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万两应该很好拿出来吧！”蔡伯驹并没有特意压低声音。
“不管多少行商司都拿得出来，端看想不想拿了。
监察司没把北地的账本审完拿过来，行商司不可能给银子的。
实在不行，明日本王再去问一下父皇吧，让父皇催一下监察司那边。”
“就是！监察司那边的叶云舒简直……算了，我不想说了，古板的老女人！”蔡伯驹的声音越来越远。
一直到那俩人都拐过去了，大家才都直起身。
宋芷眠却感觉浑身冰冷，仿佛血液被冻住了一样。
那个小侯爷的声音……
不就是原主偷听到的那个一边笑一边说着三叔和姨母一家被害情况的那个小将军吗？
即使过去那么多日子了，宋芷眠的这个身体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依然在颤抖……
“连翘，你怎么了，怎么额头都是汗？”岳司仪突然看向宋芷眠身侧的一个姑娘。
宋芷眠侧首一看，这个姑娘额头都是豆大的汗珠，好像还在发抖。
那手更是紧紧的攥在一起，都要把掌心给掐破了……
宋芷眠也有点吃惊的看着身边的这个姑娘。
她叫连翘，是个备选医女，平时话不多，对人和善，听说从小就跟着一个老郎中学医术。
她赶忙先是一把扶住连翘，用力捏了下她的胳膊，随即就和岳司仪解释。
“连翘这两日身子不舒服，早上还来我这边借热水的。”
岳司仪看了连翘发白的脸，还有额头的汗珠，好像也明白什么。
应该是来葵水了，这几日她听到不少这样的事情。
这些姑娘刚换了个地方，加上平时还要进学，压力比以前大，突然的身子不舒服也是有的。
“那就回去歇息吧！宋芷眠，你送她回去吧！
要是疼的厉害就让医官那里开服药吧！”岳司仪关切的说道。
连翘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忙给岳司仪行了一礼。
“谢姑姑体谅，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岳司仪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带着其他的备选女官和医女继续往前走。
宋芷眠扶着连翘往回走。
没一会儿，连翘的脸色终于不是那么惨白了，额头的汗珠也没了。
她看着身旁的宋芷眠，轻轻说了一声“多谢！”
宋芷眠笑笑，没说话，只是扶着她继续往回走。
在回去路过行商司的时候，连翘还特意往里面看了一眼。
宋芷眠能看出来，连翘的这种眼神那是……想刀一个人！
那几乎是恨意满满的眼神，是藏都藏不住的。
宋芷眠想着，之前连翘一直都是好好的，好像就是在看到那个赵王和那个蔡伯驹才出现异常的。
就是不知道是那俩人中的哪一个……
宋芷眠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继续扶着连翘往内府后院走。
回到内府后院之后，宋芷眠将连翘送回了她自己的屋子，又让门房那里的嬷嬷给连翘送点热水，随后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在自己的屋里坐下来后，宋芷眠这才开始想今天的事情。
她已经能肯定了，那个蔡伯驹是造成姨母一家灭门的凶手。
现在这个蔡伯驹应该是要去北地了，按照大家这两日说的，最多一个月，蔡伯驹就会和那个吴建德一起去北地……
然后回来后尚公主。
从此以后蔡伯驹就会平步青云……
宋芷眠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即使知道事情的真相又如何，衙门不会听自己的一面之词的。
目前宋芷眠能确定的是，蔡伯驹是赵王的人，既然这样的话，那肯定就和太子和齐王不对付。
太子和齐王肯定不会希望他去北地。
谁都不会想对方的实力大增，太子和齐王肯定会出手的……
但是……
宋芷眠不想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难道说就看着那个蔡伯驹逍遥自在……
即使现在的宋芷眠是个外来的，但脑子里只要想到那个姨母，心里还是会一阵抽痛。
那么好的姨母，那么漂亮可爱的两个妹妹，还有一直都站在姨母身后的三叔。
他们就这样没了！
宋芷眠不甘心，但现在好像又什么都做不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宋芷眠暗暗给自己鼓劲。
已经知道是谁了，只要找，总会有机会的。
宋芷眠长舒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态平和。
她的道行还是太浅了，今天只听了那个人的声音就控制不住情绪了，要不是身旁的连翘反应更大……
宋芷眠心里好像想到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备选女官和备选医女们都分开上课了。
宋芷眠和连翘也只是在课程结束后在回来的路上会遇到。
不过，俩人已经可以正常的打招呼了。
备选女官的课很多，不是光守规矩，会伺候贵人就可以的。
大渝的内府和皇宫有很多女官。
也是别人眼里的六局一司。
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和宫正司。
统领六局一司的就是司宫令崔大姑姑。
崔大姑姑下面就是六局一司的领头女官，尚宫姑姑，尚仪姑姑，尚服姑姑……
六局负责的事务都不同，尚宫局引导中宫，管理后宫事务。
尚仪局掌管礼仪起居事务，尚服局负责各宫服饰，尚食局负责宫廷膳食，尚寝局负责寝宫事务。
尚功局监督宫中宫女。
而宫正司负责纠察宫中不法之事，处理六局纠纷，遇到大事可直接奏呈天家。
现在的宫正司也是由崔大姑姑兼任。
宋芷眠作为备选女官每天要学的东西很多。
宫规礼仪就不用说了，六局所负责的事务她们一样都要知晓。
见了什么样的贵人行什么样的礼，当所有贵人在一起时，该怎么行礼，座位该怎么安排……
当遇到朝堂上的官员时，又该如何应对。
还有，贵人们平时的衣饰都有什么规矩，什么衣服能穿，什么衣服不能穿。
什么样的料子是上贡的，只有宫里的贵人才可以用的。
什么级别的贵人戴什么样的首饰……
贵人们穿错衣服戴错首饰了，一旦被责罚第一个要问责的就是六局。
要看是不是六局送错了，如果不是六局送错了，那才追责各宫贵人身边宫人的责任。
还有贵人们用膳也是规矩很多。
什么级别的贵人用膳的标准是什么，什么样级别的贵人才有资格在宫里设立小厨房。
那些膳食送到贵人的口中要经过多少道的流程，要经过多少人的手……
总之，宋芷眠感觉每天都是学不完的知识。
脑子都感觉好像不够用了。
但即使再累，宋芷眠也在认真学。
她知道，这些事情看着繁杂，但却都很有用，说不定不经意的一个细节就能要一个人的命。
或者救一个人的命……
这天，宋芷眠跟着大家刚从尚服局出来。
今天的课程是到尚服局这边来看各种内用的料子。
哪些是帝后太子公主们可以用的，哪些是妃嫔用的，还有哪些是宫里的贵人可以用，但是普通的勋贵家不可以用的……
宋芷眠看的眼花缭乱的，其他人也一样。
脑子里都是各种布料的宋芷眠跟着大家出来后，刚准备往内府后院走，却看到内府的那条大路上有两个身影过来了。
领着她们的岳司仪忙带着大家站到了一边。
“见过齐王殿下，见过叶大人！”岳司仪赶忙行礼。
其他人也忙都躬身行礼。
宋芷眠也随着大家一起行礼。
只是，躬身的宋芷眠看到一双穿着米金色皂靴的脚停在了自己面前。
“宋芷眠？今日可有什么玩笑话听吗？”萧怀瑾的声音在宋芷眠的头顶响了起来。
宋芷眠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萧怀瑾呢，也还在原地站着，他正想再开口说两句呢，宋芷眠看着一个青色官袍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王爷怎么还不走？”
宋芷眠立刻听出来这就是那个把自己弄进来当女官的监察司卿叶云舒的声音。
“哦！等等叶大人的。
好了，宋芷眠，你没回答本王的问题，罚你抄内府条例一遍。
岳司仪，还请你看着一点，今天抄不完不准出内府！”
萧怀瑾说完，抬步就往前走。
叶云舒看了宋芷眠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也跟着萧怀瑾走了。
宋芷眠……
她和这个齐王殿下犯冲还是有仇？
齐王怎么总是针对她？上次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就罚了自己抄了一遍宫规和内府条例。
这次呢，自己也还是什么都没说，又被罚了……
其他的备选女官都有点同情的看着宋芷眠。
之前大家还有点羡慕宋芷眠呢，侯府嫡女，还是薛公公那边亲自安排的……
现在……
算了，还是不要羡慕的好。
那么多的宫规和内府条例能把人给抄晕的……
“好了，齐王殿下性子跳脱，陛下都拿殿下没办法。
但是……这该抄还是要抄的，回去后慢慢抄，不着急！”岳司仪也有点无奈的和宋芷眠说道。
宋芷眠点点头，不再说话，跟着大家一起回内府后院。
“你干嘛老是针对宋芷眠？”叶云舒一边走一边问萧怀瑾。
萧怀瑾努力保持着远离叶云舒半个身位的距离。
“今日吴贵妃那边会带着司宫令考教备选女官。”萧怀瑾只说了这么一句。
叶云舒明白了。
虽然宋家的二小姐要嫁给吴建德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但是吴贵妃没能把宋芷眠弄出去也是事实。
一向爱面子的吴贵妃肯定会在今天这个场合故意刁难宋芷眠。
大庭广众之下刁难宋芷眠，宋芷眠稍微一个不注意，轻则被赶出内府，重则……有可能当场被打板子。
现在萧怀瑾罚了宋芷眠去抄内府条例，也算是一种保护。
毕竟萧怀瑾是先皇后之子，吴贵妃不是一向守规矩会做人吗？
她怎么可能会当着大家的面不管萧怀瑾的面子呢！
“算你有心了。
等她成了正式的女官了，吴贵妃就不敢随意刁难她了。”叶云舒笑道。
萧怀瑾嘿嘿笑了笑。
“好了，叶大人，陛下等着我们呢！等把这个差事一交，我就不用天天往你们监察司跑了。”
叶云舒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越过萧怀瑾大步往皇宫的方向走。
宋芷眠再次磨墨准备抄写内府条例。
其他的备选女官都是一脸同情的看着她。
“芷眠，真的不用我们帮你抄一点吗？
我……模仿别人字迹还是可以的，虽说不是十分像，七分像总是有的。”和宋芷眠比较好的那个小圆脸悄悄凑过来。
宋芷眠摇摇头。
“甘棠，还是算了吧！王爷要罚，那我只能认了。
万一让他看出来了，那不是连你一起罚了？
没事，我抄两个晚上肯定能抄完的。
还好没加上宫规一起抄，要不然……”
甘棠想了想，也是，万一那个齐王是个小心眼的，到时候肯定会一起罚的。
“也是，今天算我们运气不好，回来的路上遇到齐王和叶大人了。
哪怕稍微晚一会儿也遇不上了。
芷眠，以后我们遇到齐王都远着一点，我总觉得他喜怒无常的。
没事总在内府这里瞎溜达干嘛？
你先抄，我去给你弄点茶水！”甘棠说着就去帮宋芷眠弄茶水去了。
只是……
宋芷眠没能等来甘棠送茶水。
天枢院和天玑院的其他备选女官都被岳司仪叫出去了。
听门房的嬷嬷说，现在吴贵妃掌管后宫，她特意抽了时间看看这一批的备选女官素养如何……
宋芷眠因为是被齐王罚了，岳司仪就没叫她。
宋芷眠好像明白什么了。
这个齐王萧怀瑾其实是在帮自己……
突然，宋芷眠的脑子里出现了今日在自己面前一晃而过的那身青色官袍……
那是监察司的四品官袍，宋芷眠在尚服姑姑给大家上课的时候听尚服姑姑说过。
监察司的官袍是内府特制，青衣竹纹。
让宋芷眠记在心里的是那青色官袍下的中衣。
那一闪而过的宝相花天丝缎……
宋芷眠记得很清楚，尚服姑姑说过，内用的衣料中就有江南那边百织坊送来的天丝缎 。
以前百织坊的天丝缎因为明黄和富贵紫的颜色最好，天丝缎成了贡品，只有皇室中身份最为尊贵的那几人才可以享用。
之前富贵紫的天丝缎几乎是太后专享的。
后来百织坊改进了工艺，呈上一种有暗绣宝相花的素色天丝缎。
因为绣工要求极高，每年也就只能得上十来匹。
除了贵妃和那几位有皇子公主的贵人外，其他人只能看着。
但这样的料子这位叶大人居然让人做成中衣穿在里面了……
宋芷眠有点吃惊。
叶云舒敢穿，那就肯定不怕别人问，但是她又穿在里面，说明她也不想让人知道什么……
宋芷眠一时间想不通这位清冷的叶大人和宫里到底是什么关系……
想到外面的那些传闻，宋芷眠对这位叶大人愈发好奇。
不给任何人面子，连吴贵妃的面子都不给。
当初查内府不就是把吴贵妃的一个人给抓了出来吗？
还有那日自己第一次见她，她让齐王出去，然后齐王就乖乖出去了……
宋芷眠想着，皇宫里肯定藏着好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甚至很多事情比嫂子开门，我是我哥更炸裂……
宫外，正无聊的看着歌舞的永新郡主也瞪大了眼睛。
“什么？萧怀瑾又罚了宋家那个小姐抄宫规条例了？
宋家小姐把他得罪的挺狠啊！”
当天晚上，宋芷眠知道有两个备选女官被吴贵妃罚了。
吴贵妃原本的意思是把俩人赶出内府，后来崔大姑姑出面，说有些课程备选女官尚未学到，不是她们的责任，这才把让你留了下来。
甘棠回来告诉宋芷眠，当时的吴贵妃脸色很不好看。
“我们当时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迁怒。
不过，崔大姑姑面色如常，一点都不害怕！现在看来，贵妃好像拿崔大姑姑也没办法。”
宋芷眠笑笑，崔大姑姑当然不怕了，听说崔大姑姑是跟着先太后的人，先太后非常依赖她。
想惩罚崔大姑姑，只能是萧宣帝下令，其他人都动不了崔大姑姑。
毕竟崔大姑姑可没什么错处让人拿捏。
“那你们明天……”宋芷眠看着甘棠。
“明天继续啊！吴贵妃说了，说是我们的仪态都不合格，她让荣华宫的人好好教教我们。
我们明天的课程结束之后，就要去荣华宫那里接受教导。
哦，今天贵妃身边的人还问了，为什么少了一个人。
崔大姑姑说有一个备选女官正在内府这边受罚，因着是齐王下令罚的，所以才没过来的。
哎，想到明日现在就腿软。
还不如像你一样在这里抄条例呢！
万一以后日日都要过去被教导那不是太可怕了吗？”甘棠越想越觉得揪心。
吴贵妃简直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啊！
“放心吧！女官的事情是崔大姑姑亲自负责的，肯定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明日再去应该就是崔大姑姑给吴贵妃最后的面子了。
明日一过，肯定一切都恢复正常的！”宋芷眠安慰。
甘棠点点头。
“希望如此吧！”
第二日，正常的教学结束后，宋芷眠继续在自己的屋里抄内府条例。
其他的备选女官都被叫去了荣华宫学仪态。
宋芷眠认真的一笔一划的抄着内府条例呢，却突然听到天枢院门口有动静了。
一个红衣女子带着一个丫鬟不顾门房嬷嬷的阻拦已经走了进来。
“郡主……”
“一边待着去，本郡主又没干什么坏事。”永新郡主边说边走进了天枢院。
两个嬷嬷有点急，但又不敢说什么。
永新郡主一眼就看到了开着窗户，端坐在一间屋子里的宋芷眠了。
不错，长的是挺好看的……
宋芷眠看着永新郡主带着丫鬟几步就迈进了自己的屋子。
这几日，宋芷眠已经从大家的口中知道了这位永新郡主。
先太后的娘家侄女的女儿，一直在宫里长大，颇得太后的欢心，还被萧宣帝封了郡主。
行为……嚣张跋扈，动不动就抽人鞭子。
还对齐王萧怀瑾一往情深，但齐王对她……连妹妹都不当！
宋芷眠将这些日子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里暗自说着不好。
这位郡主八成是来找茬的吧……
“见过郡主！”宋芷眠赶紧行了蹲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