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陈烈虎想了好几日。
曾经他对此事坚信不疑,但自从见到容蓉后,他开始有了怀疑。
那日的容蓉明明干净如初雪,眸光澄澈到让人自惭形秽,只觉得自己满身肮脏,根本不配出现在对方面前。
这样的容蓉怎么会买凶杀人呢?杀的还是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恩人的亲女?
没看镇国侯府只是养了她四年,她就愿意牺牲自己嫁给终身残疾的陆佑宁?
如此重情重义的容蓉,美好到让人无法形容的容蓉,怎么可能会像陈沁雪所说的那样要杀她?
别看陈烈虎头脑简单,藏不住心思,他却有着惊人的直觉。
陈烈虎眼中的怀疑越发浓重,陈沁雪笑容一僵,表情差点扭曲,但好在她死死忍了下来。
陈沁雪垂下眼眸,看上去像是伤心难过,实际上是为了遮盖眼底的恨毒。
上辈子整个安定侯府的人就都偏爱容蓉,现在就仿佛是噩梦重演。
陈沁雪暗暗咬牙,几乎陷入深深的仇恨中,只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她的陈沁雪根本没有想过,是她回府后的贪婪,不知足和唯利是图让侯府众人寒了心。
她只觉得世间所有人都对不起她,别人对她的好对她的付出都变成理所当然,甚至她还觉得别人亏欠她亏欠到永远还不清。
她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地不停索取,相反容蓉乖巧懂事,事事贴心。
两相比较,侯府众人自然更亲近容蓉多一些。
但陈沁雪侯府千金的身份和一应待遇,侯府从不曾亏待,她也向来压过容蓉,只不过陈沁雪看不到这些,她只看得到容蓉得到了什么,也只看得到大家都对容蓉态度友好。
她认定了所有人偏心容蓉,也自然对容蓉,对整个侯府心怀恨意。
若不是侯府还有用,恐怕陈沁雪早就像对付容蓉,对付小王爷那样,对付整个安定侯府的人。
陈沁雪心里再恨,面上还是不表露分毫,她终于抬起了头,泫然欲泣,“二哥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是怀疑我?”
陈沁雪一副受了极大的委屈和侮辱的样子,眼泪更是不要钱似的滚落。
陈墨寒当即沉了脸,他警告的瞥向陈烈虎,“小妹好不容易忘了过去,你为何又旧事重提?”
他的声音里含着怒气,陈烈虎瞬间有些发怵。
陈墨寒身为安定侯世子,是除了安定侯外整个侯府最威严,也最难惹的人。
再加之长兄如父,平日,陈墨寒没少管教陈烈虎,陈烈虎对大哥的害怕早就刻在了骨子里。
陈烈虎像蔫儿下去的向日葵,耷拉着脑袋喃喃道,“我只是觉得容蓉不是那样的人,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说到这里陈烈虎似突然被注入了力量,他猛地坐直身体,双眼炯炯有神,“大哥!”
“我们是看着容蓉长大的,容蓉的脾性我们还不了解?她怎么会买凶杀人?她明明连受伤的小鸟都要精心照顾,生怕小鸟死掉!”
陈烈虎越说越大声,也越想越是如此,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陈墨寒恍惚了一瞬,他也想起了记忆中那个懂事贴心的妹妹。
旁边,将两人神色尽收眼底的陈沁雪大急,她绝不能让两人再继续深想。
陈沁雪突然扶着额头,身体摇摇晃晃就朝地上倒去。
“小姐!”红缨着急的将人扶住。
陈墨寒、陈烈虎也瞬间回神。
“沁雪!”陈墨寒起身将人从红缨手中接过。
红缨则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我们小姐为了让世子和二少爷吃到可口的点心,特意学了很久,手都烫伤了几次,好不容易亲自做了出来,
高高兴兴的给世子和二少爷送来,结果二少爷非但不领情,还旧事重提,不信任我们小姐,伤了小姐的心,把小姐气晕了去,
二少爷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小姐?”
若是往常红缨可不敢这样对陈烈虎说话,但她心里千般好万般好的小姐被陈烈虎气晕了,她一时气不过就冒犯了主子。
话一说完,红缨就低下了头,心里惶恐,身体还微微颤抖。
陈墨寒也不赞成的看着陈烈虎,陈烈虎羞愧的红了脸,“我都说了是不是有误会?哪儿有不信小妹?”
两兄弟一个生气一个懊恼,根本没人注意到,陈墨寒怀中的陈沁雪正悄悄勾起唇角。
陈墨寒面容冷峻,吩咐人将陈沁雪送回房间,去喊府医。
安排好一切他才对陈烈虎怒声道,“日后此事休要再提!”
陈墨寒的声音极冷,显然对陈烈虎刚刚的行为很是不满,说罢他抬脚就要去陈沁雪的院子。
“大哥!”陈烈虎突然高喊,“四年前你有没有也喜欢容蓉?对她有没有别的,别的心思?”
“够了!” 陈墨寒猛然回头,面色铁青,周身气势迫人,他森冷的目光逼视着陈烈虎,“你今天发什么疯?”
陈墨寒不明白陈烈虎明知道整个安定侯府都忌讳四年前的事情,更忌讳那人的名字,为什么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那人?
一想到曾经的妹妹对他有那样的心思,陈墨寒就浑身恶寒。
他恨不得在所有人的记忆里,将此事擦除,更恨不得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人的存在。
没有什么侯府被调换了孩子,他的妹妹就是陈沁雪,与他有着血缘关系,一直都是!
陈墨寒死死压抑着心底的怒火,若不是眼前人是他亲弟弟,他甚至想将人杖杀。
然而,向来怕他的陈烈虎这次却十分反常,他不仅没被陈墨寒的气势吓到,还继续道,“大哥,我喜欢的姑娘就是容蓉。”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陈墨寒不可思议,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陈烈虎。
陈烈虎怎么能喜欢上那个人?他明明知道对方有多卑劣,他这样的行为又与当初的对方有何不同?
“我没疯!”陈烈虎豁然起身,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自从那日郊外回来后,他日日去镇国侯府,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想见见容蓉,但次次都被挡在了门外。
浓浓的相思,见不到人的悲苦,以及陈墨寒的冷斥,所有情绪堆积到一起,终于让陈烈虎爆发了,他现在急需宣泄。
“疯子!给我待在房间不许出门!好好醒醒你那烂掉的脑子!”
丢下这句话,陈墨寒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身后却远远传来陈烈虎的吼声,“我后悔了!”
“后悔当初赶她走!侯府又不是养不起,她明明那么乖!”
陈墨寒面沉如水,他朝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招呼人朝陈烈虎走去,很快院内就没了陈烈虎的声音。
再任由陈烈虎这样喊下去,整个侯府就都知道陈烈虎的龌龊心思了,
府上本身就有关于容蓉的流言,尤其是他和容蓉之间的关系,他决不允许陈烈虎再搅和进来,届时就不知那流言会传成什么不堪的模样!
陈墨寒的心底怒气翻滚,他不知道陈烈虎怎么就突然喜欢上了容蓉,莫不是容蓉又做了什么幺蛾子?
看来他是该认真调查一番了,若让他知道容蓉在中间做了什么,就算是要得罪镇国侯府,他也要对方付出代价!
因陆凛风立下战功,皇帝允他不降爵袭爵,成为了新一任镇国侯,封爵圣旨也终于送到了侯府。
陆佑宁的世子之位自然被取消,对此他早有心理准备。
陆佑宁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并能衷心的对弟弟说声祝福,整个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
陆佑宁知道,原本他做不到如此平和的,只因有容蓉。
容蓉的陪伴治愈了一切,让他整颗心都被幸福和满足填满,再也没有余地生出其他感受。
陆佑宁温柔的看着容蓉在旁边捣鼓草药,那是要给他治腿用的。
曾经战场上的杀神,化成了绕指柔,若被陆佑宁的战友或是丰朝的敌人见到,恐怕会惊掉眼眶。
容蓉小心翼翼的将那些花草放入药碗细细捣碎,原本是有专门的下人做这样的事的,但容蓉闲来无聊,又想起自己曾学过这些。
为了确定自己有没有将草药知识忘得一干二净,她就索性自己动起了手。
容蓉满脸认真,微风时不时扬起她的发丝拂过脸颊,让她原本整齐的秀发变得稍许凌乱。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反而让她的美更多了几分随意。
或许嫌发丝碍事,容蓉时不时将头发别到耳后,就是这不经意的动作,更是美的惊心动魄。
不知不觉陆佑宁就看呆了去。
上午的暖阳洒在容蓉的脸上,她白到发光的皮肤通透细腻,仿佛吹弹可破。
似乎感受到了陆佑宁的视线,容蓉抬眸,朝陆佑宁浅浅一笑。
刹那间,万籁俱寂,周边的所有慢慢消失,只余容蓉惊艳的笑脸,深深地印刻在陆佑宁的眼中。
陆佑宁久久回不了神,连陆凛风什么时候过来的都不知道。
陆凛风安静的站在不远处,已悄悄看了容蓉许久。
自从那日后,无论陆凛风多忙,他都会来他大哥的院子里坐坐,他知道,只有在这里,他才能见到容蓉。
除此外,他没有任何理由,任何机会可以去找容蓉。
“凛风。”陆佑宁终于发现了陆凛风,陆凛风猛地回神,泰然自若的上前,坐到陆佑宁身边。
两人随意的聊着天,有朝堂之事,有练兵之事,也有日常琐事。
陆佑宁不得不感叹,战场果然是锻炼人的地方,他这弟弟回来后变得越发稳重,也越来越有侯爷的威严了。
容蓉在旁边自顾自的研磨草药,直将陆凛风当做了空气,甚至连见礼都没有。
实际上她的行为十分失礼,只是陆佑宁和侯夫人纵着她,知她不喜陆凛风,而陆凛风更是巴不得容蓉早日忘了京郊两人曾有的冲突,自是不会多说一句。
所有人宠溺的包容着容蓉的小脾气,容蓉小猫哼哼,决定再讨厌对方几天才算完。
等陆凛风喝了两盏茶,他终是起身离开,走前他装作不经意的将目光扫过容蓉,心里深深的喟叹。
他日日前来为的也就是这一眼。
陆凛风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从不在明面儿上表现出来,但男人的直觉让陆佑宁什么都懂,只要对方不做出格之事,陆佑宁就权当不知。
陆凛风还未走远,身后就传来容蓉娇软的声音,“佑宁哥,敷药了!”
自从容蓉喊出那句佑宁哥哥后,她对陆佑宁的称呼就完全由大哥变成了佑宁哥,而对陆凛风,容蓉则恭敬疏离的称一句侯爷。
这其中的差别,每每都让陆凛风心里闷痛。
容蓉是特意等人走了才要求陆佑宁敷药,陆凛风在这里她都不想说话。
容蓉拿着药碗坐到陆佑宁身边,陆佑宁摇头苦笑,“不用这么麻烦,你知道没用的。”
孟神医已经为陆佑宁看过了伤,要说没办法也不是,只是那治疗方法需要一味药,传说中的丰朝圣花,凤翎花。
据说可活死人肉白骨,但可惜此花只有丰朝皇室中人才知其消息。
而且,凤翎花已有几十年没再出现过,人人都说此花恐怕已经绝迹。
所以,陆佑宁的腿伤基本已经没有了治愈的希望。
“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容蓉不赞成,她现在每日给陆佑宁敷的药是为了让陆佑宁的腿保持最佳状态。
万一将来有了治疗方法,或是得到了凤翎花不至于因为平日的耽搁放任,让陆佑宁的腿连治都没办法治。
毕竟长期瘫痪的腿若不管不顾,很可能肌肉萎缩,影响血液循环,导致皮肤溃烂。
一想到这样可怕的后果,容蓉就心里发怵,她快速摇头,将脑海里可怕的画面甩掉,急急将陆佑宁的裤腿撸至大腿,挖出满满一大块药膏,毫不客气啪的拍在了陆佑宁的腿上。
陆佑宁红了脸,虽然容蓉已经不是第一次给他上药,但他依然不习惯将自己的腿完全裸露在容蓉面前。
而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记忆里文静的小姑娘何时变得这般......
陆佑宁这般了很久,不知该说哪个词合适,他的眼睛始终落在容蓉身上。
容蓉嘴角的弧度,灿若繁星的眼睛,大大咧咧的动作,偶尔歪一歪的脑袋,以及好奇的小眼神。
她明明在给他上药,却更像是在玩耍,如调皮的小猫,扒拉着自己感兴趣的玩具。
瞬间,陆佑宁的脑海中冒出一个词,可爱。
对!容蓉怎么这般的可爱?
陆佑宁似乎忘了什么是男女大防,什么是淑女典范,女子娴静为美,他只觉得容蓉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轻易地牵动他的心。
世俗的眼光、规矩、要求根本框不住容蓉,也不应该框柱容蓉。
容蓉自己就是美的定义,只要是她,无论做什么都只会让人心动,没有人愿意甚至是舍得对容蓉说不。
容蓉每日都强压着陆佑宁敷药,陆凛风每日都必来陆佑宁的院子报到。
而陈烈虎,在被陈墨寒关禁闭出来后,又开始天天往镇国侯府跑,但很遗憾,他依然一直被拒之门外。
镇国侯府和安定侯府交恶了,曾经亲密的好兄弟,同上战场的好战友,新任镇国侯和安定侯府的二公子反目了。
整个京城达官贵族间,悄然流传着这样的传言。
而随着陈烈虎日日在镇国侯府碰壁,还日日要去,动作也搞得越来越大,传闻也就愈演愈烈,也越来越让人觉得就是如此。
终于传言传到了太子的耳中,他当即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镇国侯府和安定侯府都是坚定的太子党,尤其是陆凛风和陈烈虎,已经成为太子的得力属下。
两人也是皇帝陛下为太子培养的武将新秀,可以想见,未来太子的朝堂,势必有两人的一席之地。
对于太子来说,两人关系好自然更有益,而且,太子和陆凛风、陈烈虎也算是有些交情,抛开君臣身份,也可以称一句朋友。
太子决不允许两人闹僵。
这日他设下宴席,邀两人来府上一聚。
三人坐在院中,饮酒赏景,太子不动声色的打量两人,发现两人之间并不像外界说的那样已经反目成仇。
当然,也没有很和谐就是了,两人自然还是有些龃龉的,关系很是微妙。
这下太子更加好奇了,是什么能让两个有着过命交情的好兄弟彼此生出矛盾?
他看的出来陈烈虎脸上的急切和恼怒,就像是有求于人,而陆凛风则稳如泰山,根本不愿搭理陈烈虎。
“仲明可是遇到了难事?不如说出来孤替你想想办法。”太子放下酒杯,微笑的看着陈烈虎。
陈烈虎哽了下,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多谢殿下关心。”
下意识的,陈烈虎不想让太子知道容蓉。
“没事?”太子好笑,“可我怎么听说仲明日日都跑去镇国侯府,但凌岳却将人拒之门外?”
“今天刚巧都在这,有什么事摊到明面儿上来,孤给你们做主。”
“可是仲明哪里惹恼了凌岳?”
太子询问的看向陆凛风,今天他就是要做和事佬的,也摆明了态度告诉两人,他不希望两人之间有龃龉。
太子看似和煦,但浑身迫人的气势和凌凌的眸光又暗含着警告。
那是为君者对下属的警告。
警告两人注意分寸,不要互相倾轧,更不要坏了正事。
实际上,太子将两人请来聊天,已经是极给两人面子了。
陆凛风看明白了太子的意思,他心中一凛,面上却恼怒道,“仲明明知我大哥心里难受,还非要上门向他讨教,如此无礼自私,我镇国侯府不欢迎这样的人!”
陆凛风冷哼,人人都知道他与自己的大哥关系极好,也知道陆佑宁出事后很受打击。
这种情况下陈烈虎还要找陆佑宁讨教武艺兵法,实在是有些不识趣,又过分呆头呆脑。
让外人看来,就像是陈烈虎故意挑衅陆佑宁似的,倘若陆佑宁再偏激一点,他会认为是陆凛风故意让陈烈虎来奚落他。
“这不是在我大哥伤口上撒盐?破坏我们兄弟感情?”陆凛风面无表情。
太子有些了然,这样确实很容易让陆佑宁误会,难怪早就了解陈烈虎脾性,一直不将陈烈虎的鲁莽放在心上的陆凛风,突然就翻了脸较了真。
太子不赞成的看向陈烈虎,陈烈虎憋的满脸通红,“你瞎说什么?”
“不是你吵着闹着要见我大哥?”陆凛风眸光似箭,冷冷的射向陈烈虎,在见这个字上还特别加重了读音。
“我......”陈烈虎还想反驳,突然对上了陆凛风的眼睛,脑中灵光一闪,反应了过来。
“我只是想转移陆大哥的注意力罢了。”说罢陈烈虎打了自己一巴掌,“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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