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真的?”闻州表情空白,声音里都是不可置信。
解离性人格障碍,俗称人格分裂,因巨大心理创伤而来,往往与主人格行事作风差异极大。
闻州想起那日会客室里安安通红的眼睛,心下便是一个咯噔,如果猜测为真,那闻星耀的衍生人格对安安是真的没安好心。
闻澈闭眼深深吸了口气,“这是真的,苏瑜知道,治疗的心理医生也是他帮忙找的。”
“次人格是攻击力极强的十二岁少年”几个字在脑海中不断盘旋,闻州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握方向盘道:“坐稳了,十五分钟之内赶到你家。”
车子飞驰,车灯在暗沉夜色中化作急速闪过的流光,像是车中人焦急迫切的心情。
抵达别墅时,闻星耀已经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站在客厅,见闻澈闻州两人阴沉的脸色,诧异开口,“发生什么事儿了?”
闻州想开口却被闻澈按住,“张婶,你先去睡吧,已经很晚了。”
张婶不知发生何事,如今听到闻澈的话也只是轻叹一声转身去了房间,空寂的客厅只剩下闻家三人。
闻澈走到闻星耀面前蹲下身,语气淡漠难辨喜怒,“星耀,让星河出来,爸爸有事要问他。”
闻星耀怔愣片刻,脸色慢慢变白,“他...是不是又欺负别人了?”
“先让他出来,爸爸跟他说好不好?”
闻澈面色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心情却不平静,垂落在下的手握成拳,指甲嵌进掌心,尖锐的疼痛维持着他的理智。
“好。”
闻星耀闭上眼,放任意识沉沦身子也随之软了下来,闻澈接住把人抱上沙发静静等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怀里的孩子像是睡着一般毫无动静。
客厅安静得能听到在场所有人的心跳,察觉到怀中孩子呼吸逐渐趋于平缓,闻澈的脸色也一点点沉下。
“闻星河,不要每次做了坏事就偷偷藏起来让星耀替你背锅,立即给我出来!”
怀中稚童全无动静,似是沉在梦中完全丧失对外界的感知,闻澈冷冷地注视着他,放任时间流逝,直到...稚童恬淡的面容上浮起邪肆的笑意。
“哎呀呀,不过一个闻攸安就让冷漠无情的闻总气恼至此,妈妈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定是会心痛不已吧,外人都比妻儿重要呢。”
闻星...闻星河迅速站起远离闻澈,语气眼神无处不是讥诮。
一旁观察许久的闻州额头青筋直跳,他最见不得有人当他的面羞辱闻澈,此刻只觉得手痒得厉害,嘴边的话被闻澈沉静如雪落的声音打断。
“闻星河,我只问你一句,你把安安带去哪里了?”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告诉你?”
闻星河挑衅一笑,“不如你像之前一样发动安保公司全城找人啊,反正闻大少爷不差钱!”
“哎我这暴脾气,死小子你找打......”
闻州撸起袖子准备揍闻星河时被闻澈拦下,“先找到安安要紧。”
言罢,面无表情地看向闻星河,“我再问一遍,你究竟把安安带到何处去了?”
闻澈眸光沉沉,仿佛浩渺宇宙中的黑洞,冷漠、空茫、吞噬人心。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闻星河唇角逐渐拉成直线,含笑的面容也被极力压抑的怒气取代。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好奇,是不是在你眼里工作、外人都比我和妈妈更重要?闻攸安算什么,她就是你们无聊时捡回来的宠物罢了,为了她逼问我,姓闻的,你这样究竟对不对得起妈妈?”
“嘉禾...”
从儿子嘴里听到妻子,闻澈的心情并不平静,目光在闻星河龟裂的表情中找到破绽,声音冷沉“你去了北山墓园。”
见闻星河面上一闪而过的空白,闻澈已经了然,抢过闻州手中钥匙,“闻星河交给你,不要让他乱跑。”
“等等,我去......”
比起偏激不友善的次人格,闻州更担心安安,拒绝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闻澈毫不留情地打断。
“北山墓园你不熟悉,安安体弱,夜风阴寒耽搁不得。”
这是事实,闻州只有在特定节日去祭拜梁嘉禾,对北山墓园的熟悉程度远不如闻澈,他还真不是去墓园找人最佳人选。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闻州的犹豫仅维持一瞬。
“行吧,找到安安一定要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我。”
闻州完全相信闻澈的判断,次人格也是闻澈的儿子,当爹的最了解儿子,闻澈根据闻星河的反应推测安安在北山墓园,那安安就有百分之九十可能在北山墓园,他能做的也只有安静在家等消息,顺便准备随时派人全城找人。
闻澈颔首后拿着车钥匙匆匆赶往墓园。
北山墓园。
安安仿佛被人细心温柔地抱着似的,在睡梦中都笑出了声,愣是把担忧不已弹幕看得目瞪口呆。
【还,还能笑出来?这可是墓园啊,深更半夜在墓园睡觉是个人都得吓出精神病的吧,安安是不是不太对劲儿?】
【确实,毛骨悚然的,安崽这精神状态挺疯癫的,真不愧是反派养出来的崽崽。】
【别贫了,现在的温度真的不高,安宝身体本就虚弱,这一遭下来必然要大病一场,想办法把她叫醒离开这里才是正途啊。】
【怎么叫啊,我们能发弹幕发不了语音,划回来安安宝宝的心是不是太大了些?相信举止古怪的闻星耀也就算了,怎么在墓地还能睡得着啊!】
【小孩子嘛,性子纯善质朴,对鬼神什么都没有什么畏惧和敬畏,也许就算安宝哪天碰到鬼了,她也只会好奇对方为什么长得跟她不一样。】
【还真是,我突然明白那些家长为什么恨不得把孩子保护在真空环境中了,我也不想看到安安的天真纯善染上污渍,闻星耀搞得这一出我不想告诉安安。】
【闻星耀那臭小子没安好心,万一他有下次呢,别忘了他上次可是真的想掐安安来着。】
......
【哎,你们别争了,是不是有人来了?】
静默一瞬,确定墓园确实出现几道晃动的灯光,弹幕再次沸腾起来。
【啊啊啊啊,是反派一号,我发誓,反派一号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
【呸,最帅的男人明明是我,话说反派一号动作是不是有点慢?都过去了这么久,我安崽被无缘无故丢在阴森恐怖的墓园,可委屈死了。】
【前面的闭嘴吧,安宝睡得跟小香猪似的,一点儿没被吓到好不啦,男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
【......】
【反派一号快来啊,我们安安宝宝在这里,趁她睡醒前抱她离开,千万不要让她知道闻星耀把她一个人丢在墓园啊,安安宝宝的天真我来守护!】
......
闻澈的动作很快,不消片刻就抵达梁嘉禾的墓前,目光搜寻一圈最终定格在墓碑旁小小的隆起。
外套下露出半张肉乎乎的小脸,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还在睡梦中咂摸嘴,岁月静好的气息与阴森的墓园格格不入。
高悬的心脏落回原处,闻澈脸上难得露出浅浅的微笑,擦去额上细密汗珠,小心翼翼地上前将不知睡了多久的小家伙揽入怀中,失而复得的情绪让他腿有些发软,径直跌在漆黑如墨的墓碑旁。
不知是情绪起伏过大,还是一时没有回神,此刻的闻澈完全没有与人近距离接触的悚然和难受,抬眼正对上墓碑上梁嘉禾温柔含笑的黑白照片。
闻澈的心逐渐归于平静,眸底的冷漠化开,如初春融化的冰川带着潺潺的温柔和眷恋。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遗忘心上经年累月堆积的沉珂,暂时做回纯粹的闻澈。
送走了陪同找人的墓园管理员,闻澈靠着墓碑把安安的小脑袋放在自己腿上,睡姿的变动让她发出哼哼唧唧的梦呓。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幼崽醒来,闻澈不禁无奈笑出声,“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
目光侧移,梁嘉禾的照片袒露在视线之中,闻澈声音清浅平和。
“北山墓园的夜晚一如从前,嘉禾,这么多年你从不入梦,是不是还在怪我?”
夜风沉沉带着丝丝凉意温柔地吹拂着闻澈鬓角的碎发,像是故人缱绻的呓语。
闻澈一手轻抚着安安瘦小的背脊,一手捂着眼睛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
“我最近收养了女儿,就是今晚睡在你旁边的小姑娘,知晓她的经历后我就想到了你,我最近总在想,是不是你把这孩子送到我身边的,嘉禾,我真的…好想你。”
墓园空寂一丝虫鸣都无,寂静的空间内只有幼崽低低的鼾声。
“嘉禾,自星耀亲眼看到你坠楼后衍生出了第二人格,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可他……”
闻澈声音酸涩,“他独自包揽了所有痛苦的记忆,只为了保护星耀。嘉禾,我不忍心,他是星耀最痛苦的碎片,是我们的儿子,承载了你我所有的幸福与痛苦,我不忍心伤害他,但安安才三岁……”
深深吸了口气,将淹没在心头的情绪咽下,闻澈侧着脸十分勉强地勾起唇角。
“抱歉,都是我不称职才让你和星耀经历了这些,我不该拿此事烦你的。你放心,无论是星耀星河还是安安,我都会好好照顾他们。”
更深露重,寂静的墓园只有闻澈的低喃,夜风夹杂着凉薄的水汽穿透衬衫,让闻澈小小一哆嗦,俯身将盖在安安身上的西装紧了紧,视线划过西装下蔚蓝色的外套边角时怔住。
那是闻星耀出门时穿的衣服,找到安安时他正思绪纷乱并没有在意这件外套,如今算是理智回归时意识到外套来源,漂浮不定的担忧似乎找到归处。
狠心将三岁幼童抛在墓园,却留下外套给她遮挡风雨,这是不是也意味着闻星河并非无可救药?
闻澈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靠着墓碑望向一望无际的天空,纷繁思绪纠缠间,幼崽软绵绵的呢喃。
“爸爸?”
随小奶音而来的还有一声响亮的“咕咕”声,声音响彻静夜染红了幼崽稚嫩的小脸。
安安抓着头发,害羞地垂下小脑袋不敢去看闻澈一眼。
羞赧的小模样令人忍俊不禁,闻澈垂手摸摸安安的小脑袋,“饿了?爸爸带你去吃饭好不?”
“好~”
“哥哥呢?”
闻澈指尖微顿,神色波澜不惊,“星耀要补课,先回去了。”
“哦~”安安抽抽鼻子,咧开嘴笑得开怀。
闻澈扶起安安整理夹在她头发中的草屑,垂眸对上幼崽畏惧却隐含期待的目光。
“爸爸,你是不是不讨厌安安了?”
闻澈不明所以,“从未讨厌过安安,为何这么问?”
“爸爸不喜欢亲近安安,每次安安碰到爸爸,爸爸都会浑身不舒服。”
从前的经历让安安变得极其敏感,闻澈隐藏的太好,安安最初并没有发现异常,后来长时间的相处后,她意识到闻澈很排斥她的靠近。
小小的孩子不懂隐藏情绪,说起这些的时候根本掩饰不住失落与委屈。
闻澈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幼崽毫无杀伤力的控诉让他不知说些什么,复杂的心绪如酸涩的汁水在心间迅速蔓延,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将安安揽入怀中,语调沉闷。
“抱歉,是爸爸的错,爸爸从没有讨厌过安安,安安是上天派下来小天使,没有人会讨厌安安的。”
闻澈排斥与人近距离接触是心理问题,从绑架事件开始,自梁嘉禾去世后加重,除了星耀无法亲近任何人。
因不影响生活他没有放在心上,完全没想到会让一个三岁幼童陷入内耗。
想起安安的经历,闻澈抿了抿唇,他的毛病算不得严重,只是与人亲近是有些难受,安安在不知情期间数次亲昵靠近时他都克制住将人丢出去的冲动。
无人替他看顾安安时,他也能抱起年幼的孩子,也能给她整理乱掉的头发和脏掉的脸颊,所谓心理问题……或许只是没有治愈的契机罢了。
正如苏瑜所言,养孩子不仅仅是让她平安长大,更多的是让她健康快乐的平安长大。
指尖与幼崽皮肤接触的地方传来刺痛和不适,闻澈极力忍了下去。
“以后不会了,安安可以亲近爸爸,爸爸也会亲近安安。”
“那,那抱抱也可以嘛?”
安安眼里,抱抱是亲近的最佳方式,也因此总会无时无刻缠着闻州要抱抱。
闻澈轻笑语调温柔,“当然可以。”
话音落,甜丝丝的奶香直冲鼻腔,怀中扑进一个软乎乎的小身子,闻澈愣了一瞬,身体再次涌起不适,忍耐片刻才安安抱起。
起身的时候,安安指着梁嘉禾的墓碑奶声奶气,“爸爸,跟妈妈说再见。”
怔愣一瞬,闻澈抱着安安走到墓碑正前方,“嘉禾,这个孩子名唤闻攸安,你叫她安安即可,我先带她回去,下次跟星耀一起过来看你。”
“妈妈再见,安安会想你的。”
安安挥着小肉爪跟梁嘉禾告别,她与其他小朋友不同,早早就知死亡是离开,是重要的、美好的东西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她的身边。
她也知道,离开的人和物会以另一种方式陪伴在他们爱的人身边,在她眼里,梁嘉禾只是不跟他们生活在一起的人,她已经知道路了,以后可以过来看看。
闻澈心头软软,伸手揉了揉安安的小脑袋,转身离开墓园。
两人身后,冷风吹散了乌云,昏黄的月亮露出全貌,月光倾洒,大理石材质的墓碑折射出暖暖的流光,仿佛彼世之人无声的祝福。
把安安扣在安全座椅,启动车子时闻澈的肚子也发出清脆的响声。
安安恍然大悟般拍拍脑袋,伸出小胳膊艰难地将小书包拽进怀里掏出小蛋糕,“爸爸吃。”
闻澈回头看了眼冷掉的小蛋糕,轻声道:“安安先垫垫肚子,我带你去找吃的。”
安安摇摇头,“安安吃过了,这是给爸爸带的,安安偷偷藏起来的。”
最后一句话声音刻意压低,一副分享秘密的小模样,大眼睛水汪汪的似是听到拒绝就会委屈地哭出声。
闻澈无奈接过,目光流转间看到小书包里另一块小蛋糕的影子。
“那爸爸就不客气了,安安赶紧把另一块吃了。”
安安再次摇头。
“不可以,这是留给哥哥的。”
闻澈身形微顿,眼神复杂地看向安安,“安安不讨厌星耀吗?”
幼崽茫然,“不讨厌呀,两个哥哥都很好。”
压下心头震惊,闻澈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安安怎么知道有两个哥哥?”
幼崽更加茫然,“因为两个哥哥不一样呀,星耀哥哥会给安安讲故事,另一个哥哥会带安安来见妈妈,都是很好的哥哥。”
孩子的眼睛清亮,只吸纳好的一面。
闻澈喉头哽得难受,突然没了追究下去的力气,轻叹一声转动方向盘,“爸爸带你去吃饭。”
一路无话,闻澈里想了许多,条条框框形成清晰的逻辑链和计划书刻在脑海中以待实施。
深夜,开着的店铺不算多,但适合小孩子吃的店却不多,闻澈斟酌许久最终在安安向往的目光中选择了肯当劳。
店内人不多,只有零星上班族一边办公一边吃东西,闻澈找了个角落坐下,到前台点了个套餐。
回来的时候,正对上安安灿若繁星的眼睛,闻澈轻叹一声,将食物一个个解开摊在安安面前。
“吃吧,喜欢的话爸爸经常带你过来。”
不知不觉间,闻澈对“爸爸”这个自称的接受度拔高到极致,脱口瞬间都是坦然。
安安乖巧点头,双手捧着汉堡小口小口地吃着,圆滚滚的杏眼里满是亮晶晶的星光,边吃边摇头晃脑地细细品味,显然满意至极。
闻澈用纸巾擦去安安嘴角的食物残渣,将暖烘烘的豆浆递过去,“慢点吃,喝点儿豆浆暖暖。”
安安从善如流的吸溜一口豆浆,将托盘上的食物往闻澈的方向推了推,“爸爸吃,安安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闻澈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往往会做到极致,当一个好爸爸就是他目前想做好的事,自然会全身心沉浸在角色之中。
克制住身体的不适,抬手揉揉安安的头发,“好,安安真棒。”
一旁深夜劳作的上班族伸懒腰的功夫注意到这对颜值颇高的父女,正好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突然对干不完的工作生出厌烦,干脆合上笔记本专心享用起眼前的食物。
等她将食物吃完,另一边的安安还在小口小口啃着鸡翅,那副满意到陶醉看得人心头软软,上班族姑娘掏出手机偷偷拍下这美好的一幕,编辑朋友圈发了出去。
没一会儿朋友圈评论便急剧飙升,看得她眼疼,正感叹深夜正是牛马和夜猫子出没的时节时,被一条充斥着各种惊叹词的评论吸引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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