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还听到筱实发出的惨叫声。
肖池在筱实摔下去后也懵了，他扶着护栏上身探出去，查看筱实摔落的位置。
筱实的身体顺着山体的倾斜向下滚。
一路上撞到大大小小的石块，留下斑斑血迹。
棠梨大脑一片空白。
肖池这时从山顶跑下来，她这才反应过来，迅速躲在候车亭的背面。
肖池没有注意到棠梨，他一路跑下山，略胖的肚子肉一颠一颠的。
他跑到筱实掉下来的地方想要寻找快递盒子。
可是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
筱实脸朝下趴在乱石堆里，四肢扭成奇怪的形状。
但她并没有死，听见肖池的脚步声，她微微睁开眼睛，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
“东西呢？”肖池急了，原地两脚直跳。
他找遍了筱实周围，可是依然没有看到盒子。
筱实嘴角抽搐了两下，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玉雕团扇呢！”肖池向她吼。
筱实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肖池生怕被路人发现他们在这里，他又转了两圈，没有找到。
一抬头，他猛地发现快递盒子在半山腰的一棵树杈上。
盒子卡在那里，所以没跟着筱实一块滚落下山。
肖池手脚并用爬上山。
一路上的乱石头几次滚落，肖池摔倒后又爬起来，契而不舍的向他的目标前进。
终于，他爬到了那棵树下。
长在半山腰的树并不高大，不过肖池还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卡在树杈上的盒子够下来。
“哈哈哈哈，我拿到了，玉雕团扇！”肖池得意的笑起来。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原来在肖池跑下山后，棠梨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肖池听见救护车的鸣笛声后大吃一惊，他不敢继续待在原地，踉踉跄跄爬过护栏，仓皇逃走。
一直等他跑的看不见人影，棠梨才敢出来。
她越过路边的护栏，跑到筱实身边。
“筱实？”她喊了一声。
没想到筱实睫毛动了动，真的睁开了眼睛。
棠梨看着筱实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心情复杂。
她知道筱实是罪有应得。
可是眼前的一幕还是让她心惊。
筱实摔成这个样子，就算能救活，也必然是废人一个。
看她四肢扭曲的程度，估计她的手脚都摔断了，一半脸也被乱石划的稀烂。
棠梨不忍再看，把视线移开。
筱实的手突然动了动，艰难的指向棠梨。
山下，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
棠梨看着筱实，心里的那点怜悯结成冰，“你想干什么，临死前也要栽赃我吗？”
筱实嘴唇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什么。
“棠梨！”就在这时，南川赶到。
他比救护车先一步到达，他越过护栏跑向这边。
在他看见筱实的惨状时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肖池在山顶上和她不知争执了些什么，然后我就看到肖池把她推倒，她从上面摔了下来。”棠梨指着山顶。
南川把她拉开，“你别看，到一边去。”
“筱实好像想跟我说什么……”棠梨看着筱实，心中满是疑惑。
筱实真的是想栽赃她吗？
救护车来了，医护人员纷纷越过护栏跑过来。
棠梨和南川远远的站着，看医护人员救人。
南川时不时过去打听情况，不知他问了些什么，医护人员连连摇头。
“不行了吗？”棠梨低声问南川。
南川面无表情，“活不了，不过暂时还没死，正在抢救，希望在警方来时听听她能说些什么。”
很快，警方也赶来了。
棠梨站在路边又等了一会，一名警察走过来对她道，“你过去一下，她想见你。”
“见我？”棠梨挺意外，“她能说话了？”
“她只能说几个字，我们猜她是想见你。”
于是棠梨跟着警察来到筱实身边。
筱实状态似乎好了一些，不过棠梨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筱实看到她时眼睛里的光亮了一些，她艰难开口，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我……给你……留了……一个礼物……”
话没说完，筱实嘴里吐出血来。
医护人员开始抢救。
棠梨呆呆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筱实。
筱实就像一个破败的娃娃，身体瘫软着，不管医护人员如何抢救，毫无反应。
她死了。
棠梨坐在南川的车里，腿止不住的哆嗦。
虽然她跟踪筱实和肖池时很勇敢，但她还是在看到筱实的尸体时感到了后怕。
警方把她叫去问话，南川一直等到很晚，才把她接出来。
“我送你去清风藏扇馆那边吧。” 南川提议，“你一个人住，今晚有个人陪着会比较好。”
“不了，我还是回家去吧。” 棠梨低下头，纠结道。
“是因为小雨吗？” 南川一眼看破她心里在想什么。
棠梨头埋的更低了。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肖雨。
看见她时怎么说？告诉她，她的父亲失手杀了筱实？
肖雨虽然性格开朗，看起来也很成熟，但她终究还是个孩子。
而且现场的唯一证人就是她，如果肖池被抓，对肖雨来说，等同于是棠梨把她的父亲送进了监狱。
棠梨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该怎么办？
“你别想太多，小雨是个好孩子，她会明白的。” 南川递过来一瓶水。
棠梨喝了水后情绪平复了许多，“我还是回家去吧，肖正宇那边……”
“我会安排人照顾，你放心。”
“谢谢你。”棠梨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从认识南川开始，他一直都在帮他们。
正因为有他在，她才能安心的回家去。
另一边，肖池拿着快递盒子狼狈逃回家中。
他避开妻子，独自躲进厕所。
坐在马桶上，他激动的抚摸着快递盒子。
在他眼中，盒子里装的满满都是钱。
稳了稳心神，他小心翼翼的拆开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塞满了泡沫。
他把泡沫一个个捡出来，发现最下面有一个裹在泡沫筒的东西。
“出来吧，宝贝……” 肖池激动的伸出双手，把那个泡沫筒拿了出来。
可是当他拆开泡沫筒时，被里面的东西惊的目瞪口呆。
泡沫筒里装着一块石头。
他不可轩信的拿起那块石头，翻来覆去的看。
没错，那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肖池呆坐在那足足一分钟，突然他举起手里的石头，猛地将它丢向地面。
“筱实，你竟敢骗我！”他破口大骂。
石头砸在地上反弹着跳了起来，一下砸在了他的脚背上。
疼的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的妻子在外面听见他的声音，隔着门骂他：“嚎什么嚎，大白天的就知道嚎，也不怕把鬼招来。”
肖池激灵打了个冷战。
他被妻子的那个“鬼”字吓到了。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浑身不舒服，背后发冷。
他站到厕所里的镜子前仔细打量自己身后。
看了又看，发现他身后什么也没有，这才匆匆收拾了石头和快递盒，出了厕所。
妻子怀疑的盯着他，“你在里面干什么？”
“不关你事。” 肖池烦躁道，他找了个塑料袋，把快递盒子装进去。
妻子进厕所查看了一圈，发现地面的一块瓷砖像是被什么砸碎了。
气的她继续骂肖池，“……在搞什么，一天天的净知道瞎逛，也不知道做点生意挣点钱……守着个有钱的弟弟却连点做生意的本金都借不出来……”
肖池心不在焉，提着快递盒子出了门。
妻子追出来，“你又要去哪？”
肖池不吭声，头也不回的下楼了。
他先是找了个垃圾桶把快递盒扔了，然后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打了个电话。
“喂……是我，肖池，出事了，筱实可能死了。”
电话另一边的人沉默了片刻，“……什么叫可能，你没确认过？”
肖池紧张的看着周围经过的行人，“我是想确认，可是我听见救护车响，我怕被人发现，就先跑了。”
“你又和她见面了？”电话里的男声听上去很不高兴。
肖池狡辩道，“我也不想见她……可是她先找上我，她说最近手上没钱，想托我帮她卖点东西周转一下。”
“她想卖的是玉雕团扇吧？”对方一语道破。
肖池吃了一惊，“你，你怎么知道？”
那人冷笑，“肖池，你从来都不是个聪明的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与你合作吗？”
“为……什么？” 肖池结结巴巴。
“因为你很听话。”那人语气一转，嘲讽道，“但是你并不聪明，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相信你的话吧，如果筱实只是想卖点东西周转会去找你？你有什么本事能帮她周转出钱来，你不过是盯上了她手里的那块玉雕团扇。”
“我……”肖池本想狡辩，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反正现在出事了，筱实从山上掉了下去，估计是摔死了。”
“玉雕团扇呢？”
“没有什么玉雕团扇，那个盒子里是石头，是假的！’ 肖池气的脖子上的青筋跳起老高，“她骗了我！”
“当时有人看到你和筱实在山上吗？”那人问。
“没有。”
“是没有还是你没发现。”
肖池顿了顿，硬着头皮道，“没有，我一直都没发现人。”
“好吧，那你给我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肖池嘴唇哆嗦了两下，“我就是担心……被人发现……要是他们抓到我，我又不聪明，要是一时说走了嘴……对我们两个都不好，你说对吧。”
“……”
“你能不能想办法找个顶罪的，就说筱实是他推下山的，我知道你能办到的，你都能把筱实保释出来，你一定能找到人。”
“……”
“对了，还有，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钱？”
终于，对方打破了沉默，“你想借多少？”
“怎么也得十几万吧。”
“……这么多钱？”
“不多啊，要是清风藏扇馆到手，这点钱对你来说只是小意思，再说我借这些钱是想去外地玩几天，不然我被抓对你也没好处是吧。”
“我明白了，给我两天时间，我筹下钱。”
“两天时间太久了，一天吧，明天下午你给我钱，我们在老地方见。”
“别去老地方，见面地址一会我发给你。”
“好咧。”肖池总算一颗心落地。
只要他拿到钱就能出去躲一阵。
而且他早就打定了主意，如果他真被抓，他绝对会把对方供出来，把所有罪名都推到对方身上。
反正他是不会一个人吃亏的。
几天后，棠梨接到了肖正宇的电话，“看楼下。”
棠梨顺着窗户往外看，只见肖正宇站在楼下，仰着头冲她微笑。
棠梨又惊又喜。
她计算的时间，肖正宇应该最少还要睡三天时间。
可是他居然提前醒了。
“是药物起作用了吗？”跑下楼后，她急急的追问。
肖正宇并没有从正面回答她，而是左右言他，“好几天没见到我，有没有想我？”
棠梨有些不好意思。
她当然想了，可是这些天她更多的是烦躁，因为筱实的事。
肖正宇向她张开手臂，“来，要不要抱一下。”
难得肖正宇主动一回，棠梨反而有些怯怯的。
肖正宇向前走了两步，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直接搂住了她。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他在她的耳边低语，“我要是个正常人就好了。”
“噗嗤！”本应该是很严肃煽情的时刻，棠梨反而被他逗笑了，“又不是你愿意生病，和你无关。”
“不，是我自己没想明白。”肖正宇两手搂着她的腰不放。
棠梨第一次体会到肖正宇其实也很有力。
她抬起头，正好可以看到他下颌。
不知为什么，她发现肖正宇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具体是什么样的变化她说不上来，只是他眼晴里的光更加明亮，看着她的时候也不会刻意回避。
对上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反而让她心头慌乱。
“我今天要去医院复查，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肖正宇问。
棠梨愣住，“可以吗？”
“当然可以。”
坐在肖正宇的车里，棠梨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以前他总是回避谈论自己的病情，可是现在，他居然主动让她陪他一起去医院。
也就是说，他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病情了。
甚至开始主动配合。
这是一个好现象。
“棠梨，肖雨的事你不用担心。”开车时肖正宇提起肖雨。
棠梨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我不是担心，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样面对她。”
“这不是你的错。”肖正宇一字一顿，“这是我的错。”
“怎么会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肖正宇两手紧握方向盘，目光坚定，“如果不是我一味的原谅，肖池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棠梨偷眼打量肖正宇，“那小雨那边……”
“她目前还不知道，不过早晚我都会告诉她，或者永远也不会告诉她。”
“这样不太好吧。”棠梨犹豫道，“不管怎么说肖池是她的父亲。”
肖正宇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等她大一些再告诉她，到那时对她的伤害会小一些。”
“我不这样认为。”棠梨嘀咕着，“就算是小孩子也不希望自己被人骗。”
她想到了自己。
母亲一直隐瞒着父亲的事，以至于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以为父亲是真的失踪了。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母亲在她小时候就把实情告诉她，她虽然会难过，但是却不会迷茫。
肖正宇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太好，于是给她留下了空间让她自己冷静一下。
过了一会棠梨的手机响起提示音。
她看了一眼，然后皱起眉头，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肖正宇注意到她的异常。
“奇怪。”棠梨嘀咕着，“我收到一个快递，系统提示我去取件……可我不记得我有网购什么东西。”
“会不会是你朋友给你寄的东西？”
“没有，最近姚玥又去旅游了，不在国内。”姚玥经常飞来飞去，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发朋友圈，所以她不用问就能知道姚玥去了哪里。
“也许是哪家的货发错了吧。”棠梨只能得出这么个结论。
“等我们从医院回来，我陪你去看一下。”肖正宇道。
医院的检查很顺利。
医生对肖正宇很熟悉，不过他看到同肖正宇一起来的是一位女生时，非常惊讶，“我还以为是南川陪你一起来的。”
医生打趣他。
棠梨见医生提起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打了个招呼。
“她是我的女朋友，叫棠梨。”肖正宇主动做了介绍。
棠梨挺意外，她原以为肖正宇会很低调。
医生乐了，“有了女朋友果然不一样了，也知道主动来找我了。”
肖正宇表情没什么变化，棠梨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医生仔细给肖正宇做了检查，又调整了他服药的剂量，“下个月别忘了过来检查，如果……你女朋友还在的话。”
这是句玩笑话，但肖正宇的反应却有些异常，他没有说话，而是担忧的看向棠梨。
棠梨满头问号：看我做什么？
“我当然一直都会在啊。”她嘀咕着。
医生哈哈大笑，“肖正宇，你这女朋友真的很适合你。”
肖正宇难得的被医生说的红了脸。
离开医院时棠梨小声问，“医生为什么会问你那句话？”
“……因为他知道我曾经想去国外治疗。”
“曾经？”她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里的疑点，“你现在改变主意了？”她紧盯着他的眼睛。
肖正宇眸子深了深，“因为药效很不错，暂时不去国外了。”
“真的？”棠梨是真的高兴听到这个消息，由于激动她下意识的把身子向他那边倾斜。
夏末秋初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射进来，耀人眼。
棠梨也在这阳光中，亮的让他有些发晕。
“是真的。”他隐藏起他的尴尬，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怦然心动。
他并不是初次有这样的感觉，但却是最强烈的一次。
她就在自己的身边，触手可及。
她不再是他远远守护的对象，也不再是他不敢接近的人。
她就在他的身边，坐在他的车里。
她对他笑，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
他能感觉到她的热情与真诚。
离她越近，他越能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愧疚。
棠梨就像阳光，而他，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小心翼翼不让她发现自己的不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