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
关爱国老实回答:“溜冰。”
见林忆苦跟着一起走,他没话找话问:“忆苦哥,你去哪儿?”
“没事干,溜冰也行。正好顺道和你过去,还能说说话。”
关爱国:“……”
早知道就不多嘴问了。
听到他们的声音离得远了,江桂英摇头叹气道:“为了忆苦,你方大妈愁得白头发都冒出来了。”
关月荷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江桂英的头发,黑发里也掺了几根白头发。
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也白搭。这话说得容易,想让长辈们听进去,难。
她还是不白费口舌了。
江桂英也不在意她搭不搭话,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方大妈盼着他早点成家,又不想他随便找个人结婚凑活过。忆苦也是,从小就倔驴脾气……得,你也是倔驴一头。”
关月荷小声地哼了下,说林忆苦就说,怎么还扯上她呢?
“你们现在比我们那会儿好多了,现在提倡自由恋爱,不准搞包办婚姻。我们那时候,读过书的才说自由恋爱,包办婚姻才是大多数……我年轻时候但凡多认识几个字,我也不和你爹过。”
关月荷来劲了,给她妈当传声筒,去敲里屋的房门,“老爹,您听到没有?我妈说了,但凡多认识几个字,都不和您过。点您呢,林大爷给方大妈送新棉袄,您送了个啥?”
屋里一点声响都没有。
江桂英气呼呼地道:“送了瓶酒!”
怪不得她今年除夕夜连一滴酒都没沾着,原来全是被她老爹牵连的。
“那酒呢?”
“换给伍二妮了,她家要办喜事儿。”
一眨眼就到了年初三,伍二妮和金洪昌顺利领了结婚证,傍晚趁大家伙都下班了,挨家挨户地去送喜糖。
俩人都是二婚,家里也没别的亲戚了,只打算请介绍人和邻居们晚上过来家里凑凑热闹,不摆酒请客。
但邻居们上门道喜时,礼也是少不了的。
关月荷送的毛巾,这还是她搬新家请客时收到的,毛巾叠在柜子里近三年,拿出来还是跟新的一样。
伍二妮屋里挤满了人,女同志们坐炕上吃炒瓜子花生,男同志们坐桌上抿着小酒闲聊。还有一堆小孩进进出出的,拿到了糖果就呼呼地往外冲。
关月荷刚挨着林思甜坐下,俩人就分到了林忆苦给的糖果。
她们也拿得毫不客气,当下就收进了自己口袋。
“怎么不见许成才他家的人过来?”过来凑热闹的谢大妈问。
金洪昌和许老大都是组装车间的工人,一个车间的,平时没矛盾,现在住得这么近,按理来说,应该要过来凑凑热闹的。
二大妈看了眼背对着她们坐的林忆苦,“不好意思过来呗。”
很快,关月荷就知道为什么了。
她和林思甜手挽手去厕所,林思甜给她接了惑:“许小妹不是又掰了一个对象嘛?”
“啊?等等,国庆谈的那个掰了?”
“你在家时间比我还多,消息怎么还更落后呢?”林思甜道:“国庆那个早掰了,刚掰的是年前联谊会上认识的。那男的抠搜得要死,说请许小妹看电影,看完了,还要找许小妹平分电影票的钱。电影票是厂里发的,那男的没花一分钱,这都要平分,是我我也要掰……”
关月荷都忍不住同情许小妹了,这些年下来,净谈到了些不靠谱的。
唯一靠谱点的,就是当初大过年给她送肉的男同志。但因为那块肉,许家除了许成才,其他人全进了医院,男同志家里觉得许家毛病多,不肯接受许小妹,掰了。
但这些不是重点,“又掰了一个对象,然后呢?”
“然后?”林思甜翻了个白眼,“许大妈来找我妈,说让许小妹和我哥谈谈看,说不定俩人能成。”
“我妈没同意。”大家邻居这么多年,许大爷许大妈家什么性子,她家一清二楚,要是这亲结成了,以后许家肯定不少事找上门。
再说了,就许小妹那脾气,能愿意跟着去随军才怪。当兵光荣,离家去随军的军嫂可不容易。她妈想着最好还是让她哥在部队里找对象。
“没同意也没啥啊。”谁家结亲是一谈就能拍板定下来的?
有念头是一回事,能不能谈成是另一回事。总不至于因为没成,以后都不和邻居来往了吧?
林思甜唉了一声,“本来事儿到这步就算结束了。但是!”
关月荷竖起耳朵。
“许小妹找了我哥,问他凭啥看不上她。我哥说她从小就脑子有毛病。把人气得一路哭回去,许大妈还找上门骂我哥来着。”
关月荷:“……”
“我看许小妹也未必看得上我哥,就是憋着一口气呢。”毕竟,许小妹再次见着她哥时皱着眉说,林忆苦你怎么长这样了?
眼里话里的嫌弃十分明显。
许小妹喜欢长得斯文的、能顺着她的,她哥以前脸白的时候看着倒是挺斯文的。现在完全变了个样儿,是够有气势了,但看着就不像是好说话的。许小妹自然就看不上了。
林思甜叹气,“当林忆苦的妹妹真倒霉,我以前没少被许小妹翻白眼。”
关月荷哈哈笑道:“当关月华的妹妹也是啊!”
她们两个都是被殃及的池鱼。
“你还好,你姐夫算是你朋友,熟人,知根知底。我真怕我未来嫂子是许小妹那样的。希望林忆苦睁大眼睛找媳妇儿吧。”林思甜双手合十,借着夜色拜了拜。
“往厕所那方向拜,你完了,你哥要给你找个又凶又能打的嫂子收拾你哈哈哈……”
“啊啊啊,呸呸呸!刚刚的不算!”林思甜急得跳脚。
跟在她们身后的林忆苦被气笑,她俩私底下就这么编排他的?
热闹过后,各回各家。
林思甜回了屋,还在回想刚刚她哥在她房间门口对她说的话。
“在外头多说点你哥的好话成不成?”
她也没在外头说他坏话啊!林思甜心想,她最多和月荷骂他几句。
许成才结婚成家后,她都没怎么和他说八卦了,更没和他说她哥坏话。
林思甜躺进被窝,把手电筒关了,敲了敲墙壁,“找不到对象就莫名其妙。”
隔天,关月荷没去汽车厂,早早起来收拾好家里,跟邻居们借了板凳,就去胡同口等着了。
“月荷,今天不去上班了?”
“工作做完了就不用去了。我舍友们待会来做客。”
后天就要回学校开学了,她也没法继续去厂里上班。
一听说关月荷的大学舍友们要来做客,大爷大妈们也不着急走了,不是去二号院找白大妈或者二大妈闲聊,就是和关月荷一起,在胡同口等着。
他们倒不是好奇现在的大学生长什么样,纯是闲的。
还想看看有没有男同学一起过来,这要是有,那不就有可能是月荷的对象?
让大爷大妈们失望了,一帮穿着绿色军装的女同志整齐地列队走来,没有一个男同志。
“月荷的舍友长得真精神。”大爷大妈们夸道。
和月荷一个样。
关月荷家来了十个舍友,屋里你一句我一句的,比二十个人说话还吵。
“哇!月荷!你居然上过报纸啊?!”
“哪里?我也要看!哇!卓越服装厂关月荷同志,徒手制服持枪逃犯!你居然没和我们吹过?!”完全不像是关月荷同学的性格。
“这里还有奖状!真厉害啊,月荷!”
“卓越服装厂一九七零年先进工人。”春梅拿起搪瓷杯把上头的字念完,又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转头给她竖大拇指:“优秀!”
“月荷,这是你自己的房子啊?我们以为分到的房子就只有小小一间!”
“对啊,胜华说屋里肯定坐不下,我们中午去群众饭店吃饭……后头是厨房呢?!”
“哇,月荷你家也有个炕啊,这么大块地方就你一个人躺?怪不得你在宿舍睡觉能滚到地上!”
“月荷……”
关月荷耳朵嗡嗡的,这个喊了她,那个又接上,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回答。但舍友们似乎也用不着她说话,她们自己哇哇一顿惊叹,然后三三两两凑一起就能自问自答。
好不容易等她们稀罕过了,她才开口道:“我准备好菜了,今天在家吃。”
“那我们去外头买馒头回来。”来的十个人凑了不少票,肉票放在了客厅的五斗柜上,剩下的粮票留着买馒头当主食。
关月荷也不推辞,她的舍友也很能吃,她是真没实力请她们敞开肚皮吃饭。
肉票给多了也没事,她给做些肉酱带回学校给她们分。
林忆苦过来借车,冷不防就和一屋子穿军装的女同志对上了视线,他差点以为自己回部队了。
“月荷!有人找你!”
“谁啊?”关月荷从厨房后面绕出来,看见林忆苦,就把挂墙上的车钥匙取了下来给他,再次道:“我后天回学校才用车,忆苦哥你把车推回家放着吧。”
每天都跑一趟借车还车,他不累她都嫌麻烦。
林忆苦照旧应了下来,又往她身后看了眼,“都是你舍友?”
“对。”
“行,不打扰你们了。晚点还车给你。”
趴在窗边看着的舍友见林忆苦把车推出后院,“月荷,这也是解放军战士吧?谁啊?”
素萍灵光一闪,“是不是你提过的邻家哥哥?在南边当兵的那个?”
“是,今年回来探亲的。”关月荷答完就给她们分配任务干活,“虽然你们是来做客的,但也得自力更生。”
江桂英想过来帮忙,还被舍友们给拒绝了。
于是,江桂英就边看着她们干活,边问关月荷在学校的情况。
“月荷在学校表现很好啊,老师经常夸她。对了,月荷现在在我们宿舍,掰手腕第五名,比刚入学的时候前进了五名。”
有五个舍友提前结束学业回了部队,她的排名自然也跟着往上涨。
江桂英一脸稀奇,“上学还得掰手腕呢?这算是学军的一部分吧?”
“算。月荷跑步也厉害呢。”大家默契地没说是跑食堂的时候最厉害。
她们做了两年舍友,天天同进同出去学习,今天聚到一块儿了,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江桂英识趣地给她们腾地儿,转头去找方大妈借缝纫机做衣服。
“月荷和舍友处得真不错。”方大妈羡慕道:“你们家月荷性子敞亮,做事也利索,等毕业回厂里了,以后肯定差不了。”
“思甜也不差,我听说她们参加的培训班,以后是有机会转当医生的。思甜和谁都能聊得来,嘴甜,以后更差不了。”
俩人做了二十年的老邻居、老姐妹,知道只夸到对方闺女就够了,要是再提到儿子,那就坏气氛了。
但天天在家,事也就那么多,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家里的烦心事。
方大妈把手里的布往旁边一扔,“我现在懒得想了,管他找不找对象吧。牛不喝水强按头也没用,他要是能打一辈子光棍,也算他有本事。”
“缘分这事儿啊,说不好。说不定你不着急了,人家就找着了。”江桂英开玩笑道:“我俩当初还说想做亲家呢,得亏没成。”
她家月华暴脾气,忆苦更是难管,这俩要是硬凑到一起,怕是要把整个三号院掀个底朝天。
方大妈笑道:“我还真想过,但不是他俩互相看不上嘛,我都没敢提。”
其实,就因为两家关系太好,她才不好开口,尤其是忆苦进部队之后。
换位思考下,她能同意忆苦去当兵,但没法赞成思甜去随军。在城里有工作,还离家近,就在本地找个对象成家多好。跟着去随军了,人生地不熟的,家里照顾不到,男人也不一定靠得上。
老姐妹肯定也是不想自己闺女跑到南边去随军的。
也是想着随军辛苦,她琢磨了半个月,自己也想开了,还是让林忆苦回部队自己找去。
至于林忆苦说会争取调回来,这话她就没当真过,调回来是那么容易的?净会说瞎话骗她。
关月荷家里热闹了大半天,舍友们吃饱喝足,要赶在天黑前去坐车回学校,才依依不舍地起身道别。
“过两天回学校又能见到了。”搞得好像就要毕业各奔东西了似的。
但把舍友们送上公交车、看着车子远去后,关月荷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没进大学前,两年半的时间很长,她心里想着希望早点毕业回厂里。但眨眨眼,两年咻地一下就没了,她又觉得两年半太短。
知识还没有学透,舍友也没处够……
低头踢开脚边的石子,深深地叹了声,叹出一团白气。
不经意抬头扫了眼前路,就看到了穿着黑色大衣扶着自行车、站在银杏树下静静看过来的林忆苦。
她突兀地笑了下。
送舍友们出来坐车时,舍友们还在感慨道:“咱邻居家的哥哥长得真得劲啊。”
这话真应该当着林思甜的面说,省得林思甜天天说她眼睛看书看坏了才会觉得林忆苦长得帅气。
现在再这么远远一看,嘿,长得确实贼得劲。
要是林忆苦是个哑巴就好了。
“一天天傻愣愣地笑啥?”
关月荷嫌弃地噫了声,“你真烦!”
嫌弃完,收到了林忆苦给的借车谢礼——一包新出的糕点,关月荷又觉得林忆苦还是帅气的。
“嗯,好吃!”关月荷满足地点头,“我回学校前再去买一包。”
林忆苦忽然发现她脑袋上面有两个旋,小的时候好像没有?
他不太记得了。
“嚯!你俩搁这儿淋雪呢?”二大妈揣着手跑出来,赶着去上厕所,看他俩跟看俩傻子似的。
“啊?下雪了啊?!”关月荷仰头看,果然被雪花砸到了脸上,眨了眨眼,又撞进林忆苦的眼睛里。
俩人同时愣住,但关月荷很快回神,一抹脸,“下雪了,回家!”
小跑回了二号院,没一会儿又哒哒哒地跑出来,从林忆苦手里接过自行车,“谢谢忆苦哥的糕点,车子我就推回去了。”
看她多识趣,拿了吃的就帮忙干活。
过了好一会儿,二大妈从厕所出来,同样脚步匆匆,特意停下来观察发愣的林忆苦,“忆苦?不回家啊?”
林忆苦点头,“回。”
回到家了,摸摸胸口,还觉得心口扑通得飞快。
“回来了?过来试试新衣服。南边天气暖,等你休假结束,穿这身回去正好。”
林忆苦瞬间就平复下了心情,“妈,我要提前回部队了。后天就走。”
“啊……”方大妈刚想说他木头似的不搭理人,转头就听到这个消息,慈母心又涌了上来,忍住失落,哦了声,“那我给你收拾东西,你看看要带些什么走?”
“我什么都不缺。”
“哪有不缺的……算了,不问你了,我看着准备。”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江桂英帮忙把被子绑自行车后座上。
关月荷又检查了一遍,“嗯,都收拾了。”包里装了十几个鸡蛋,是她过年时剩下来的,全煮了带去学校。
推着自行车出了胡同才上车,还没到公交车站就看到了在候车的林忆苦。
“再见啊,林忆苦!”她挥了挥手,车子就冲了过去。
昨天她就知道林忆苦要提前回部队了,还送了他一瓶自己做的肉酱,感谢他这次休假回来没少请她吃好吃的。
身后等车的人看着她成了个小黑点才收回视线,“果然,用不着了就是林忆苦。”
话音刚落,小黑点又冲了回来,停在他旁边。
关月荷一把拉开他的大衣口袋,从包里掏出来六个鸡蛋分给他,露出来的双眼亮晶晶的,像波光粼粼的海面。
“一路平安,工作顺利,下次见啊忆苦哥。”
送了鸡蛋,人又风风火火地踩着自行车走了。
林忆苦拍了下沉甸甸的口袋,自言自语道:“下次见。”
临时决定送鸡蛋的关月荷骑到半路察觉到了不对劲,停下车来数包里的鸡蛋,数了两遍才发现给林忆苦给多了。
宿舍里,除了她之外,十个舍友盯着桌上的九个鸡蛋大眼瞪小眼。
“怎么分?”
关月荷缩在自己的床位上,小声提议:“掰手腕?”
第53章 毕业
宿舍的本场掰手腕比赛, 关月荷同学禁止参赛。赛后,最后两名同学分一个鸡蛋,关月荷同学只能看着舍友们吃……
“你怎么想的?”春梅怀疑她就是想看大家掰手腕, 所以才搞出来这个损招。
“我不是啊!”关月荷觉得自己冤枉, 但仔细想想, 自己也不是那么冤。
“唉,一时冲昏了头脑。早知道……”
没有早知道, 并且嘴巴还是被塞了一块鸡蛋。“还是素萍你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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