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有人甚至苦中作乐地调侃过,说夏油杰现在就是咒术界的救世主。
可家入硝子不这么想。
她隐约察觉到了他的状态不太对,虽然他看上去和以前好像没什么差别。
然而,当她真的那么问时,眼帘中,那个披散着黑发的少年却只是笑弯了细长的眼睛,温和又柔软:“不用了,我没有生病,你不用担心我,去忙吧。”
难得的周日,家入硝子忙得不可开交。
夏油杰也没有闲着,因为半刻钟后,他就接到了咒术师的求救讯号。
对此,大下午的,他连头发都没绑,制服外套也没回房穿上,就马不停蹄地赶往目的地。
发出求救讯号的是小他们一届的后辈。
一个叫七海建人,一个叫灰原雄。
前者是个性子比较冷静淡漠的家伙,后者则相反,活泼得不像样。
虽然性格迥异,但他们遇到他时总会尊敬地打招呼,灰原雄还经常笑着说自己非常尊敬他。
夏油杰对那两个后辈自然都挺喜欢,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今天只是去执行一个二级咒灵的任务。
他俩的实力都不弱,如果对上二级咒灵还需要求救的话那一定是遇上了什么超乎能力的特殊情况。
……或者说,仅仅是因为任务出太多了,精力不够了。
这个想法突然冒出来的时候,夏油杰在赶往目的地的路上陷入了一阵冗长的死寂。
自去年的「星浆体」事件后,他和五条悟都成为了特级咒术师。
但他一个人的强大并没有改变什么。
今年夏天忙死了,受一年前灾害的影响,咒灵像蛆虫一样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导致包括他在内的咒术师一年到头都在连轴转地袚除诅咒。
作为特级咒术师,他已经连续工作了几个月了,昨天傍晚才得以休息一会,家入硝子也是如此,他俩上一次呆在一起闲聊还是新年那会,这次也只能空点时间陪她抽几根烟。
当她问他是不是生病了的时候,他甚至没去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就否定了。
因为大家都太忙了,他不想给自己已经两夜没睡的朋友添麻烦。
连他俩都是如此,那么比他们小一届的后辈肯定也够呛。
当夏油杰这么想的时候,脑海里总会联想到一年前的事。
但那可不是好事,所以他只能甩甩头,暂时将杂念摒弃。
这对世人来说,无疑是个褒义词。
信仰由人创造。
人因为信仰而活,又能为信仰牺牲。
某种意义上,它是能区分人类与其它生物不同的精神定义。
若是赋予这一意义的话,它的特性几乎能用「圣洁」这个词来形容。
但是对咒术师来说,大多时候,这种东西衍生出来的产物并不能让人笑出来。
日本这个岛国,自古时起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自然灾害不断。
民智未开的人类将其归为天怒,认为万物有灵,视世间的山川鸟兽乃至器具物皿为信仰,以此祈求神灵庇护。
但愚昧无知再加之人心易变,有时会使其扭曲,既而产生出截然不同的怪物来——「诅咒」和「咒灵」就是其中常见的产物。
“真好笑,神灵和诅咒,有时候还真的只有一念之差啊。”
那是带着嘲讽笑意的声线,介于少年与青年的年纪。
夏油杰到达后辈们所在的森林时,隔着一段距离,就听到了这般熟悉的嗓音。
他只觉眉眼一跳,放眼望去,便见灰原雄和七海建人灰头土脸的,正被一个人一左一右地提在手边。
晴朗的天空下,万里无云。
那人脸上架着墨镜,穿着一身与其夏季格格不入的厚重风衣站在半空上。
只见银白的发丝被流转的风吹扬,对方居高临下的眼瞳拢着雾气,带着熟悉的傲倨,在阳光下泛着澈亮的蓝。
由土地神信仰产生的咒灵等级评为一级,危险程度与二级咒灵天壤之别,确实不是灰原雄他俩现在能对付的。
那只巨大又丑陋的怪物从偌大的森林中拔地而起,闷热的空气中,树枝断裂,飓风刮起,响彻云霄的嘶吼足以扭曲白昼。
可是下一秒,一只更加庞大的咒灵从它身后张开血盆大口,将其头部生生撕裂咬碎,吞进了肚子里。
见此,那人也不惊讶,还咧嘴笑了。
他墨镜后的眼睛准确地锁定了不远处正被自己的咒灵托着飘在空中的夏油杰。
与此同时,他嫌弃似的,将手上的七海建人抛向了夏油杰的方向。
仿佛知道对方会接住似的,他抬起手笑着朝他打招呼,其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微亮的光:“嗨,杰,好久不见,你又收服了一只不错的咒灵啊。”
这一刻,夏油杰不得不承认,不久前家入硝子骂的那些话都是对的。
五条悟就是个烂人。
但这个大烂人,在消失了几个月的今天,终于出现了。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业学校。
时间7:00 p.
家入硝子从诊疗室走出来的时候,下意识想去摸自己的烟,但一时摸索无果,她这才想起自己将其落在别处了。
她顿时有些不耐烦,连带出口的话都不算温和:“两人都没有生命危险,不过灰原需要静养些时日,七海眼睛受了伤,也需要时间恢复,都已经转入病房,至于你俩,我要去睡个安稳觉了,可没空给你们治疗,哪凉快呆哪去,别来烦我。”
伴随着她的话,在她对面的两人顶着鼻青眼肿的脸互瞪一眼,异口同声地撇过头,冷冷哼了一声。
很显然,五条悟和夏油杰又打了一架。
为什么说“又”呢?因为从家入硝子认识他俩以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她已经习以为常。
这次唯一有些特殊的,只是其中一人消失了几个月罢了。
但她此时并不想对五条悟说什么,她就像一个疲倦的战士,在赢来胜利与短暂的休息时间后,准备先去好好充个电。
家入硝子言出必行,真的懒得理他们,转身就走了,留下一黑一白直愣愣地站在咒术高专的走廊上。
她走后,其中一人这才动了起来。
五条悟抬脚走向走廊一旁的区域,那里摆了一台饮料贩卖机。
他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随手扔在了一旁的长椅上。
少年顶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白炽灯,如同往年夏天,抱怨似地嚷嚷:“热死了,这天气都快热死人了还不装冷气,这破学校不如倒闭吧!”
言毕,他定在了贩卖机前好几秒。
末了,他以一种机械式的频率转头,看向了夏油杰,声音莫名弱了几个度:“……杰,借个500日元的硬币呗。”
“……”
咔哒一声。
易拉环被扯开,五条悟将饮料咕噜咕噜灌下一大半后,才从今年夏天的酷暑中活过来。
“今年感觉比去年还热啊。”他如此嘟囔,整个人敞开手脚,像回到家似的,懒洋洋地瘫在长椅上。
夏油杰坐在他身边,瞥了一眼他的风衣外套,见他弯曲的背脊与身后垂直的墙形成一个能放入两个拳头大小的角度。
对此,黑发少年的声音又冷又淡:“你是去了趟南极吗?”
这并非关心,纯粹是挖苦。
五条悟听出了自家损友表达的意思,约摸他还在生气呢,所以并未说什么。
早些时候,他回到了这个世界,刚好撞上两个后辈被一级的咒灵按着打,就出手救了他们。
夏油杰赶来抢了个人头,但还不等五条悟落地,他二话不说就一拳揍来,两人就那样打了一架,这才两人挂了彩一起回来。
显然,夏油杰很会拿捏五条悟的痛点。
当下,他淡淡道:“大家都知道你回来了,夜蛾老师很快就会赶来。”
五条悟一顿,瞬间翻了个白眼。
班主任也就算了,五条悟知道他是真的关心学生,但他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咒术界高层一堆人的“教训”就很烦。
他不禁道:“啊啊啊,让那群烂橘子‘担心’了真是对不起,从明天开始就是没完没了的任务了吧,反正我对他们来说只是袚除诅咒的工具,他们可希望我能乖乖地听他们话了。”
夏油杰并未反驳他,只是接着道:“硝子晚点估计也会找你算账的,现在她只是太累了,要先去养足精神。”
言毕,他又以平淡的语气陈述道:“她忙得要死的时候还要找你,挺辛苦的,有时忙得连饭都吃不下的时候,还要担心你的去向死活,觉都睡不着。”
闻言,五条悟陷入了沉默。
夏油杰也没去看他。
木质的地板上,贩卖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窗外,翅膀浅薄的昆虫飞进来绕着灯光转,夏日的夜晚,蝉声和蛙鸣混作一团从外边的池子边传来。
他们两人的影子动都没动一下。
但很快,五条悟的声音打破了静谧:“对不起。”
五条家的大少爷难得乖巧又认真,声音上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轻声问身边的人:“杰你也是这样吗?”
可是夏油杰没有回答。
这仿佛是一个多说都觉得矫情的话题,夏油杰自动略过,反过来问五条悟:“她呢?”
短短几个音节,再没有解释。
可是,他知道五条悟明白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下一秒,回答他的就是五条悟的声音:“没回来。”
闻言,夏油杰终于轻轻去看了他一眼。
眼帘中,白发的少年姿势就没变过一下,他仿佛对此不为所动,表情平静又索然,连带目光都落在不知名的地方上。
夏油杰见他的瞳孔与灯光虚虚重叠着。
然后,五条悟看向手上的戒指,突然就笑了:“但是,已经没关系了。”
那是个很平常的笑容,夏油杰经常见到。
以此为点,如同所有的沉雪都从身上融化,当初那条黑漆漆的、不知通向何方的路,五条悟好像终于走到了尽头,还摘到了最漂亮的花,得以去装饰自己的圣诞树了。
也是这一刻,夏油杰才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终于从去年圣诞节的那场大雪中走出来了。
而这样的五条悟,就如同春日来临时最雀跃的鸟儿,他在身上的积雪褪去后展现出了自己原有的明媚的色彩,一同往日般,站起来,插着兜,扯着笑,同夏油杰道:“要去我宿舍吹空调吗?热死了!我之前的游戏还没通关呢!”
对此,夏油杰也终于轻轻笑了。
心中的大石头仿佛终于落地,他细长隽秀的眉眼弯成一个轻松的弧度:“好啊。”
五条悟将手中喝完的饮料罐扔进垃圾桶里,伸了个懒腰,一边往前走,一边笑嘻嘻地提议道:“我们去硝子宿舍把她搬过来吧,这天热死了她怎么睡得着?”
夏油杰笑着跟上他的脚步:“可以,但得你搬,我可不想吵醒她时被她扔手术刀。”
“切!对了,杰,再去买几罐饮料,我要波子汽水。”
“……”
作者有话要说:
Dk悟:“2006年的冬天终于结束啦!!”【bushi
我不管!夏五硝三人组就是最叼的!!!【不你
啊,出意外了嘤!!下章才完结!!这章字数已经够了!
作为新来的见习管家,伊柯娜从没见过那台钢琴。
但她知道它一直被锁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夫人还曾下令过,谁都不准碰。
那台钢琴属于谁,又有着怎样的过往,伊柯娜其实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可是,有一天,梧桐先生通知她,让她去往主屋的后花园见他。
伊柯娜平日里的工作与主屋离着十万八千里,更是不可随意接近那边,可是总管大人都交代了,即便心存迟疑,她还是依令去了。
毕竟服从上级命令,就是揍敌客管家最重要的准则。
她按照时间去到那里的时候,实在没想到还会有幸见到揍敌客家的女主人和五少爷。
他们正在喝下午茶,梧桐先生站在一旁,正为基裘夫人倒上了一杯红茶。
对于伊柯娜来说,基裘夫人实在是位强大又漂亮的人。
那位大人向来喜欢穿夸张又繁复的长裙,虽然眼睛部位被机械遮挡,但依旧不影响她那份优雅又动人的美丽。
可是,在梧桐先生说了什么后,这样的夫人却在须臾间对着他发出了凄厉的尖叫:“不行!我不允许任何人碰娑由的钢琴!”
这是伊柯娜第一次在揍敌客家听到的名字。
作为能从基裘夫人口中说出来的名字,伊柯娜产生了一丝转瞬的好奇。
或许,更让她好奇的其实是基裘夫人的态度。
不过梧桐先生显然已经预料到了基裘夫人的反应,他的神色没有一丝改变:“夫人,我明白您的心情,正因为明白,所以才斗胆向您提议,那台钢琴需要保养,若是就那样放着,我担心娑由小姐回来前它就坏了。”
就此,基裘夫人发出了难过的叹息:“啊啊啊……”
她双手掩面,如同低泣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你说的对,要是娑由回来了,发现自己心爱的钢琴坏掉了一定会伤心的……”
闻言,梧桐先生便向她介绍起刚好到来的伊柯娜:“夫人,这是新来的见习管家伊柯娜,她对钢琴有很深的学问,如果您允许的话,可以让她定期去保养那台钢琴。”
他的话叫基裘夫人从掌心中抬头看了她一眼。
伊柯娜表面镇定,心里却莫名紧张。
与她想象的不同,基裘夫人并未哭,她的面上没有一丝泪水的迹象,只有电子机械闪着红光的冰冷感。
她就这样看着伊柯娜好久好久,久到伊柯娜都觉得基裘夫人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她才用微哑的声音轻轻开了口:“好吧,那就交给她去保养吧。”
言毕,基裘夫人从身上拿出了一把钥匙递给梧桐先生。
梧桐先生恭敬接过,并没有立即交给伊柯娜。
伊柯娜也不急,在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工作后,梧桐先生便先让她退下。
她依言,不过临走前,她注意到了一旁始终安静的柯特少爷。
作为揍敌客家最小的少爷,那位的容貌实在能用精致和美丽来形容,特别是那双如同宝石一般瑰丽的眼睛,伊柯娜不禁想象,基裘夫人的眼睛是否也那般漂亮。
不过,柯特少爷看着她的目光实在不算友好,一开始是略带审视,后来就变成了看死人的眼神。
当天晚上,伊柯娜就拿着梧桐先生交给她的钥匙走进了揍敌客的主屋。
据说那幢房子里的陷阱机关更加多,若是不够警惕,很容易就死了。
好在伊柯娜还算机警,一路上只是有惊无险,很快,她就到了梧桐先生说的区域。
眼帘中,那条走廊尽头只有一扇门。
伊柯娜抬脚走进走廊的黑暗中,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冷淡的声音“喂,你。”
她转身一看,发现是一个银发的小男孩。
春夜的月色朦胧,对方站在光亮处望着她的蓝眼睛镀了月光,干净漂亮得不可思议。
就算她不认识对方,伊柯娜也能从他的外貌特征知道,他就是奇犽少爷。
奇犽少爷的性格显然和柯特少爷相差很多。
他面上的表情更生动些,在这个家里比任何人也来得更符合年纪。
虽然他挑着眉,似乎竭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冷漠成熟:“没见过你啊。”
伊柯娜如实道:“是的,少爷,我是新来的见习管家伊柯娜,来这边完成梧桐先生交代的工作。”
“是吗?”奇犽少爷眨了眨眼,望了望她身后的方向,眼角有些凌厉:“你要去那里干嘛?”
伊柯娜一顿。
梧桐先生特地交代了,说不能让奇犽少爷知道。
她便道:“请恕我无法告知您。”
“切,无聊。”这么说的人撇了撇嘴,一脸索然,因为得不到答案而有些不悦。
但他并未再问伊柯娜,也对她不感兴趣,只是抬起交握的手枕在脑后便走了。
几秒后,他又退了回来,不以为然道:“喂,你,奉劝你一句,别碰尽头那间锁了的房间,我老妈不让别人碰,连我都不行,鬼知道那里面有什么秘密,你可别好奇心过盛。”
这似乎是他的提醒。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伊柯娜一愣,随即轻轻笑了。
奇犽少爷果真如梧桐先生所说,是个不一样的人。
她不禁道:“好的,谢谢您的提醒。”
言毕,在确定奇犽少爷真的离开后,伊柯娜才向那里走去。
越靠近,她就能感知到那间房间被施了念力,只有施以念力或用特殊的钥匙才能打开。
难怪奇犽少爷现在还不能接近这里。
这么想着,伊柯娜将钥匙插入门锁孔中,一转,咔哒一声。
……门开了。
2001年,春。
娑由推开了钢琴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