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估计一会儿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你现在还开得出玩笑,一会儿别被她怼得哭出来。”
章铭朗哼哼两声:“我还没见过比我更会怼人的人呢。”
说完他顿了顿,收回自己的话:“不对。你应该算一个。”
汤依叹气:“我能说得过你, 说不过我妈。你俩今天也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你说不过, 是因为她是你的母亲, ”章铭朗却仰起头,轻飘飘地说出实情,“这么想来, 估计我也要说不过了。”
“毕竟再怎么说,今天也算是我见家长。想娶你的话,还得经过他们点头呢。”
她闻言把头偏向一边,轻声笑:“你是法盲吗,现在结婚不用户口本。”
章铭朗闻言顿了顿,随即眯起眼看她:“你又开始怼我了?”
“实话而已。”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才终于打开车门出去。章铭朗把后备箱里准备的水果和酒提出来,走进楼栋门内。
章铭朗忽然变得正色,汤依伸手要去敲门时,他拦住她。
她转头:“怎么?”
他深深呼吸一下,握着她手的手掌更紧了些:“有点紧张。”
汤依扬起眉看着他笑:“原来你也会紧张?”
章铭朗紧紧闭了闭眼又睁开,汤依伸手敲门。
是汤父开的门。见到女儿他并没什么特别吃惊的。然而下一秒,高大的男人身影从汤依身后闪出来,郑重地朝他伸手:“爸。”
汤依:“???”
她瞪大了眼转头看他,汤父伸出去的手也悬在半空中,整个人僵在原地。想到某种可能,他机械地转过身,不可置信地问汤依:“依依,你们背着我和你妈领证了?!”
“不不不不不不!”章铭朗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口出什么狂言。他连声否认,上前一把抓住汤父的手,用力上下摇了几下,“我们还在恋爱,伯父。”
闹了这么一出小乌龙,章铭朗更加把嘴闭上了。他转身去,将门后的见面礼拿进门来递到汤父手上。
汤依换好鞋,一面拉开鞋柜给章铭朗找了双男士拖鞋,一面恢复了平淡的语气问汤父:“我妈呢,还没下课?”
汤父拉住她手肘,往玄关后的客厅努努嘴。
汤依心下了然,伸了脖子往里一看,陈莲正坐在沙发正中央,双手抱臂直直看向前方,像是没听见玄关三个人的动静一般,脸色很臭。
汤依收回视线,忽然觉得还挺没意思的。
每天骂她工作忙不回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也没见到过她给什么好脸色。
她换下鞋子,拉着走到侧边的沙发上坐下。章铭朗屁股刚挨到沙发上又弹了起来,向前一步走到陈莲面前,微微弓下身:“伯母好。”
陈莲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斜过眼看向他,却明显是在对着汤依阴阳怪气:“大忙人啊,终于还记得自己还有个妈,舍得回家了?在外面搅得风风雨雨的,回来连招呼也不知道打一声了!”
章铭朗听着这刻薄的语气,皱起眉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感觉身后的汤依伸手拽住他衣角,强行把他拉了回去。
汤依抬眼看陈莲,声音平平地应下:“如果您不想见到我,我现在就可以走。”
陈莲一听这话,便像被踩着什么地方似的,飞速转过头看她,语气讥讽:“汤依,你还要不要脸了?你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过吗?说了多少次让你辞职辞职,你还是跟老板搞上了!我就知道你......”
“伯母!”章铭朗不可置信地开口打断,“您这话说得有点过分了吧?要说认识,还是您安排我们相亲见到彼此第一面,你怎么能这样诋毁我们之间的关系!”
陈莲一时语塞,随即变得恼羞成怒起来:“小章,当初介绍你们认识,是看你工作还算不错,想着给她多条路走。早知道你们同公司,我根本不会让你们见面!”
“多留条路?”章铭朗语气锐利,“汤依出众的工作能力,足够她前途无量。您难道从来没想过,您的女儿,根本就不需要依靠任何男人,也完全有能力支撑起自己的未来?”
陈莲冷笑一声:“你搞清楚你现在在和谁说话!我是她妈!如果没有我,你们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一定有,更别说在网上去丢人现眼,整些小孩子过家家的东西,把家丑放在明面上任人审判!”
章铭朗还想继续反驳,却听见身边传来的冷冰冰的质问:“我还是你女儿吗?”
向来不参与两人争执的汤父也蹙起了眉头,他伸手去拽了下汤依的胳膊:“你说什么呢依依!”
汤依将他的手甩开,转头看他,眼神中是凄寒,声音却带着笑:“我说什么?你不如问问她在说什么。我实在没法想象到身为一个母亲,究竟怎么能想出这么多恶毒的话,来中伤她的亲女儿。”
汤依将目光移向沙发中央的陈莲,她显然有些被镇住,只是眼睛仍然像带着弯钩一般,死死盯着汤依不放。
她转过头,又看向身后拦住她的汤父:“还有您,爸。每一次回家,我都是看在您面子上才愿意回来,而您干了什么?让我一定要回来吃您做的饭,结果竟然是联合我妈,把我骗出去和白泽宇见面!”
汤依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声音蓦然颤抖起来:“爸,面对我和她的争吵,您不管不问,事后跳出来自以为公正地指责每一个人,您知不知道,沉默也是一种暴力?”
汤依想,放在往日,或许自己会息事宁人,抱着“不要撕破脸”的想法,立刻软下态度将话题扯向一边去吧。
但这一回,章铭朗坐在她身边。
她一次一次不可避免地否定自己时,是他一直站出来,用尽词汇,告诉她“你值得”。
也是他,面对着和她不睦的她的亲生母亲,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劝和的话,甚至敢据理力争地争辩,试图证明汤依不是陈莲口中一无是处的女儿。
她真的有点累了。
她不想再装了,不想再做那个牺牲自己情绪、拼命去维护早已支离破碎的和谐的傻瓜。
于是她抬起眼看向气急败坏的母亲,将自己憋了太久太久的话问了出来:“你想让我辞职,想了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满足你那可怜又扭曲的控制欲?”
陈莲深深喘了几口气,被她的话气得不轻:“我控制你?可笑!我堂堂一个大学教授,我......”
“教授,然后呢?”汤依点点头,再次打断她的话,“教授的女儿就必须得乖乖出国读书,就得乖乖跟着你做学术,跟着你像个商品一样被你展示,成为你在圈子里炫耀的资本?”
汤依搭在膝盖上的手在抖,但她尽力把浑身的力气传递到双手,好让它们不要颤抖得太厉害。
她声音仍然很稳很冷静,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争论这个困住她多年的话题。
“我是人,我有自己的想法。你认为我的工作不如你高端,不如你高尚,我无力改变你的想法,但还请你别再把你狭隘的偏见强加在我身上,还要强迫我听从!”
陈莲颤巍巍抬起手臂指着她,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怒上心头,抬起桌面上一只空杯子就朝汤依砸了过去。
汤依躲避不及,也无心再去躲避。然而预想中的玻璃杯没有砸在身上。
她听见一声闷哼,猛地睁开眼,竟看见章铭朗挡在她面前,此时正捂着额角,却一声不吭。
杯子落地,在地板上摔成一地碎片,发出巨大的声响。
汤父惊呼一声,急急地跺脚去指责陈莲武断,又伸手去拉章铭朗捂着额头的手。
汤依同样心中一颤,急得声音抖到听不清晰:“你怎么样?”
明明被砸,额角还隐隐传来细微的疼痛感,章铭朗却故作轻松地抬起头,仍然笑着看她,说没什么事。
得到他低声的否定答复,汤父一溜烟地跑到卫生间,去拿扫把来客厅清理玻璃碎片。
碎片被扫把扫着,拖在地板上发出细细长长的声响。
她们都知道,她们的母女关系就像这只杯子,摔碎以后,就再也无法重圆。
“我骂了你,你打了我男朋友。我们就算是扯平了。”
汤依站起身,把章铭朗拉起来,一字一句对着陈莲说:“不出意外,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你的联系方式,我会全部拉黑,以后你也不用看见我就心烦,更不用绞尽脑汁连哄带骗让我去相亲。”
她拉着他的手转身要走时,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头看向她。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章铭朗在认真谈恋爱。你听清楚了,我和他,不会分手,永远不会。”
她说完这些,握住章铭朗的手,毫无留恋地换鞋,开门,离开。
沉重的门在身后关上。
楼梯间里很暗,唯一的光源是右手边的楼梯上开出的一小扇窗户,被根根防盗网困住,并不明亮的日光从外面费尽力气挤进来,被阶梯分割成一段又一段。
她站在原地无意识地看了很久,直到眼睛有些酸痛时,听见章铭朗在喊她。
她转过头,他捂着额角的手已经放开,捻了几根碎发放下来挡住,手掌挡着门,朝她笑:“电梯到了。”
汤依勉强拉起唇角,抬脚走进去。
时间不算晚,汤依坐在副驾驶上,将衣袖往上推了推,露出的腕表上堪堪六点出头。
五点半下班,不到六点进门,六点出头就出门。
汤依低头笑笑。
她没想到,说出那些困扰她那么多年、挤压了那么多年的话语,竟然仅仅需要半个小时。
她转过头去,朝主驾驶上的章铭朗招手。
他很懵地眨了眨眼。
“过来呀。”汤依轻声说。
章铭朗顺从地把身子往她身边探过去。
汤依抬起手,轻轻捋开他额前故意扯下来的一缕发丝。章铭朗额角已经肉眼可见地红了一块,她手指伸出去轻轻按了按,章铭朗立刻往后一撤。
“抱歉啊,让你来一趟什么都没讨着,尽让你挨骂挨打了。”
汤依垂下眼睫,也无力地垂下手。
章铭朗伸出手去,将她的手包裹在手掌中。他笑着安慰:“我堂堂一个男人,和你谈恋爱不受点苦怎么能行?毕竟追你的时候,你还怪主动的,没让我吃什么苦头。”
汤依果然被他带偏了:“胡说什么呢,明明是你主动。”
“我主动?谁故意装醉亲我来着,谁先喊出来的男朋友?”
汤依伸手要去挠他:“你要把这件事说一辈子是吧?天天说天天说,你信不信我......”
“我怎么不能天天说了,我就说!汤依故意装醉亲我,是汤依主动的,是......”
汤依的手已经伸出去了,章铭朗左右躲避着不让她挠。动作幅度太大,车子底盘也随之上下震动着。
两人笑得前俯后仰,终于找出时间歇了口气。笑着笑着,两个人忽然对上视线,意识到车子的震动,和他们缠绕的呼吸。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汤依看见章铭朗的眼神忽然变了个样,她率先把目光移开,身子往后撤时才发现她的手掌竟然摁在他的大腿上。
她瞬间像是碰到什么烫手的东西,往后猛地一退,捋了捋散乱的发丝,清了下嗓子:“走吧,回家我给你涂药。”
没有动静,没有回应。
汤依转头催他:“走呀。”
章铭朗这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两个人一身轻松地坐车回家,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和那恼人的人际关系,统统抛之脑后,跟着汽车尾气一同消散在空气中。
他们度过了许久没能彻底放松下来的一个周末,几乎足不出户,在家里黏黏糊糊直到周一的早上。
汤依站在穿衣镜前整理脖子上的围巾,看向镜子里同样在整理领带的章铭朗,忽然感觉他们的关系好像又变了。
变成那种,亲密的、彼此再熟悉不过的老夫老妻。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她立刻松开围巾,想从镜子前移开,却被身后的男人拉住手臂一把给拽了回来。
汤依脚上拖鞋打架,不可控制地跌进他怀里。
章铭朗一动没动,稳稳接住她,将她转了个方向面对自己,低头说:“我领带老系不好,你帮我。”
汤依当然不上他的当:“少来,平常没见你系不好。”
章铭朗却拖长声音“啊”了声,低下上半身来,将额头往她面前凑了凑:“我额头伤着了,没办法系领带。”
这人已经为了一点小动作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根本不去顾虑什么逻辑问题了。
汤依往后退了一步:“你平常用额头系领带?我看你是脑子砸傻了。”
她一弯腰,从他撑着镜子的手臂下溜出来。章铭朗还要耍赖时,汤依站在门口,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第一,现在马上给我系好了出来,快迟到了。第二,镜子擦干净,别让我回来之后看见你的指纹。”
她说完这些,毫不留情地转头。
章铭朗叹了口气,转身抽了张纸擦拭着镜面,蹭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脑子里走神想别的。
什么时候到周末。
万恶的工作日,你还我温柔可亲的老婆。
对于章铭朗而言,他们公开后最大的好处之一,是他终于可以在早上和她光明正大地并肩走进公司。
既不需要故意晚两步或者早两步和她错开,也不用在距离停车场几十米的地方就被她无情地从车上抛下。
两个人并肩步入16层工作区时,十几双眼睛都齐刷刷地朝他们投射过来。
唐佳鑫和方真站在一块,脸上是一模一样的姨母笑。
周特助难得也在工位上,努力消化了一整个周末的成果,在看见他们真的一起走进来的那一刻全都作废了。
然而章铭朗却把声音放低,故作严肃地说:“最近,有些关于我和汤秘书的传闻,我需要在此解释一下。”
汤依低下头,悄悄挑了挑眉。
她倒想要看看,这人又要搞什么花样。
周围本来转过头来看他们的同事纷纷面面相觑起来,眼神里都在传递着同一个信息:
搞什么,难不成章总要辟谣?
然而下一秒,章铭朗忽然伸手抓住她的,将手指挤进她指缝中。他将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举起来,高过了头顶。
章铭朗像个得胜的小孩,刚刚还故意耷拉着的嘴角一瞬间扬了起来,声音放大,满是愉悦:“关于我们恋爱的事,全是真的。我们在一起了!”
他话音刚落,李达已经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开始欢呼。同事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音和震耳欲聋的掌声响起来,像是遇见了天大的喜事。
一如汤依曾经偷偷想象过的那样,他拉着她的手,偏下头来朝她笑着。耳边全是同事们祝福的鼓掌声音。
此刻,他们的眼睛里却只能装得下彼此。
章铭朗承诺,如果汤依愿意和他结婚,他一定会给大家发奖金和放假。
此话一出,大家的欢呼声变得更加热烈起来,唐佳鑫和方真互相挤着眼睛,唐佳鑫趁乱举起手打趣:“二位打算什么结婚呀?”
汤依眼神闪烁,章铭朗却大方抬起头回应:“等我们商量好了,我给你们发喜糖!”
此话又换来一阵掌声。
秘书部吵吵囔囔许久,还是汤依看不过眼了,举起手做出安静的手势,让他们没事的都各司其职认真工作去,才终于把局面给调整过来。
汤依暗地里推了章铭朗一把,催道:“你也是,别在这腻腻歪歪的,赵利的事,还没处理完吧?快点去!”
章铭朗被她催促着,只好不舍地松开她的手,低声说了句“午饭等我一起”,便飘飘然走进总裁办。
闹了一早上的最终结果,是汤依感觉一整个上午,自己耳边都回响着久久不灭的掌声。
一上午的工作在这样的状态下完成,同事们出去吃午饭,走得稀稀拉拉,还不忘绕道过来跟汤依挤眉弄眼地低声说恭喜。
汤依的嘴角僵在脸上一整个上午,终于在大家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能稍微放松下来。
她腾出手去轻轻揉了揉脸颊,听见不远处的唐佳鑫起身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扬起声问:“汤秘,去食堂吗?我,你,李达,我们仨一起啊?”
汤依张了张嘴,头往总裁办偏过去看了眼,又移回到她脸上,刚想回应什么,总裁办的门忽然被推开。
章铭朗信步走到汤依的身边,自然地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转头对唐佳鑫说:“不好意思,今天中午的汤依我提前预定过了,你们要想一起吃饭。可能得明天。”
唐佳鑫身后的李达一个弹射起身,伸手拽她的衣服把她往后拉。唐佳鑫这才反应过来,双手合十连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打扰,一时半会儿的我还没习惯呢。章总汤秘你们继续,哈哈哈,百年好合啊,吃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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