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接通盛漾在手机那端说：“刚手机没电，才找到借充电宝地儿。”
“哦，”路嘉茉手指捏着卫衣的带子，“今天除夕诶，你在哪里过啊？”
盛漾那边有点吵，他像是走到什么地方，像……路嘉茉听到那边传来的机械的女声报站声和安检须知，他在地铁站啊？
果然下一秒，他笑了下，声音低低的，像是有点不好意思，“我刚下高铁，在苏州火车站。”
然后停了下，问她，“我交通卡要买到哪站啊？”
路嘉茉捏着带子那个金属扣更紧了，“烟雨桥。”
路嘉茉将电话挂了，她手紧紧握着手机，眼睛又看向旁边的外婆。
外婆打着方向盘，看了眼路况问：“谁啊？”
“盛漾，”路嘉茉咬了下唇补充，“就是我爸那边的儿子。”
“他寒假来苏州玩啊？”外婆问。
“算是吧。”
外婆点了点头，她考虑的角度很长辈，“今天除夕，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外面，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来我们家吃饭。”
路嘉茉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那我问问他。”
从火车站过来到烟雨桥要四十分钟吧？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从现在就开始着急。
路嘉茉回到家，将东西放下，她洗了个脸，将头发重新扎了下，然后看了看时间，下楼往地铁站去。
今天的温度很低，外面还下着雨路嘉茉撑着伞，将下巴埋在围巾里。
小区到地铁口的距离不远，路上的人不多，路嘉茉的伞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从便利店出来带孩子妈妈的伞，她十分歉意地说了声不好意思，继续往前走。
她好像能感受到盛漾的心情，感受他哪怕那么折腾也要见五分钟的心情。
脚步越来越快，踩过水塘，从路口右转就看见了站在地铁站站口的盛漾。
他一身黑，黑色羽绒服外背着个黑色背包，看到她自然地笑了下，低头接过她的伞，走到她伞下，和她并肩。
路嘉茉轻声问他：“你酒店定了吗？”
盛漾“嗯”了声，拿着手机翻了翻，“就在这附近，1.7公里。”
“你不是不知道我家在哪里吗？怎么会订到附近的呀？”
盛漾笑起来，这会儿没嘴欠自夸自己，反而老实地说：“选你初中附近的，之前不是说过你小学初中一个学校吗？学区的话，应该住的离学校不远。”
“哦。”路嘉茉低头看鞋尖被雨打湿的那一小片，她忽然想到什么，他们一直在没有目的地乱走着。
温度这么低的天……还下着雨，怎么会没感觉冷啊。
她停下脚步，“盛漾。”
盛漾也停下脚步低眸看着她。
“我外婆说想你去我们家吃年夜饭，你去吗？”说完她犹豫了下，“亲戚可能会有点多，会有点烦。”
“去。”盛漾说。他来这儿本来就是为了和她一起过年的，在哪儿都行。
“好，那我跟外婆说。”路嘉茉嘴角弯了下，又仰头问他，“现在去哪儿啊？酒店放行李吗？我们吃饭比较早，得早点回去。”
“好。”
这天傍晚五点，路嘉茉就带着盛漾回到外婆家。
家里那会儿已经有很多亲戚了，长辈孩子都一堆。路嘉茉将拖鞋拿给盛漾，带着他叫完亲戚后，回到她小时候的房间里。
盛漾坐在椅子上看她小时候的相册，舅舅家的小孩从门外探着脑袋进来，找他们玩。
于是他们三就一起玩最幼稚的那种连连看，盛漾没一会儿，就让这混世小魔王对他崇拜不已。
“茉茉，”过了几分钟房间门从外面被打开，外婆站在门口说：“你妈和思瞳他们来了。”
路嘉茉顿了下，她回来这几天还没跟严怡见过，严怡给她发过几次短信和打过一次电话，但都不尴不尬的聊了几句而已。
路嘉茉看着外婆的表情，不忍心让老人家操心，她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我出来。”
外婆点点头，在外面把门关上了。
盛漾眼神担忧地看向路嘉茉，路嘉茉心情坏十次有八次能因为这两人。路嘉抿着唇对他摇了摇头，“我先出去下。”
她看到盛漾眼底的担忧太明显了，忍不住笑了下，“我妈又不会吃了我，没事的。”
路嘉茉出来时候，严怡正在脱外套，看到她问：“听说你爸那边那儿子来了？”
路嘉茉点点头，她想了想又去房间里把盛漾叫出来，让他和严怡打个招呼。她在旁边很明显的看到严怡和林思瞳还有林思瞳他爸在打量盛漾，打量到有点冒犯了。
盛漾肯定也发现了，但他跟没事人一样，礼貌地笑着打完招呼寒暄完，又回去跟那小弟弟玩了。
路嘉茉和她妈在阳台，严怡皱着眉不是很高兴，她不太高兴路嘉茉的态度导向，怎么就和路诚和住一年，搞得比她这边都亲了，所以张口语气不大好听，“你和他关系倒是好，没见你跟思瞳那么要好。”
路嘉茉不可思议地看了严怡一眼，好多话在心里，到嘴边反而说出来了，“妈，我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
那天的年夜饭吃的如往年一样，电视机里放着春晚，吃完后家长们聊天喝茶打麻将。
外婆见时间不早了，让路嘉茉去送盛漾回酒店，盛漾拒绝了好几次都没用。
晚上的雨还没停，他们两带着垃圾下楼的，先去扔了垃圾才往小区门口走。
“你今天没生气吧？”路嘉茉问盛漾。
盛漾好笑地看着她，“我哪这么容易气。”
确实，是很少看他真生气。
雨势渐大，盛漾将伞偏了点，低头看她，“你呢？”
“我有点。”路嘉茉很坦诚，“我不喜欢他们那么看你，问你那么多问题，但你又是我带回去的，罪魁祸首还是我。”
盛漾听着一愣，随而低笑起来，“你也太可爱了。”
笑完，他正经点了，眼神在深夜里很温柔，是那种少年人青涩的温柔，“我以为你是在阳台那儿不高兴了。”
路嘉茉摇摇头，知道他在说什么，“那些不重要了。”
到小区门口，路嘉茉手指按了下出入的门禁按钮。
盛漾将伞塞到她手里，“别送了，我叫了车，已经到了，雨大超冷的。”
他说着下巴抬了抬，指向路边打着双闪的那辆黑色车。
路嘉茉看着那辆车，手里握着伞柄，重重抿着唇，认真地看了盛漾好一会儿，她像下什么决心一样，“你明天早点起。”
“干嘛啊？”他回过头看她。
“最好三点就起来。”
盛漾眼眸漆黑地静着，路嘉茉继续说：“我带你去烧头香，诚心拜一拜，让我们都考上想去的学校。”
第50章
这这年开学后还没有过多久时间就到了一模, 那会儿北京的供暖也停了，光秃秃的枝桠上长出新芽。田知意听到他们的日期后十分无语，一直在和路嘉茉吐槽说苏州二模都考完了, 怎么北京才开始一模。
路嘉茉跟她聊了几句，交换了下互相的卷子, 再吐槽了下出题人，就来不及多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是时间推着人在走, 黑板上的倒计时越来越临近, 从三百多天变成两百多天, 后来又变成一百多天。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站在操场上举着手, 和全校所有的高三生一起, 参加百日誓师大会了。
“我以青春的名义宣誓, 不负父母的期盼, 不负恩师的厚望, 不负天赐的智慧，不负青春的理想, 不做怯懦退缩, 不做无意的彷徨……”
“叮铃铃——”高考最后一门科目铃声响起。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你觉得卷子难吗？我怎么感觉今年题整体都比去年难啊，是不是看我们是新高考前最后一届特意为难一下啊？”
“肯定的，我也感觉难，那选词填空什么东西，阅读A篇B篇是人做的吗，还有完形，对就是完形, 也太恶心了吧……”
附中高三这栋楼没做考场，很多书和卷子还都堆在教室和走廊里。老师们这会儿在开会还没结束, 刚刚考完心飞了的学生们快把这栋楼吵炸了。
路嘉茉坐在位置上，毛绘雯他们在和她对答案，毛绘雯问她，“你完形最后一段那几题选什么？”
“CABAC。”路嘉茉回忆了下，“你呢？”
“啊啊我好像和你一样的，但又好像记不清了。”毛绘雯栽到桌子上，有气无力的，“麻了，今年真的感觉难了，也不知道分数线会怎么样。”
旁边另一个女生也一脸愁容，“是难，我也麻了。”
“我才要麻了，”邱果是个不对答案党，在旁边听得快疯了，“别对了别对了，估分时候还得再对一次呢。”
“就是就是，越对我心越凉。”姚羡在旁边帮腔，“聊点开心的，一会儿咱散伙饭是在西园吗？”
“对啊，七点，我选的地儿。”邱果说。
十分钟后，陈辛夷开完会来教室时，连黑板上都已经被乱写乱画满了。她知道这群小兔崽子早关不住了，站在讲台旁，敲了两下桌面，“行了行了，我就两句话，说了就让你们走。”
“下周五14号来学校估分，然后28号来学校填志愿，记得这两个时间点啊，别都把心玩野了。”陈辛夷又敲了两下桌子，把嗓门放大，“还有啊，老生常谈，放假了不管出去玩还是在家都要注意安全。”
话音刚落，教室里一片欢呼起哄声，还有几个调皮男生的假哭声。
“辛总，真的舍不得你啊。”
“呜呜呜辛总以后不会见不到了吧。”
陈辛夷被他们逗笑了，看这群学生，不跟他们矫情，“都得了吧，赶紧走，把桌椅板凳放好再走。”
结束这会儿，还不到六点，盛夏天的太阳还挂在天上。
校园广播里应景的在放那几组毕业专用歌曲，各班基本都放了，楼梯里走廊上，学生们勾肩搭背的，嘻嘻笑笑的，有抱着书的，有拿着饮料的。
路嘉茉先回了一趟家，她本来只想将校服换了，但刚从房间里出来，就又被盛芮推回去。
在盛芮坚持下，换了好几套衣服，最后换上件裙子，才满意的放她出来。
她到西园的时候班里的人已经有不少人在了，一共四桌，零零散散坐了大半。
邱果在位置上冲路嘉茉招了招手，她十分钟前就到了，路嘉茉一坐下，就跟她说打探到的消息，“隔壁一班也定在这边，五班也在。”
邱果里面一个位置上的黄伊灵倒了杯玉米汁递给路嘉茉，见怪不怪，“这里距离学校近，都选这儿都不奇怪。”
路嘉茉喝了一口玉米汁，看了看四周的人，“绘雯呢？还没来吗？”
“啧，所以和你说五班在这儿的呢啊。”邱果挑起眉，一脸揶揄，“咱雯姐暗恋对象就是五班的，去五班那包厢玩了。”
“哦。”路嘉茉眼睛睁大恍然明白了，原来经常和毛绘雯一起的男生是五班的啊。
旁边黄伊灵不知道这事，好奇地问：“谁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邱果仔细想了想，“丁延，小半年了吧，这不高三太紧张了，所以藏得比较深。”
说话间毛绘雯回来了，果然脸红红，眼睛亮亮的。
她坐下来后，陈辛夷和几个任课老师也到了。
散伙饭正式开席了。
老师在的时候，这群人还装着乖宝宝。等老师一走，酒也上了，胆子也大了，平时不敢玩不敢说的全都拿上台面了。
“坦白局，”姚羡拎着一提啤酒放到桌上，站在桌边一脸得瑟地叫嚣，“都敢不敢来。”
“靠，给你装上了，谁给不敢来谁孙子。”
“就是，来来来”
“那你们不要玩不起啊，说了是坦白局，就必须都是真心话啊，不然就现在退出。”姚羡跟这群玩意约法三章。
“那必须啊，看不起谁呢，快点开始。”邱果跟他叫。
也不知道谁为了烘托气氛，将包厢里的灯都关了一半。
餐桌上撤掉了一半的菜，酒瓶在中间转，速度由快到慢，谁都不知道停在那儿，想想就刺激。
路嘉茉心里也有点好奇，盯着酒瓶看，看到底能停在谁那里。
“我靠哈哈哈哈姚羡是你自己。”一个男生立刻大笑叫唤。
然后一桌人集思广益了个问题，“我们班有没有你喜欢的女生。”
姚羡的脸立刻憋红，眼神瞟了半天，磕磕巴巴地憋了个字，“有。”
“我日真的有啊。”
“谁啊谁啊。”
起哄声更大，姚羡的脸红到不能再红，耍赖犯怂道：“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
众人“切”声中，又开始了下一轮。
路嘉茉不是很害怕这个游戏，她身边邱果也很兴奋，没一会儿酒瓶停了，停在了一个女生面前。
那女生脸一红，但胆子很大，表情跃跃欲试地等着问题。
“你有你喜欢的男生微信么？”女生的朋们达成共识后问。
女生脸更红，“没有。”
“那你敢去要吗？”
很明显就是借着散伙饭和游戏在达成目的，女生纠结了会儿，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路嘉茉看见她走到同班一个叫顾星哲的男生面前，顾星哲很大方地直接拿出手机递给她扫。这一下子，将包厢里的气氛推到最高潮。
路嘉茉被他们起哄声叫得都快耳鸣了，她看见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握着手机站起身往外走。
他们班对面的包厢就是一班的，他们门没关严，吵吵闹闹的和他们二班不分伯仲。路嘉茉一直走到餐厅中间的小花园才安静些。
“盛阿姨。”路嘉茉接通电话，乖巧地叫人。
盛芮知道他们今晚肯定要玩到很晚，“晚上结束晚的话，和盛漾一起回来，别管他们班什么时候，直接叫他走就行。”
“嗯，知道了。”
“那你玩吧，玩开心点。”盛芮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路嘉茉没直接回去，她坐到挨着墙放着的长椅上。看见前面大厅里又来了一波人，有几个还穿着附中的校服，应该是又来了个班，黄伊灵没说错，太近了确实都把地点放这儿。
她手机里消息很多，各个群都在闹，疯狂刷屏欢庆高考结束。亲戚朋友也有几个来庆祝她，让她好好放松下。
她简单回完后，看着一个头像，有点发呆，忽然——
“怎么坐这儿？”头像主人在她身旁坐下，盛漾刚要说什么，耳边突然传来几声脚步声。
他话打算继续说，被一个男声抢了先。
“你知道的吧？”那男生站在小花园的桂花树前，他前面还站了个长头发的女生。他说完这五个字，抬眸看了眼女生，“知道我喜欢你的吧。”
女生点了点头，男生直接拉住女主的手，“那你做不做我女朋友啊？”
女生又点了点头，男生笑起来，这下更直接地低头亲了女生下。
路嘉茉看着他们两亲了五分钟才走，他们两是走了，但空气里的黏糊没有带走。
她手指捏紧了下手机，目光还盯着那颗桂花树看。
盛漾见她视线一直留那儿，开口：“人都走了，还看啊你？”
“第四个了。”路嘉茉说。
盛漾愣了下，他像是没听懂，侧过头朝她看过来，“什么？”
“不对，好像第五个，”路嘉茉没看盛漾，她视线回到自己手上，“就今天晚上这样类似告白的，第五个了。”
盛漾还没懂她什么意思，心跳莫名快起来，眼睛在阴影里也特别亮，低声问：“怎么了啊？”
这下路嘉茉抬头看他了，“所以，你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啊？”
“靠，你出去一趟怎么魂都没了。”程睿见盛漾一回来就坐在椅子上，旁边谁跟他说话都搭不上频道，跟他妈魂被人卖了一样。
盛漾没搭理他，或者说他说什么，他压根就没听进去，他被路嘉茉给问懵了。
程睿见有个女生走过来，含含蓄蓄地一直盯着盛漾看，他心里又骂了一句，直接推了下盛漾。
盛漾这次被推清醒了点，他眼神有点莫名地看向程睿，程睿给他使了个眼色，指了指旁边的女生。他看了一眼，眼神更莫名了。
另一边，二班包厢里，邱果看着脸红透了回来的路嘉茉也很神奇，“接了什么电话啊？脸红成这样。”
路嘉茉连忙摇摇头，她拿起面前的杯子，将里面的玉米汁一口气喝完了。
天呐，她怎么会直接问盛漾那样的话，搞得她好着急一样，虽然她确实有点着急。
这天晚上散伙饭这边不到九点就结束了，后面他们还约了去唱歌，看起来准备通宵。
路嘉茉没去，她觉得时间还早，而且对面一班特别热闹完全没结束的迹象，主要是刚刚那话问得她有点害羞。
她从巷子里走出来，路过附中大门的时候，忽然有人从里面骑车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