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中,车子缓缓停下。
众人视线回到前方,这才发现来到了十字路口,恰好红灯。
可能是等到红灯的时间耽搁了点时间,行人绿灯一辆,不少人就开始跑。
付老夫人看后叹道:“现在的人过马路也赶。”
唐明丽笑道:“这些人赶着去上班呢。”
还真是肉眼可见的赶,这让付老夫人不由想起自己上班的时候。
他们那会上班虽然也有赶的时候,但不是这样的。
具体怎样,她又表达不清,最后含糊评价了句:“没有我们那会有朝气。”
他们有时候走在上班的路上,都会忍不住想哼小曲。
唐明丽听明白了奶奶的意思。
现在这些赶着上班的人在她看来依然是活力满满,却原来已经开始变了吗?
付辞一语道破本质:“奶奶,你们那会迟到就迟到了顶多挨两句批评,可是现在这些人上班要是迟到了,那可是要扣工资的。”
听到这话,唐明丽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扣钱和不扣钱,可不就是本质区别。
上班本就是为了那点工资,要是被扣,简直如同割肉。
想到可能被割肉了,轻松的起来吗?
但现在和二十年后比起来,依然是好很多,至少这时候的人对于上班的主动性和热情是在的。
二十年后早晚高峰的班车上,坐的大部分都是丢了灵魂的牛马。
唐明丽开玩笑问丈夫:“你说会不会有一天,大家对上班只剩下‘不得不’?”
虽然不明白妻子为什么这么问,付辞还是给出肯定回答。
“不会。”
在他看来,上班怎么会只是不得不上班呢。
以前的人是国家分配到什么工作就干什么工作,都能做到干一行爱一行。现在慢慢的,这个主动选择权在个人了,人可以选择自己想干的工作,怎么反而会越来越丧失热情了?
所以付辞觉得不会。
唐明丽笑笑,倒不觉得丈夫这逻辑有问题。
慢慢的选择工作的主动权在个人手上了,怎么会反而对上班越来越丧失热情了呢?
问题出在哪里?
工作的内容?下班的被动?
这是一个让当过社畜的唐明丽非常感触的问题。
绿灯亮起,车内的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越来越临近口岸,路上的车辆也多起来了,付辞的注意力不得不集中在开车上。
到达目的地,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付辞建议奶奶在车上等着,他先去口岸等。
然而付老夫人急切的心情又哪里坐得住,非常坚决拒绝了。
“我还没老到站一会都不行的地步。”
付辞当然知道,可是还有一个多小时。
他尝试想说服奶奶,但失败了。
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唐明丽建议:“一起过去等吧,说不定沈爷爷也心急如焚,提前出门也说不定。”
随口一句话,还真是说中了。
就在他们到了没多久,付辞就看到朋友从口岸那边过来。
他旁边跟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一位年轻男子。
白发老人,想必就是沈老爷子了。
几十年没见,付老夫人也一眼认出了那位故人,激动地手脚直哆嗦。
另一边,付辞地朋友也很看到付辞,侧过头对旁边地沈老爷子说了什么,老爷子整个人僵住了,呆呆看着付辞他们这个方向许久。
阔别半个实际之久,两位鲐背之年地老人,就这么隔着泾渭分明的分界线遥相望。
“爷爷,该走了。”
沈老爷子旁边的年轻男子轻声提醒呆站着不动的他。
他这才回过神,连忙通过关口。
不过很快,他又放慢了脚步。
此前,对这次见面,他全是殷切期待。可这会相见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却生出了怯意。
人说近乡情怯,可原来要见很久没见的朋友,也是会胆怯的。
最后还是付老夫人先开口。
“沈大哥。”
这一声‘沈大哥’,将两人拉回几十年前。
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在炮弹横飞的环境里,满怀激情畅想未来,畅想老了以后。
那个时候啊,他们或许都没想到自己能平安活到老。
现在,他们真的老了。
沈老爷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看向付老夫人身侧的付成安和付辞,问:“这是你孩子?”
付老夫人立刻给他介绍:“这是我儿子,这是我孙子,这是我孙媳妇。”
每一个被介绍的人,都礼貌喊人。
沈老爷子看着一表人才的付辞,满意笑了笑,又指着自己旁边的年轻人说:“这是我孙子,沈坚。”
沈坚也立刻喊人:“奶奶好,两位Uncle好,aunt好。”
明明乖巧有礼貌,话落却被付老爷子批评。
“应该叫大哥大嫂。”
虽然看上去沈坚比付辞和唐明丽小了很多,但论辈分确实是这么叫没错。
沈坚有些不好意思,重新喊了大哥大嫂。
沈老爷子这才满意,再次看向付辞,准确猜出他的名字。
“你是叫付持吗?”
付辞只听得同音,淡笑点了点头。
他并没有多想,还以为是自己朋友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但唐明丽却注意到了沈爷爷的用词。
如果早从别人那知道付辞的名字,怎么会会问是不是叫什么,而是直接问你是谁了。
沈坚,付辞……将两人名字一起念叨,唐明丽忽然想到了什么。
两位老人当年该不会在对孩子取名一事上有过什么约定吧,沈老爷子说的该不会是持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她不之所以会嫁给付辞,不就是因为爷爷曾定下了娃娃婚约。
两代孙子的名字,该不会真的是取自‘坚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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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捂脸笑哭]会尽量把21号的两更也一起补了。
第276章
付辞的朋友见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 再继续留下来也只是会影响别人叙旧,于是准备提前离开了。
付辞还想邀请他一起吃午饭,对方却笑着拒绝了, 用蹩脚的普通话说:“下次再一起食饭啦,这次你们先叙旧, 我呢还要去一趟工厂,有点事。”
既然工厂有事,付辞就不勉强了, 再次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这次太谢谢你了,没有你的帮忙, 我们两家人就不可能这么顺利再见。”
“客气啦,平时我也没少麻烦你。”
付辞将人送到门口,目送他上了的士,才又回到奶奶身边。
他笑问奶奶和沈老爷子:“要不先去酒店休息休息?”
沈老爷子听出付辞要安排的意思, 连忙说:“酒店我们自己会安排,你们不用操心。”
沈坚也说:“是啊,我也来过两次深圳,并非完全不熟悉。”
“这怎么行呢?”付老夫人坚决不同意,“何况阿辞和明丽这边已经定好酒店了。”
唐明丽这时候也开口, 笑道:“是啊, 我阿辞已经提前订好酒店了。这次你们过来深圳就听我们的安排,等明年香港回归了,我们去香港的时候再听你安排,好不好?”
这话沈老爷子爱听, 非常高兴。
“好啊,等香港回归,你们也来香港, 看看这片本来就属于我们的土地。”
唐明丽点头,“一定去,奶奶一直都盼着能去呢。”
既然这样,沈老爷子也不再坚持了,听从付辞和唐明丽得安排,还对付老夫人说:“你这个孙媳妇会说啊,我这么固执的一个人,都被她三言两语说动了。”
这点沈坚可以作证,“爷爷有时候真的太固执已见了,就比如住安老院这事来说,我们都让他别住,和我们一起生活,他却偏好。”
听到这话,沈老爷子冷哼了声。
“和你们一起生活,那不得去加拿大?我不去,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中国人的土地。”
这话也让付家人听出来,沈老爷子的后人可能已经并不在香港本土生活。
虽然听着有些不是滋味,但也不能说这么选择有什么错。毕竟是在香港出生长大,观念肯定和他们一直生活在内地的有所不同。
出入境的人越来越多,付辞提议先去酒点。
如果累了,办理好入住后还能屑一会。
沈老爷子立刻表示自己不累,“香港回甚至,也就两步路的距离。”
然而随之想到,就是这两步路,也等了九十九年,心里不免又伤感。
付老夫人知道他什么性子,在这方面和老头子一模一样,开解道:“不要再纠结过去了,香港明年就回归了,以后咱们中国人的土地再不可能被迫租界给别的国家。”
沈老爷子嗯了声,想到这一点,心里才舒服些。
“那就先上车吧,先去酒店,办理好入住再看着安排。一直在这里站着,海关的工作人员都看着我们了。”
付老夫人一锤定音。
一行人跟着付辞来到停车场。
付辞去年底换了辆商务车,能坐八个人。
沈老爷子一看到这车,就知道付家人过得不差。
不要说大陆了,就算是在香港或者台湾,能开上商务车的都不是普通人。
他很欣慰,付振华的后代如此出色。
沿路,看着车窗外的城市面貌,沈老爷子越看越激动。
“变化真大,当年我从上海坐船去香港,路过深圳港湾,这里还只是个小渔村。”
付老夫人告诉他:“这不是改革开放了嘛,现在是经济特区了。”
“改革开放不到二十年,变化太大了。看看那些高楼,多高啊。”
付老夫人觉得神奇了,笑他:“阿辞去过香港几次,也和我们说过香港的繁华。香港不是更多高楼大厦嘛,怎么你看到这些楼还这么惊讶。”
“那怎么一样呢,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付老夫人不理解,“不都是钢筋水泥砌起来的楼吗?”
“不一样,总之很不一样。”沈老爷子没办法表达。
香港再繁华,那也是在英国人的治理下。深圳的繁华,那可是他们中国人一点一点付出含税建设起来的。
不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
来到酒店,办理好入住手续,沈老爷子拒绝了付家人让他休息的好意,表示自己就算几天几夜不睡都没关系。
这夸张的说法,身为孙子的沈坚都听不下去了,当场拆穿他:“爷爷,难道你又想和去年一样?”
付老夫人笑问:“去年怎么样了?”
“去年中秋节,也不知为什么,说要赏月,一晚上不睡,结果第二日就病倒了。”
沈坚不知道,付老夫人却明白为什么。
怕是对月思故乡了。
人老了,就愈发想念家乡。
她轻叹了口气,没有说破。
既然不休息,一行人干脆提前来到吃中午饭的地方。
这个点吃午饭虽然早了些,不过也已经到了饭店的营业时间。
付辞预定的是个大包厢,宽敞安静,非常方便聊天。
点好菜后,便好像没别的事能打扰般,可以专心聊天。
沈老爷子大概讲了下自己当年从上海去香港后的情况。
刚到香港,日子也是真的苦,头几个月全靠出卖劳动力才活了下拉。
好在他也算聪明,干了几个月后就找到了别的门路,进了一家糖果厂做销售。
也正是在这家糖果厂,认识了后来的妻子,两人很快结婚,生了两儿一女。
沈坚正是他大儿子的孩子。
付老夫人听后很替他开心。
当年的战争让沈大哥家破人亡,到了那边能再组织自己的新家庭,她真的替他开心。
简单说完自己在香港的情况,沈老爷子看向付辞,说起一个连夫老夫人都不知道的事。
“当年我和你爷爷有个约定,将来我们的孩子要是生了孩子,第一个孙字辈,无论男女,都一个叫沈坚,一个叫付持。寓意坚持。只要坚持,胜利就一定是属于我们中国人的。”
唐明丽差点噗嗤笑出声。
还真给她猜对了,付辞和沈坚的名字真有来头。
但付辞和沈坚两位当事人就不是那么好笑了,知道自己的名字竟然有这层意思,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特别是付辞,说了句难怪。
沈老爷子问:“难怪什么?难道这事你爷爷没和你说过?”
付辞摇了摇头。
沈坚也忙不迭道:“阿爷,你不也没告诉我。”
沈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我怎么告诉你?你老说自己的中文名土。我要再告诉你,你的名字可能跟另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是一对的,你不更要和我对着干?”
沈坚笑笑,一脸无奈道:“那又不会,虽然从小到大,我的名字在一堆同学中是最土的,但我不也接受了嘛。”
沈老爷子冷哼了声,不置可否,“真接受,你就不会,非要大家叫你杰……杰什么?”
“Jason.”沈坚帮他说了出来。
“嗯嗯嗯,对,杰森。”说着看向付老夫人,“沈坚不比杰森好听?”
付老夫人咯咯笑,这问题她是真不好回答。
打了会岔,沈老爷子再次看向付辞,问:“你刚才说难怪什么?”
付辞笑笑,说出一段往事。
“小时候我的名字其实就是坚持的持,后来有一年,碰上社区工作人员统计户籍信息,其中就包括登记姓名,说要录入系统。我就自作主张把坚持的持改成义不容辞的辞。等到户口簿发下来的时候,爷爷看到我名字变成了辞,还好生气来着。当时不明白爷爷为什么生气,明明这个辞更好听。原来是有这层用意。”
付老夫人和付成安也想起这事。
付老夫人道:“老头子当年只是给孙子取了名,也没说是和你有约定。”
至于为什么不说,付老夫人也大概猜到。
特殊年代,要是给人知道名字是源于和一个理念不同的朋友的约定,肯定会带来麻烦,便干脆谁都不说了。
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风险。
付老夫人能猜到的原因,除了沈坚,其他人也很快猜到了。
大家都很有默契没讨论。
其实战争胜利,沈老爷子就释然了,笑道:“那不过是我和振华在国难当头时的一个美期盼,后来我们有幸都活了下来,亲眼看到了新中国的成立。如今我也亲眼看到了祖国改革开放后取得的成就。现实意义大于一切,也不拘泥于一个名字。”
听到这话,沈坚问:“那我可不可以也去把名字改了?”
“你敢?”沈老爷子一瞪眼,完全忘了刚才自己是怎么说的。
“我不敢,不敢。”沈坚也只是开玩笑,逗一逗自己这个爷爷而已。
聊天的话题基本围绕着过去,在那个山河破碎的年代,两个不同青年如何用自己的方式守卫这个国家。
“虽然我和振华最终因为信仰不同,走上了不同的路,但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都是希望国家越来越好,这就叫、就叫……”
沈老爷子很想用一个辞来形容,但一时之间想不到。
付辞替他说出:“殊途同归。”
救国的道路千万条,如果不是有这些先辈们勇敢尝试,又怎么会走出后来这一条道路呢。
殊途同归四个字,直击沈老爷子心脏。
他难言激动,甚至说话都开始哽咽。
“对,殊途同归。”
殊途同归!
这几十年生活在香港, 沈老爷子一直有一种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愧疚。
曾经的朋友在为建设新中国而努力。
可他呢?
在殖民地过着好生活。
每每想到这些,沈老爷子都无比煎熬。
听到爷爷又说自己在殖民地享受生活,没有为国家建设做贡献, 沈坚并不同意。
“爷爷,身体力行是出力, 但其实出钱也是出力啊。你每年给大陆慈善基金捐那么多钱,怎么不算有份建设新中国。”
沈老爷子这次没有驳斥孙子,而是呵呵笑道:“你说得对。”
今天付辞用殊途同归四个字, 解开了他的心魔。
这可让沈坚惊讶了。
以前他们全家都是这么开解爷爷的,但爷爷都会反驳一句:钱算个屁。
但今天, 竟然说他说得对。
这转变,沈坚感到开心,也感到惊奇。
如果他们能早点意识到爷爷的心结所在,早点明白到他们的千万句也不如故友的一句话, 早点回大陆寻找爷爷当年的故友,那该多好。
午饭吃完,一行人依然围坐在餐桌前聊天。
沈老爷子跟付老夫人确认:“明年你还去香港?”
他是担心,两人今日见面了,付老夫人去香港的必要也没了。
可付老夫人还是坚定说:“要去。”
她不仅是自己想去, 更是要替已经不在的老板看看。
沈老爷子很开心, “好,那我在香港等着你们。”
顿了顿,他忽然问付老夫人:“你还记得谢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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