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昀宇摇了摇折扇，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她比本王想的要聪明得多，也难对付得多。”
他原以为，凭着这些礼物和殷勤，总能让尹昭宁对他生出几分好感，可今日接触下来，尹昭宁始终保持着距离，既不拒绝，也不接受，像个油盐不进的铜墙铁壁。
“那殿下接下来怎么办？”随从问。
楚昀宇沉默片刻，道：“还能怎么办？继续等。她总会有需要本王的时候。”
尹昭宁回到丞相府，刚进院子，就见念书迎了上来：“小姐，您可回来了！东宫那边派人来了，说太子殿下请您明日去东宫赴宴。”
尹昭宁挑了挑眉：“哦？太子殿下怎么突然请我赴宴？”
“听说是太子殿下得了些西域的葡萄，想请小姐一起尝尝。”
念书笑着道，“奴婢看那传信的太监神色，似乎很是高兴呢。”
尹昭宁笑了。
楚昀祁倒是会选时机，知道她今日去见了二皇子，特意请她赴宴，既是想让她安心，也是想对外传递些信号。
次日，尹昭宁如约去了东宫。
东宫的花园里已经摆好了宴席，桌上放着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紫莹莹的，瞧着就让人有食欲。
楚昀祁正坐在石桌旁等着她，见她来了，连忙起身相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昭宁，你来了。”
“见过太子殿下。”尹昭宁屈膝行礼。
“免礼。”楚昀祁伸手扶了她一把，语气亲昵，
“快坐，这葡萄刚从西域运来，还新鲜着呢，你尝尝。”
尹昭宁坐下，拿起一颗葡萄，剥了皮放进嘴里。
葡萄很甜，带着浓郁的果香，确实是难得的佳品。
“怎么样？好吃吗？”楚昀祁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期待。
“好吃。”尹昭宁点头，笑着道，“多谢殿下想着臣女。”
楚昀祁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给她倒了杯茶。
两人就着葡萄，随意聊了些家常，从京中的趣事，到江南的风光，气氛轻松又融洽。
聊着聊着，楚昀祁忽然提起：“昨日听闻你去清风苑赏荷了？”
尹昭宁抬眸看他，眼底带着几分了然：“是。二皇子殿下邀臣女去的，说是赏荷。”
“哦？”楚昀祁挑眉，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你们聊了些什么？”
“也没聊什么。”尹昭宁淡淡道，“不过是些关于荷花的闲话，还有些江南的趣事。二皇子殿下还说，很欣赏臣女的聪慧，想与臣女做朋友。”
她顿了顿，看向楚昀祁，眼神诚恳：“殿下放心，臣女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楚昀祁看着她眼底的清明，心里的那点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他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个动作带着几分亲昵，却又不失分寸，
“我自然信你。你向来有主见，不会被人轻易迷惑。”
尹昭宁被他这个动作弄得愣了一下，随即脸颊微微泛红，连忙低下头，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窘迫。
楚昀祁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
他发现，尹昭宁平日里总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偶尔露出这般小女儿情态，倒更可爱些。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尹昭宁起身告辞。楚昀祁亲自送她到东宫门口，看着她的马车远去，嘴角的笑意依旧没散。
身边的太监低声道：“殿下，您对尹小姐，可真是上心。”
楚昀祁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道：“昭宁聪慧又懂事，本王自然要上心些。”
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若是二皇子再邀尹小姐，不用特意告诉我，我信她。”
太监连忙点头：“是，奴婢明白。”
尹昭宁从东宫回来后，京中果然传出了些闲话。
有人说，尹小姐跟二皇子走得近，怕是要倒向二皇子那边了。
还有人说，二皇子对尹小姐有意，说不定要请皇上赐婚了。
这些闲话传到尹昭宁耳朵里，她却毫不在意，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
过了几日，京中举办了一场马球赛，邀请了不少世家公子和贵女。
二皇子楚昀宇也给尹昭宁递了帖子，邀她去观赛。
尹昭宁依旧去了。
她刚到赛场，就见楚昀宇已经等在那里了，身边还跟着几个世家公子。
楚昀宇看到她，笑着上前：“尹小姐，你来啦。快，这边有位置。”
尹昭宁跟着他走到观赛席，刚坐下没多久，就见太子楚昀祁也来了。
楚昀祁看到尹昭宁，脚步顿了顿，随即笑着走过来：“昭宁，你也来了。”
“见过太子殿下。”尹昭宁起身行礼。
楚昀祁在她身边坐下，自然地拿起桌上的茶盏，给她倒了杯茶，
“今日的马球赛很是精彩，等会儿有几场重头戏，你可得好好看看。”
尹昭宁点头：“多谢殿下提醒。”
两人旁若无人地聊着天，语气亲昵，眼神交流间满是默契。
楚昀宇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手里的马鞭握得紧紧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身边的几个世家公子也看出了不对劲，互相递了个眼色，没敢多说话。
这场马球赛，尹昭宁全程都坐在太子身边，两人时不时低声交谈，偶尔还会一起为赛场上的精彩瞬间鼓掌。
而二皇子楚昀宇，自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只是脸色越来越沉。
马球赛结束后，楚昀祁亲自送尹昭宁上车。
临走前，他还特意当着众人的面，递给尹昭宁一个精致的香囊：“这是母后亲手绣的，你带着玩吧。”
那香囊是用粉色的锦缎做的，上面绣着一对鸳鸯，针脚特别精致。
尹昭宁接过香囊，脸颊微红：“多谢殿下。”
楚昀祁看着她，笑着道：“路上小心。”
马车缓缓驶离，尹昭宁撩开车帘，看着楚昀祁的身影渐渐远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她知道，经过今日之事，京中那些关于她和二皇子的闲话，该平息了。
而楚昀宇站在原地，看着尹昭宁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心里又急又气。
他原以为，尹昭宁只是聪明，却没想到她竟这般难掌控。
她一边接受他的示好，一边又与太子保持着亲近，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却让他连发作的理由都没有。
“殿下，咱们回去吧。”身边的随从低声道。
楚昀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点了点头：“走。”
他心里清楚，尹昭宁比他想的要厉害得多，想要拉拢她，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接下来的日子，二皇子依旧会给尹昭宁送些礼物，偶尔也会邀她出去，但尹昭宁始终保持着距离，既不拒绝，也不接受。
她会跟二皇子一起吃饭、赏景，却从不会跟他谈论任何关于朝堂的事，更不会给他任何承诺。
而太子楚昀祁，也完全信任尹昭宁。
他知道尹昭宁与二皇子接触，只是为了周旋，为了获取更多的信息，所以从不干涉，偶尔还会跟尹昭宁开玩笑，
“二皇子最近对你倒是越发殷勤了，你可得把持住啊。”
尹昭宁每次都会笑着回他：“殿下放心，臣女心里有数。”
一时间，京中的三方势力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太子信任尹昭宁，二皇子想拉拢却无从下手，尹昭宁则在两人之间游刃有余，既不得罪二皇子，也不让太子失望。
尹昭宁知道，这种平衡不会一直维持下去。总有一天，三方势力会爆发冲突，而她，必须在那之前做好准备。
但现在，她只想好好享受这份顺遂的日子，同时，悄悄为自己铺好后路。
毕竟，在这波诡云谲的朝堂中，只有足够谨慎，足够聪明，才能走得更远，活得更长久。
所有官员和家眷都受邀进宫参加晚宴。
银辉漫过皇宫的琉璃瓦，将朱红宫墙染得温软，连宫道旁悬挂的宫灯，晕出朦胧的暖光。
尹昭宁跟着父亲往里走时，宫道上已是人来人往，官员们身着朝服，家眷们则穿了簇新的绫罗，钗环摇曳间，笑语声混着桂花香飘得很远。
尹昭宁她今日穿了件烟紫色的蹙金双绣罗裙，乌发绾成垂云髻，只簪了支羊脂玉簪，鬓边别了朵珠花，瞧着清雅又不失贵气。
刚走进大殿，就见董柳探出头，朝她使劲摆手：“阿宁！这里！”
董柳穿了件水红色的撒花裙，正坐在靠近大殿中间的一席，身边还空着个位置。
尹昭宁快步走过去，刚坐下就被董柳拽住手腕：“可算等到你了！我都在这儿坐了半盏茶了，跟这些人说话，嘴都快笑僵了。”
她话音刚落，旁边几位贵女看见尹昭宁就凑了过来，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讨好，眼神里满是艳羡。
尹昭宁笑着跟众人一一寒暄，一改往日的娇纵，很是得体大方。
正说着，董柳忽然用胳膊肘碰了碰尹昭宁，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鄙夷：“你看那边——林菀居然也来了。”
尹昭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斜对面的位置上，崔珏正坐在那里，身边跟着个穿着淡青色衣裙的女子，正是林菀。
林菀的衣服料子瞧着普通，头上的饰品也不多，脸色苍白，坐在崔珏身边，显得有些局促。
她大概也察觉到有人看她，下意识地往崔珏身后躲了躲，眼神却往尹昭宁这边扫了过来，带着几分藏不住的愤恨。
“她怎么能入宫？”尹昭宁有些诧异。
中秋宫宴虽说是允许官员带家眷，但林菀如今只是崔珏的妾，按规矩是没资格跟着来的。
“还不是她娘求来的。”董柳撇了撇嘴，声音压得更低，
“我听我娘说，户部侍郎夫人——就是林菀她娘，前几日派了人去崔家，说夫人思念女儿，想借中秋宴见一面，崔老夫人抹不开侍郎府的面子，才松了口让崔珏带她来的。”
她哼了一声：“真是皮厚！做出那种丢人的事，还有脸跟着来宫宴，就不怕被人笑话？”
尹昭宁没说话，只是淡淡瞥了林菀一眼。
林菀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猛地抬起头，两人视线撞在一起。
林菀的眼神瞬间变得尖锐，像是淬了毒的针，可只一瞬，她又想起什么，慌忙低下头。
来之前，崔珏特意警告过她，今日宫里贵人多，让她安分守己，不许惹事，否则就立刻送她回崔家，再也不许出门。
想到这里，林菀心里又酸又涩。她明明是崔珏的青梅竹马，如今却要像个下人似的看他脸色，连在宫宴上抬头看一眼别人都不敢。而尹昭宁呢？众星捧月，连太子都对她另眼相看，凭什么？
就在这时，崔珏忽然朝尹昭宁这边走了过来。他穿着件石青色的锦袍，走到尹昭宁面前，微微拱手：“尹小姐。”
尹昭宁起身回礼，语气疏离：“崔世子。”
崔珏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只道：“许久不见，尹小姐近来……还好？”
“托世子的福，一切安好。”尹昭宁淡淡道，“世子若是没别的事，还是赶紧入席吧。”
她语气里的冷淡，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崔珏心里那点莫名的期待。
他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是我唐突了。尹小姐自便。”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有些仓促。尹昭宁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没什么波澜——崔珏于她，早已是不相干的人了。
董柳在一旁看得清楚，等崔珏走远了，才低声道：“你看他那眼神，怕是还对你有意思呢。可惜啊，现在后悔也晚了。”
尹昭宁没接话，刚想坐下，就见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有太监高声喊道：“太子殿下到——”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尹昭宁也跟着屈膝，眼角余光却瞥见太子楚昀祁正朝这边走来。
他穿着明黄色的蟒袍，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走到尹昭宁面前时，脚步顿了顿，竟亲自伸出手，扶了她一把：“起来吧。”
他的指尖温热，触碰到尹昭宁手腕时，尹昭宁心里微微一跳，连忙站起身，垂眸道：“谢太子殿下。”
站在太子身边的侧妃秦兰月，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她穿着件水红色的宫装，头上簪着凤钗，脸色却瞬间沉了下来。
太子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手扶尹昭宁？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丞相府的女儿，也配让太子这般看重？
秦兰月心里嫉妒得发狂，脸上却还要维持着端庄的笑容，跟着太子往前走，只是经过尹昭宁身边时，眼神里的敌意几乎要溢出来。
尹昭宁假装没看见。她知道秦兰月嫉妒她，可那又如何？太子对她的看重，是她凭自己的本事换来的，不是靠争风吃醋得来的。
刚坐下没多久，又有太监喊道：“二皇子殿下到——”
众人再次起身行礼。尹昭宁抬眸望去，只见楚昀宇正独自一人走来。
他穿着件月白色的锦袍，脸色瞧着有些平淡，没有往日的笑意，也没有主动跟人打招呼，只是微微颔首，便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端起茶杯，慢慢喝着，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没过多久，太监们齐声高唱：“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所有人立刻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尹昭宁也跟着跪下，低着头，只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皇帝爽朗的笑声：“都起来吧！今日中秋，不必多礼！”
众人这才敢起身，纷纷垂眸侍立。
尹昭宁微微抬眼，只见皇帝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牵着皇后的手，走到主位上坐下。
皇后今日穿了件绣着凤纹的锦袍，头上簪着九凤朝阳钗，神色雍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太子身上，笑着道：“昀祁，今日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吧？”
“回母后，都到得差不多了。”楚昀祁躬身道。
皇帝笑着点头：“好！中秋佳节，就是要热热闹闹的！传膳吧！”
“是！”太监们齐声应道，随即，一队宫女端着各色菜肴鱼贯而入，很快就将桌上摆满了。
皇帝端起酒杯，笑着道：“今日中秋，朕与大家同乐！都满饮此杯！”
众人连忙端起酒杯，齐声应道：“谢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祝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杯酒下肚，气氛渐渐放松下来。
官员们开始互相敬酒，贵女们也低声交谈起来，偶尔还有人起身献艺。
有的弹琵琶，有的跳舞，引得皇帝连连点头，不时赏赐些东西。
第254章 恶女驾到，通通闪开24
中秋宫宴的乐声渐歇，舞姬们盈盈下拜，殿内响起一阵温和的掌声。
皇后笑着抚了抚鬓边的珠花，对皇帝道：“这舞虽柔婉，却少了些新意，倒是不如去年西域舞团来得惊艳。”
皇帝颔首附和，目光扫过殿中侍立的贵女们，眼里带着几分期许——这般佳节，总要有几分亮眼的风采才好。
贵女们心思活络起来，有悄悄整理裙摆的，有低声与侍女商议的，连指尖都透着跃跃欲试。
唯独尹昭宁端坐在董柳身侧，手里拈着一枚剥好的莲子，正听董柳吐槽“方才弹琵琶的姑娘琴弦跑了音还强装镇定”。
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仿佛殿中的争妍斗艳与她无关。
她今日本就无意出风头。
太子的看重、二皇子的示好，已让她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再在才艺上崭露头角，反倒容易引火烧身。
可有些人，偏要往她身上泼脏水。
“姐姐说句实话，”一道娇柔却带着锋芒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殿内的闲适，众人循声望去，正是太子侧妃秦兰月。
她笑意盈盈地看向尹昭宁，“如今京中谁不夸尹大小姐聪慧过人？是最炙手可热的贵女了。”
这话听着是夸赞，可落在众人耳中，却都品出了几分不对劲，哪有侧妃这般“捧杀”臣子之女的？
尹昭宁眉尖微蹙，尚未开口，就听秦兰月又道，
“只是不知，尹大小姐这般出彩，才情是否也这般出众？方才那舞姬的舞实在平淡，姐姐斗胆，想请尹大小姐献舞一曲，让我们开开眼界，也给这中秋宴添些彩头，可好？”
话音刚落，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秦兰月这话，明着是请，实则是将尹昭宁架在了火上。
她一个丞相府嫡女，若拒绝，便是“才情平庸还端架子”，若应下，稍有差池，便是当众出丑。
更阴毒的是，她将尹昭宁与舞姬相提并论，简直是折辱。
太子楚昀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刚要开口斥退秦兰月，就见皇后先皱了眉，语气带着几分不悦，
“兰月这话说得不妥。昭宁是有大智慧的贵女，心思细腻，哪能拿这些小才小艺来衡量？她不必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