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朏朏此刻已经围绕在床边,一起施展渡厄安梦诀。
若换作凡人病患,再重的伤势也该毫无知觉了。
但皎尾不是凡人,凡人在进入混沌界的一瞬间就会化为灰飞,伤势也够凡人死伤千百回,朏朏的安抚不过杯水车薪。
察觉到皎尾短短片刻汗如雨下,大姐赶忙招呼:“他醒了就把甘霖珠喂下去试试!”
不等旁人回应,温绛耳转身就冲去取灵珠。
皎尾神色惊慌地睁开眼,眼前模糊地闪过温青妩和温涂苏的脸,“嗯……嗯!”
温青妩往前一栽,差点压在皎尾伤口上,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才没压上去。
但皎尾一只手抠住了她腰带,硬把她往下拽。
这条小龙急着想要阿娘救救他,给他呼呼伤口,但由于疼痛过度,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力道的感知。
“别拉别拉!”几只朏朏一拥而上拉住温青妩的身体:“松手快!宝贝乖!松手松手,压着伤口就更疼了!”
“嗯!嗯!”皎尾用力闭起眼睛,牙齿咬得咯咯响,躯体缓慢扭动,想找到个减轻痛苦的姿态,但很快疼得不敢动了,一咧嘴就哭了起来。
大朏朏们心都揪成一团。
温绛耳迅速用咒法打开寒坤鼎,取出灵珠,冲回来就扑到床边,哆嗦着手塞进皎尾嘴里。
但皎尾的牙齿咬得很紧,根本塞不进去。
“张嘴!”她忍住泪水,颤声恳求:“快,把嘴张开,吃下去可能会好一点……”
慢半拍的,号啕大哭中的小龙分辨出了兔子的嗓音。
皎尾抽抽噎噎地睁开眼,就看见温绛耳红着眼睛注视他。
在朏朏们和外围烛龙们的注视下,这条小龙悲痛欲绝的表情,突然逐渐冷静下来。
皎尾张嘴,把温绛耳喂的灵珠吞下去了。
然后也没有继续大哭,很安静,但是浑身依旧汗如雨下。
“怎么样?”温绛耳颤手抚摸他脑袋:“好点了吗?”
皎尾嘴唇动了动,嘶哑的喉咙没能发出声音,他吞咽了几次,再张嘴,终于发出低沉的嗓音:“哥哥不疼,兔子不哭。”
温绛耳:?
事已至此,这个小狗精居然还敢自称哥哥。
他似乎没料到身份已经暴露。
这些天因为伤心过度,温绛耳一时没细琢磨过,皎尾为什么要顺着她的猜测伪装成烛荒。
这个小狗精难道不知道她有多思念他吗?
不对,她明明亲口告诉他,她有多想要去天庭把皎尾带回家。
而这个坏小狗精伤成这样,醒过来的第一反应还是伪装成烛荒。
这个小狗究竟想要干什么?
“你们喂的是什么?”几条向来淡定的烛龙都惊呆了。
居然能让业火灼烧了三刻的伤势立即不疼?三界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神药。
这几千年来,烛龙们为了解决混沌漩涡的难题,也曾尝试破结界而入。
但都是一进去就被烧得逃了出来,那真是比死还难以忍受。
混沌结界只有天道选中的使者能得到天然保护。
为了避免能够靠蛮力突破结界的烛龙强行干涉轮回,天道本就针对烛龙族加强了业火的烈度。
也不知这屁大的小龙是怎么从混沌深处捞出的兔子,居然能硬扛了三刻。
现在只是吃了一颗灵珠,就不疼了吗?
兔子们瞒着他们藏了什么奇药?
为什么没给他们用过?
兔子是不是不喜欢他们了?
有了小龙忘了大龙。
接下来几天,大朏朏和大龙们才搞清楚状况。
皎尾并没有因为吞下灵珠缓解疼痛,而是只要温绛耳在场,他就会摆出一副深沉硬汉龙的样子,仿佛只是擦破了点皮,根本不疼,甚至莫名其妙以“哥哥”自称。
但是,只要温绛耳被换去睡觉,皎尾就会疼得辗转反侧,用震波对所有人咆哮:“所有者难受!”
百忙之中还不忘乘机跟大兔子们告状,尝试让大兔子们训斥惩罚烛沧,来让自己好受一些。
为此,烛沧多次询问要不要把这小子继续扇晕了缓解痛苦,她看似平静的表情,和眼里燃烧的期待互相背叛。
看起来不像是为了给儿子缓解痛苦,单纯是想找机会扇他丫的。
朏朏们一开始也犹豫过,但发现清醒后的皎尾伤势恢复速度快得多,长痛不如短痛,看他能撑得住干脆就不扇晕了。
反正撑不住的时候把小兔子叫过来,小狗精就会突然又有了默不吭声的意志力。
还挺奇怪的,温青妩记得这条小烛龙幼年时其实是个挺“娇气”的崽。
被人踩了一脚尾巴都会气鼓鼓地卷成一团,用震波骂骂咧咧很久,而且会借机要求多喂奶和鸡腿。
真没想到这一次在受到这种程度的重伤后,大部分时间他都很淡定。
主要是大部分时间都是温绛耳在床边照料。
“烛荒哥哥”哪怕疼得生不如死了,表情管理还是到位的。
这种克制极端消耗意志力,皎尾会反复故作关心的劝小兔子去休息,他一个人待着没关系。
但温绛耳只要不是累得快晕过去,都是死活要留在他身边照顾,硬生生把娇气的皎尾憋成了从古至今最坚强的烛龙。
半个月过后,业火灼烧的内伤终于基本痊愈,那种难以言喻弥散性的剧痛总算平息。
新鳞也从鳞鞘里冒出了尖尖,皎尾只感觉后脊到脖子痒痒的,日子不再煎熬了。
一个多月来伤心欲绝却保持耐心温柔的小兔子,也终于开始兴师问罪了。
她很有耐心的引导小狗精自己坦白从宽,“为什么烛荒哥哥在混沌漩涡旁叫我逃跑的时候,发出的震波跟我家小狗精一模一样呢?”
屏风后,小八仙桌旁,正在闲聊的大朏朏们立即竖起了耳朵。
大家都很好奇为什么皎尾在小兔子面前自称烛荒哥哥。
半个多月来,每天都在享受兔子温柔安抚的皎尾突然警觉。
沉默许久。
皎尾还是继续走上犯罪之路,“什么震波?”脸不红心不跳地沉声反问:“哥哥没跟兔子说话,幻觉。兔子受惊吓。”
“噢?是吗?”兔子非常不满意地与他对视,再次尝试让他自己认罪:“还有一件事很奇怪,为什么阿娘他们都叫你皎尾?”
皎尾面无表情与她对视。
多少是真有点前世战神烛荒的气势的。
要么说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呢。
坦然自若的对视之后,皎尾转头看向一桌正在偷听八卦的大兔子们,平静地询问:“是很奇怪。你们为什么叫我皎尾?”
众朏朏:“……”
“你这小狗精玩上瘾了是吗!”温绛耳终于忍不住委屈,控诉小狗精:“还不承认!兔子没认出你是因为你长高太多了!你为什么还要假装是烛荒?你想惩罚我吗?明明知道我有多想你!”
众朏朏迫不及待竖起耳朵。
好想知道皎尾到底想干什么,居然为了假扮烛荒,硬生生清醒着扛过了业火灼烧的重伤恢复期。
屋里一片安静,只有温绛耳急切地喘息声。
皎尾神色严肃,平静与她对视。
喘息中的温绛耳突然有种避开对视的冲动。
很奇怪,明明小狗精说谎戏弄她,她却不敢跟他长时间对视,耳朵在发烫。
之前以为他是烛荒,她可以有这样羞涩的反应,为什么已经知道眼前这个男孩是她的皎尾之后,她还是无法承受这样的对视?
这让她一阵激烈的心虚,某种让她感到龌龊的模糊念头在浮现出来。
她努力压着那份清醒,强迫自己继续保持单纯的困惑,一言不发地与他对视,极度恐惧被他抓到她在为什么真相而心虚。
终于,他对她发出了久违的震波——
“所有者喜欢兔子注视烛荒的眼睛,所有者也要被兔子那样注视。从今开始,这个眼睛属于皎尾哥哥,以后皆如是。”
屋里一下子更安静了。
因为温绛耳也屏住了呼吸。
他依旧看着她,眼神变得有些疑惑,伸手捏住她两腮,迫使她张开嘴,“兔子脸红了。”
温绛耳感到眩晕,震惊地看着他,又尴尬又羞耻。
他困惑地催促:“为什么不喘气?生气了?”
温绛耳长长吸进一口气,双手抓住他手腕,把自己的下颌挣脱出来,转身欲跑。
她想出门狠狠喘息片刻,却被皎尾反手抓住手腕,无处可躲。
“生气也不可以走掉。”他用警告地神色对她撒娇:“不论小狗精做了什么坏事,兔子都不会跟他计较。这是温绛耳亲口承诺。”
“那才不是承诺。”温绛耳小声反驳。
这家伙现在撒娇的语气里一点从前的小奶音都没了,低沉得像闷雷在她心口隆隆。
他仍然握着她手腕,缓缓贴向他右肩锁骨的位置,命令兔子:“继续挠痒,兔子的宝贝小狗精难受。”
温绛耳真的快要当场昏迷了。
这两天其实她本来就有在帮他挠痒,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说完刚才的“宣告”后,触摸他锁骨变得简直烫手。
她近乎恳求地让他先松手,转身深一脚浅一脚晕乎乎地跑出了卧房。
一群吃瓜吃得心满意足的大朏朏们也款款走去正堂,用意味不明的笑眼注视自家情窦初开的小闺女。
毕竟这两个孩子前世就是三界皆知的神仙眷侣,兔子们心里也早料到孩子们长大后会再次相恋。
原本还以为这俩孩子性格晚熟,好歹要等几十岁才动那方面心思,没想到啊,啧啧。
事发突然,长辈们才意识到从前这方面的教导太少了,导致小兔子为自己的心动感到不知所措。
于是接下来,大兔子们围着小兔子,开始讲述一些青梅竹马终成眷侣的凡间故事,好让小兔子坦然面对心中的情愫。
然而,温绛耳幼年时的认知和此刻发生的一切正在心里激烈冲突。
终于,还是在极度困惑中,对家长们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皎尾怎么长大后真的像是个男孩子了?他真的是男孩吗?可是我记得小时候给继母儿子换尿布的时候会有一个小小的唧唧呀?皎尾明明没有唧唧,小时候没有,这样算是正常男孩吗?我把他从混沌界扛出来的时候看见了,现在他也没有唧唧,这可怎么办呢?他要是发现自己没有……”
担忧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面前的阿娘和二舅舅疯狂对她挤眉弄眼极速摇头,似乎在示意她闭嘴。
温绛耳还在纳闷,身后忽然传来皎尾低沉的询问——
“没有什么?”
温绛耳:“……”
现在挖地缝还来得及吗。
根本不敢转头与他对视。
从现在开始兔子要一辈子背对着小狗精。
刚下床的皎尾脸色还有些苍白,淡金色的双瞳困惑又急切巡视周围的大兔子,“她说我没有什么?机机是什么东西?我是个残疾的龙么?”
一群大兔子面色惨白,神色疑惑地眯眼看向小妹。
温青妩绝望地抠着衣摆。
当初就不该让女儿保持这个误会,本来以为等长大后,崽崽总有机会不小心了解到这方面的知识。
虽然已经告诉女儿皎尾其实是烛龙,但没有细说过身体结构上的差异。
事已至此,难不成要在女儿才刚情窦初开的时候,告诉她烛龙不但有而且不止一根吗?
温青妩眼前一黑又一黑。
第61章 公主驸马的禁果/小狗龙……
眼见温青妩的表情越发尴尬,大哥和二哥挺身而出,上前搂住皎尾,带他回卧房详细解释唧唧的用途。
烛龙族从诞生起,就有着独居且长期静止的习性。
只要没有开过荤,就不会自发进入发|情期,否则漫长的独居也太折磨龙了。
两个舅舅尽职尽责,甚至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私藏话本,一页一页给皎尾讲解。
半个时辰后,再次来到厅堂的皎尾有一种惊喜好奇又迷茫的神态,似乎是突然知道了成为驸马的真正优势。
但兔子拒绝跟小狗精发生眼神交流。
兔子红扑扑的脸,代表着阿娘和姨母已经跟她解释清楚烛龙的特殊构造了。
所有人都默契地沉默了片刻。
发现温绛耳好像突然完全不再关注他的伤势,皎尾突然严肃地说:“混沌里的大肉球,为什么要吞掉兔子?”
“这些天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温绛耳终于仰头看向皎尾,认真解释:“我记得当时的感觉,有一种猜测,不知道猜得对不对。”
皎尾没表情,但眼睛很认真看着她,右手拉开圈椅,拐向自己,扬了扬下巴,示意兔子坐进椅子里,紧接着“嗯哼”了一声,用兔子最熟悉的交流方式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温绛耳果然毫无防备心坐进了小狗精的圈套里,继续解释:“就是一种很激烈的情绪,我猜想生灵的情绪其实有一种无形的能量,太过强烈时,会引发周围生灵类似的情绪。如果就只是一个人,那这种能量就不会很明显,但如果有很多很多人,这种能量就会瞬间把一个原本没有情绪的人吸入那股力量里,失去自己的灵魂,成为一整个情绪的一部分。只有从自身爆发出一股与之相当的情绪能量,才能与之抗衡。”
皎尾原本双手搭在她背后的椅背上,听完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他绕到她身旁的板凳上坐下来,与她惊魂未定的眼睛对视,“因为兔子爆发比大肉球还大的情绪,所以驱散大肉球?”
温绛耳仔细分析:“不完全是这样,我觉得是那一刻,我的痛苦情绪达到了跟那些怨灵携带的业力接近的程度,所以我的渡魂咒能让它们带着不肯抛下的业力一起进入轮回。怨灵漩涡解体了,并不是消散,我没有驱散它们。”
“兔子那时候很痛苦?”皎尾伸手,把贴在兔子脸颊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带点得意地说:“担心哥哥?”
上一刻还在讨论正事的兔子惊觉上当,但圈椅的扶手已经被邪恶小狗精一只手握住,挡住了她逃脱的路。
她耳朵通红发热,宁死不屈地昂着脑袋反驳:“我才不会为一个伪装成大哥哥的小狗精担心,你难道没想过我发现小狗精闯进这么危险的地方会非常生气吗?”
皎尾眯眼笑着注视她,“兔子可以既担心又生气。”
温绛耳的对抗情绪一下子被接纳了,她放下防备,嘟起嘴抱怨:“何止担心生气?我都吓坏啦!我也不知道那些怨灵会解体,我以为我要害你跟我一起死了。”
“吓坏了?”皎尾歪头注视她,发出很哀伤的震波:“所有者犯错了?”
兔子一感知到这种震波,就本能地振作起来,身体前倾,搂住小狗精的脑袋:“没关系噢,兔子其实没有很害怕,很感谢皎尾把兔子拉出漩涡。”
皎尾如今的体格,已经不是兔子随随便便就能夹进怀里,他主动低头任由她用让他不舒服的姿势抱着,然后像是想换个舒适的姿势,他挺直腰杆,一伸手,把兔子从圈椅里抱到自己的腿上,并继续发出忧伤的震波,以麻痹兔子的警觉。
“皎尾乖,皎尾不哭~”温绛耳非常耐心地像年幼时那样拍哄怀里小狗精的脑袋。
不远处默默围观的大兔子们已经惊呆了。
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一条十八岁的烛龙的手段!
这么多天过去,大兔子们除了担心小龙的伤势之外,最担心的是庞大的负面业力投入轮回。
在接下来的数千年内,负面业力可能会重新壮大魔族势力,导致天魔再次交战。
只有皎尾能猜到温绛耳这些天在想些什么、想谈论什么。
只有皎尾知道如何释放小兔子心中的困惑与不安,从而完全放下对“有两根的种族”的警惕。
甚至,兔子被恶龙抱回卧房时,都没意识到不对劲,也没向不远处的大兔子们呼救。
被抱到床上的时候,温绛耳还在认真分析自己这些天来的所思所想——
“这些事根本没人怀疑过,你知道吗皎尾?那一刻我感觉,怎么说呢?就像自己的记忆跟温怜尔的记忆糊成一团,我能感知到她的想法。”
“她根本不是想要剥离所有怨灵的业力,也不是故意不放怨灵投胎,而是没有能力帮助怨灵带上业力一起投胎,是怨灵们自己不肯走。这才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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