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候性风暴(字笙)

话音刚落，游远便走到了近前。他礼貌地向许令宜颔首。
“啊……”冯栩安站起身，有点疑惑游远怎么不认识许令宜，“这是我朋友许令宜，她是……”
许令宜猛的捏了冯栩安一下，“好好喂我们安安哈，我走了。”
冯栩安看着许令宜的背影，一脸狐疑，这人怎么不让人把话说完……手机震动了两声，是许令宜发来的消息。
许令宜：高中的时候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你别和他说我是他高中同学，万一他知道我给你讲了他的黑历史，给我——嗯！杀无赦了呢！
一个提刀小人的表情包混在中间，冯栩安不禁失笑。游远又开始犯委屈了。
“和你朋友聊这么久了……她走了你们还聊……你也不理我一下。”
他一这样她就没辙，只能说了句不好意思，问他要吃什么，她去买。
他立刻恢复了元气，“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吧。”
游远及其擅长转场，具体表现为，他的每一个转折都格外令人意外。比如，电影院，比如，无名女尸，比如现在，图书馆。
两人坐在一个小小的静音胶囊房里。游远将所有的盒子都打开铺在她的面前。
“……这也太多了吧。我吃不完的。”
“没事，你每个都尝一口，不喜欢的就给我，我吃。”
“……这不太好。”冯栩安拿起一个巧克力味道的，递给他，“你和我一起吃吧。自己吃消化不良。”
他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可颂，这才接过来，“就知道你关心我。”
这可颂热量有点高，冯栩安吃了一个就有点腻了。游远任劳任怨在旁边收拾好东西，看她正在学校网站上下载一些课程信息。
冯栩安感受到旁边灼热的视线，问道，“怎么了……吗？”
游远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朵，很暖，耳根很硬，怪不得是樱桃炸弹。
他语出惊人，“想亲。”
冯栩安听完，人有点酥，“那个……我们还没在一起。”
虽然冯栩安确定自己对他有一定的好感……但是刚才许令宜说的对，自己不能色令智昏。她并不觉得游远接近她是有什么目的，但是她也得搞清楚他是不是荷尔蒙上头，冲动行事。
感情还是草率不得的。
冯栩安声音虽小，但这空间也小，足够游远听到了。可奇怪的是，游远充耳不闻，丝毫没撤退，反倒张开手掌抚住了她的半张脸，手掌下的温度很热，脸正微微泛着红。
“……发烧了吗？怎么这么热？”
冯栩安只能在狭小的空间内稍稍往后躲闪了两下，“那，那什么。虽然你们留学生有你们自己的速度，但，但是在我这儿，得按照我的速度来。”
游远笑笑，“既然是我追冯栩安，那就按照冯栩安的速度来。”
他一直没放下手。在说这句话时，甚至还向前靠近了一下，在逼仄的空间内，贴上了她的额头。
冯栩安的心猛跳，脸更烧了，理智和身体完全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她一时间进退两难。
好了好了！冯栩安按住自己的心跳，知道你更心动了！
游远这厮拿捏人心的能力太强，完全清楚他要靠对方的小动作来辅助判断，而非嘴上的话语，因此他游刃有余的试探，就像猛的按到了什么按键上，梆梆梆几声，利落地给冯栩安按了加速。
下午没课。游远央求冯栩安陪自己结束了手上这笔交易后，两人离开回家。今日巧得很，两人的车都停在了棕区。游远说什么都不放心，非要给她送上车后再离开，冯栩安只能带着他去自己停车的那一层。
冯栩安上了车，也和他告了别，慢慢将车驶出车位。谁知此刻，站在外面的游远脸色突变，飞跑到了副驾驶旁。
“快快快！快开门！”
冯栩安不明所以，赶快停下，“怎么了？”
她下车，来到副驾驶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发出惊呼了。
此时，冯栩安的宝贝副驾车门上，有一道面目狰狞的划痕，从后视镜的底下，延伸到了车厢尾部。
车库只余一声怒吼。
“！！！！谁干的啊！！！！”

第12章 Quarter 1（12） 不许吃别人给的东西
车里空气挺闷，主要是因为车窗没打开，且车里坐着的这位女士光凭臭脸这一项bug就加高了气压。现如今谁敢放个明火试试……分分钟炸了这车库。
游远小心翼翼戳她。
“我帮你报警啊。”
冯栩安升起了一丝丝希望，“报警能抓到肇事者吗？”
“天真，”游远摇头，“瞧瞧这四周，又宽又广，丰田宝马奥迪，要什么有什么，但……就是一个摄像头也没有。”
……刚燃起来的那丝希望被猛地踹在脚下。
冯栩安十分诧异，“说好的美国发达国家，世界第一强国？你跟我说这么大个车库里没监控？”
“冷静，冷静。”游远拍拍她后背安抚道，“这个……发达没发达到这方面……发达到哪方面了呢……嗯我真形容不出来，反正这公共设施这一块有点像拍马屁拍马蹄子上了，没一个用在正处的……诶呀不说那个，现在得解决这事儿，真得报警，就算抓不到也需要备案一下，以后报保险也方便。”
“保险公司肯定觉得我是个脑残，”冯栩安眼神宛若阿呆，“车买了一个月没到，划成花猫了。啊，啊——”
车是花猫，她是土拨鼠。游远捏捏她的脸，她这才安静了一会。游远手机上911三个数字还没按完，冯栩安突然给他按住了。
“你别替我打。我自己打。”她痛心疾首，不大情愿，“我花这么多钱给自己买一报警体验包，还让你帮我打怪升级了？”她摆摆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游远锁上了手机，靠在椅背上冲她笑。
她特聪明。
自己要什么，缺什么，心里一水的清楚，不需别人点破。而且，就像她presentation时提过的那样，她这成本控制也真是做的很好，成本沉没了，她只想着怎么利益最大化。
游远喜滋滋想着，不知不觉有点骄傲。也不知道在骄傲什么，是骄傲自己眼光好，还是骄傲自己未来的女朋友特厉害？反正……
开心啊。
那边冯栩安已经打通了报警电话。虽然她是自己打的电话，但是还是开着哗啦啦的免提，防止自己漏听什么信息。一阵子基本的问询过后，对方问她出现了什么事故。
“……”
一阵子诡异的沉默过后。
冯栩安措辞说道，“hmmmm……有人把我车撞了，但是他没告诉我。”
游远不自觉抬起手撑住脸，尽量遮挡住脸上由于忍笑引起的肌肉颤动。
要怎么告诉你，在撞之前提前和你打一声招呼，说，你好，我要撞你的车了吗……
活佛啊。
对面接线人员难得沉默了一秒，迅速恢复专业素养，“你是被Hit and run了？”
沉默像个皮球，此时又被踢回了冯栩安这边。
什么玩意，这东西还有专业名词？
冯栩安凭借强大的理解能力，在一秒之内深度分析了hit和run。撞了，跑了，没毛病。她使劲闭了闭眼，半天才憋出一声yes。
“你现在的位置安全吗？”
不安全，旁边有个憋笑快憋死的。请给他叫个两千块一次的救护车吧。
“……安全吧。我在一个车库里。”
“请提供一下你的地址。”
“额……”
冯栩安又开始变成了大鹅，一沉默起来就是额额额。她缩小了通话界面，但脑子突然宕机，这，谁知道车库地址是什么啊！
她一边敲手机一边犹豫着回答，“……迈大。”
“好的，迈大的哪里？”
“棕区停车场。”
她成功的将沉默的皮球再次踢给对方。
少顷，对方答道，“女士，请提供给我们具体地址，我们才能过去。”
冯栩安此刻脑浆终于回流，打开地图定位，迅速念了地址过去。
这……切换一种语言以后，整个人就像是得了什么智障病，平时该干什么的第一反应统统消失，正常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冯栩安尴尬症不轻，一边回想刚才的尴尬瞬间，一边心脏抽一抽的难受着。再看旁边那人……
旁边那人好像得了什么羊癫疯，抖得快要死掉。
她看了他一眼。果断决定拿他撒气。
冯栩安气急败坏，“再笑就滚蛋！你没有经历过英文尴尬期吗！”
嘿，人家还真没有。
游远同学曾经战绩不凡，可是个高中靠唱rap就凭借英文进入快速班的同学，来美国以后语言无缝衔接，就连听证会都不需要任何翻译。当然了，人家是天赋异禀。所以……
他故意气她，“我没有哦。而且，大家都没有哦。”
“你就在这胡说，谁都有。”冯栩安根本不吃他那一套，“我看我presentation做的特好，别人都不如我。”
她气呼呼，“别人都结结巴巴的，跟小哑巴刚学会讲话似的。”
“哦，那你最棒。”游远语气揶揄，“那修车还需不需要我啦。”
看他臭嘚瑟那样，冯栩安真想有骨气的说不需要你了。她此刻正犯头疼，脑内响起不同的英文单词……这要咋说啊……划痕是什么，副驾驶车门是什么，这车上大大小小的零部件又是什么……什么鬼啊！她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词汇量如此贫乏。
不然就用this that大法搞定一切吧。
“不需要，我自己搞得定。”她推了推他，“你，下车。”
游远这才清醒了两分，心道过了过了，赶紧抱紧安全带，“我不走嘛。”他可怜巴巴的望向她，“带上我吧，我有用的。”
那眼神跟对门等香肠吃的小狗似的。
警察匆匆来过了，又匆匆的走了。如游远所说，基本上起到一个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作用，满嘴的我很遗憾我很抱歉，抓到人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饶是初来乍到如冯栩安，也知道这话是糊弄傻子的。
老实报保险去吧。
保险公司办公室不少，Trilingland附近刚好有一家。这次倒是简单，看图说话就行了。冯栩安伸手往窗口外头的车一指，工作人员立马开始走定损流程。
“定损的数额决定好了以后我会通知你，请等电话吧……不过，”那工作人员神神秘秘，“我建议你自己去找一找body shop哦，我们合作的那家……嗯……你懂的。”
Body shop？
冯栩安脑子闪现个画面，一个店铺里，里面整齐码着一排裸体塑料模特，身上穿着花色各异的比基尼。
她赶紧摇摇头，想什么呢……赶紧拿出手机查了一下这词什么意思。好家伙，居然是车身维修厂……靠……她也忍不住要把脏话骂出来了……
冯栩安谢过工作人员，心想，真是好心给我投了个雷……让我自己去找修车的地方……
“看吧，”游远拍拍她，“我就说我肯定有用。现在交给我吧，别当了冤大头了。”
他这次没再隔岸观火，打了个电话出去。
“Bro，帮个忙啊。”
Keith是个热心的，没十几分钟就来了。冯栩安还记得他，上次他说李遇什么……来着？
“我记得你！”冯栩安笑呵呵的和他打招呼，“上次在医院见过。你当时跑过来的时候好像还提起了李遇……？”冯栩安隐约想起了什么，“怎么现在白色的车也算娘炮了吗……”
“哎哎哎！”
游远立马闪身截住冯栩安的话，“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兄弟，迈阿密土著Keith。这是冯栩安，我的女朋友。”
那句my girl太明晃晃，听得冯栩安脸又冷又热。
Keith贼眉鼠眼极度夸张，激动地锤了游远一拳。他边张开双臂向冯栩安走过来边大声感慨，“bro，这速度，娘炮了！！！那天你俩还跟陌生人似的呢！”
冯栩安面上陪着尬笑，心里犯嘀咕……娘炮？今天被英文全身洗礼的冯栩安开始怀疑人生，难道这词还有什么隐藏意思是她不知道的？
冯栩安愣神的时候，Keith已经走到她面前，似乎要进行个贴面礼。她有点不适应，但想着入乡随俗，自己早晚得学会嘛。可谁成想，Keith脸刚伸过来，就被游远薅着脖领子拽了回来。
“别忘祖归宗啊，学什么拉美人搞什么贴面礼！在我面前做个地道中国人，不然揍你。你赶紧好好学学中文吧你，说的什么玩意。”
游远不经意间就把这口黑锅给扔回去了。Keith不明所以，也没计较的那根弦，直接奔着冯栩安的车去了。
“我靠……真他妈的真缺德啊，被人hit and run了。啧啧，这车门我估计得换了……喷漆不行。”
……冯栩安一听这词儿就牙疼。
“啊，Keith，我英文不太好，我就尽量表达了哈。那个保险公司的人，好像是说他们合作的维修厂商不大好，推荐我自己找，这是为什么？”
“她既然提示你了，估计是有原因。我有听说过有人订购原厂件但是给换的一般件的。我经常搞车，这事儿你交给我吧，我给你解决，保证给你换原厂件。”
Keith喜滋滋的接过钥匙，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再开一次vantage。他开上冯栩安的小车先走了。
游远一把搂住冯栩安，“跟哥哥说几句好听的？这几天接送你上下学。”
冯栩安翻白眼，“……滚蛋。我就喜欢走着上学。”
冯栩安说完就打开uber。游远眼疾手快抢了过来，“姑奶奶，我怕了你，我求你的，我求着接送你，这上下学不安全，打车也不安全，万一你上错了车怎么办？我起码不会把你卖了啊。”
冯栩安嗤笑一声。
不好说。
尽管前一天游远千叮咛万嘱咐，冯栩安今日出门前还是犹豫了。
眼看就要到四点。许令宜和她住在一栋公寓楼，正问她要不要一起走。冯栩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和许令宜一起走了。
毕竟……能蹭到邻居的车，何必麻烦游远跑过来送她一趟。他不是没有正事的人，况且两人也没在一起，叫他干嘛。冯栩安越想越觉得没必要。等游远发信息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图书馆了。
游远：什么情况？你今天不是要去学校？
……有点难回。
冯栩安措辞道：同公寓的朋友和我一组，就蹭她的车来了。
对面息声了，一直没回。
他是不是生气了啊……冯栩安担心了一小会。但财务管理的确不是冯栩安擅长的部分，她只能将心思挪移到论文上。不多一会，她就被excel生生拽住，恨不得把头发薅没。
“栩安，来吃一点这个杏干，国内的味道。这里买不到。”
“诶？”冯栩安接过。
那杏干味道酸甜，和美国人惯常吃的甜腻味道完全不同，“好吃。谢谢啊李遇，这在哪买的，我想买国内的零食好久了！”
李遇早有准备，从身后拿出一大盒来，“就知道你会喜欢。我还记得当年上学的时候总听到你抱怨那边的中超零食太少，特意海运来的，哈哈。”
李遇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对许令宜说道，“你知道吗，当年栩安上学的时候巨酷。上课的时候她从来不听课。有一次，老师看她一直不停的打字，就问她，这位同学，我说的话有那么重要吗？你需要全都记下来吗？你猜她说什么。”
许令宜一脸贼笑看着冯栩安一眼，“我想想啊……不会是说，老师，你别耽误我赚分分钟上下的五百万吧！”
冯栩安无语，“我有那么庸俗吗！！！”
许令宜摊摊手，“你们生意人不都是……这样咯。”
李遇继续笑，“栩安站起来，说，老师，您说的话我录音笔录下来就行了啊，为啥要费劲打字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理！”
李遇补充，“给那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他追问道，“那你后来挂了吗？”
冯栩安抱着肩膀，闲适的摇摇头。
“六十分万岁啊……反正顺利毕业了。”
许令宜反倒纳闷了，“不是，你以前不是学霸？”
“我在你心里是小哪吒吗？”冯栩安奇道，“你怎么能要求人又工作能力强又当学霸的？”
“我靠，那你现在为什么这么拼命学习啊？”
冯栩安抿抿嘴，没吱声。
她站起身，“我去个卫生间啊。”
她手机就扔在桌子上，刚走没多久，就不屈不挠地响了一次又一次。
李遇面露难色看着许令宜，“要不……你替她接一下？”
许令宜鄙视他，“你想干就干啊，扯我干嘛。”
心思被她戳破，难得李遇没红脸也没臊，十分淡定接起了冯栩安的电话。
许令宜反倒挺意外……她摇摇头，啧啧，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