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每日两次,半月后在下会再来给小姐诊脉,到时再给小姐开新的药方。”李鹤收回看诊用的东西起身低着头说道。
“我这身体是老毛病了,劳烦李太医您从太医院赶来,不知,是否太麻烦您了?”清姿说着还咳了两声。
“清姿小姐千万不要这样想,医者仁心,能治好你的病便是在下夙愿了。”李鹤这么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他耳朵微红的看着清姿。
“李太医一表人才,医术也好,那我便接受李太医好意了。”清姿起身,“我送李太医出去吧。”
“眼下是正午,虽然是九月份但到底炎热,未免中了暑气,小姐还是留步吧。”李鹤说完便背起他的箱子。“在下告退”
“李太医慢走。”清姿也略微欠了欠身。
送走李鹤,清姿走到窗边拿起昨晚没看完的游记接着看下去。
“小姐,外面的花园移植了水仙花,您要不要去看看,可好看了。”白芷走进来说道。
“水仙?”清姿显得兴致缺缺,她想起郑禄来,不知道那个男人会去哪呢....他那么正经一个人,应该会喜欢梅兰竹菊那类的吧....
“白芷,这府里有竹林吗?”清姿状似不经意的问。
“有的,不过平时很少有人去,也就少爷喜欢去那走走。”白芷说道。
“能带我去看看吗?不知道京城的竹林和我们苏州的有什么不同。”清姿用一脸期待的表情的白芷,白芷自然不会拒绝。
郑禄最喜欢午后在这竹林里小憩一会,这里安静又宁和。
“小姐你身子太弱,走一会就回去吧。”远处传来婢女的声音,郑禄皱起眉,什么人这么没规矩。
“无妨,这书里说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这京城的竹子,似乎真的与我们苏州那边不太一样。”清姿抬头看着这些竹子,似乎是有感而发。
“哦?那苏州那边的竹子是什么样的?”郑禄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清姿状似诧异的回头。
回眸一笑百媚生,郑禄之前只觉得这句话是枉然,如今倒是有了切身的感受,美人一笑,嫣然无方。
“苏州的竹子,不比这京城里挺拔,江南一带总是下雨,竹子上皆是雨痕,京城的竹子又挺拔,又干净,我很喜欢。”聂清姿嘴上说着竹子,眼睛却在郑禄身上。
郑禄耳朵一红,“表妹喜欢就好。”
“那日,多谢表哥解围了。”聂清姿转身面对郑禄,微微屈身行礼。
郑禄皱起眉,他内心莫名不想让清姿这般客气,于是他扶起清姿的手臂“你那日已经给过一盘糕点做谢礼了,不用再谢一次。”
清姿却好像害羞一样起身后就往后后退一步,郑禄也察觉到自己的手还在清姿的手臂上,赶快放开。
“那清姿先告退了,竹林虽好,却也有些阴冷,表哥也别待太久。”说罢聂清姿就转身离开。
郑禄看着聂清姿离去的背影,他突然觉得手好热,那触摸过聂清姿手臂的手隐隐发热,他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她.....好软。
郑禄回到书房,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摸着自己的心跳,他刚刚,对聂清姿心动了。
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的他,对他的表妹,心动了。
虽说只是名义上的表妹,若是细究起来他们没有半分血缘关系,可是.....郑禄叹了口气,他有妻子,纵使这个妻子不是他喜欢的,可那是圣旨,他若抗旨,丞相府就会和将军府为敌,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
“墨书。”郑禄烦躁的把墨书喊进来。
“少爷怎么了?”墨书听到声音就赶紧进来。
“今晚我回主屋去睡,你去告诉少夫人一声。”郑禄皱着眉说道。
“好,奴才这就去说。”墨书觉得诧异,可主子的吩咐也不是他能置喙的。
周安然本来害怕郑禄因为她上次去了他的书房而生气,如今听到郑禄要回房睡喜心于色。
成婚这两年郑禄很少回房睡,除了正月十五和大年三十,郑禄基本都睡在书房。今日突然告诉她郑禄要回房睡,周安然高兴的拉着吴嬷嬷。
“他没有生我气诶嬷嬷,他今天还回房了,他是不是已经接受我了。”周安然开心的说。
“那是自然了,夫人对少爷一片真心,少爷不会感觉不到的。石头做的心,也该被夫人感动了。”吴嬷嬷见周安然开心也笑了起来,毕竟这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周家让她陪周安然嫁进来,就是希望她能帮助周安然在郑家后院站稳脚跟。
“嬷嬷快备水,我要好好准备一下今晚。”周安然红着脸颊嘱咐着吴嬷嬷。
“小姐,今晚倒是发生了一件趣事。”白芷见清姿喝完药倚在窗边看书便上前说道。
“哦?发生了什么?”聂清姿放下书抬眼看着白芷。
白芷被聂清姿一眼看的恍惚,随后她赶紧让思绪回来。“今日少爷竟去了少夫人房里。”
聂清姿拿着书的手一顿,“你说表哥去了表嫂房里?这有什么新鲜的,他们是夫妻不是吗?”
“小姐有所不知,少爷自从娶了少夫人之后,很少与少夫人同房。”白芷到底是姑娘家,谈及此事脸颊羞红了起来。
“我知道了,白芷我有些乏了,上次李太医开的安神药还有吗?”聂清姿倚着桌子像是不舒服般说。
白芷立刻担心的看着清姿“有的,小姐奴婢这就给您去煮。”说罢白芷就赶紧跑去小厨房给清姿煮药。
在白芷走后清姿站起来,她面色阴沉的走到窗外,郑禄.....她不相信今日这一面郑禄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很明显,郑禄心动了,可是今晚却见了周安然.....自欺欺人吗,清姿想明白过后便轻松地坐在榻上,自欺欺人吧郑禄,你现在越是逃避,沉沦的就越快。
这时白芷带着安神药进来了,清姿计上心头,“白芷,你给表哥送一碗姜汤去吧,今天我见表哥在竹林待的时间挺长的,我担心表哥着了风寒。”
“可是....少爷一定在少夫人房里。”白芷犹豫的说。
“那你就给他的小厮吧,只要心意到了就好。”清姿道。
“是,小姐还真是心细。”白芷说罢就下去准备姜汤,清姿转身将安神药倒掉,她觉得,她今天能睡个好觉了。
此刻的郑禄看着一脸羞红的周安然,竟起了一股逃避的心理,他有些愧疚的,纵使他不爱周安然,可周安然到底是他的妻子,他如今对着别的女子动心了,伤害最大的一定是他的妻子。
可郑禄看着周安然的脸,却只想逃离。
周安然还没反应过来,郑禄就已经借口还有公务要处理离开了。
“郑禄!郑禄!”周安然追到门口,看着郑禄毫不留情的背影到底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夫人....这是怎么了?”吴嬷嬷担心的扶住周安然。
“嬷嬷,我很丑吗,我很糟糕吗?”周安然只觉得自己被郑禄侮辱了,他刚刚只看了自己一眼,他就离开了。好像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夫人,怎么会是因为这个呢,一定是因为少爷还有公务要忙,毕竟他一心都在公务上,不是吗?”吴嬷嬷搀住周安然,将她扶回屋内,平复着周安然的心情。
“那他为什么突然又说要回房,回来了又走,这不是把我的脸面往地上踩吗!”周安然有些激动的说。
“夫人...”吴嬷嬷看着院子里的丫鬟奴才们“今日发生之事,不许私下议论!否则将你们发卖出去。”吴嬷嬷警告完下人,赶紧回去继续安抚周安然。
而此刻郑禄回到书房,他刚刚一靠近周安然,脑海里就全是清姿的身影,他越想让她消失,可清姿的身影就越是清晰,那仿若仙人的身影,如今成了引诱他堕落的恶魔。
就在郑禄手足无措的时候,墨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少爷,清姿小姐身边的婢女来给您送一碗姜汤。”
听见清姿的名字,郑禄睁开了眼睛,“让她进来。”
墨书在外是一愣,白芷也是一愣。郑禄的书房从来不让外人进,平日里郑禄不在时,旁人除了墨书,都不许靠近,就连聂锦悦都不行。
白芷拿着姜汤走进书房,她看着郑禄坐在椅子上好像是在看书,她定了定心神,“奴婢见过少爷。”
“她让你来送汤,有没有说什么?”郑禄的心思全然不在书上。
“小姐只说今日见少爷在竹林待的时间有些长,担心少爷着了风寒,才让奴婢来送一碗姜汤的。”白芷将清姿的话一字不差的表达给郑禄。
“那你家小姐呢,现下在干什么?”郑禄几乎迫不及待的问。
“小姐身子不适,喝下安神药就睡下了。”白芷低着头说道。
郑禄低头一笑,她将自己弄得手足无措,无法安睡,自己倒是悠闲。
“照顾好你家小姐,墨书,库房有一支人参,让这丫鬟拿回去,就说给你家小姐补身子用。”郑禄丝毫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令人震惊的话。
墨书强行收起自己的惊讶,“这位姑娘随我来。”他带着白芷下去,将姜汤留在了桌子上。
郑禄走上前拿起姜汤,那碗上似乎都带着聂清姿身上的清香。这么想着郑禄红着脸放下了碗,他前半生一直自诩以君子自称,不沉溺于儿女私情,一心只有读书和国家大事,他是丞相之子,圣上也早有让他继承父亲衣钵的意思,所以,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谁。
可是近日种种异样告诉他,他动心了,在成亲一年后,他遇到了心动的人.......
比起郑禄一夜未眠,清姿显然睡得很好。
“小姐,昨日少爷去看了少夫人一眼,就又回房了。”白芷走到清姿身边为清姿梳妆。
清姿像是并不意外的梳着自己的头发,“那表嫂,岂不生气了?”
“是啊,听说昨夜少夫人的院子里扔了许多器具呢。”白芷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清姿。
清姿抬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随后她露出一抹勾人的笑来。
“白芷,带上那几卷书,咱们去竹林。”清姿换了一身淡粉色衣裙,衬得整个人娇美可人。
“小姐这一身真好看。”白芷道。
“好了,咱们走吧。”清姿转身出了门,哪里想到刚出门就看到了正在她们院门口徘徊的吴喆。
“吴喆公子怎么在这?”清姿的声音传到吴喆耳朵里,激的吴喆浑身一紧。
“清姿小姐。”吴喆转过头再次被清姿惊艳,他赶紧低下头。
“可是来找姐姐的?”这两日吴喆似乎总是来找聂明薇,她这个强硬的姐姐啊,似乎就快要被吴喆打动了呢。
“是....不知明薇可在?”吴喆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耳廓。
清姿靠近吴喆,让吴喆似乎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吴喆一僵。
“姐姐就在房里,吴喆公子小心进去吧,莫要让旁人污了姐姐和公子清誉才好。”清姿一脸真诚的看着吴喆,随后福了福身便离开了。
而吴喆看着清姿离去的背影,竟有一丝恍神。
此刻的郑禄也失神的站在竹林里,这片平时都能让他平心静气的竹林,此刻却让他心烦意乱。
他脑海里全是那日清姿的身影,他也看不下去手中的书,干脆烦躁的将书放在一旁,只顾着看着周围的竹子发呆。
哪里想到,一直在脑海中想着的人,竟走到他面前来了。
“表哥竟也在此,清姿见过表哥。”聂清姿依稀粉装走来,与他梦中的样子一模一样,不,甚至更美。
看着清姿疏离的的行礼,郑禄皱了皱眉,“早说过了让你不要那么多礼。”他走上前想要扶起聂清姿,哪里想到清姿先一步起身,“男女有别,况且表哥已经娶亲了,清姿自然是要避嫌的。”
郑禄有一瞬间僵硬,是了他已经娶亲了,若是在对清姿怎样,只会毁了她的名声。
“表妹今日怎么也到这竹林来了?”郑禄并不自然的转移着话题。
清姿被逗的一笑,“虽然是秋日里了,可临近午时还是有些热,这才带了书想在这竹林一看,竟是,打扰表哥了。”
郑禄看着清姿身后的丫鬟手里抱的果真是书,了然的点点头,随后让那丫鬟拿着书过来。
郑禄拿起一本书,“游记?你也爱看这个?”
清姿像是不好意思一笑,“清姿命薄,自幼身体便不好,在家又是庶女,看着旁的孩子都求着爹娘出去玩,可我只能待在家里,便对外面的世界心向往之.....”似乎是说道伤心处,清姿眼眶一红,眼泪似珍珠似的掉下来。
郑禄见清姿如此,赶紧拿帕子为清姿擦去,清姿也像是没想到一样,抬起头,二人对视,郑禄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表哥....”这一句表哥将郑禄的神唤了回来,他这才察觉到自己与聂清姿的距离太过近了。这才连忙后退,但到底将帕子递给清姿。
“擦擦吧,女孩子家,若是脸被风吹坏了可怎么好。”郑禄一脸认真的看着清姿。
清姿面色一红,“多谢表哥。”随后接过了郑禄手里的手帕,接过时,手还与郑禄的手擦了一下。
郑禄像是内心被猫挠了一般,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清姿,那目光不可躲闪。
“表哥?”清姿轻柔的声音让郑禄回神,他赶紧低头咳了一声。
清姿将帕子又递给郑禄,“多谢表哥的帕子,不然....清姿都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呢。”
“这帕子你便留着吧。”郑禄内心不想让清姿与他那么疏离,可显然清姿误会了郑禄,“表哥,是嫌弃清姿吗?”
见清姿一双媚眼有了泪光,郑禄罕见的慌了神,“不....不是的。”他只是想留一件东西在她身边罢了。
“表妹你莫要误会.....”郑禄低着头,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在抬起头看着清姿,“这帕子,便赠与表妹了。”
清姿面上一怔,转而面色一红,“虽不知这京城的规矩,但在苏州,帕子这等私人之物,是不可轻易赠予人的。”清姿拿着那帕子,像是不舍,又像是下定了决心,“表哥还是将这帕子收回去吧。”
郑禄怎么不可能知道赠人帕子意味着什么呢,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表妹....不,清姿”郑禄抬起眼,很郑重的看着清姿,“你我虽有表兄妹之称,可细算起来并无血缘关系,我....”后面的话,郑禄没说出来,他要如何说,说自己心悦她?还是说自己想娶她?
可他已经有了妻子,纵使没有感情,却也是明媒正娶,甚至是皇上赐婚,他不能轻易和离。
“表哥....”清姿像是看出郑禄心里的纠结,拉起郑禄的一只手,将那手帕放在郑禄掌心,“表哥已有妻室,便不要在对清姿做出这番姿态来了,否则....”她像是要掩面而泣“只会让清姿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说完清姿就像是避嫌一样和郑禄扯开距离,“今日都是清姿叨扰表哥宁静了,清姿告退。”
清姿离开,只留下郑禄一个人呆愣的站在竹林里,回味着清姿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该有的心思.....”莫非,清姿妹妹并非对他无意!
明明是拒绝的话,偏生叫郑禄听出了别的意味。
清姿出了竹林后,半点看不出刚刚哭过的痕迹,白芷走上前接过清姿手里的书卷,
“小姐刚刚是与大少爷说什么?奴婢瞧着大少爷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的。”白芷有些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不过说些好玩的事情罢了。”清姿偏过头,正好看见一双鞋子躲在她们后面悄摸摸的不知要做什么。
清姿已经想到会是谁的人,便对着白芷,像是少女初动心一样,“表哥当真是博学多才,这游记上的各个地方,他都知晓。”
白芷也并未多心“大少爷学贯古今,自然是厉害的。”
“好了,咱们还是快回院子里的好。”清姿用余光见那人已经走了,便对白芷开口回了院子。
“吴大哥安好。”清姿走上前欠身。
吴喆赶快摇摇手,“清姿小姐别抬举我了,您是小姐,怎能跟我行礼。”
“吴大哥还是莫要谦虚的好,您是这府里的管家,这些天又帮着我们管理这个院子,若没了您,只怕我们姐妹俩履步维艰,清姿,谢过吴大哥。”清姿拱手道。
吴喆赶紧上前抬起清姿的手,只这一瞬,便叫吴喆一愣,这....清姿小姐的手当真跟玉一样。
“吴大哥?”见吴喆没有放开自己的手,清姿也不着急,只是轻声叫道。
吴喆回过神来,连忙放开了清姿,“小姐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清姿摇摇头,“吴大哥不是还有要事吗?快些回去吧,清姿也要回去了。”说罢她微微欠身,转身回了院子。
吴喆看着清姿的背影有一瞬间失神,但还是转身离开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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