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林望一贯地好说话。
夏知多嘱咐了句,“到时候你骑电动车来。”
通话结束,田苗苗双手合十地感谢,“太好了。”
夏知注意到苏芮愣了一下。
下午三点,林望准时到达,开朗地跟几人打着招呼,“要搬的就这些对吧?”
夏知她们已经提前把东西从宿舍楼里搬出来了,在宿舍门口堆着,“就这些。”
夏知走过去给他递了瓶饮料,关心道:“那么晒,你怎么连个帽子都不戴?”
林望神情古怪地接过饮料,怀疑自家妹妹被鬼上身了,跟他说话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不应该直接问他是不是傻子吗?“也还行吧,没特别晒。昨天的天气预报还说今天会下雨呢。”虽然现在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
几人行动起来,骑着小电驴在学校道路穿梭。
搬到第二个来回时,林望路过篮球场时碰见了池知聿。当时心里就不平衡了,他以为夏知只喊他是因为池知聿有事来着,结果人家看着挺闲的呀。
咋了,亲哥就能随便使唤,男朋友就不舍得了?是闹别扭还没和好吗?
那他帮个忙。
林望干脆喊了两声池知聿,把人从球场上叫下来了,第一句问:“你跟夏知和好了吗?”
“没有。”
池知聿说这话时眼睫往下垂,一副郁郁的模样,林望一看就知道他是缺个机会,还有感情。他妹天天做曲奇,好不容易把人追到手的,可不能就这么黄了。
“那你现在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帮忙?她一个朋友要搬宿舍。”林望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用着推销的语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于是池知聿去帮忙了。
夏知运完一趟在宿舍门口看到池知聿,再看一眼正拍他肩膀的林望,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谁能告诉她一下,正跟她冷战的池知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林望喝了口水用轻松的语气反问:“他和你什么关系?来帮你的忙有什么奇怪的,该使唤就不能心软,喊我的时候怎么那么痛快呢?”
池知聿跟她对上视线,张张嘴巴,“我刚好没事。”
“哦哦,这样啊。”所以就被拉来做壮丁了?估计是还没分手,没意思拒绝。
夏知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苏芮没在,也就没听到林望刚才那番话,但搬完后他们还计划着一起吃饭来着,暴露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或者把约定时间提前呢?她咬了咬唇,“待会儿我们两个人去吃饭吧。”
这话是对池知聿说的。
他怔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黑眸中是隐约的笑意,“好。”
“这不就行了吗?”对于眼下看似皆大欢喜的结局,林望非常满意地一拍手,又感慨,“我电动车没电了,待会儿还得去充电,我没拿充电器,夏知你带了没?”
“带了。”夏知把充电机给他,顺便压低声音嘱咐,“说好了,不跟别人说咱们是兄妹的,别忘了。”
“知道知道。”林望说他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老天好像故意不遂人意,约好了去吃东西,结果突如其来的雨扰了人的兴致,最后一个来回时天空轰隆一声,雨哗的一下就落了,还在大街上的人被浇了个狼狈。
其中就包括了夏知几人,虽然很快穿上了雨披,但也没了聚餐的心情。
“要不这次先算了吧,我想回去洗个澡。”夏知先开了口,她实在讨厌湿漉漉的感觉。
其他人基本也是这么想的,就说了下次有时间再约,各自散去,只有池知聿没有要走的意思,主动对夏知道:“我送你和你哥回家吧。”
一路无话,原因复杂。
夏知觉得是他俩还没和好。
林望是觉得多了他这个电灯泡,小情侣不好腻歪,他也是第一次坐这种连门都不知道怎么开的豪车,不是很自在。
池知聿看到夏知戴了耳机。
淋的那场雨,与日俱增的心理压力,种种堆积,导致夏知在一个普通的早晨病倒了。定好的闹钟在床头柜上“哔哔”作响,她被吵醒了,胳膊却怎么也抬不下来,眼睛也烧得发酸。
林望起床后没在餐桌前发现自家妹妹的身影,去敲夏知卧室的门,得到一声蔫哒哒地回应,推门进去一模脑袋才发现:“你发烧了,早知道昨天就让你先洗澡了。”他俩玩剪刀石头布决定,夏知输了。
又对客厅里喊,“妈,夏知发烧了!”
林望被赶去上学,夏知被家长送到医院打针吃药。
吊瓶的针头插入白皙的手背,往里滴答滴答地输送药水。夏知盯着看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最大的失误是出门时没拿手机,不然现在还能听听小说打发时间,她把自己的想法跟夏母说了。
夏母没好气地剜她一眼,“都生病了,还惦记着玩手机,给我好好睡觉。”
被教训了的夏知小声哼唧,“我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
“打完针咱们就回家。”夏母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声音轻柔,如飘忽的夕雾。
夏知慢慢闭上眼睛,想到了自己原本的父母。她爸妈都是很怪的人,从不像其他家长那样要求她什么,最常说的话就是开心就好,似乎从事的是需要保密的职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音讯全无。但确实是很温柔的人,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跟她玩。
夏知脑袋昏沉了一天,从医院到回家,整个人像是被霜打了的小白菜。
她躺在床上,自己也不确定睡了多久,听到外面窸窣的声响以及说话的声音,在说她生病的事。
“啊,你们好。”夏母跟林望身后的两人打了个招呼,赶紧让人进屋坐下,又忙里偷闲地瞪了自家不懂事的儿子一眼。平时不见带同学回家做客,今天妹妹生病了倒领人回来了,生怕不够忙是不是?
林望接收到了谴责的信号,赶紧解释:“不是我朋友,是夏知她同学,听说她生病了想来看看。”
夏母给人倒了茶,“这样,我去看看夏知有没有醒,好好的突然生病了,打了一天的点滴。”
等夏母走开了,林望对两个客人叹口气,直白道:“就是发烧了,没什么好看望的,你们又不是医生,看了她人就好了。”
去晚会排练那儿帮了忙,他正打算回家,就被恶霸一样的池知聿给拦住了,问了一堆夏知的事,最后提出探望请求。之前都见过家长了,那就答应呗,结果路过的苏芮刚好听到了,就提出了一起。
林望不太擅长拒绝女孩子的请求,于是两人就这么被他带回家了。
“林、林学长,夏知学姐是你妹妹吗?”坐在沙发上的苏芮冷不丁地开口询问。
林望眼睛睁大了些,“你不知道,就要跟着一起?”
“我听你们提到了学姐的名字,所以……”苏芮终于搞清楚了几人的关系,不好意思地笑笑。
林望拍拍自己的脑门,不忘记叮嘱,“你知道就行,别再跟别人说了。”
“怎么跟同学说话呢?”夏母一出来就训斥林望没礼貌,又对沙发上坐着的两人换成笑脸,“去跟夏知说说话吧,她就是发烧了,不严重,等好了就回学校了,还让你们记挂着专门跑一趟。”
夏知只听说有同学来找,又隐约听到了女孩子的声音,猜着是田苗苗,毕竟是少数知道她和林望兄妹关系的人。
都计划好跟田苗苗聊什么了,一抬眼——
俊男靓女两位,标准的男女主角登场。
夏知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怎么一起来看我?”
苏芮简明扼要地解释:“我听池同学跟林学长说想来看学姐,我就想跟着一起。”
“原来是这样。”生病导致声线发闷,脑子转起来也慢几拍,但夏知依旧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相当重要的一点,女主知道了她和林望的兄妹关系,误会解除。有种要完蛋了的心酸,本就昏沉的脑袋更难受了。
她一口气把床边的水喝了个精光。
池知聿帮忙满上,用手心测她额头的温度,眉头蹙起,“很难受?”脸色这么难看。
夏知把他的手扒拉下来,乖乖点头:“嗯,难受。”
池知聿抿了抿唇,“我带了肉松小贝和麻薯,要不要吃?”
苏芮也说她带了千层和泡芙,“我听说学姐喜欢抹茶,特意买的抹茶口味的。”眼下这样的情况,她再猜不出面前两人的关系就是傻瓜了,虽然感觉到自己有点多余,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夏知察觉到了她的局促,就笑着说自己刚好想吃泡芙,“谢谢。”
苏芮说她放到外面的桌子上了,这就去拿,转身出门。
平时没觉得小的卧室只剩下夏知和池知聿两人,莫名显出逼仄。
夏知不适应沉默这个毛病永远改不了,她绞着手指找话题,“今天课不多吧?”
池知聿回:“嗯,不多。”
夏知继续问:“下雨过来的路上是不是挺堵的?”
池知聿又是一声“嗯”,语气淡淡的,“去甜品店绕了点路。”
连得了两声“嗯”,夏知点点头,试探道:“那你不生气了是不是?”
这次池知聿没嗯,凤眸中尽是无奈,抬手扯了扯夏知的脸颊肉,反问:“这就是你哄人的方式吗?”连句好听的话都不说,他看起来是什么很好哄的人吗?
感受到态度的软和,夏知笑嘻嘻。
从私心出发,她不想和池知聿之间存在不愉快,哪怕分手也该是和平分手,之后还是好同学,好朋友。
话说回来,苏芮拿个泡芙怎么花了那么长时间,是有事回家了吗?
另一边苏芮去拿泡芙,刚好碰到了被安排去洗水果给客人吃的林望。
林望没话找话,问苏芮觉得他们大学怎么样,能不能适应。
苏芮拢了下耳边的碎发,“还好,就是学校有点大,早八要很早就起来。”
林望胡乱点点头,让她吃刚洗好的葡萄,又问:“我刚才看着又下雨了,你待会儿怎么回去?”
苏芮:“我打车回去。”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旁的照片墙吸引了苏芮的注意,她从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尚且年幼,还没有减肥成功的自己被两个朋友揽在中间拍出的照片,阳光下的笑容灿烂,像是不曾有过任何烦恼。
谁能想到这张照片是在她被喊肥猪后拍的。
苏芮都快忘记曾经的自己了,她在减肥成功后剪碎了所有照片,一股脑地扔进垃圾桶,如同扔掉了遭人嫌恶的过去。她注视了照片好一会儿,略带释然地笑了声,“确实挺像肥猪的。”
“什么?”林望皱眉看她。
不大不小的音量让他每个字都听清了,只是难以置信有人会这么说话。他毫不掩饰地冷了脸,“不要这样说我的朋友。”
苏芮为之怔愣,看着眼前的林望,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盛夏,彼时还是个寸头小豆丁的林望也是这样,跟欺负她的孩子打起来,要求人家跟她道歉。
她张张嘴巴,努力用开玩笑的轻松口吻,“可她确实很胖。”还想要解释更多,说她就是当年的小胖。
可林望打断了她,“所以呢?”他的眉头并未舒展开,“你就可以侮辱她了?胖一点又怎么了,她性格很好,至少不像你一样喜欢对人评头论足。”
苏芮剩下的话堵在喉咙,像是被掐住脖子般脸涨得通红。
她被吓了一跳,不是被林望的冷脸,而是被自己吓了一跳。是的,她刚才用以前绝对不想听到的词形容了自己,像是看开了,其实没有,而是选择站在了嘲笑自己的一方,可她确实很胖,所以活该被喊肥猪,被欺负贬低吗?
苏芮心口压了块巨石,眼睛中泪光闪烁,“我、我……”
这下轮到林望慌了,他这个人从小就见不得旁人掉眼泪,尤其是女生,还是被他给惹哭的,慌慌张张地道歉说对不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学妹,我说的有点过分了,你别哭,别哭了。”连着说了好几声的对不起。
咔嚓玄关门被拧开的声响,“林望!”夏母刚才出门给客人买零食去了,刚进门就发现自家儿子给人小女生弄得掉眼泪,气得脑袋都大了一圈,“你怎么回事?!”
林望苦着脸,给苏芮递纸巾。
夏母替儿子给她道歉,“告诉阿姨,他怎么你了,阿姨替你好好教训他。”
苏芮使劲摇摇头,“不是,是我的错。”她把纸巾捂在脸上,“我想回家了。”
胳膊被亲妈恶狠狠地拧了一把,林望疼得龇牙咧嘴,真想找个楼跳了,“我送你。”
“哎,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同学呢?”夏母想起,转身去卧室喊人。
她想着一起来的,肯定要一起走嘛,然后一进次卧门就看到客人在给她女儿喂水,杯子都递到嘴边了。毕竟是小情侣,腻歪一点也是很正常的,夏母揶揄地笑笑,“怎么让客人喂呢?”
夏知脸都被笑红了,将杯子接到自己手里,“妈,怎么了?”
夏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知知,那个女同学被你哥弄哭了,说想回家了。”
“啊?”夏知怀疑自己的耳朵。
虽然不明白具体情况,但也大概知道她妈过来的目的,夏知扭头看向池知聿,“你们一起来的,她一个人走没关系吗?”
池知聿接收到暗示,“我和她一起走。”
“路上小心。”
池知聿轻轻地应了一声。
夏知是在十五分钟后,从她哥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比了个无语的大拇指,“难怪。”
林望一头雾水地问:“难怪什么?”
夏知:“……难怪她说出去拿泡芙就没回来。”也难怪你个笨蛋最后都是单身。
“咱妈已经把我骂过一遍了。”林望无助抱头,他也后悔,不过不是后悔维护朋友,而是觉得可以委婉一些说的,起码别把人弄哭了,“我道歉了,但她好像没接受,你们俩不是挺熟的吗?帮我说点好话成不?”
“那就等我病好吧。”
夏知摆摆手让林望从房间里出去,脑袋疼,都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该怎么走。
她这病来得凶,也不乐意被轻易送走,夏知脑袋晕乎了几天,一直到周末都还是头疼无力。
不过正事不能落下,她还记得跟池知聿的约定。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趁着脑袋转不动,现在什么都好接受。
夏知:明天我们约在哪儿见,还是ML甜品店?
吃只鱼:你病好了吗?
夏知将旁边的冲剂一饮而尽,手指点点屏幕:好了。
吃只鱼:那明天我去接你。
翌日,最近一段日子少有的大晴天,才早上九点钟,阳光便晒得人睁不开眼,把一周阴雨天积攒的湿气一股脑地晒没了。
夏知出门时,林望正在哼哧哼哧地刷被雨水弄脏的鞋子,看到她要出门,“哎”了一声把人拦住,“你病还没好呢,打算去哪儿?”
夏知戴上口罩,闷闷道:“去把剧本给演完。”
林望发现自家妹妹说话越来越难懂了,他看着夏知泛白的小脸,“你看起来心情很差,没关系吗?”
“没有。”
夏知出门,在小区门口停着的车子里与池知聿见面。
池知聿穿得很休闲,白衬衫加青黑色的工装裤,脖子上戴的是夏知送的项链,望向夏知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满满的少年气。可惜被看的夏知没有注意到,她捏了捏口罩,试图让自己的心事重重没那么明显。
“不是说病好了吗?”池知聿偏头问她。
夏知抿嘴笑:“不影响。”
最终司机把车停在了一个于夏知而言比较陌生的地方,夏知和池知聿被迎进去,一路电梯上行,到达最终目的地,一家看起来相当有格调但没人的餐厅。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服务员递出两份菜单,“除了随机料理,您还可以选一些希望吃到的,我们待会儿会一道一道上菜。”
夏知直接就没翻开,一是生病了吃什么嘴巴都是药的苦味,二是想到接下来池知聿可能要说的话就更没胃口了。
池知聿见她状态不好,“还很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