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崔羲和的温柔被此刻的清冷疏离所取代,这份清冷与衣裙的华艳形成了奇异的张力,让她美得极具冲击力。
如同九天之上最炽烈也最孤高的神女降临凡尘。
是真正的人间富贵花也无法形容其万一的尊贵与昳丽。
侍女们看得呆住了,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
青萍捂着嘴,眼中是纯粹的惊艳与膜拜。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氏,此刻也忍不住屏息一瞬。
随即一股巨大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她走上前,亲手为女儿理了理并不存在的衣襟褶皱,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骄傲:“好!好!我的羲儿……真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今日这赏荷宴,定要叫那些人都开开眼!”
她的目光扫过侍女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大小姐美若天仙!”侍女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由衷地赞叹。
羲和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镜中的自己。
这身装扮无疑是成功的,达到了袁氏想要的效果——最大程度地彰显崔氏嫡女的尊贵与美貌,成为这场名流云集的宴会上最耀眼的存在。
这符合“崔羲和”的身份需求,也符合世家展示实力的逻辑。
她对此并无特别的感受,如同审视一件精心包装的商品。
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示意青萍继续未完的发髻。
青萍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更加小心。最终,羲和的乌发被绾成一个略显复杂却又不失清爽的惊鸿髻,只斜斜簪了一支与衣裙上金线呼应的赤金累丝嵌红宝蜻蜓簪,那蜻蜓翅膀薄如蝉翼,轻轻颤动,栩栩如生。
梳妆完毕,羲和的目光落在妆台上那一排小巧精致的胭脂水粉盒上。
她并未拿起那些用来增添颊边红晕的胭脂,而是拈起一支极细的、蘸饱了特制朱砂颜料的毛笔。
她微微倾身,靠近那面光洁的铜镜,手腕稳定得没有一丝晃动。
在周围人好奇而屏息的注视下。
她动作流畅而精准地,在自己光洁饱满的额间,画上了一朵小小的、盛开的荷花。
朱砂的色泽浓烈而正红,与她水红的衣裙形成深浅呼应。
那荷花线条简洁却极为传神,寥寥数笔,花瓣的舒展、花蕊的娇嫩便跃然额上。
它如同点睛之笔,瞬间将她那清冷绝艳的容颜点染出几分空灵仙气。
额间一点朱红,衬得她面若桃花,眸如寒星,那份美,已超越了凡俗的界定,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灵秀。
或许,真如袁氏所愿,待会儿那满池盛放的荷花,在她面前也要黯然失色三分。
“小姐……”青萍看得痴了,喃喃道,“这花钿……画得太美了……”
袁雨桐更是满意得连连点头:“妙!妙极!羲儿这心思,真是巧夺天工!”
羲和放下笔,对镜中的影像做了最后的审视。她起身,水红色的裙摆如流水般漾开:“娘,时辰不早了,走吧。”
长公主府位于京城最核心的权贵聚集之地,与皇宫仅一街之隔。
其规制之宏伟、气象之森严,充分彰显着主人身为当今圣上最敬重胞姐的尊崇地位。
羲和乘坐的崔府马车,由四匹神骏的雪白骏马拉动,车厢是通体乌沉沉的紫檀木打造,车壁上雕刻着繁复的崔氏族徽——一只振翅欲飞的金凤,镶嵌着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马车前后,是八名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崔府护卫服饰的精壮家丁开道护卫,气势煊赫。
当这辆代表着世家之首崔氏门楣的马车抵达大长公主府那气派非凡的朱漆大门前时。
早已等候在府门两侧负责迎候的管事、仆役们,态度愈发恭敬谦卑。
青萍率先下车,放好脚凳。
青芙紧随其后,目光如鹰隼般迅速扫过周围环境、人群,身体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爆发的姿态。
最后,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搭在青萍伸出的手臂上,水红色的裙裾如同流泻的朝霞,缓缓探出车厢。
当羲和的身影完全出现在大长公主府门前那宽阔的青石广场上时,原本有些喧闹的场面,竟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无数道目光,无论来自刚刚抵达的其他世家贵女公子,还是府门前恭候的仆役。
甚至是远处街角驻足观望的百姓,瞬间都被牢牢吸引,凝固在她身上。
阳光似乎格外偏爱她,将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那身水红莲纹的华服在日光下流光溢彩,额间那一点朱砂荷花鲜艳欲滴,映衬着她清冷绝伦的容颜。
她站在那里,无需刻意,便已是天地间唯一的焦点。
那份美,带着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更有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与高贵,让人心生震撼,竟不敢轻易靠近或亵渎。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骤然爆发的、压抑不住的惊叹与窃窃私语。
“天哪……那是崔家大小姐?”
“京城第一美人……名不虚传!不,今日之后,怕是再无人敢称第一了……”
“她额间画的是什么?荷花?竟如此相配!”
“这气度……不愧是崔氏嫡女……”
羲和对这些聚焦的目光和议论置若罔闻。她神情平静,眼神清冽,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在青萍和青芙一左一右的簇拥下,她步履从容,仪态万方地踏上了大长公主府那象征着无上尊荣的汉白玉台阶。
裙裾拂过冰凉的石面,莲纹摇曳,珍珠微光闪烁,如同步步生莲。
早有管事嬷嬷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深深一福:“崔大小姐万福!长公主殿下已在‘澄心水榭’恭候各位贵客,奴婢为您引路。”
踏入府门,又是另一番气象万千的景象。
大长公主府邸融合了皇家的恢弘大气与江南园林的精致婉约。
穿过重重门廊,引路的嬷嬷带着羲和一行,沿着一条蜿蜒曲折、架设于大片碧波之上的九曲回廊前行。
回廊两侧,便是今日宴会的主角——那望不到边际的荷塘。
时值盛夏,正是荷花盛放最绚烂的时节。
碧绿的荷叶如同巨大的翡翠玉盘,层层叠叠,铺满了整个水面,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无数粉白、浅红、深红的荷花从这片碧海中亭亭玉立,傲然绽放。
有的含苞待放,羞怯如少女;有的花瓣全开,露出嫩黄的花蕊,尽情舒展着生命的华美;
还有的已结成青翠的莲蓬,低垂着头,孕育着新的希望。
微风拂过,荷叶翻卷如浪,荷花摇曳生姿,送来阵阵沁人心脾的、混合着水汽与花香的清雅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回廊之上,每隔一段距离便设有可供休憩的亭台,或是摆放着名贵瓷瓶、奇石盆景的博古架。
沿途遇到的宾客越来越多,无论男女,无不锦衣华服,气度不凡,皆是京城乃至整个大夏朝最顶层的权贵名流。
羲和的出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每一次经过,都必然引起一片惊艳的注视和压抑的骚动。
她目不斜视,步履沉稳,清冷的气质如同无形的屏障,让那些蠢蠢欲动想要上前攀谈或搭讪的年轻公子们望而却步,只敢远远欣赏。
引路嬷嬷将羲和一行带到了一处极为开阔轩敞的水榭——澄心水榭。
这水榭是整个荷塘景致的精华所在。它并非完全建在岸上。
而是有一半凌空架设于碧波之上,四面开敞,仅以轻纱竹帘相隔,视野极佳。
水榭内部空间极大,地面铺设着光滑如镜的墨玉地砖,冰凉沁人。
支撑屋顶的是八根巨大的红漆木柱,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游龙戏凤图样。
此刻,水榭内已布置妥当。正北面设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雕花主座,铺着明黄色的锦垫,显然是为长公主预留的。
主座下方左右两侧,呈雁翅型排列着数十张同样名贵、但规制略低的紫檀木案几和锦垫坐席。
每张案几上都已摆放好了时令鲜果、精致茶点、玉壶琼浆以及成套的官窑青瓷茶具、酒具。
空气中弥漫着荷花的清香、瓜果的甜香以及名贵熏香交融的气息。
许多宾客已经落座,大多是各家的夫人和未出阁的小姐们。
衣香鬓影,环佩叮当,低声笑语如同荷塘中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
羲和的到来,如同投入这片涟漪中的一颗璀璨明珠,瞬间吸引了水榭内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或明或暗、或艳羡或嫉妒、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汇聚在她身上。
“羲和妹妹!”一个带着惊喜的清越女声响起。
只见一位穿着鹅黄色缕金百蝶穿花襦裙、容貌娇俏的少女快步迎了上来,正是与崔家交好、同为顶级门阀的荥阳郑氏嫡女郑明珠。
她亲热地挽住羲和的手臂,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天哪!你今天也太美了吧!这身衣服,还有这额上的花钿……简直把满池的荷花都比下去了!”她的赞叹真诚而热烈。
羲和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清冷的脸上并无太多波澜,只淡淡道:“明珠姐姐过誉了。”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水榭内的众人,迅速进行着身份识别和信息归类:
坐在左侧首位的是陈国公夫人及其嫡女;右侧靠前的是宰相家的儿媳和孙女;
那位独自坐在角落、穿着略显朴素月白襦裙、低眉顺眼、尽量降低存在感的少女,似乎是吏部侍郎的庶女……
每一张面孔背后,都代表着不同的家族势力、利益纠葛和潜在的合作或竞争关系。
这场赏荷宴,从来就不只是单纯的赏花。
青芙和青萍紧跟在羲和身后,青芙的目光尤其锐利,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羲和的人以及周围的环境。
包括水榭的支撑结构、通风口、出入口以及侍立在一旁的公主府侍女们。
郑明珠拉着羲和走向属于她们的席位——位于主座右侧相当靠前的位置,紧挨着几位同样出身显赫的贵女。
羲和的座位被安排得如此靠前,显然是长公主对崔家地位的认可与重视。
“羲和妹妹快坐,你看这位置多好,满塘的荷花尽收眼底呢!”
郑明珠兴致勃勃地指着水榭外。
羲和依言在铺着锦垫的紫檀木坐席上跪坐下来,姿态优雅而标准。
她的位置确实极佳,抬眼望去,碧波万顷,红蕖映日,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盛景一览无余。
阳光透过轻纱竹帘洒入水榭,在水磨墨玉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也温柔地笼罩在她水红色的衣裙和额间那朵朱砂荷花上,让她整个人仿佛融入了这片荷塘仙境,美得不似凡尘中人。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因她的落座而暂时低了下去,但那些探究、惊艳、乃至带着几分酸意的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缠绕在她身上。
几位身份相当的贵女试图与她攀谈,都被她清冷简洁的回应挡了回去。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荷塘,眼神深邃,仿佛在欣赏,又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这略显微妙的气氛中,水榭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更加恭敬的唱喏声。
“长公主殿下驾到——!”
刹那间,水榭内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无论是谈笑的夫人,还是矜持的贵女,亦或是侍立的仆役,所有人都立刻起身,敛衽垂首。
恭敬地迎接这处府邸真正的主人,大夏朝最尊贵的女性之一——长公主秦明澜。
羲和也随之起身,目光投向入口处。
只见一位身着深紫色缂丝云凤纹宫装、头戴赤金九尾凤冠、仪态万方、不怒自威的中年贵妇,在众多宫娥、内侍的簇拥下,缓缓步入澄心水榭。
她面容保养得宜,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绝代风华,但眉宇间沉淀的威严与久居上位的雍容气度,是任何脂粉都无法描绘的。
她目光平和却极具穿透力地扫过全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雍容而疏离的微笑。
当她的视线掠过人群,落在羲和身上时,那目光似乎微微停顿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与深意,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大长公主在主位上安然落座,抬手虚扶:“诸位夫人、小姐,不必多礼,都请坐吧。
今日设此赏荷小宴,承蒙各位赏光,本宫心中甚慰。
既在荷塘,当以荷为雅,诸位不必拘束,尽可赏花、品茗、谈笑,共享这夏日清趣。”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水榭,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亲和力与不容置疑的威仪。
众人齐声称谢,这才小心翼翼地重新落座。
随着大长公主的到来,澄心水榭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庄重而微妙。
丝竹管弦之声不知从何处悄然响起,悠扬清越,与荷塘清风应和。
训练有素的侍女们如穿花蝴蝶般无声游走,为宾客们奉上香茗、添置果品。
长公主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终含笑落在了羲和的方向。
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本宫瞧着,今年的荷花开得格外精神。尤其是羲和丫头,今日这一身水红莲纹,倒像是把满塘的荷花都穿在了身上,连这额间花钿也画得如此精妙,衬得人比花娇。看来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倒是实至名归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羲和身上。
这来自大长公主的当众赞誉,分量非同小可,无异于将羲和推到了这场宴会最璀璨的聚光灯下。
也正式拉开了这场表面风雅、实则暗流涌动的赏荷宴序幕。
羲和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有探究,也有审视。
她平静地起身,向着主座方向优雅地行了一礼,声音清冽如泉,穿透了水榭内的丝竹声:“殿下谬赞。羲和蒲柳之姿,焉敢与天地灵秀之荷花争辉?不过是借了殿下这满池荷韵,添些拙陋颜色罢了。”
她的回应不卑不亢,既谦逊地否定了“人比花娇”的说法。
又巧妙地恭维了大长公主府荷塘的盛景,更将焦点重新引回了“赏荷”的本意,滴水不漏,尽显世家贵女的教养与智慧。
大长公主闻言,眼中的笑意似乎深了几分,带着一丝玩味和欣赏,缓缓颔首:“好个伶俐的丫头。坐下吧。”
她随即转向众人,朗声道,“开宴!诸位,请尽兴。”
随着这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侍女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制作精美、摆盘考究的菜肴奉上案几。
赏荷宴的飨宴,正式开始。丝竹声变得更为欢快悠扬,水榭内的气氛也似乎轻松活络起来。
贵妇贵女们开始低声交谈,品尝美食,欣赏着窗外的无边荷色。
然而,羲和心中清楚,真正的“宴”,才刚刚开始。
在这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表象之下,在这满池荷花的掩映之中,属于世家贵族的社交角力、信息交换、乃至未来姻缘的试探与布局,都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悄然展开。
她端起面前官窑青瓷茶盏,浅浅啜饮了一口清香的荷蕊茶。
清冷的目光掠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如同一位冷静的棋手,开始审视这方名为“赏荷宴”的棋盘。
额间那朵朱砂荷花,在透过竹帘的阳光下,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
第92章 逆袭的世家女12
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荷香,混合着脂粉香、熏衣香,以及一丝属于顶级权贵圈层特有的、不动声色的奢靡气息。
赏荷宴设在府内最大的一片荷花池畔。
池面开阔,碧叶连天,各色名品荷花竞相绽放,粉荷娇嫩,白荷清雅,红荷灼灼,更有罕见的并蒂莲点缀其间,引来阵阵赞叹。
池边搭建了精巧的水榭回廊,挂着轻纱帷幔,既可赏荷,又可避日。
长公主端坐主位,年逾四十,保养得宜,气度雍容华贵,眉宇间带着一丝历经宫闱的锐利与从容。
她含笑看着座下济济一堂的青年才俊与名门淑女,眼中带着审视与满意。
这场宴席,说是赏荷,实则是启朝顶级权贵圈层一年一度最重要的“相亲大会”之一,更是各方势力观察、试探、联姻的舞台。
羲和坐在靠前的位置,身边簇拥着几位相熟的世家闺秀。她今日的装扮依旧遵循了“低调中的奢华”原则。
【滴!目标锁定!()】001在羲和意识里实时播报,【秦镕(三皇子):坐标东侧回廊,伪装看荷,实则余光锁定宿主您!心跳加速15%!演技评分:及格线徘徊。】
【李景泰(秦镕狗腿子):坐标秦镕身后三步,正与旁边人谈笑,眼神却不断扫视宿主及观赏桥区域。分析:准备随时起哄造势!】
羲和端起面前的白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清冽的雨前龙井。
茶汤入口微涩,后味回甘。她垂眸看着杯中舒展的嫩芽,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眸底深处那一片冰冷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