她听见他低沉的话,“我……喜欢……你……”
霎时间,泪流满面。
然后,他们获救了,被救上岸的时候,符屹仍然僵硬的维持着-抱她高出一头的姿势,她神情木然的看着医护人员现场抢救……
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符屹由于受到重创,迟迟没有醒来。
张朝阳的天色,一下子变的黯淡无光。
神志涣散间,她好像感觉到他的手指动了一下,泪眼朦胧的抬头。
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是错觉。
她再次伸出食指戳戳他的手背,没有反应。
“叩叩——”
“进。”
曾诚拿着小本本,例行检查。
他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量又增加了,上面为了压下这件事情,将这次事件的受害者,全部安排在同同一楼层进行救治。
院长对他委以重任,将这项任务交给他,并且签订严格的保密合同。
“曾医生,他刚才手指好像动了下。”
“我看看。”
曾诚捏捏他手腕,在小本子上面做记录。
每日必行的一套检查流程下来,曾诚安抚病人亲属的情绪,“手指动了,是好兆头,你平时多和他说说话,有助于他尽早的醒来。”
“当然,你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醒来。”
先扬后抑,正面负面全部输出,保持平和心态,才是最优选。
“嗯,谢谢曾医生。”
曾诚合上本子,开始去下一个病房,脚步倏然停下来,朝着另一头走去。
先拍个照片给浅浅,她肯定很想看看她的小孙子了。
阴沉沉的天际,压抑沉闷。
乌云一团团的聚在一处,蔚蓝色天空被灰蒙蒙云层笼罩。
僻静的墓地,稀疏的人群。重峦迭嶂的山峰上,一处黑色帐篷小屋,静静的矗立在原地。
空气中透露着死神般的寂静,黑色小屋正中央,摆放着顾军殇的黑白照。
花圈簇拥着顾军殇的遗照。
人们手捧菊花,在灵堂前进行祭拜。
顾军殇,死无全尸。
他死后,灵魂无处安葬。
恩怨相报何时了。
木亦枳也去世了……
上一世的恩怨,现在可以正式宣告结束了吧……
顾良久跟在爷爷顾刹身后,将菊花放上去,只说了句,“一路走好。”
苏渺薇已经出了月子,她跟在顾良久身后,放好菊花。
对这个公公,她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澜,只道,“一路珍重。”
愿他的灵魂能得以安息。
萧婉若扶着顾刹,到一旁的小板凳上坐下,两人心情沉重且痛。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这世间有几人能懂。
就算再不想承认,顾军殇,是彻彻底底的离开他们了。
这个孽子,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了……
没有讨理的地方,也没有讨理的人。
罪魁祸首,也去世了。
至于那些帮凶,一概而论,全被判处无期徒刑。
在此基础上,依据每个人的作恶大小,适当的进行量刑。
背后的人-苏痕,也已经戴罪伏法,将于一个月后,处以死刑。
一切,在浩浩荡荡的氛围中,宣告结束。
这次恶劣事件的通报,在上京城的每一处都进行宣告。
详细内容,被严密封锁,恐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
殊不知,真正的罪恶,才开始‘崭露头角’……
结束,亦是开始。
墨浅和曾诚也来参加顾军殇的形式主义葬礼。
她眼睛红了,却一个字都没说,只留下一捧菊花,便离开了。
曾诚跟在她的身后,安抚她的情绪。
顾家陨落,各处势力开始登上商战的舞台。
外面波谲云诡,顾良久置若枉然。
苏渺薇连接上wifi后,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顾氏集团宣告破产,百年基业付诸东流。
这和她有莫大的关系,但是所有人都没有给她责难。
实时有的人心中有不爽,也被人压着,没传到她耳朵里去。
这天,来了很多很多人……
苏渺薇第一次知道,顾家,何以称之为百年世家。
“喝点东西吧。”
季清风递给她一瓶温热的橙汁,趁着顾良久去招待客人的间隙。
“你家那位呢。”
“在那边。”季清风伸手指了下左侧正前方的位置。
苏渺薇顿时觉得手里面的橙汁,格外烫人,塞回季清风手里。
“这么见外吗?”
“你把你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收收,行不行?”苏渺薇没好气道。
“是她让我给你的,你看看她手里面的,你们是同款的。”
苏渺薇不确定的看了一眼,这才撕掉吸管的塑料包装,插入橙汁杯,尝了一口,味道很纯粹。
“玖玖很愧疚,要不是因为救她,周家也不会陷入困局。她还连累了你……”季清风尽职尽责的充当传话筒。
顾家虽然破败了,但是有句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话糙理不糙。
破产是破产了,但是顾家盘庚错节的关系,没那么容易连根拔起。
楚家和顾家现在,还是不宜走的太近。
因而今日,楚玖是悄悄来的。
至于已经成家的楚青印,不算在内。
“不必如此,和她没关系。”苏渺薇道,“该来的总会来,我始终觉得,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所谓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兆。
可以适度放宽心,但绝不能彻底放心。
上一世,他们葬身在那块海域中,幕后之人才没有出手的机会。
而这一次,除了顾军殇,他们全部存活下来了,幕后之人,该出手了……
“你是说……”
“是。”
未等季清风全部说完,苏渺薇已经给了肯定答案。
顾良久也从一旁走来,季清风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我们都在。”
“嗯。”
苏渺薇点点头,咬住习惯,看着朝她走来的帅男。
夫妻哪有隔夜仇,别扭也该闹够了。
主要的是,她想和亲亲老公贴贴了。
“渺渺,待会儿差不多就结束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顾良久只字未提季清风来找她的事,一副云淡风轻,不以为然的洒脱样。
苏渺薇看看还在忙着招待的顾良辰和楚青印,心中咂舌,“确定?”
“还有一些人,姐姐和姐夫能应付的了。”顾良久伸手握住苏渺薇手中的橙汁,语气轻飘飘的,“他倒是贴心,给你准备热橙汁。”
“那是自然。”
苏渺薇噎死人不偿命道。
这人瞒着她这么多事,连顾家破产这样的大事也藏着掖着,更别提那些七七八八的小事了。
“你……”
“嗯。”苏渺薇点点头,塞给顾良久还剩下一大半的橙汁,“不想喝了,你喝掉。”
命令式的撒泼口吻,顾良久无奈,咕噜咕噜全部喝掉,扔在一旁的垃圾桶,牵着苏渺薇的手离开。
“等等,我还没有见墨墨呢,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苏渺薇被塞入车内副驾驶,接着,就是扑面而来的炽热亲吻。
顾良久开的车,几乎都是这种——里面可看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
牙关被撬开,他肆意横行扫荡,苏渺薇推了几下,根本推不开。
禁欲太久的狗狗,品尝到肉质的鲜美甘甜,怎舍得轻易放开。
十几分钟后,彼此间的呼吸如数和对方的喘息交汇。
“渺渺……”
“顾小狗现在出息了,还学会咬人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
“你要不要看看你的手放在了哪里!”苏渺薇手搭在他的背上,沿着嶙峋线条,向下探索。
“我……渺渺……你的手……”
“好了,不逗你了,回家吃饭吧。”
苏渺薇整理整理被弄乱的衣衫,推开顾良久,一本正经的坐在副驾驶上,面色泛红的平复呼吸。
顾良久不甘心的朝着对方看去,眼神可怜兮兮的泛着晶莹,修长双手握住反向盘,禁欲气息十足。
“想吃什么。”
“你。”苏渺薇言简意赅。
她的伤口已经结痂,动作轻点,不至于……
食色性也,从知道怀孕,到现在坐完月子,已经大半年没……吃肉肉了。
她不抽烟不喝酒她好点色怎么了。
“咳……咳咳。”
“不乐意就算了。”
“我不是,渺渺……不生气了好不好?”顾良久开口,主动提起两人之间的问题,车慢慢驶离这片阴森森的墓地庄园。
礼尚往来,两人皆打着为对方好的旗帜,瞒着对方很多许多事。
是以,今夜无眠,两人通宵谈到第二天凌晨三点半。
至于孩子,有的是人帮着照料。
他们不用怎么插手。
生活过的太苦,或许上天看你可怜,就会给你一颗糖吃。
上京城医院。
张朝阳第五次,看到符屹的手指动了。
曾诚医生来检查的时候,也说病人好转的迹象很明显。
入夜,她躺在他旁边的折迭小床上,呼呼睡着了。
符屹是凌晨一点醒来的,喉咙干痒,求生本能让他沙哑的说出一个字,“渴……渴……渴……”
兴许是今天收到的好消息有点多,她睡的沉了。
符屹喊了半个点,她才从梦中醒来。
符屹,“水……水……水……”
“啊?好好好。”
张朝阳急匆匆响应,啪嗒一声,开了病房里面的灯。
符屹被晃的眼睛紧闭,在睁眼时,一根蘸着水的棉签放在他干涩发白的唇上。
“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大量喝水,你就先尝一点点,好吗?”
张朝阳睡眼朦胧,手贴着他的脸,棉签缓缓的擦拭过他的唇。
“好。”沙哑沉闷的嗓音,拉回张朝阳朦胧思绪,她瞬间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和她同样睁眼的符屹,“你,你醒了!!!”
“我,我还以为我是在梦里呢!!!”
“你,你真的醒了吗?这,这是真的吗?这这这……”
张朝阳磕磕巴巴的说着,激动地在原地跳高。
符屹温和的笑着,唇角勾起,一阵撕裂般的痛感,让他收起嘴角。
“我……醒……了……”
符屹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输出,沙哑的像是沙漠干渴许久的旅人。他嗓子疼的难受,但还是想让她不担心。
她憔悴了,脸色变白了,又清瘦了。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一直陪着他,照顾着他。
“你不用说话的,我,我知道了,我,我这就去喊医生。”
“你,你一定睁着眼睛,撑到我回来啊!”
张朝阳急匆匆的往外跑,一步三回头的眼神看着躺在床上的符屹,一遍又一遍的嘱咐,“一定要等着我回来啊!一定、一定、一定要等我回来啊!”
符屹点点头,接着,就是一阵大脑眩晕,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他。
鲨鱼的尾巴……真是可怕的东西……幸好攻击他们的,是鲨鱼的一点点尾巴……要不然,十条命都不够霍霍的。
曾诚被敲门喊醒,已经麻木。
自从接收了这批特殊的病人,他已经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
每次都是几个小时、几十分钟……只要有人喊他,他的睡觉就被迫终止。
“曾医生,符屹,符屹醒了!”
“好,我去看。”曾诚打着哈欠,跟在走的飞快的张朝阳后面。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张朝阳心里很忐忑,悄悄地捏了下她的手背。
是真的……她现在不是在做梦……
曾诚暼眉,怎么不开门了?
他提脚,轻轻一踹,门便开了。
符屹在床上等着,他现在差不多已经接受自己是个废物的事情了。
全身上下,只有手指能动,哦,眼睛还能睁开。
“医生……”
符屹嗓音沙哑的喊着,曾诚抽了一根新的棉签,蘸着水滴,落在他口中。
喉咙被小小的水滴浸润,好似枯萎的花朵接受雨水的洗礼,开始变鲜活。
“现在感觉有哪里不舒服?”
“还,还好。”
“你的四肢不用太担心,没伤到要害,后续好好复健,不影响正常生活。”曾诚一边说话,一边给他进行全方位检查。
手里的小本本又开始记录。
张朝阳在一旁乖巧的站着,听医生说话,听他们交流。
她从未觉得,有一天,她竟然会觉得,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可以那么动听。
半个小时后,曾诚给符屹检查完,出了病房,叮嘱他们好好休息,有些事情,适当的克制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就像当初他叮嘱顾良久和苏渺薇一样……
张朝阳忙不迭的点头应好,符屹微微红了脸,悄悄的压下心中思绪。
啪嗒——
房间里的灯关上了。
张朝阳躺在床上,兴奋的睡不着;符屹侧过脸,看她笑逐颜开的侧脸。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久久的注视着彼此。
有甜蜜的小因子,开始在空中浮动。
张朝阳挺困的,但舍不得睡着,怕醒来后,这会变成一场梦。
符屹脖子歪的酸了,也只是轻轻的动一点点,不舍得转头回去,就那样,深情的看着他喜欢的小姑娘。
最终,夜色沉沉,张朝阳抵抗不住漫天的困倦,睡着了,打起轻微的鼾。
符屹这才调整角度,缓了一小会儿,又立刻掉头回去,看她。
夜色漫长而深邃,他看着她,周遭的一切,好似都不复存在。
此时此刻,只有他们。
安稳平和的环境,总是能激发人最深层次的困意,符屹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旭日东升,象征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又是一年春,冰雪消融后,焕发出生机勃勃。
张朝阳早早的便醒来,去楼下买早饭。
符屹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找张朝阳,眼神在房间里面搜寻半天,也没找到。
反倒是曾诚医生先行造访,例行检查,浑身透露着疲惫。
他熬不住了,毕竟一把年纪,昨天符屹醒来,他立马给院长发送邮件,申请休息一周……保保命。
“没什么问题,但是还需要过几天,才能吃流食。”
曾诚再次叮嘱了些注意事项,符屹是特殊事件的最后一个伤员,他醒了,大概率他的申请也会被批的。
“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会有专门负责这方面的专家,和你们进行对接。”
张朝阳送曾诚医生到门口时,对方和她说了下。
“那您……”
“最近有点累,休息一段时间,希望再见面的时候,符队可以从床上下来了。”
“好。”
曾诚拽着张朝阳往旁边楼梯口的方向走了下。
有点欲言又止。
“您要和我说什么?”
“就是……”
“直接说吧,没事的。”张朝阳从对方吞吞吐吐的话语中,也能大概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其实符队的情况,不太乐观。”
医生,总是希望自己的病人,能恢复如初的。
可是有些情况,他们也无能为力。
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但也是阴阳两隔的开始地。
他们,只能尽全力,有的事,束手无策。
“我知道,其实他能醒来,我已经很知足了。”
“正常行走,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就是,不太能当警察了……”曾诚开口,“你可以多给他做做心理建设,让他换个职业。”
“嗯,我知道了,谢谢您。”
“那我走了,拜拜。”
转身的瞬间,曾诚收到院长发来的审批通过的通知单。
张朝阳在原地静静的缓了许久。
要他放弃掉他热爱的事业,这很残忍吧……
要是没有她,要不是因为她,他现在应该……
张朝阳现在已经全然忘记,一开始,是她要跟着去的,换另一种说法,要不是跟着符屹,她也不会陷入危险。
病房里面的人,安安静静的等着。
他从小孤单惯了,也习以为常的一个人。
遇见小姑娘后,开始喜欢上两个人的有说有闹,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这样的时间长一点,长一点,再长一点……
绿野小区-新开发楼盘区。
墨浅在她和曾诚的新家里面收拾,一百平的空间,按照她亲笔画的设计图进行设计,每一处,都是艺术与美感的并存。
选在这处小区,是因为这处小区的熟人太多了,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喜欢上人情味。
她顺便也给儿子买了一套,在他们房子的对面,虽然不常来,但该备好的,她都会备好。
他们的小小孩儿,在客厅里面的婴儿床上呼呼的睡呢。
小小孩儿睡的很安稳,墨浅停下手里面的活,拿来画板,照着小小孩儿的样子画。
十分钟不到,一幅生动的人物肖像描写,落在画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