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解锁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了滑，又一下拉到最上面，给置顶那个人打了的语音。
语音很快被接通了，路嘉茉今晚在这个点没睡。
她刚洗好澡，坐在床上，握着手机仔细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盛漾。”
盛漾过了一会儿才回她，声音和平时很不一样，不是那种带着笑意的懒洋洋，而是含糊的困顿的鼻音有点重。
路嘉茉手指握紧了下手机，忽然想到什么，声音轻轻的，“你是不是喝酒了？”
盛漾“嗯”了一声，“喝了。”
“喝了多少啊？”路嘉茉没见过盛漾喝酒，一直听说他一杯倒。
“一罐啤酒吧。”他声音更飘远含糊了。
“你现在身边有别人吗？”路嘉茉转头看了眼窗外，夜幕黑漆漆的，雨还没停，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没。”他说。
路嘉茉听着他身边挺安静的，不像是在包厢里，“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
“外面。”
“那你给我发个位置共享。”路嘉茉说。
他笑了声，松弛又懒散，“干嘛啊？”
“去找你啊，”她说，“带你回家啊。”
路嘉茉收到他位置共享，拿着雨伞就出门了。
位置不远，路嘉茉打了车，20分钟就到了。她撑伞下车，在路边四处张望找了下，发现那个人已经趴在人家便利店桌子上睡着了。
她连忙走过去，到他身边时，却没叫醒他，轻轻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来。
盛漾是真的喝多了，他脑子昏昏沉沉的，本来皮肤就薄容易红，现在脸颊压着胳膊，呼吸有些不顺畅，耳朵在头发里，只有一点耳廓露在外面，四周昏昏光线下，都能看见他耳廓发红血管清晰明显。
怎么睡在这儿啊？
路嘉茉看了他会儿，发现他头发都被夜风吹乱了些。
还好这人穿了外套。
“盛漾。”路嘉茉牵住他没枕着的那只手，小声叫他。
盛漾眉心动了动，手指反过来，主动将她的手握紧，他费力地紧闭了下眼睛，才重新睁开眼睛，看到路嘉茉出现在自己眼前，慢慢起身，胳膊将她的椅子往自己跟前拉了拉，“真你啊？怎么过来了？”
这是都忘了给她发定位了啊？
路嘉茉摸了摸他脸，感觉烫烫的，“现在有好点么？还难受吗？”
盛漾将脑袋靠到她肩膀上，还是觉得两个人的距离远，把她手握在手心，放在自己腿上，“难受。”
路嘉茉侧头去看他，见他眼睛又闭上了，头发毛茸茸的拱在她脸颊旁，“那我们现在回家好吗？”
“东西还在包厢里。”他说。
路嘉茉刚要问他，他们吃饭的地方和包厢号，还没说出话，脖子又被他蹭了蹭，他好像真的很难受，声音像在撒娇，“真的好想亲你。”
但这里有人，路上是人，便利店也是人。
路嘉茉四处看了看，目光看到后面有个绿色的标志，是商场的安全通道侧门，那应该没人吧？
她牙齿咬了下唇，视线又看向他，“你能走么？”
两分钟后，长柄的雨伞被随手靠在墙上，但因为放的人太急了，伞柄并没有靠稳，顺着右边“啪——”一声到在了楼梯台阶上。
声控灯随着声响应激亮了起来，墙边人没因为灯光亮起停止亲吻。
“宝宝。”盛漾胳膊环过她腰间，手心温热地贴到她后颈。
“你不要这么叫我。”路嘉茉小声喘着气。
他没听她的，手指捏着她牙关，咬着她舌尖，轻轻吮吸，和她粘粘缠缠的亲。
他嘴巴里还有酒精的味道，亲的感觉也和平时不一样，好像更用力，也更黏人些。
像是平时收着的话和坏心思，这会儿因为酒精收不住了。
他们本来站着的，他把她拎到他脚上站着，让她踩着他球鞋。后来又被抱起来，腿环在他腰上，背抵在墙面上。再后来坐到台阶上，她坐在他腿上，手也不安分起来。
“亲完没啊…”她胸腔都没空气了，急着呼吸了两下，话还没说完，又被含过去亲。
盛漾的呼吸热着，一下一下落在她脖颈上，他似乎也觉得不能亲了，手心压着她后颈，将她压到自己颈窝里。
他们两就这样，交颈着，安静地呆了好一会儿。
直到，盛漾手机震起来，那边包厢里结束了，找他人了，他们才出去。
其他人都散了，就剩下几个学生在餐厅门口站着闲聊。
盛漾一出现目光就齐刷刷盯了过来——
“我靠，我说你怎么一下子消失了，原来是女朋友来了。”
“你这见色忘义的东西，招呼都不打一声啊。”
“就是就是，快介绍一下。”
“……”
盛漾从其中一个人手里接过他包，随意背到肩上，另一只手牵着路嘉茉，显然没想过多介绍。
倒是路嘉茉在旁边礼貌地打了招呼，但在她跟人说超过三句后，他牵着她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低声不满地说：“走了。”
路嘉茉：“……”
其他人：“……”
路嘉茉抿了下唇，她没看盛漾，和他们解释，“他喝醉了，平时不这样的。”
其他人自然是理解，纷纷让他们两先走。
但他们两走了没几步，其中一个人看着他们两背影说：“原来真有女朋友啊。”
另一个说：“他那样的，也不可能单身吧。”
然后这人笑着看向旁边一个短发女生，语气调侃，“这下看见了吧，信了吧，能死心了。”
短发女生瞪他一眼，“前天被拒绝加微信，心就死了好吗？我还以为这人多冷淡多难搞呢，原来……”
“原来不过是看他喜不喜欢……”
盛冉今天晚上，在一家很火的地摊火锅店吃饭，她吃到一半太辣了，和汪梏还有另一女生出来抽烟，没想到这么巧的又遇到了盛漾和他女朋友。
她一开始注意到，是汪梏先看到的，他烟夹在指间，一抬头惊讶地说了句，“诶，盛漾欸。”
然后她顺着汪梏的目光往马路对面看过去，确实是盛漾，他神色比往日要散漫不少，本来是牵着女孩的，走了两步变成搂着女孩腰。
汪梏也在看着，吞吐出口烟雾，笑了声说：“我上次和他们出去玩，盛漾宝贝得要死，全程注意力都在这女孩身上。”
盛冉惊讶了下，看向汪梏，语气里有些不信，“真假的？”
“真的。”汪梏看到什么，下巴抬了抬，又指向马路对面的人行道，“喏，事实比我说的还夸张。”
盛冉刚要转过去看，汪梏已经抬手叫他们了，“盛漾，路嘉茉。”
“什么？”盛冉一愣，“嘉茉？”
路嘉茉听到声音向马路对面看去, 她不认识盛冉，对面的人里只认识汪梏。
盛漾慢了半拍才看过去，汪梏和盛冉见他们两走过来, 先把烟掐了，他们站在人店门口闲聊了几句。
盛冉一直盯着路嘉茉在看, 小姑娘里面穿的像是睡裙，外面套着盛漾的外套。确实很乖, 眼睛干净又澄澈, 刚刚跟着盛漾叫了声她姐姐后, 就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被盛漾牵着。
你这是喝酒了啊？”汪梏看着盛漾的神色问。
“就一罐啤酒。”盛漾靠在身后电线杆上, 不怎么在意地开口。
汪梏听他这么说, 嗤笑了声, “说得你好像能喝多少一样。”
盛冉这会儿回过神来, 视线朝盛漾看过去, 她想说什么，冲旁边的路嘉茉看了看又把话吞了回去。
等过了一个小时, 她才给盛漾打了个电话。
盛漾那会儿刚洗完澡, 他坐在转椅上，路嘉茉坐在他腿上，他脑袋靠在她肩窝里，转椅有一下没一下慢悠悠晃着。
“后天就要出分了。”路嘉茉想起什么，小声说。
盛漾闭着眼睛，手里玩着她手指，含糊“嗯”了声。
“那可以看看我们两到底谁分高了。”
盛漾声音闷在她颈窝里笑起来, “那我要比你高怎么办？”
路嘉茉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想了会儿, “那我送你个礼物。”
盛漾脑袋抬起来点，往后靠到椅背上，眼底多了点期待，“真的啊？是什么啊？”
“那等分出来再说啊。”
然后就是这时盛漾的手机震了起来，他手拿过桌上的手机，抬起屏幕扫了一眼来电显示，见是盛冉的名字，手指按了下静音键先没接，等路嘉茉回房间后，才又回了个电话过去。
盛冉接通电话后，憋了好几秒才说话，“你女朋友是那个……”
盛漾听到盛冉这语气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嗯。”
“那你们……”盛冉一下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出声，“你怎么就喜欢上了啊。”
“就喜欢了。”盛漾一手搭在腿上，低垂着脑袋，另一只手按了按脑袋，他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但语气还低，“能怎么办。”
盛冉也不是什么思想很古板的人，她自己也没觉得盛漾和路嘉茉有什么亲缘关系，她叹了口气，“你们可真行，那你想过以后没？你妈现在不知道，以后总会知道的，只要你们在一起，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等出分吧。”盛漾原本计划是出分后，慢慢让他妈先知道，他先自己做他妈的工作。
盛冉一听又沉默了会儿，“其实你也不需要这么急……”
说到一半，她又叹了口气，知道盛漾在想什么，“算了，你有打算就行。”
这晚这个电话，像是冷却甜蜜热恋期的一个导火索。
第二天一早，盛漾睡醒后去跑了圈步，回来后正巧家里的几个人都醒了。
路嘉茉抱着猫，蹲在猫碗旁边，指着碗旁边掉了遍地的猫粮，在教育它：“粒粒皆辛苦，知道吗？”
盛芮在旁边看着，“是不是得用猫话跟它说，不然它也听不懂啊。”
路嘉茉觉得很有道理，拿起手机翻着找到个猫语翻译器，把粒粒皆辛苦输入进去，又给酸酸翻译了一遍。
路诚和从卫生间内出来，从她们两身边在路过，摇头感叹，“这年头猫也不容易啊，从小就得双语教育。”
小猫在路嘉茉怀里，睁着无辜的眼睛，很是迷茫的看着她。
看得出来，双语教育的成果十分失败。
盛漾笑了下低头换鞋，他跑得全身都是汗，路过教育现场时，和他们保持了些距离。
这天的早饭是四人一猫一起吃的，小猫好养，什么都吃。
挑食的是路嘉茉，路诚和再次在饭桌上批评她这个行为，路嘉茉左耳听右耳出，眼睛看向坐在对面的盛漾。
盛漾不动神色地将她不爱吃的吃了，路嘉茉发现了唇角悄悄弯了弯。
“我和你说的听见没？”路诚和都想用筷子敲路嘉茉脑袋了，“你还教小猫粒粒皆辛苦呢，自己做到没？”
路嘉茉鼓了鼓脸颊，“知道啦知道啦，下次一定吃，你不去上班吗？”
路诚和看了眼时间，他确实要走了，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路嘉茉，“你哪次不这么说。”
“你快走吧。”盛芮听着路诚和唠叨也觉得烦，帮路嘉茉一起赶人。
路诚和无奈看向盛芮，“你们就帮她吧，合着就我一个坏人是吧。”
路诚和从椅子里站起来，抽了两张餐巾纸将手擦了擦，转身从沙发上拿起办公包，往玄关那里走。
他扶着鞋柜换鞋的时候，看到盛漾在吃路嘉茉不想吃的油条，心里想这家果然就他一个坏人。
这天路诚和九点到公司，开完大会小会，本来五点可以准时下班的，结果又被一个会绊住，拖拖拉拉最后又到快十点。
办公室的灯关了，他夹着包，走到电梯口。
电梯这边站了几个人，也刚刚下班，正在讨论去哪儿吃夜宵，看到路诚和招呼道：“路总，您也一起呗，我知道一家铁板烧，口味很好。”
路诚和冲他摆了摆手，满脸疲惫，“不了，你们吃，我回家煮碗面就行。”
“人路总有儿有女的，得回家，哪像你孤家寡人一个。”
“就是说，路总听说你女儿今年高考啊，到时候记得请客啊。”
路诚和连说了几声好，出了电梯，走进入停车场，到自己车旁。他打开车门，瘫坐在驾驶位上好一会儿，才发动车。
这个点附近的几栋大厦上还有很多灯亮着，路上还有很多车。他等红绿灯的时候，严怡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和这个前妻是和平分手，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吵架，分开后还算能平和相处。
他大概知道这会儿，她打来这个电话做什么，果然对面的严怡也没跟他闲聊的心情，直接开门见山——
“明儿出分了，嘉茉学校你怎么想的？”
“先等分出来再说，”路诚和打着方向盘，语气随意，“主要看嘉茉自己意思。”
严怡和他态度完全不一样，“学校和专业哪个不重要，路嘉茉才多大，她懂什么。”
“现在小孩儿懂得可多。”他说完，明白严怡什么性格，“行了，我知道了，等分出来，我和你商量。”
他把电话挂了，继续开过几个红绿灯，将车开进家属区。
他将车挺好，领着包上楼去，进门的时候，家里的人还都没睡。
刚刚盛芮不小心打碎了杯子，盛漾正打着扫把在扫地上的玻璃渣。他一边扫，一边盯着路嘉茉和路嘉茉怀里的小猫，“别在这儿站着，带回房间里去，客厅也可能被有玻璃渣，等我扫完拖完再出来。”
路嘉茉点点头，抱着猫往房间里去。
路诚和看着盛漾把餐桌旁吧台边沙发这儿，整个客厅全都扫了一遍，扫完又用拖把拖了一遍，拖完不太放心又检查了一遍。
他看着对这个男孩，真的是满意，也不知道盛芮怎么教的，这小孩性格通透，人聪明，做事儿还很有耐心。
盛漾处理完了，敲了下路嘉茉房间，对里面说：“能出来了。”
路嘉茉抱着猫，眼睛弯弯的，又走出来。她将小猫放到地上，小猫重新获得自由，在地毯上不停地打滚。
路诚和放下包，趿着拖鞋去厨房给自己煮面，煮碗面端到餐桌上时，他看见路嘉茉拿着睡裙去卫生间洗澡，没多在意，握着手机查看了下邮件，又回了几条工作消息。
等他忙完，路嘉茉洗好出来了，她头发上裹着浴巾，不知道去阳台找什么，推来玻璃推拉门，先抬头去看晾衣架，又弯腰翻了翻洗衣机。
盛漾那会儿也在阳台，他正在握着手机正在电话，见路嘉茉翻完洗衣机，垫脚去翻烘干机，他低头单手扶了下，在摇晃随时打过来的烘干机门。
路诚和回完消息了，端着吃完面的碗，去厨房洗干净，放回碗柜里。
他推开房间的门，看向坐在床边拿着iPad正在看手术视频的盛芮，“你别说盛漾还真细心。”
盛芮眼睛还盯着iPad屏幕，眼皮都没抬，随口问：“怎么了？他做什么了？”
“就感觉他真的是不错，”路诚和也坐到床边，仔细想了想，“他才多大，这点年纪拿这么多奖，长得还那么帅，这么受欢迎，还一点不飘，真挺难得的。我要他这么大，有这些，得得瑟死。”
盛芮闻言看向路诚和笑起来，“怎么了？今儿突然想起来夸他。”
“不突然，我平时不也说他好么？”路诚和今晚突然有点感叹，可能是觉得路嘉茉一转眼都高考结束了，那接下来谈恋爱结婚，肯定也是一转眼的事情。他感觉自己都还没准备好，结果时间却已经过得这么快。
盛芮听到他叹气声，抬眸又看了他一眼，“又怎么了？”
路诚和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就在想以后嘉茉要是找男朋友，如果男朋友是盛漾这样，我肯定不会反对。”
23号上午十点。
路嘉茉刚睡醒就接到了严怡的电话, 说来说去都是老生常谈的话，让出分了第一时间告诉她。路嘉茉“嗯嗯”了几声，连声答应。
她把电话挂了, 眼睛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学校的几个群都在刷屏, 聊天的内容都是在紧张十二点出分的。
今天还是邱果生日，她本来打算叫人出来庆生的, 但她爸不让, 要她必须在家守着出分, 可在家太焦虑了，还是一家人都在家整整齐齐都在焦虑。
她受不了的一直在给路嘉茉发消息——
【果果不吃果：这分又不会跑, 我爸非说人不在家万一出分出了意外呢】
【果果不吃果：我也不知道出分能出啥意外】
路嘉茉同样不理解能什么意外, 她咬着牙刷, 把嘴巴里泡沫吐掉后, 给邱果回消息。
【酸碱盐：忍忍还有几个小时】
【酸碱盐：我家家长也都在家守着的】
她将牙刷放水龙头冲干净, 放进杯子里，把手机放在旁边台子上, 洗完脸后, 重新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