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呕出一口血,被血浸红的绿瞳触及到娑由的尸体时划过了一丝不明所以。
但是就结果来说是好的,以致于他发出了满是畅快的笑声:“总算把那个女人干掉了。”
他说:“接下来就是你们了。”
不过,是在高专内,还是得速战速决好。
伏黑甚尔想。
伏黑甚尔其人,在当上门女婿改姓伏黑前,姓咒术界御三家的禅院。
但因为天生没有咒力的缘故而被家族摒弃,之后他凭着天与咒缚的体质成了专猎术师的杀手,一切都只为了钱。
现在,那个难对付的同行死了,他连五条家那个众星捧月的六眼小子都杀了,没理由在这个时候止步收手。
思及此,他扬起又冷又残忍的笑,与夏油杰展开了战斗。
天上的云彩渐渐染上了金红之色。
悲灰的夕阳洒来,像鲜血的影子,静悄悄地淌在地上。
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里,有沾血的指尖稍稍颤动了一下。
伏黑甚尔与夏油杰的战斗还在继续。
很快,在他的疯狂攻势下,夏油杰因为算漏一步且要兼故保护天内理子和美井美里的缘故败下阵来。
但伏黑甚尔并没有杀他。
因为他的术式是咒灵操纵,若是杀了他导致他手中的咒灵暴动那就太节外生枝了。
然后,他将枪口对准了跌坐在一旁的天内理子。
她的身边,是方才战斗中为了保护她而被刺伤晕过去的黑井美里,以及一具凄惨得看不出原样的尸体。
将死的少女仰头望来的目光,灰败,死寂,没有一点光。
伏黑甚尔正欲扣下扳机。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杀意。
伏黑甚尔猛然一惊,就听到一阵犹如地狱恶鬼般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你对她和杰做了什么?”
“!!!”伏黑甚尔呼吸一窒。
杀手的本能叫他飞快将另一只手上的刀朝身后挥了出去,可是落空的感觉倏然而至。
他还未看清敌人,下一秒,画面一转,他整个人被掩在层层叠叠的废墟之下。
外边的光通过石隙透来,熟悉的景色,甚至连身上熟悉的疼痛都一模一样。
他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自己的手已经朝从薨星宫里跑出来的「星浆体」扣下扳机。
他一惊,幻觉?!
然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个疯女人已经从远距离中扑过去挡了下子弹,变成一具惨不忍睹的死尸。
熟悉的尖叫又响了起来,一丝不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这家伙!!!!”
伏黑甚尔调动身体的机能感官,从废墟之下站起身来,将袭来的咒灵用刀撕碎。
他有点茫然。
但是他很快就将这份足以影响战斗的情绪压下,然后与攻击而来的夏油杰展开战斗。
一切都和不久前一模一样。
他又站在了即将杀死「星浆体」的临点上。
结果,一眨眼,他又置身在废墟下了。
“……”
接下来的事情非常诡异。
他一直在即将杀掉天内理子之前就回到了在废墟下开枪的那一瞬。
每一次都是同样的走向和结局——开枪,那个女人挡枪死掉,他和夏油杰战斗,然后即将杀掉天内理子……
无数次循环皆是如此。
对此,伏黑甚尔从一开始的茫然到不耐烦,再到冷静,他开始改变一些事看看是什么情况。
可是不管改变了什么事,结局都是一样的。
也不知道循环了几次,最后,他都感到无趣了。
在再次回到废墟之下的时候,他都没心情继续了。
于是他抱着死寂的眼神,懒懒地扣下扳机。
因为卸了些许力道的缘故,这次废墟之下他对准「星浆体」的枪口偏移了些,没有击中任何人。
但是那个女人还是在瞬间扑了过来,而且伏黑甚尔惊讶地发现,那个女人在那一瞬间自己拿手刀抹了自己的喉咙,然后又化作一堆肉|块死掉了。
他感觉自己终于抓住了什么。
于是,伏黑甚尔再次站了起来。
一切还是没变,他又站在了即将杀死天内理子的节点上。
但是这次,时间竟不再回溯循环了。
因为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本不该出现的声音:“你还要开枪吗?伏黑君。”
那是非常柔软的声音,含着笑意,宛若孩提一般。
伏黑甚尔在那刹那眸子一凛,挥刀向后。
可那人矮身袭来,自下而上,用堪比利刃的手刀从他的腹部劈至胸膛的位置,然后抬膝狠狠地击碎了他的下鄂。
就此,他的意识开始涣散。
脑脊液来不及进行调整并吸收冲力,脑子撞在了脑壳上,脑子收到的一定程度的损伤叫他的身形一晃,随即倒地,晕过去了。
视野彻底暗下去之前,他上移瞳孔,隐约看见了那个人的模样。
黑发,白裙,穿着小短靴的少女,漂亮得犹如未死之前。
她站在夕阳下,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笑着说:“没时间了呢,我先带理子去进行同化仪式了,都怪你让我强制发动了【浮士德】第二规则,等下我回来后你可得和我一起偿还代价才行呢,所以你暂时还不能死哦,伏黑君。”
言毕,她蹲了下来,又道:“对了对了,伏黑君,忘了和你说了哦,其实伏黑君你已经没理由杀我了哦,你的雇主我已经查到了哦,花了挺多时间的,十几天吧,不过我已经雇了杀手去杀了,现在估计已经死了吧。”
闻言,伏黑甚尔试图动动指尖。
在尝试如果后,他上挑眼角,竭力扯起一抹笑,嘲弄道:“你是什么怪物……”
“怪物?”这个词叫娑由的笑容瞬间被击碎。
她露出了有些委屈的神色:“我果然喜欢的不会是伏黑君你呢。”
这么说着,她将目光移向了角落里的白发少年身上。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伏黑甚尔混沌的大脑想起了不久前那个突兀的声音。
他突然就满是嘲讽地笑了起来:“你也不会好死的,疯女人。”
但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娑由敲晕了他。
将目光收回来的娑由满不在乎,轻轻笑了。
她站起身来,走向了还处于呆愣状态的黑发少女:“理子,好久不见。”
天内理子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来。
娑由俯下身去,用指尖轻柔地拭去了她的眼泪:“怎么哭成这样?没事了哦。”
她的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很是温柔,叫天内理子终于有了点反应。
可是娑由看都没看倒地的夏油杰和黑井美里一眼,反倒轻轻拉起了天内理子的手,在夕阳中将这个瘦弱的女孩横抱了起来:“来,接下来我们要去进行同化仪式啦。”
闻言,天内理子攥住了娑由的衣襟,发出了虚弱的声音来:“我、我……”
结果走没两步,有人就轻轻抓住了娑由的脚腕。
娑由一看,是夏油杰。
被伏黑甚尔砍了两刀的黑发少年,其伤口皮开肉绽,正挣扎着站起身来。
他虚虚的视线望来,吐息也轻得几乎与死亡挂钩:“织田小姐……理子妹妹她……她不会去、去进行同化仪式了……”
娑由下移瞳孔,笑着问他:“为什么?”
对此,夏油杰一愣。
他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
娑由却打断了他:“算了,无所谓。”
言毕,她拿脚狠狠踹了夏油杰一下,将他整个人踹出了十几米远,叫他又昏了过去。
娑由歪了歪头,眼珠子黑沉沉的。
偏巧她的脸上还挂着与往日相同的笑:“不可以这么任性哦,夏油君,理子得去进行同化仪式才行,这可是我的任务呀。”
她想,幸好她来了呢,要不然任务就失败了。
就这一点而言,娑由可不会感激夏油杰。
这么想后,娑由抱着天内理子径直进入了薨星宫。
长长的昏暗甬道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哒哒哒——
很是清晰,敲打着天内理子的心脏。
被一系列的事情吓懵过去的少女好半晌后才在她怀里找回了声音:“你,是娑由吗?”
闻言,娑由眨了眨眼。
她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似的,说:“我当然是娑由呀!”
眼见天内理子神色有些惊徨,娑由便道:“我吓到你了?是刚才死掉的时候吗?”
天内理子没有出声。
娑由却柔软地笑了起来:“别怕别怕,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在这吗?”
天内理子依旧没有出声。
娑由也不在意,只是继续说:“至于为什么还活着,是因为我的能力哦。”
她笑道:“理子知道「虚时间」理论吗?”
所谓的「虚时间」理论呢,可以这样假设——假设一对龙凤胎从原点时刻处出生,三年后,女孩三岁了,而男孩坐上了父亲的宇宙飞船以光速飞行,那么根据相对论,三年后,他可能只有两岁,因为时间被压缩了。
而男孩下了飞船,与三年后的同胞姐妹相聚,但是这此相聚,看似在人类所处的时间上都处于三年后,但是在「虚时间」上,男孩与女孩之间具有一年的时间间隔。
如果说,平时所说的时间具体体现的是世界目前运转的时间,那么「虚时间」体现的正是这种时间旅行中的时间差。
对于娑由来说,她的念能力【浮士德】就相当于那艘能超越光速的飞船。
“所以……”
娑由扬着柔软的笑,轻轻凑近天内理子:“理子可以来猜猜看呀——”
黑沉沉的眼珠子对上了她颤动的瞳孔。
那一刻,天内理子的瞳孔深处,映出了娑由咧嘴微笑的模样:“猜猜看——我与你们、与这个世界究竟相差了多少时间呢?”
就此,天内理子却像看到了怪物一样,惊恐地挣扎起来。
这一瞬,她用尽力气从娑由怀里跳出来,随即飞快地朝出口奔了出去。
留下娑由站在原地苦恼地歪了歪头:“唔,好烦,都说了没时间了,怎么还这么任性?”
言毕,她随着天内理子的脚步追了出去。
天内理子跑得意外地快,娑由追上她的时候,她已经快要到达出口了。
外边的夕阳是温暖的金红色,轻风吹来,带来了将歇的蝉鸣。
空气中有尘埃浮动,天内理子迎着夏日的夕阳,漆黑的眸子里宛若坠入了光。
她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来。
但她的笑容戛然而止。
因为赶上的娑由打晕了她。
于是,那个即将踏进光里的少女倒在了甬道的阴影里。
夕阳漫进来,却只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蹁跹。
娑由再次将她拖进了黑暗中。
可是,某一瞬,站在阴影中的娑由抬起头,就被外边的夕阳晃花了眼。
然后,她看见了五条悟——
——是的,五条悟。
没有听错,她也没有看错。
本已经死去的人,直立立地站在夕阳下。
周围宁静,偶有蝉鸣吱响,烦闷温热的空气中徒留有白昼阳光的微醺,一片温和。
这一刻,娑由终于知道天内理子方才为什么会笑了。
因为那个发丝染血的少年站在那,被空旷的晚风吹扬了发稍。
夏日的傍晚,褐雀的狂噪穿过层层暮霭,在天空回绕,最终栖息在了远处一截翠叶簇簇的枝桠上,透过夕阳与绿叶的缝隙瞅他们。
下一秒,那具「尸体」动了——他抬起了头来,澈蓝的瞳孔闪着冷暖交杂的光,在夕阳静静流淌的视野中直直望来,令阴影中的娑由顿感无所遁形。
娑由一惊,下意识问他:“你为什么还活着?”
可是,他没有回答她。
五条悟只是垂下了雪白的眼睫,用寂寂的目光扫了一片狼藉的周围一圈,他的视线从那些倒地的人身上掠过,澄澈的眼底却好似什么都没有映出。
他无悲无喜,下一秒,却扯了扯自己黑色制服下那件被血浸红的衬衫。
那上边除了被撕裂的一道口子外,还有一个破口。
对此,他突然用小孩子一般委屈的口吻嘟囔道:“娑由,你弄坏我的衬衫了……”
娑由微微愣忡。
盛夏的黄昏,夕阳如履薄金。
如火的余晖渐消,有微妙的暗紫色渐渐从天际漫来,流入西天辉煌的落霞中。
沐浴其中的五条悟像没有重量的剪影。
但他在下一瞬抬起眼来,朝她张开了沾血的五指:“几十万呢,赔我。”
可是,娑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闻言,五条悟安静了下来。
他垂眸,抿唇,张开的五指微屈。
被她这般拒绝,他竟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山簏外黛色的山峦吞食着落日,他染血的面容无言又死寂,在金黄的光线下,带着一丝穿越时间的静谧感,像一副定格的卷画。
不像人类。
娑由想。
但很快,五条悟像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似的,眼中的光骤然亮了起来。
朦胧的暮色从天际边延展到他所在的破碎空地上,与星星点点的血交织出诡谲的光影来。
与此同时,他的五指屈成了一个类似□□手势:“那就……”
那个银发的少年瞪大那双透亮的眼,咧开嘴,朝她张扬又恣意地笑:
“那就把你这条命赔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娑由:“我复活了!”【bushi
惠爹:“???”【bushi
高专悟:“我复活了!”【bushi
娑由:“???”【bushi
打斗写得好菜,将就看吧,娑由鲨疯了,大家不要打我【不你
文中的「虚时间」理论来自百度,大家有兴趣可自行查看,有私设,下章应该会把娑由的念能力进行详解!!
梦中,有人在念这句话:“冰冷山肌缀草莓……”
睁眼,半梦半醒间,浑身是血的五条悟看到了璀璨的夕阳……
……2006年。
在五条悟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娑由感觉到周围的气流好像开始以他的指尖为中心尽数压抑扭曲、旋转、汇聚。
空气在瞬间好像被抽干,令人感到喉头发涩。
对于五条悟摆出的那个手势,娑由其实已经看过好几次了。
但她站在原地,没有感到惊慌,而是歪了歪头,慢吞吞地问他:“你生气了吗?”
闻言,五条悟向上翻了翻那双眼睛。
他似是思考,蒙了白雾的虹膜漫上些许茫然。
但是,他面上也并未出现任何负面的表情,反倒是如做梦一样恍惚的笑:“好像没有?”
娑由便将地上的黑发少女抱了起来。
虽然她觉得五条悟有些不对劲,但是现在任务是最优项。
娑由如此判断,他不会动手的,现在动手的话理子也会受伤。
但她忽略了五条悟不是个会按常理出牌的人。
下一秒,娑由就看到他的指尖绽放出刺眼的光芒:“术式反转「赫」。”
须臾间,一股半径将近十米的巨大能量化作暗红的光流从他的指尖爆发而出——娑由微微紧缩瞳孔,从那道口子里一个跃身翻了出来。
而那道足以撕裂一切的光如同核弹激光,在顷刻之时惊起她的发丝和空气,直穿薨星宫,掠过了远处的山簏树梢,在以他为原点的空地上炸开,将夏日傍晚的恬静空气惊出了如同地震一般颤栗的嘶鸣。
瞬间,娑由只觉得震耳欲聋,耳鸣随之而来。
同一时间,身边的建筑开始崩塌碎裂、摇摇欲坠,飞扬的石砾划过了她的脸,留下了一道血迹。
爆炸扬起了满天的灰尘,阻碍了娑由的视线。
与此同时,周围的空气飞快升温,他那道攻击的余波犹在,一波接一波的热浪和气流足以将普通人掀翻在地。
模糊的视线中,娑由甫一沾地,眼帘中就倏然捕捉到一丝银白的色彩。
独属于少年的笑声从漫天的尘埃中传来——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她眼前的人,头脚倒着飘浮在半空中。
他那张沾血带笑的脸庞在刹那占据了娑由的视野,伴随着一双自上而下伸来捧住她脸的手:“虽然好像没那么生气……”
“但是……”
这么说的人额发倒垂,额角被捅的伤口清晰可见,近乎苍白的脸上血迹蜿蜒。
可是他在笑,笑得眉梢舒展,眼角弯弯,嘴角的弧度轻盈得近乎飘渺:“现在杀了你的话,好像也什么感觉都没有……”
日暮西沉,天空渐暗。
远处层层叠叠的树木寂静无声,夕阳像畏惧黑夜的孩子,正在小心翼翼地褪去。
尘埃浮动,隐约间,似乎有微光在罅隙间浮动。
娑由微微瞪圆眼,注视着眼前那片倒映着她面容的天蓝浮光。
下一秒,她改为单手揽住怀里的天内理子,在对方那宛若落了雪絮般的眼睫轻轻颤时用另一只手向他的眼睛刺去,却转瞬就被他扣住了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