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这样握。”她半蹲下来,握着女童的手调整姿势。
阳光透过枝叶在她睫毛上跳跃,冷玉般的侧脸镀了层柔,看起来岁月静好。
“师姐对待别人,就是比对我耐心。”
谢书臣不知何时凑过来,手里晃着个草编的蚱蜢,开口带着怨气,“我要是做师姐的弟子,只怕手腕都要被师姐敲烂了。”
“你天资过人,我可没资格做你的师傅。”她眼波横过来,里面带着冷光。
谢书臣一梗,他真想不通,戚雪婴怎么莫名其妙就生气了。
女人心,海底针,猜不透摸不着。
“你是生气了吗?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戚雪婴握着孩子的手不说话,小姑娘感觉气氛怪怪的,她夹在大哥哥和大姐姐之间,有点手足无措。
身后突然传来流萤的惊叫声,两人同时转身,只见燕青举着个哇哇大哭的男童手臂查看。
那孩子的衣服卷到手肘以上,手臂上赫然有道狰狞伤疤,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
“不哭不哭。”流萤匆匆掏出个瓷瓶,“姐姐这里有药膏,可以止疼,这就给你抹上。”
“使不得!”王大娘突然从月洞门闪出来,脸上的笑纹都绷紧了。
“孩子顽皮,我们这里备了很多常用药,不劳烦姑娘了。”她一把夺过男童,粗粝的手指按在伤疤上,孩子顿时噤了声。
她谢过流萤,抓着孩子转身进屋,“我这就带他去上药,辛苦流萤姑娘了。”
戚雪婴眉头微蹙,脑中浮现那道伤疤的样子。
边缘过于整齐圆润,中间还有特殊纹路,不像是意外受伤,倒像是......刻意烙上去的记号似的。
“看招!”谢书臣忽然将草蚱蜢弹向她。
她反手接住,只见他靠过来压低的声音道:“别生气了,这个给你,算是我的赔礼,好不好?”
糖宝蹦跳着挤进两人中间,看着戚雪婴手上的草编蚂蚱双眼放光,“好漂亮啊,这是谢哥哥编的吗?他也太厉害了吧!”
谢书臣被夸得嘴角上扬,摸了摸糖宝的脑袋,眼睛却深深锁住戚雪婴。
“你夸我厉害也没用,给你戚雪婴姐姐专门编的,不给你。”
糖宝脸上的笑容微顿,立马昂起头来,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谢哥哥你说什么呢,我才没有想要呢,我就是觉得你很厉害。”
戚雪婴握着蚂蚱,低头看向手心,嘴角微勾。
几人初为人师,兴致高涨,教授大业搞得如火如荼。
这几天陆陆续续的有孩子被送走,也有新鲜血液补充进来。
这一天,糖宝突然跌跌撞撞跑过来,说手上好痛。
戚雪婴撩开她的袖子一看,她手臂上赫然多了一道疤,和那天那个小男孩手上的一样,却又有些微差别。
这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问其他几个孩子,发现大家手上都有。
问他们怎么弄的,说是一觉睡醒就有了,这不得不引起戚雪婴几人的怀疑。
孔见深试图和王大娘套话,发现她滴水不漏,只说这是育婴所的孩子的专属标记。
至于那些送走的孩子,她讳莫如深。
借口是不想孩子们去到新家庭还被打扰,会引起新父母的不满。
几人晚上回到客栈,围坐在一起,仿佛回到了集仙镇的时候。
流萤愁眉苦脸道:“我怀疑那些孩子不是被送给人领养。”
谢书臣撞了下戚雪婴,说出自己的猜想,“你觉不觉得,他们手臂上的疤痕,像是某种标记,或者记号?”
戚雪婴点头,“我觉得是某种特殊编号。”
孔见深扇子抵着下巴,做出决定,“看来咱们得好好查查,那些孩子的去向,不能听他们片面之词。”
几人说干就干,谢书臣率先站起来,“一般偷鸡摸狗之事多是在晚上,所以咱们晚上去蹲守,成功概率比较大。”
戚雪婴也站起来,“我和谢书臣去,你们在客栈休息,若是今夜我们一无所获,明晚换其他人,咱们轮流。”
其他人没有意见,谢书臣嘴角微扬,笑盈盈地看向戚雪婴,“那就劳烦师姐多照顾了。”
戚雪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推门出去。
白日的喧嚣归于沉寂,这条街周围都是住宅,夜深人静,大家都已熄灯休息,除了几声狗吠,四周安静得可怕。
两道矫健的身影,在浓重的夜色里跳跃。戚雪婴贴着斑驳的院墙,牵牛花的藤蔓遮挡身形。
亥时的梆子声刚过,育婴所西角门忽然传来吱呀轻响。
“有人来了。”谢书臣的气息拂过耳畔,身后贴上来一具散发着热源的身体,温热的触感让她本能地缩紧肩胛。
她扭头暗瞪了一眼,少年讪笑着退开半步。
四名杂役两两一组,手上抬着尼龙口袋从里面出来,一辆青帘马车从夜色中行驶过来,在门口停下。
车夫脸上戴着面具,一身黑袍从头包到脚,开口声音低沉沙哑,“这次怎么这么少?”
为首杂役一脸憨厚,赔笑道:“没办法,最近院里来了几个武师傅,担心一次消失太多引起他们的注意。”
车夫冷哼一声,“管事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会答应他们进来?也不怕惹火上身。”
杂役道:“管事自有他的打算,我们也不清楚。”
车夫不再多说,一甩马鞭,马车逐渐隐没于夜色中。
“跟上!”两人对视一眼,戚雪婴足尖轻点,率先坠在车后。
谢书臣望着那道月下惊鸿般的剪影,连忙提神跟上去。
马车在城东巷陌间绕了三个来回,领头的车夫突然扬鞭加速。
戚雪婴刚要提气,却被谢书臣拽住手腕。青年指尖在她掌心快速划动:有埋伏。
果然,两侧屋檐上闪过几道黑影,武器折射的寒光像毒蛇吐信。
马车的帘布被风吹得鼓起,一阵风吹过,孩童的呜咽混着浓郁药香飘散在夜风里。
戚雪婴嗅到一股特殊药味,蓦地攥紧手心,这是迷魂散的味道。
“人来了!”谢书臣突然揽住她的腰,带着她旋身躲进槐树阴影。
两个蒙面人从他们方才落脚处掠过,手中刀锋闪着冷冽的幽光。
两人藏于暗处,等蒙面人离开,赶紧追上前面的马车。
马车前行的方向,竟是城门口,他们一路紧追不放。
谢书臣攥着她的衣袖,看着前方的马车轻声道:“看来是要出城,咱们得给师兄他们传信,他们守好育婴所,咱们跟着马车离去。”
戚雪婴没有意见,两人从深夜跟到晨光熹微,终于看到马车停了下来。
抬头一看,一道巍峨城楼立于眼前,上面写着“上京”二字。
戚雪婴瞳孔骤缩,“这是陈国的都城?”
“没错。”谢书臣看着城门口的方向,前方有进城的乡民在排队,青帘马车坠在人群后。
“难道前面那些孩子也是被送来了都城?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戚雪婴神色凝重。
“跟上去就知道了。”
两人坠在人群后,眼睛紧盯着前方的马车,看他通过检查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城。
马车弯弯绕绕走了许久,最后在一座没有招牌的宅子后门停下。
车夫下车后目光环顾一圈,两人连忙隐到暗处。
发现没有什么异常,车夫敲响后门,不多时几个人鱼贯而出,把车上的袋子搬运进去,车夫打着马车离开。
“还要跟上去吗?”谢书臣看着离开的马车问道。
戚雪婴摇头,“不用,咱们在这里守着,等天色暗下来,咱们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
这座宅子地处偏僻,四周住着几户人家,都是大门紧闭,无声无息。
“咕噜……”
戚雪婴扭头看向他的肚子,谢书臣耳尖发烫,“赶了一夜的路,饿了。”
他们这一路星夜兼程,又累又疲,特别消耗体力和灵力。
戚雪婴收回目光,“我在这里守着,你去吃东西。”
“不行,我不放心你。”
他怎么放心让戚雪婴一个人留在这里,“算了,我忍忍。”
说着他目光落在戚雪婴腰腹处,她也累了一夜,应该也是又饿又累。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包干果,递给戚雪婴,“勉强吃点垫垫肚子吧。”
戚雪婴眉毛微调,“你竟然还会随身携带零食?”还真是看不出来。
谢书臣道:“我会习惯性藏一点零食在身上,这样遇到紧急情况又饿肚子的时候,就可以救急。”
听到这话,戚雪婴的手微顿,总觉得他说这话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经历过饿肚子。
不过她没记错的话,他的家庭条件好像不错,父母双职工。
他又是独生子,什么情况才会被饿肚子?她想不出来。
夜幕初垂,戚雪婴将最后一颗葡萄干塞进口中。
上京城的晚风裹挟着槐花香扑鼻而来,两人隐在夜色中,等三更梆响一过,他们翻入院墙。
院子里守卫森严,巡逻队时不时走过。
两人贴着墙角潜行,黑夜中可以看到这座宅院很大,里面五步一假山,十步一楼阁,亭台水榭齐聚。
在国都这样的地段,能住得起这种大院的,不是高官之人就是富豪之流。
戚雪婴暗觉奇怪,这样没有挂牌的一座大院,所属会是谁呢?可以肯定的是,背后之人一定不简单。
突然一阵尖叫声从后院传来,两人神经一紧,互相对视一眼,立马潜伏着往声源处而去。
穿过月洞门来到后院,发现这里灯火通明,门口站着披坚执锐的卫兵,小孩子的尖叫声从屋内传出来。
“救命啊!不要过来!”
“放开我们!你们要做什么!”
其中一道声音隐隐有点耳熟,似乎是当日她纠正动作的那个小姑娘。
几道尖细的声音响起:“把他们的嘴巴堵上。”
“师傅,不如把他们毒哑,这样一劳永逸。”
“不行,过了毒的东西怎么能入主人的口?把嘴巴堵上就行,叫得人耳朵疼。”
一阵窸窣声后,屋内骤然一静。
几道身影从屋内出来,走在前面的一胖一瘦,脖颈微倾,像是习惯性垂首的人,时间久了形成的脊柱弯曲。
他们走在卫兵身前,声音也比普通人尖细。
只听瘦的那位开口道:“师傅,这些孩子什么时候送走?”
胖的弹了弹指尖,点了他一下,“急什么,听候主人吩咐,我若猜得不错,应该今晚就会来人,毕竟饭要吃热的,菜要吃鲜的。”
瘦的那个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打了个寒颤,强笑道:“是弟子多嘴了,师傅勿怪。”
“你呀,就是太年轻,经不住事,跟着师傅多学着点儿。”
戚雪婴观察着这些人,为首二位面白无须,声音尖细,如果她猜得没错,这两人应该是太监。
而后面的卫兵下盘扎实,虎口带茧,武功底子不薄。
没有感受到灵力波动,应该只是普通武者。
两名卫兵跟着两名太监离开,剩下的四人守在门口。
谢书臣轻扯戚雪婴的衣袖,靠在她的耳旁小声道:“咱们要不要现在杀进去,把里面的人救出来?”
“不行。”见他一副蠢蠢欲动的姿势,戚雪婴立马攥住他,“先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不可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
两人一直等到半夜,只听得一声呼啸,那两名太监再次出现。
胖太监吩咐门口的卫兵:“把里面的都装上,接应的人来了。”
四名卫兵转身进屋,不多时一人肩上扛着一个尼龙口袋,里面装得鼓鼓囊囊的,跟在胖太监身后。
戚雪婴二人隐藏气息坠在队伍后面,只见宅院后门来了两辆马车。
马车四周都是黑色铁皮封住,只留了几个小口通风,看起来像是里面装着什么吃人的怪物。
四个卫兵把把口袋往两辆车上一放,车夫一声喝啸,马车再次踢踏着离开。
屋檐下灯笼透出昏黄的光亮,底下站着的人影在灯笼的照射下,地面的影子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瘦太监看起来十五六岁,一脸青涩,开口小心翼翼的,“师傅,这次咱们应该可以歇一段时间了吧?”
胖太监看起来五六十岁,脸上擦着胭脂粉末,被灯笼一照像是唱戏的小丑。
他斜了瘦太监一眼,“怎么?跟着师傅办事累着你了?要不要师傅给主人求个恩典,把你换走?”
瘦太监下听到这话脸色大变,“噗通”跪在地上,“师傅恕罪,是弟子说错话了,弟子掌嘴。”
话音未落,扬手对着自己的脸颊两边左右开弓,“啪啪”声在暗夜里传出老远,听得人牙疼。
他们身后站着的卫兵从头到尾眼睛都不眨一下,像是一具没有思想的傀儡,全程目不斜视。
直到瘦太监两边脸颊高高肿起,胖太监才甩甩手道:“好了,起来吧,以后说话做事注意点儿,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
“是是,弟子知道错了。”瘦太监千恩万谢地起来,小声吸着气,顶着满脸的巴掌印,脸上还赔着笑。
几人转身进院,院门“啪嗒”一声在眼前合上。
戚雪婴和谢书臣悄悄跟在马车后,只见马车进入一个巷子,他们立马跟进去,却发现巷子前方是一道高墙,马车消失无踪。
两人站在巷子里四处查找,谢书臣摸摸墙面,是结实的。
他对戚雪婴道:“应该是传送阵,不然不可能凭空消失,这墙体是实心的,根本过不去。”
戚雪婴蹲下来,手指轻触地面,果然发现了传送符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谢书臣也跟着蹲下,看着她指尖的白灰,“这下怎么办?也不知道对方传送去了何处。”
戚雪婴捻掉白灰,闭目感受,口中道:“无论他去了哪里,只要使用传送符这种空间叠加的符咒,就会产生灵力波动和空气波动,咱们可以根据这个去查。”
几息后面她睁开双眸,嘴角微微上扬,“找到了!跟我来!”
看着她这副意气风发又神采飞扬的模样,谢书臣看得目不转睛,心里软踏踏的。
眼前仿佛又回到了她站在领奖台上的模样,也是这样意气风发。
戚雪婴走了两步见他没跟上来,停下脚步回头望过来,眉头微蹙,“你在发什么呆,还不走?”
“来了来了。”谢书臣收敛心神,快跑几步追上她,一把攥住她的手掌,与她十指紧扣。
“干嘛?”戚雪婴甩了几下,口气生硬道:“放开,别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谢书臣不放,还理所当然地道:“牵一下怎么了,又不是没牵过。”
说着他还紧紧贴着戚雪婴,“这里这么黑,我害怕,你修为比我高,牵着你才有安全感。”
戚雪婴:“……”怎么觉得他脸皮越来越厚了,还越来越没节操了。
担心再拖延下去会失去对方的踪迹,她无暇与谢书臣计较,拉着他搜寻那股波动产生的方向。
两人兜兜转转,来到另一座深宅大院,抬头一看,“国师府”三个鎏金大字印在门匾上,旁边还盖着印玺。
看到这里谢书臣微微一惊,“国师府?这国师是什么人?竟然与国师有关。”
戚雪婴此时后悔没有带上燕青,她不仅熟悉各种典籍造册,还对民间许多国家官员之事也知之甚详。
若是有她在这里,应该能解开谢书臣这个疑惑。
“别管是什么人,反正不是好人。”戚雪婴说着打算和他二人故技重施,翻进对方院子,却突然生生顿住。
她一把攥住正欲跃起的谢书臣,脸色严肃,“不对劲,这座宅子四周都布了结界,而且灵力不低,若是咱们撞上去,只怕会引起里面人的注意。”
“结界?”谢书臣伸手往前一点,突然一道亮光乍起,他们面前的虚空突然出现一道水色结界。
他的脸色也不由得凝重几分,“这下可怎么办?强行突破只怕会引来结界主人。”
而且这结界看起来不简单,透着一股异常气息。
戚雪婴和谢书臣站在阴影处, 看着前方如一尊怪兽盘踞在地的国师府,面色发沉。
谢书臣道:“现在可以确定,育婴所的孩子不定期会被送到国师府, 只是这国师究竟拿这些孩子做什么,咱们目前一无所知。”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他们对陈国可谓两眼一抹黑, 贸然行动危险系数太高了。
戚雪婴提议道:“咱们不是陈国人,对陈国之事知之甚少,这样,你我二人分头行动,看看这国师到底什么来头。”
谢书臣嘴巴翕张想说什么,最后没有说出口, 他应承下来的,“好,你自己注意安全, 咱们子时在这里汇合。”
戚雪婴目送谢书臣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转身望向那座阴森的府邸。
相似小说推荐
-
是我哥(僵尸嬷嬷) [现代情感] 《是我哥》作者:僵尸嬷嬷【完结】晋江VIP2025-12-10完结总书评数:13452 当前被收藏数:26850 营养液...
-
快穿万人迷被强娶豪夺了(依然夏天) 标签: 已完结|快穿|现代言情|系统|总裁|穿越
简介: 才开始的评分可能会低点,后面会涨的!!!
请大家看文不要带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