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余虽然才三岁,但想象力极其丰富,画面内容也多种多样,并且还很喜欢画。
宋新苒给他买了一盒画笔,宋余总是很珍惜,每次上色都轻轻的,不想把水彩笔的笔头染上颜色弄脏。
妈妈和姨娘走后,宋余就把自己珍藏的画画本和水彩笔拿出来,趴在房间里靠窗边的桌子上画画。
“外面有卖小蛋糕,好多人……”宋余窝在宋新苒怀中,哭得眼睛红红的,揉揉眼,声音哑哑的,“好多小朋友在买小蛋糕,生日才吃的小蛋糕。”
他眼睛因为掉眼泪有点酸涩的痛,脸却有点烫。
宋余本来在专心画画的,听见窗外的喧闹声音有些好奇,双手扶住板凳,从上面滑了下来,跑到窗边踮起脚往下看去。
原来是有一个推着小推车卖小蛋糕的阿姨,小推车周围围了好几个孩子,都是跟他差不多大的年纪,一双双小手递上钱,全是要买小蛋糕的。
宋余看清了小蛋糕的样子,装在纸杯里,上面盖着一朵奶油做的花,粉色黄色的厚实花瓣,看上去真好吃。
宋余动了动鼻子,仿佛都能闻到小蛋糕的奶香甜蜜蜜的味道,他咽了咽口水,有点馋了。
他也好想吃小蛋糕呀。
宋余曾经吃过小蛋糕,那是蔡洋过生日的时候,姨夫买了一个蛋糕回来。
姨夫打开盖子的时候,宋余就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蛋糕真好看,五颜六色的,上面还有很多花花。
蔡洋眼疾手快,伸出手指碰了下,食指上便沾了一指的奶油,他往嘴里一放,开心得大笑:“真好吃!”
宋余只在动画片里见过这个,他不像同龄小孩一般馋嘴,但也忍不住想尝一点,看看蛋糕是不是像动画片里一样好吃。
蔡洋高兴地大喊:“我要把我好朋友叫过来看!”
姨夫拦住了他:“你傻啊,叫别人过来能不给别人吃吗,蛋糕这么贵,自己吃行了!”
蔡洋想想也是,但他是一个喜欢炫耀的小孩,不能跟自己好朋友炫耀有些可惜,但宋余还在旁边啊,他转头一看,果然看见了宋余渴望的目光。
拿起碗装的一块蛋糕,蔡洋专门在宋余眼前晃了晃:“好甜的蛋糕,你想不想吃呀?”
宋余咽了咽口水,小小地点了下头,声音也小小的:“要。”
蔡洋哈哈大笑,碗一拐弯,送到了自己面前,他低头咬了一大口,嘴巴上都糊了一圈奶油:“才不给你吃,全是我哒!”
宋余抿紧了唇,噔噔往房间里跑去,不想看见蔡洋。
可蔡洋贱兮兮的,跟着宋余跑,手里拿个碗,一边跑一边舔,还哈哈大笑:“蛋糕真好吃!比奶糖还香还甜,软软的,一抿就化了!”
宋余把耳朵捂住,跑得飞快,他个子虽然小小的,但跑步很厉害,差一点就能甩开蔡洋的。
但身后“啪嗒”一声,然后响起蔡洋惊天动地的哭声。
宋余呆了下,回过头看去,蔡洋在追他的时候摔倒了,碗都摔破了,蛋糕成了摔成一坨,蔡洋扑在地上,哭得好大声。
姨夫跑了过来,把蔡洋抱起来:“叫你乱跑!吃东西就吃,摔倒了活该!”
蔡洋一边哭一边嚎:“都怪宋余,都怪他要跑!”
姨夫目光往这边一看,几步走到他面前,一巴掌招呼在了他屁股上:“你跑什么,把弟弟弄摔倒了你就高兴了!”
然后哄着蔡洋:“别哭了,你看爸爸打他了,他不敢跑了。”
说着就往蔡洋嘴里塞了块蛋糕,蔡洋本来嚎得正起劲,嘴巴里一甜,腮帮子下意识动了动,蔡洋擦擦眼泪,才勉强没哭了。
姨夫又给蔡洋拿了个碗,装了一大块蛋糕,蔡洋一边哭唧唧,一边大口大口吃着,还用那种小眼神瞥着宋余:“不给你吃!”
蛋糕不大,蔡洋一个人就吃了一半,姨夫也尝了一块,剩下一块给了姨娘。
姨娘从外面回来时看到蛋糕才知道他们吃过了,一边骂一边给宋余分了一小半。
那时宋余屁股还有点痛,但看着手里的蛋糕,好像不那么痛了,他很珍惜地用手沾了一点奶油尝,果然是甜甜的,蔡洋说得一点没错,比奶糖好吃很多很多!
可是蛋糕太少了,吃几口就没了,宋余舔了舔嘴巴,喝了口水,咽下去的时候仿佛还能尝到蛋糕甜蜜的味道。
蛋糕是很珍贵的,只有过生日的时候才能吃,而且不是他过生日的时候,一定要是蔡洋的生日。
今天不是谁的生日,但宋余看见卖小蛋糕的了,他有点想吃,也想给妈妈吃。
而且他现在有钱呢!
宋余听见窗外的声音,捏紧了小拳头,他想自己买了小蛋糕就回家。
他飞快跑到柜子旁,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抱出自己的存钱罐,小心又珍重抽出一张一块的,飞快地跑下了楼。
虽然是第一次自己去买东西,但宋余只有一点紧张,他每天跟妈妈一起摆摊,看见了好多哥哥姐姐来买钵钵鸡,自己无形中也学会了买东西。
跑到小蛋糕推车旁,宋余递上去一块钱:“阿姨,我要一个小蛋糕。”
卖蛋糕的是个很年轻的阿姨,笑着问他:“小朋友要哪个呀?”
宋余近距离一看,才发现小蛋糕的种类比他在窗户里看的多多了,好多种花的形状,好多种颜色,他认真挑选,最后手指着一个粉色花瓣的:“阿姨我要这个。”
“好呢。”小蛋糕阿姨把纸杯拿出递给他,又给他找了五毛钱。
宋余双手捧着小蛋糕,忍不住笑了,正想回家呢,就被其他小朋友叫住了。
“你新来的吗,以前都没见过你。”叫住宋余的是一个小女孩,留着一头齐耳短发,手里拿着一把玩具枪。
她身旁还站着三个小孩,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纪,两个男孩,一个女孩,都一起瞧着宋余。
宋余有点紧张,担心他们要抢自己的小蛋糕。
因为村里也有很多小朋友最喜欢抢别人东西了,宋余就是经常被抢的对象,不过宋余身上也没什么东西,他们想抢也抢不到。
宋余抿紧x唇,把小蛋糕往身后一藏就想跑回家,但还没跑两步就被拦住了。
“同志们,拦住他!”小女孩一声令下,宋余就被包围住了。
他惊呆了,在村里那些小孩也没这样听蔡洋的话。
宋余赶紧掩护住自己花五毛钱买的小蛋糕,看着朝他逼近的小女孩,目光看过周围,寻求着突破点。
反正从被围困中脱身的事,宋余已经做得很熟了。
“你跑什么呀?”小女孩问。
宋余没说话,眼珠子却是一刻没停下来往四周看。
“你是谁家的小孩呀?”
宋余还是没说话。
“你不会说话吗?”小女孩好奇地问。
宋余依然保持沉默。
忽然脸颊就被捏了下。
他惊呆了,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用大人的口吻说:“长得还挺可爱,以后跟我们一起玩吧!”
宋余脸有点红,有点生气又有点害羞,他从没跟同年龄的小孩一起玩过,除了蔡洋……
不过蔡洋是不太喜欢跟他玩的,蔡洋在村子里有很多朋友。
他顾不得再细细发现突围点,转身就要跑,只是后面的小孩很快追来了。
“你喜欢玩追赶游戏啊,那你跑我们来追你!”小女孩的声音兴奋极了。
但在跑步这块宋余就没输过,特别是来了镇上后每天都有肉有鸡蛋吃,他体重长了些,体质也好了不少,身后的小孩逐渐追赶不上了。
“好了好了,我宣布你是游戏第一名,我们歇会!”小女孩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宋余停下脚步,听见第一名这个名头有点高兴,他这是第一次获得第一名呢!
他转过身往后看去,小女孩喘着气,眼睛亮晶晶的:“你还想玩什么游戏?你新来的,让你选!”
其余的小孩也七嘴八舌说着:“你跑步真快!”
“你在我们幼儿园运动会肯定能拿第一名!”
宋余自然听出了他们没有恶意,甚至都在夸他呢,他紧皱的眉头放松,歪着头瞧着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为首的小姑娘走上前来,问他:“你叫什么?”
“圆圆你忘了,他不会说话是哑巴!”身后一个小女孩提醒道。
圆圆歪头:“那你会写——”
“我不是哑巴。”宋余小声说。
所有小孩都瞪大了眼睛:“啊,哑巴会说话了!”
“笨蛋,人家不是哑巴!”
“不是哑巴怎么刚才不说话?”
不过圆圆并不在意,还很高兴:“那太好了,你就可以跟我们玩更多游戏了,你叫什么,你住哪里的?”
宋余看了他们一眼,对这样的场景有些不适应,小声却认真回应:“我叫宋余,我住妈妈家。”
“我叫许姝沅!”为首的小女孩说,“小名圆圆。”
另外三个也七嘴八舌介绍起来:“我叫周雪。”
“我叫章小达。”
“我叫章小朗。”
“你还想玩跑步的游戏吗?”圆圆问。
宋余这时也明白过了,原来他们不是想抢他东西,是想跟他一起玩。
宋余脸有点红,他在村里没有好朋友,第一次看见蔡洋带领这一群人到处跑玩也想过加入,不过被拒绝后宋余也就不再说了,只是每次看见有些羡慕。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误会了,在小脑袋里搜刮了一圈能玩什么游戏,刚想说话,低头忽然看见自己一直保护的小蛋糕居然坏了,上面的花朵黏在了衣服上,把干净的衣服染成了粉色的一团。
宋余瘪了瘪嘴,用手擦了擦衣服,没擦干净不说,染色的部分还渐渐扩大,手也弄脏了。
圆圆发现了,忙呼朋唤友:“他衣服脏了,我们带他洗干净!”
宋余好奇看着她:“可以自己洗干净吗?”
在农村的时候宋余倒搓过自己的衣服,但到镇上之后,妈妈就帮他洗了,说他太小了,洗不干净。
圆圆一点头:“当然可以,我每次弄脏之后都是自己洗干净再回家的,我爸爸妈妈从来不说我!”
宋余也想把衣服洗干净再回去,便点了点头。
几个小孩簇拥着他往另一边走去,一路上还跟宋余聊天,宋余都很认真回答:“我跟我妈妈来镇上的,来了……”
他掰着手指头数,发现自己数不清:“来了很久很久啦。”
说话间,四个小朋友已经把宋余带到了一处公共洗手池处,圆圆拧开水龙头,往宋余衣服上弄脏那团浇水:“搓一搓就洗干净了。”
宋余很用力搓,夹棉外套被水打湿后很快把水吸收,衣服变重了,脏的地方却没洗干净,反而把手上弄得黏糊糊的。
小达挽起袖子:“我力气大,我来帮你!”
双手抓住宋余衣服就是一顿乱搓,宋余被扯得身体一斜,小朗在旁边赶紧扶住他。
宋余看着小达咬着腮帮子双手使劲的模样,赶紧叫停了:“不洗了!”
他很怕自己衣服被洗坏,小达力气太大了,可话音刚落,一颗扣子就绷开掉在了地上。
宋余看着都傻了:“我的衣服……”
小达连忙捡起来,有点局促:“你把衣服脱给我,我回家让我妈妈缝,我妈妈有缝衣机,最会缝了。”
宋余抿紧了唇,接过扣子,眼睛有点红,这是妈妈刚给他买的新衣服,他才穿第二次……
另外四个小朋友都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尤其是小达双手绞在了一块,他显然是知道自己做坏了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余吸了吸鼻子,把扣子装进衣服口袋:“我要回家了。”
四个小朋友忙说:“我们跟你一起回家!”
才来的新朋友不会被他们吓到,以后都不跟他们一起玩了吧!
宋余现在心里正伤心着,但他第一次拥有朋友,眼含着眼泪点了点头,不过低头一看手里没了奶油花的蛋糕,心里更难过了。
圆圆很紧张:“你不要哭。”
宋余也觉得在新认识的朋友面前掉眼泪很不好意思,声音带着微许哭腔回答:“我没有哭,就是眼睛进水了。”
“你要吃蛋糕吗?”小达连忙把自己的蛋糕递给他,“给你吃!”
宋余看着他啃了一口,只剩下半朵奶油花的蛋糕,心里更难过了,他花了五毛钱买的蛋糕还没有吃就没有花花了。
“笨蛋!”小朗打了他一下,“上面都有你口水了!”
“我的给你,我没吃。”小朗递过来。
宋余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脸也长得很像,宋余有点迷糊,但还是摇头:“我不要,蛋糕,要给妈妈的。”
圆圆一听就明白了:“原来你要买蛋糕给你妈妈吃!卖蛋糕的阿姨还没走远,我们去追!”
她一声令下,几个小孩就风风火火跑了起来。
宋余还有点怔愣,已经被抓住胳膊带着跑起来了。
只是下一瞬,胳膊一重,抓住他手臂的小达显然是没注意到脚下,踢到一块石头,整个人都扑到了地上,还好穿得厚,只觉得手有点痛,刚想叫一声,忽然听见身上被他连累的宋余一声细微的哭腔,吓得小达赶紧把哭声咽回去了。
宋余眼睛都红了,看着自己花钱买的小蛋糕摔到了街对面,他身上衣服沾了水后在地上一滚,黏了更多灰尘。
他站起身,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这下是真的要忍不住哭了。
“蛋糕阿姨等等我!”圆圆这时候大喊起来,追上卖蛋糕的阿姨,一口气花光钱买了四个,全部塞给了宋余,“都给你,不要哭,我们明天还一起玩!”
宋余眨巴眨巴眼,第一次从小朋友手中收到这样的礼物,眼泪收了回去,但他推回去,声音稚嫩:“不要,我有钱。”
妈妈说了,不能要陌生人给的东西。
他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五毛钱,又买了个蛋糕,这下好好呵护,其余四个小朋友看他这样都不敢碰他了。
“你妈妈喜欢吃蛋糕吗?”圆圆问。
宋余说:“小蛋糕很好吃,过生日才能吃。”
“你妈妈今天过生日吗?”小雪问。
宋余摇头:“我想给妈妈吃。”
圆圆听了后用大人口吻说:“你真是个乖孩子。”
宋余第一次从同龄小孩口中听到这样的称赞,感觉有点害羞又有点奇怪:“我要回家了。”
他感觉自己出门好久好久了。
圆圆立刻问:“你明天还出来玩吗?”
其余三人也眼巴巴看着他。
宋余心里头有些高兴,虽然今天新衣服掉了颗扣子,第一个五毛钱的小蛋糕也摔坏了,但他有朋友了,他想了想:“我回家问我妈妈可不可以出来。”
圆圆目光恋恋不舍,并且出主意:“你妈妈不要你出来你就在地上打滚求她。”
宋余没说话,他才不x会这样做呢。
带着小蛋糕,在新认识的小伙伴护送下,宋余回了家。
他心里本来还挺高兴,但一回家却只看见了姨娘。
“姨娘,”他喊,“妈妈呢?”
结果姨娘一看到他就噼里啪啦问:“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手里拿的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多着急!再这样乱跑出去你妈妈就不要你了!”
宋余顿时呆愣在原地,手里傻傻捧住小蛋糕,脑袋懵懵一片空白,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认识新朋友的快乐一瞬间全部消失,涌上心头的是满满的害怕,手都在颤抖,直到看见妈妈回来,才敢哭出声。
他会听话的,他不会乱跑了,他明天也不出去了,不跟新朋友一起玩了,妈妈不要不要他。
听着小孩的啜泣声,宋新苒心头泛疼,伸出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妈妈不会不要小余的,小余忘了吗?妈妈费了很大劲,做了很多努力才能成为小余的妈妈,怎么可能不要我的宝宝呢。”
宋余稚嫩的双手圈住她的脖子,小脸都哭红了。
宋新苒看了宋新文一眼,眼神透出不赞同,怎么能当着孩子说这样的话呢。
宋新文也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话哪里出了错,在家的时候蔡洋犯了错,她也是一边收拾残局,一边这样说。
宋新苒站起身,抱着黏在她身上身体还一抽一抽的小孩,走向桌子:“这是小余给妈妈的蛋糕吗?”
宋余嗯了声:“只,只有过生日才能吃,吃的蛋糕。”
很珍贵的蛋糕,所以今天看见有卖小蛋糕的就很想去买。
宋新苒说:“看起来真好吃,小余可以拿给妈妈尝一下吗?”
宋余嗯了声,伸出双手捧起蛋糕,递在宋新苒面前,宋新苒低头咬了口,瞬间植物奶油的味道充斥满口腔。
口感甜腻,质地较硬。
宋新苒上辈子从不会吃这样的蛋糕,味道一般,吃太多对健康还有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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