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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不还(不若的马甲)


阿聪搂着一动不动的陈莺,悲恸到浑身发抖。直到刑鞭不由分说扫落下来,它为了护住陈莺的尸身,纵身跃入海底。
鲜血洇在咸海中,如漾开在水中的纱,比青烟还薄。
曾经很多次,陈莺总说,我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早就预料到了。
后来她又说,如果我死在陆秉手上,那是他的本事。
她也预料到了。
可是阿莺,为什么你想死在他手上。
为什么你能毫不犹豫杀了沈远文,却要替陆秉挡这一刀?
阿莺,要不是为了我们,你不会走上这条回不了头的歧路。
你明知道是歧路,你什么都清楚。
陈莺一直坏得心知肚明,也做好了不得好死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她能死得这么干脆利落,恨她入骨的陆秉没让她受罪。
阿聪抬头,隔着碧海水波,望见海域上空闪过数十道锋利刺目的电光。
厚重低垂的劫云中浮光掠影,垂伸的刑链死死紧锁阿昭苏,在海域一隅构建起一处雷刑台。
那是秘境用来惩治罪大恶极之辈,引天罚降罪的劫云。
阿昭苏罪有应得。
锁住他四肢的镣铐生满尖锥般的寒铁,扎穿了周雅人腕骨,稍稍挣扎,都如挫骨般的钝痛。
周雅人但凡生出一丝一毫的抵抗,刑链便如活蛇般牢牢缠身,盘绕链身的符光即刻化为尖锥,硬生生钉进腰间肋骨,胸膛锁骨,将其牢牢禁锢,直到他毫无抵抗之力。
鲜血淋淋漓漓往下淌,许是扎到了肺里,周雅人连呼吸都剧痛难忍,他忍不住想喊,可是白冤挡在身前,替他担下了那道本该他受的刑鞭。
天刑之威,势不可挡,白冤受这一下,后背已经被血浸透。
他不愿她受自己连累:“白冤……”
闪电在劫云中拧成一道又一道刑鞭,不分青红皂白地招呼下来。
周雅人猛地挣扎起来:“快让开……”
尖锥不由分说从他胸口脊背扎入。
“别乱动了。”白冤扯住了一条绑缚周雅人的刑链,散乱的墨发在暴烈而混乱的罡风中飞扬,衬得她覆霜的面容更显苍白。
她没有让开,决意替他担下一些,白冤看着周雅人的双眸前所未有地柔和疼惜:“我承过阿昭苏的冥讼,知晓阿昭苏的冤情。秘境不明真相,滥用刑罚,本就不该让你白受这一遭。”
不知道秘境翻了哪页刑典,给阿昭苏造了这样一个刑台。
白冤说话间,万缕青丝缓缓染了霜,像极了一夜白发的女子。
周雅人红着眼眶,眼里满是苦苦哀求:“可是白冤,我受不了你来替我挡灾,让开吧。”
雷霆劈下,带着震耳欲聋的爆鸣,电光撕开极寒霜雪,即将劈在白冤背脊上的刹那,凶猛暴烈地罡风如万弩齐发。
周雅人御风成万弩,扎透的五脏仿佛要被震碎了,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第三道刑鞭接踵而至……
以无人能抵之势,在白冤单薄的背脊上炸开。
浓烈的血腥味中混着焦糊的气息。
接着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好似极昼照彻海域,天地惨白一片。
尽管白冤倾力维护,在一道又一道刑鞭下,周雅人依旧不能幸免,彼此周身布满刑鞭,早已伤痕累累。
劫云中的雷刑成倍攀升,连天成片,那一刻,虚空中的白冤仿佛与数十道疾电交织在一起。
这样的天威降下,所有生灵都将碾为齑粉,无人得以生还。
吓瘫了的方道长不知何种心理,也可能出于对死亡降临的巨大恐惧,他突然从冰上蹿起,死死抱住了陆秉的腰。
恐惧到极致,总会忍不住想要抓住点什么,当作生命中最后一根稻草。
海天之间一片白花花的电光,几乎闪瞎所有人双眼。
虽然看不真切,然而惊雷震万里,从广袤无极地海域上轰隆滚过,仿佛这天要崩,这地要裂。
就在数十道毁天灭地的雷劫兜头降下,所有人以为必死无疑之际,突然一柄黑伞猛地展开,化作遮天蔽云的巨大屏障撑于上空,几乎罩护住方圆数十里海域。
白冤祭出了报死伞。
那是白冤的本源。
她如此行径,与以自身之躯抗住所有雷刑天罚无异。
因为刑鞭割开报死伞的瞬间,白冤的身上就会多一道血流不止的伤口。
周雅人痛苦到无以复加,泪眼滂沱地哑声嘶喊:“住手!白冤!”
白冤置若罔闻。
“收了你的神通吧,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这么做,白冤,求你了。”
白冤面不改色抬起手,抹掉溢出嘴角的血迹,她没有露出半分痛色,如往常一样,语气稀松平常:“他们冤你这么久,不问青红皂白就行刑,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
周雅人不住摇头,满眼的血和泪。
白冤绝不收手,她说:“我既然送你回来,便要让秘境还你个公道。”
怎么还?
他是千年前被秘境审判的囚犯,判处驱逐流刑,永不得归。若再涉足海域秘境半步,不容申辩,就是被架上刑台处决的下场。
“白冤……”穿透周雅人骨肉的刑链上,一道道符光扎出来,如横生的荆棘,刑刀般割开他的血肉。
她好不容易担下雷霆刑鞭,却又招来这个?
秘境降罪的花样真是层出不穷,有的是法子折腾人。
白冤眼眸发沉。
不死民遭过一次大难,为了秘境安危,哪有不换锁防备的道理,这点无可厚非。所以一旦有外界企图涉足——伏羲之手“一画”开天,再次打开秘境,立即触动了劫云中沉寂的符咒。不仅阿昭苏,还有随阿昭苏一道抵达此地的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白冤可以理解,然而,周雅人有什么错,何至于受此千刀万剐之刑。
白冤满身戾气,霎时间,报死伞浓稠如墨般的怨煞流转,随着雷电相击,伞盖隐隐浮出淡金色古朴铭文。
白冤望了望晦暗无边的苍穹,千里云阵被伞盖遮挡住,一颗颗铭文咬着电光浮出来,那是冤死者召唤白冤之道的冥讼。
都说刑罚起源于天……
此时此刻,白冤昭告天地般,高声呈报:“吾乃白冤,阿昭苏刑劫所化,生于冤死之道,冥讼刑劫加诸己身,承天地阴阳于报死伞中,游走生死之界,为冤死者报丧。”
这是白冤第一次自报家门,她坦坦荡荡地直视这天地,和那个满脸震惊的周雅人。说出了他们之间根深蒂固的生死羁绊,更是她从未宣之于口的来历和真相。
“天地共鉴,引吾身为证,鉴不白之冤,供无量秘境诘问。”她一字一句,沉稳又坚定地开口,“呈请,为阿昭苏释冤。”
周雅人震惊到无以复加:“你说什么?”
白冤平视遍布刑伤的周雅人,声音很轻:“我是你的刑劫所化。”
遭受过雷劫重刑,周雅人只觉周身骨头都在震颤。
这一次,白冤前所未有的坦诚:“阿昭苏死于刑劫,于是我在你的刑劫中化生,是你的冤情第一次召出了我。”
秘境遭逢大难,不死民引天罚降罪阿昭苏,他受雷霆之刑,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企图寻回被方仙道抓走的族人未果,最终刑伤难愈,冤死于函谷关,暴尸荒野。
那些年并非什么太平日子,又正逢天灾大雨,镇守函谷关的关令卸任离去,途经阿昭苏的尸首旁,便将手中的黑伞撑在了他头顶,为这具无名尸遮挡风雨。
白冤得以聚形化生。
她是阿昭苏刑劫所化,来自冤死之道,生于报死伞中,从此受刑劫束缚。
所以白冤见到他的那一刻才会说:你的身上担着刑劫。
怪不得他千百年生生死死,一次又一次身陷囹圄,即便白冤被囚太阴/道体不得脱身,他都能与白冤相见。
原来,竟是如此。
他好似透过白冤那身冰肌玉骨,窥见了属于自己的冥讼,好像那一身骨肉,都是以他的冥讼塑造。
他没有看错,白冤生剖骨血,将阿昭苏的冤情呈禀于天地,供无量秘境诘问,以此消解劫云阵,替阿昭苏释冤。
她是白冤,她一定能替阿昭苏白冤。
白冤抬眸,就见浩浩劫云在摊开的冥讼中缓缓平息……
“雅人,”白冤总算放心下来,语气轻如呢喃,“我其实没有把握,这趟把你送回来,我还能不能在。”
如今看来,她不会在了。
她很遗憾,只能陪他到这里。
白冤这句话比刑雷加上还让周雅人承受不住,一字一句,几乎将他的骨头一寸寸压碎。
“什么意思?”他好像听不懂,又好像全都明白。
因为白冤是他刑劫所化,是不是代表,他身上的沉冤一旦消解,白冤也将烟消云散?
“如果我不在了……”
周雅人难受到喘不过来气:“不会的,我不申冤了,白冤,我不用释冤。”他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后果,可怕到难以承担,周雅人不住摇头,几乎语无伦次,“我习惯了,白冤,我们走吧,我不用,我现在这样挺好的,我很好,我们走。”
白冤却笑了,这是个释然的笑容,走不了了,况且:“含冤而死,有什么好的。”
“我愿意,我求你了,白冤,其实做个囚徒没什么不好……”
白冤轻烟般靠近他,从袖管中抽出一枝精雕细琢的木簪,是她来渔村的路上临时削的。
周雅人的发带在雷劫下绷断了,白冤抬手,五指轻轻梳拢起他凌乱不堪的墨发。
“雅人,我是你刑劫所化,也是你的沉冤和枷锁,你受不白之冤……以及这世上,万万冤魂塞路,他们都想求一个白冤之道,于是天道予我赐名‘白冤’。”
白冤替他插上了这根亲手削好的发簪:“可我未能尽到本分,还让那么多无辜之人受我牵连,含冤而死。”
盲瞳被源源不竭的热泪浸满,周雅人几乎看不清白冤此刻的样子,嗓子像被硬石堵住了,让他哽咽到说不出句像样的话:“不是的……”
白冤以身为证,骨塑的冥讼铭文消弭了刑罚,头顶暴烈的劫云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绑缚住周雅人的刑链开始松动了……
可是白冤站在他面前,已经惨白得像缕轻烟,成了一缕随时都将消融于天地的寒霜。
她用最平静的语气,平和地与周雅人告别:“你在这世上,几经辗转,受了很多很多苦,今时今日,终得开释。以后,就不会这么苦了。我也算,功成身退。”
什么叫功成身退?
为什么要功成身退?
周雅人大力一挣,铁锁发出叮铃当啷的震响,他挣不脱,近乎绝望地乞求:“不要,白冤,我求求你,白冤,求求你,我甘愿……”
白冤说:“自此往后,你再无冤锁加身。”
周雅人盯着白冤淡成霜雪的薄透身影,整个人目眦欲裂,极力地想要挽留:“白冤,我甘愿永坠囹圄,永不得释!”
他困兽般拼命挣扎,整个人疯狂向虚空中的白冤扑去。可是头顶的雷刑刚平,劫云中的刑链还未来得及收回,牢牢困住了他。
直到那抹霜白的身影烟消云散,他都没能挣脱束缚,只能激起一阵求而不得的狂风,骤然扑向白冤。
那一刻,他希望自己化成那缕风,起码还能最后拥抱她一下。
周雅人眼睁睁看着那抹霜寒之气消散在风里,随即眼前一黑,瞎掉的双目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在虚空中余下一句:“愿人间司法公正严明,天下再无不白之冤。”
回荡于茫茫天海之间。
这是白冤临终前,最大的愿景。
绑缚住周雅人的枷锁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解开,他像拂落枝头的一片枯叶,从虚空坠落入海。
他一直以为沉冤昭雪就能消去这身刑劫,从此天高地阔,山长水远,都能与白冤相伴相随,自由来去。
可是为什么?
如果释冤要以你的性命为代价,我宁愿永坠囹圄,永不得释。

第180章 竟不还 “师兄,我有点难过。”……
与此同时, 虚空中尚未完全打开的秘境入口骤然收束。
这是秘境将要关闭的征兆,所有来不及踏进家门的罔象蜂拥着朝咫尺外的故乡飞奔。
然而,秘境骤然收束成一线,猛地迸发出一股强大气劲, 如利剑出鞘, 势不可挡, 决绝地刺破黑暗, 金光轰然炸开的瞬间,强势暴戾地驱离了擅闯禁域的不速之客。
所有人和罔象都被巨大的气劲炸飞出去!
太阴重新将那轮被它吞噬殆尽的太阳吐了出来, 璀璨无际的群星隐没了, 更加炽热暴烈的金光彻底蚕食掉“开天一画”,在虚空中淡成一条裂隙, 接着裂隙缓缓弥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入口彻底消失。
太阳一点点复原成灿金圆轮, 暗无天日的极夜一掠而过,白昼重现,天地间重返光明。
所有人包括罔象从平静无波的海域砸进大浪之中, 翻滚不息的浪潮搅得他们天旋地转。
罔象却不甘心, 逆着巨大的浪潮拼了命地反潜,妄图再度冲回去……
可是秘境不会容许,秘境毫不留情地驱逐了它们。
阿聪茫然地浮在水面, 身体忽地消沉下来, 好像走失在了这片无边无际的碧海汪洋中。刚才那道气劲猛地一棒子将它敲醒, 阿聪终于从那个重返故土的痴妄中醒悟过来——它们回不去了。
它们生于秘境,死成罔象,对于秘境中的不死民而言,早已非我族类, 是秘境绝不可能接纳的异类。
可是它们好不容易找到这条归家的路,明明故乡已经近在咫尺,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却被秘境拒之门外。
阿聪知道,它们不再是不死民,没有资格重返秘境。这个它们执着的故乡,再也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它失去了阿莺,结果临到最后,依旧不能落叶归根。它们将永远在这世间漂泊流浪,等到海枯石烂,或者随波逐流地涌向海岸,死于日晒干涸。
沧海无尽处,千秋竟不还。
这一刻,阿聪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救……救命……啊。”
近处的水域中传来呼救声。
“快快快,这边有个人,快划过去。”
消沉到极致的阿聪被人声打断,它扭过头,就见两个人蜷在左摇右摆的小舟里,奋力朝那个喊救命的人划去。
阿聪把自己裹在浪潮中,无声无息地卷离了此处。
除了阿莺,人类于它而言,不过一件可供换脱的尸囊衣罢了。要不是因为那些人追求长生,它们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它放不下这份恨。
阿聪被一个浪潮送出去二里开外,刚一转身,便撞见了溺水的陆秉。
陆秉一身痋蛇塑造的筋脉还未完全适应,因此行动颇为吃力,尽管陆秉水性尚佳,也经不住在大涛大浪中折腾。他显然已经力竭,凭着求生的本能在挣扎,咸涩的海水大口大口灌入他口鼻。
是他杀了阿莺,如果不是他,阿莺也不会死。
阿聪满心怒恨无比汹涌,它蓦地抽出腰间匕首,几欲化作激流冲过去捅死这个人!
然而,它答应过阿莺不杀陆秉。
好,它不杀陆秉,它可以不杀,但是如果陆秉自己淹死在这海里呢。
于是阿聪袖手旁观,等着陆秉在自己面前一点点溺毙,它要亲眼看着陆秉断气。
他该死!
他该去给阿莺陪葬!
然而……
“阿聪,”忽然间,它好像听见了阿莺的声音,“阿聪,你别让他淹死了。”
仿佛错觉,不然它怎么会听见阿莺的声音?
阿聪下意识左顾右盼,随即猛地意识到什么。
这一路从西到东,顺黄河入海,他们大半程都在走水路。陆秉手脚残废,尽管中途引痋蛇入体,也是没什么力气自理,基本都要依靠它。因此陈莺叮嘱它最多的一句话便是:“阿聪,你别让他淹死了。”
此时此刻,并非是它听见了阿莺的声音,而是它想起了阿莺三番五次叮嘱过的话。
“阿聪,你别让他淹死了。”
“别让他淹死了。”
阿聪紧紧攥了攥双拳,忍到最后一刻猛地俯冲过去,一把捞住了溺水下沉的陆秉。
因为阿莺用命护着他。
阿聪将陆秉顶上海面,使其仰面朝上。它望了望远处,揽着昏迷不醒的陆秉游向扁舟。
“陆捕头!”忙着满大海救人的方道长一眼看见了水上漂的陆秉,“是陆捕头!”
不等他指使磨镜匠调转方向,陆捕头已经速度飞快地自动“漂”到了他们的扁舟前。
危急关头,方道长不疑有他,立刻探身子打捞。
阿聪没有露头,潜在水下帮着笨手笨脚的方道长,顶起陆秉的腰腿将人送上了船。
“老姜,快把听风知挪开些,他身上那么多刑伤,别再压出个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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