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依在他旁边笑着,游刃有余地和杨圆月说着什么。
但他听不清了。
他的整个脑子已经被刚才那奇异的触感给充斥,只有一句话像是弹幕一般在他脑海中巡回:
她这么坚硬平静的性格,手怎么这么软。
“......孩子们好我就放心了。如果心理诊室真的有效果,我会想办法继续让它运行下去。”
杨圆月心疼而感激地拍拍汤依的手背:“你辛苦了,真的辛苦了。你已经为学校做了太多了,不要把自己逼太紧,尤其是工作上面。”
汤依开玩笑:“那这得和我老板商量。”
她转过头去看身边坐着的那位正儿八经的老板。
章铭朗感受到她的视线,回过神来,迷茫地看她。
汤依笑着重复了一遍她们的闲聊。
章铭朗瞬间挺直身体,保证似的对杨圆月说:“您放心吧,我一定合理安排汤依的工作。”
杨圆月被他的神态逗笑。她弯着眼睛对汤依笑:“你和老板关系这么好,我就放心了。哎,我女儿最近也找着工作了,要是她老板也能和这位老板一样,我就放一万个心了。”
汤依第二次听见她提她的女儿,她道贺道:“上次听您说她还在忙秋招呢,这么快顺利找着工作了。恭喜恭喜啊!”
杨圆月挥挥手:“我都没管她,上次面试完给我打电话,哭兮兮地说她那个面试官,问的问题可难了......”
她说起她的女儿,满眼都是骄傲。
汤依甚至没有太听清楚她后面说了些什么。她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神情也逐渐柔和,甚至生出一丝羡慕。
这样充满爱意与自豪的眼神,什么时候在陈莲女士的眼睛里出现过呢。
她低下头,很少再说话,多半都在听。
但她心里好像没有以前那样难受了。
或许是因为她成长了,或许也是因为......
汤依转过头去,和本就一直看着她的章铭朗撞上视线。
她眼睛里有悲哀,有感激。
悲哀在,天真地寄希望于父母改变,却一再让自己失望、受伤、自我怀疑。
感激在,谢谢他当初在酒吧里,对着孙羽扬说出的那句话:
“他们是你爸妈,不是你。”
现在的汤依,已经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也有了放弃一切的底气。
她当然要承认,这些都多亏了他。
多亏了他用尽一切他能想出来的美好词汇,告诉她她值得;
多亏了他始终走在她面前,坚定地朝她伸出手。
章铭朗敏锐感觉到了汤依那细微的情感变化。他柔和了双眼,脉脉看着她,像是用眼神为她搭筑起来无比有力的支撑。
“妈!”
一声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进来,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去。
“真真,来得正好!来来来带你认识一下你小依姐。”
杨圆月笑嘻嘻朝着她招手。
门外阳光实在明亮,给所有人头顶都汇聚起一圈光芒,让人看不清来人的脸。
直到她站定在面前,汤依才认出了她。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惊讶神情,对方已经惊叫出声:“汤秘书?!”
于是汤依友善地点点头:“方真。”
“你们认识?”章铭朗静静看着面前的剧情发展,扬起一只眉看向汤依。
“节后入职的新员工,你还面过她,不记得了?”
方真这才分出眼神去看一旁安静坐着的男人。
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大跳:“章总??!!”
章铭朗见她像见了鬼一般的神情,不禁觉得搞笑:“我很可怕?”
方真支吾着不敢出声。
杨圆月更是愣在一边不知该作何反应。
汤依起身给方真找了个空座位让她坐下,才耐心地将来龙去脉给大家说清楚。
“没想到啊,竟然都认识。”汤依解释完一切,感慨一声。
难怪自己在初面方真时,总觉得她格外眼熟。
没想到竟然是杨圆月的亲女儿。
看出来方真在认出她和章铭朗后,有些束手束脚放不开,汤依干脆体贴地起身准备告辞。
章铭朗见她起身,也跟着起来,忙着将门外的书箱搬进办公室。
“怎么就要走了呀?”杨圆月看起来十分不舍。
汤依摇头:“没走。我们今天来这里是办公司部门的团建。小方,如果愿意也可以加入啊。”
方真连连小鸡啄米点头。
杨圆月搓着她冰凉的手,又看向门外和几位男老师忙着搬书的章铭朗,声音放低:“那个男孩子,我看着不错。你跟姨说句实话,他是你男朋友吧?”
汤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章铭朗正搬完一摞书,直起腰来,蓬松的短发在空中飘晃。他高大的身影浸润在暖黄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可靠。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头看向她,扬起一个明朗的笑。
汤依看着他,轻声笑道:“快了。”
他快是我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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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临门两脚![狗头]
水碧山青, 流水潺潺。
橘县众多之一的一条小溪源源不断流过,岸的一边,几位农家妇人握着棒槌捶打着石头上的衣物,有规律的回声在山间飘荡。
岸的另一边, 汤依和章铭朗并肩走着。
“这里风景还行吧?”
汤依的视线跟随着自己的脚尖亦步亦趋, 轻声问道。
章铭朗抬起头眯着眼, 恰巧一阵舒适的微风迎面吹拂, 像一片轻薄的纱从天而降。
他用行动传达了他十分满意和惬意的感受。
想起什么,他转过头问:“刚刚那位阿姨, 是你的亲戚?”
对面的小孩儿瞄准水面丢了颗石子, 小石片在水面飞速漂浮,打出一连串的水漂。
层层涟漪泛起,伴随着章铭朗的提问, 波动了汤依的心湖。
她看着不远处几个拼命鼓掌的小跟班,也捧场地拍了拍手。
“我们才认识两年。”
她声音很轻, 像小溪边飘扬的芦苇, 却拨动了回忆的齿轮。
“两年前刚来这里, 见到她第一面我就觉得她面善。圆眼睛,圆脸,一看见我就迎上来拉着我的手。”
汤依脑海中浮现出杨圆月和蔼的脸。
章铭朗偏头看她,安静地听。
她很少露出这样的温柔神情。他见到的,多半是她在职场上杀伐果断的坚定。
因此他知道, 这位老人一定是汤依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
汤依像是犹豫了一瞬, 才缓缓说:“有时候, 我偷偷把她当成我妈妈。刚刚看见她和方真的样子,说实话,有点羡慕。”
她扬起头看向他:“是不是很奇怪。”
章铭朗想到和陈莲女士几次短暂的碰面。
总是矛盾重重、总是尖锐刺耳。
总是让她的汤依不怎么高兴。
他果断地摇头:“不奇怪。”
像是意识到自己说的没什么支撑力, 章铭朗走快几步到汤依面前,郑重其事地对她说:“一点都不奇怪。”
“渴望温暖和依恋,本就是人的本能,”他看着她的眼睛说,“也许你过去的世界在这方面并不圆满,但是,你完全有资格去向往、甚至去拥有一个更好的。”
汤依感觉自己像身处在严寒的人,而他的这番话,为她递上来一杯温牛奶。
于是她弯起嘴角:“你是更好的人吗?”
这句话,像是在问他,却更像是在问自己。
章铭朗,站在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值得自己为之托付一生吗?
汤依从小被母亲告诫,一定不能早恋,一定不能耽误学业,一定不能情感外露,一定不能遇事就哭。
她听从了,她学会了。
唯一一次违背,是在两年前打给白泽宇的那通电话里,而两年后咖啡厅里和他的对话告诉她,母亲说的是对的。
透露弱点,是万万不该做的事。
但现在呢?
面前这个男人,费心费力为她破除谣言、鼓励她说出真相、尊重她的任何意愿、一遍一遍重复地告诉她“你值得”。
这样的人,值得她再一次敞开心扉,倾诉弱点吗?
这样的人,会是更好的人吗?
汤依脑子里的想法和疑虑仍然摇摆不定,却没能意识到自己坚若磐石的内心先她一步,早已溃不成军。
章铭朗自然清楚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想立刻回答,又怕过快的回复会像是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会被认为是轻浮的回应。
尽管他从来没这么想过。
章铭朗紧紧绷着脸,哪怕是公司专利机密被泄露的会议上,他都没有这样紧张。
他沉而缓地点头,像在完成某项神圣的仪式:“我确定我是。”
汤依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在听到这五个字的那一瞬,像是远处垂钓的老人手中透明的鱼线,没入水中,消失了。
她正想要回答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叫唤:“章总,汤秘!来吃烧烤啊!”
两人如同溺水后重新探出头的人,被迫从那样郑重的氛围中抽离。
唐佳鑫在远处朝他们挥手。
章铭朗感到短暂放松的同时,紧接着涌上来的是烦躁和不爽。
怎么总有一个又一个的人,像固定刷新的npc,在他和汤依各种箭在弦上的关键时机冒出来不停地打打打打断!
汤依扬起头回了句“马上来”,再转过头来,看见的就是章铭朗蔫蔫的神情。
像淋了一场大雨、浑身湿淋淋的哀怨的大狗。
汤依忍不住笑了。她再三确认唐佳鑫已经一去不复返后,伸出手拉住大狗的爪子,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哄他。
“别不高兴。晚上再告诉你考核结果,好不好?”
某只狗已经被主人凑近的香气迷晕了。
什么不悦、不爽,全都因为她一句话一扫而空。
他悄悄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声音放轻:“汤依,你怎么这么好。”
汤依哼笑一声,没理会他,将手抽出来转身走开。
章铭朗手里忽然变空,他快步追上她。
“怎么转身就跑,你是不是害羞了?”
“没有。”
“切,就是害羞了。”
“都说了没。”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汤小依?”
“别这么喊我。”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斗着嘴,靠近同事们布置好了的烧烤区。
章铭朗还像狗皮膏药一般缠着她,甚至凑着她的耳边不停地喊:“汤小依、小汤依......”
某个同事忽然朝他们看过来,汤依眼疾手快地伸手将他的脸推开。
章铭朗挺直腰板:“刚刚那个慈善项目,我会再考虑。”
那认真的语气和模样,仿佛真的和汤依讨论了一路的工作一般。
同事听见他的这句话,大起胆子说:“章总,汤秘,都出来团建了就别聊工作了。”
章铭朗面色严肃地点点头。
汤依努力压下翘起的唇角。
等两人离那位同事远了些,章铭朗又恢复原状,嬉皮笑脸地低声问:“演技怎么样?”
汤依竖起大拇指:“能拿奖。”
草地上摆着特意租的烧烤架,几个同事自告奋勇地挽起袖子烤串;
唐佳鑫和李达手中举着话筒,鬼哭狼嚎不知道在唱些什么;
不明显的树荫下,章铭朗脱下外套铺在草地上,拉着汤依坐下。
团建氛围轻松而愉快,所有人都将一切工作压力、家庭负担、个人恩怨抛之脑后,惬意地在橘县这个世外桃源,享受短暂的狂欢。
之所以说短暂,是因为他们堪堪玩到下午四点,阳光就已经悄悄躲起。
汤依担忧地抬头看天,又掏出手机看天气预报:“前几天我还特意选过时间,今天该不会下雨吧。”
正说着,还在和唐佳鑫抢麦的李达忽然发出一声惊叫。
“下雨了!我刚头顶被水砸了!”
唐佳鑫长长“嘁”了一声,趁他不注意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麦克风:“乌鸦嘴什么呢,是你秃顶了头上凉飕飕的吧!”
这话从音响中传出来,同事们笑倒一片。
“哎!?”唐佳鑫忽然惊呼,她抬头看天,不可思议:“我怎么也被水砸了?”
话音未落,天空一声惊雷,雨势瞬间变大,豆大的雨珠砸下来。
唐佳鑫和李达捂着头往屋檐下跑,还不忘叽里咕噜斗嘴。
雨水蓦然倾注下来,场面一片混乱,同事们纷纷鬼哭狼嚎大惊小怪地往能躲雨的地方奔去,章铭朗拉起汤依就跑。
章铭朗转过头看她,笑得很开怀。两个人都默契地想到了那个书店里奔跑的下午。
雨水,毛毯,湿热的气息。
不少同事走得慢了,被雨淋湿,身上衣服一块深一块浅,但大家只当这是一个美妙而独特的小插曲。
唐佳鑫乐观地往地上一蹲,从包里掏出一盒扑克牌挥了挥:“谁玩!”
大家争先恐后地应和。
雨势变小了些,时间也来到五点。
章铭朗顶着细微如丝的毛毛雨,走近去查看烧烤炉,汤依跟在他身后。
汤依问:“还有救吗?”
章铭朗捏起一块湿漉漉的黑炭:“估计没救。”
汤依眉心一跳。她仰头看天微微叹气:“这个天真是瞬息万变,昨天预报还是晴。”
章铭朗干脆转头对地上一窝蜂围着打牌的同事们征询意见:“反正也不早了,要不然大家坐大巴回市区?想继续玩的可以去我家继续玩。”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一个大胆的作为发言代表问:“章总,你说的去你家......不是开玩笑啊?”
章铭朗叉腰,眯着眼:“我什么时候给你们留下说话不算数的印象了?”
“那倒是,章总好像确实没画过饼。”
最终一班人马收拾好设备后,分为几路,想回自己家的坐一车,还想继续玩的坐另一车,前往章铭朗的别墅。
汤依仍然和章铭朗一车同往。
刚下过雨的天空淹润寥廓,柏油马路上布满一个接一个的小水洼,车轮压过,飞溅起雨水,破碎了路边绿树倒映的青晕。
一群人热热闹闹挤进别墅门内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起初大家还有些拘束,在喝了几瓶酒、玩了几轮游戏后,算是彻底放开来。
汤依没有参与他们的游戏。她端着一小杯章铭朗特意给她打的清酒,在客厅一整面酒墙前站定。
“想喝什么?”
章铭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尽管比起客厅激动的喧闹有些过于轻了,但汤依仍然毫不费劲地听见。
她转过身,声线慵懒:“都想喝。”
章铭朗耸耸肩:“如果有机会。”
他看着她美丽的眼,像要把她盯穿一个洞一般:“或者说,有没有机会,取决于你。”
汤依扬起唇,说的却是另一个话题:“小白呢,怎么没看见?”
章铭朗强忍着想要追问下去的心,回:“送宠物店去了,你不是过敏吗?”
汤依摇晃酒杯的手一顿。
她像个真正称职的考官,给面前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老实巴交的考生出题:“一直寄养,不是办法吧?”
章铭朗倚着餐厅靠背的身子忽然撑直了。他一时没有回答,却没有丝毫的为难。
他低头划拉几下手机,递给她,声音中满是笃定:“我很早就预约过专门的宠物美容师,以后每周会给它做一次深度护理,减少毛发和过敏原。除此之外,我还下单了高性能的空气加湿器,明天就会有人上门安装。”
汤依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他和宠物美容师的聊天记录。
她瞥了眼时间,两三个星期前。
“这么早就惦记上了?”汤依语调不自觉地拖长,像章铭朗小时候吃过的拉丝麦芽糖,让他心中感觉甜丝丝的。
他点头承认:“是啊,很久。”
汤依亲手切断两个人粘连不断的视线,低头划了几下手机屏幕,冷光映照在她的脸上,给她笼罩上一层薄薄的柔和。
她将手机反转,屏幕面向他,声音含笑:“真巧啊,我也有在努力。”
章铭朗微微躬身看去,是市医院的抗敏针预约记录,时间就在明天。
他有些惊诧地抬头看她,她却忽然有些后悔,快快将手机收了回去,只给他留下一个侧脸。
他伸手,穿过她薄薄的衬衫外套,将她拉进怀里。
天色完全昏暗,两个身影一高一低,在昏暗的客厅里,餐桌前,影影绰绰地重叠在一起。
像外面观景湖中交颈的天鹅。
汤依手臂悬在半空中,手中杯内的液体因为他突然的动作,剧烈摇晃几下才堪堪平稳。
她惊悚地转头看向热闹的客厅,好在大家都各玩各的,嘻嘻哈哈没人注意到这个逐渐升温的角落。
汤依心跳急速。她想要挣脱开,怀里的男人感受到她的动作,报复一般拥得更紧。
章铭朗抱着她转了半圈,她的腰硌在冰凉的大理石上。
她计上心来,轻轻“嘶”了一声,他果然松手放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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