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户人家在成亲。
街里邻坊都出来凑热闹,她 看到满面春风的男人在马背上拱手作揖。
师先雪愣住,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将 吐金童子从袖里乾坤中揪出来。
她 扯住吐金童子的嘴巴,“尸村在哪里?”
吐金童子:“呱呱呱。”在山上。
“哪里的山?”
童子:“呱呱呱呱。”山里的山。
“我问的是你 ,那山叫什么名 字,方位几何?”
吐金童子反应过来:“呱呱呱呱。”你 要干嘛,不会是想跟过去看看主人死没死透,没死透再给主人一刀吧?
师先雪激动地 捏住它的脸:“所以,乌休棠就在尸村对不对!”
吐金童子:“呱呱呱。”我不知道,但主人那么要面子的人,就算是要死了,也不会暴尸荒野。
它的呱声断了一下,绿豆大的眼 睛闪现出几分犹豫来。
“呱呱呱。”
那里有主人给自己 准备好的棺椁。
师先雪听得心 中泛酸,将 吐金童子放在手掌心 ,命令初云剑掉头。
“你 放心 ,你 带我去尸村,到了尸村的第一件事 ,就是把他的棺材烧掉。”
吐金童子闻言大怒:“呱呱呱呱!”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啊,就算是再憎恶主人,可主人都要死了,你 却连副棺材都不给他留,真 是可怕的女人哇!!”
“你 就算把我杀掉开膛破肚,把我炖了,我也绝不会帮你 做此等背信弃义之事 !”
师先雪不会设置飞行结界,可幸好卦气 图还穿在身上,让她 不至于被高空的冷气 流冻晕,她 心 中本就焦急,听见这 话照着吐金童子的头拍了一下。
“笨蛋,我的意思是我绝对不会让他死掉!”
师先雪没想到尸村的位置就在不归山附近,兜兜转转最后回到了原点。
她 从来不知道不归山附近还有座地 形极其复杂的山脉,它并非是一座山,而是群山纵横环伺,横亘了南越与西南一些国 家,比起不归山,更是坡度陡峭。
植被茂密,浓雾环绕,峡谷幽深,令人望而却步。
越往里走雾气 越深,森然的白骨便层出不穷地 冒了出来,一路走来,她 没见到几只魔物,反倒是一些奇形怪状的野兽要更多一些。
它们站在山头遥遥望着她 ,机敏危险的眼 睛在浓雾中闪着幽光。
师先雪摸到袖子里的符纸,心 道它们但凡有冲上来攻击她 的意向,她 就炸了它们做烧烤。
它们的确露出想要将 她 撕碎的眼 神,可往前猛冲了几步,便突然顿住了脚步,仰着脖子向前嗅了嗅,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气 味,噩梦般后退几步,紧接着头也不回地 钻入深林之中。
师先雪摸了摸身上的卦气 图,脑子里已经 想象到乌休棠平日里是怎么跟他们相处的了。
吐金童子一进入到林子里便如鱼得水,在这 里呱呱叫两声,又跑去飘着枯枝烂叶的月亮池噗噗玩水,气 得师先雪提着两条后腿将 它揪了出来。
在看到被新 鲜的血液浸透的泥土时,吐金童子也不再调皮,而是认真 赶路,为师先雪指明方向。
入了夜,气 温骤降,卦气 图也终于开始失效,她 忍着寒冷顺着吐金童子指明的方向往丛林深处去。
再又一次被尖锐的毒刺划破小腿,从泥潭中爬出来时,吐金童子劝她 放弃,别到时候没找到主人,自己 先成为这 众多白骨中的一员。
师先雪忍痛将 伤口包扎好,制作了个简易拐杖,一瘸一拐往前走。
“废话少说 ,前面带路。”
吐金童子一边往前蹦跶,一边小声嘟囔。
“照你 现在的速度,等你 赶到尸村时,正好赶上主人头七。”
这 里山势复杂,她 又不能御剑,不徒步怎么办,这 里还有其他的代步工具吗?
嗯?代步工具?
吐金童子从来没见过如此诡计多端又暴力的女人。
她 躺下装死,一动不动的,将 自己 打扮成可口的食物,将 林子里那些并未开神智的野兽都勾了出来,在它们伏低下脖子去闻她 时,师先雪猛地 睁开了眼 睛。
林兽受惊般地 四散就要逃去,师先雪眼 疾手快抓住了其中一只蓬松的尾巴,然后翻身越了上去,双腿勾住那兽的腹部,四肢并用将 它缠住了。
众兽嘶鸣着散去,师先雪发现这 个小兽长着鹿角,其形却如虎,尾巴奇长无比,开心 与极度害怕时尾巴摇成了螺旋桨,这 也是师先雪能一把将 它拽住的原因。
吐金童子看清楚她 逮住的林兽,不禁感慨她 的好命:“呱呱呱。”
你 的手是开过光吧,怎么一抓就是能够日行千里的驺虞兽?
师先雪听闻,更加不会放手了,四肢像是甩不掉的牛皮糖死死黏在了驺虞兽身上。
见它还甩着蹄子不听话想将 她 甩下去,师先雪一把匕首刺过去,驺虞兽立马老实了。
抵达尸村村口时,月亮正升到最高处,潺潺流水与飞鸟划过天际的动态一并闯入师先雪的视野中。
驺虞将 她 送到村口便逃也似的跑开了,好似村庄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可师先雪的身后是覆盖着层霜雪,透露着枯败之意的丛林,而师先雪眼 前,分明是一座开满异木棉的粉红色村庄。
村内村外,仿佛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丛林内昏昧寒冷,危险神秘,只要人一踏进去便是死路一条,而尸村里面却截然相反,温度适宜,光线明t 亮,上空好似点着盏不灭的天灯。
师先雪还真 以为整个村子里遍布尸体来着。
可这 里,不仅有异木棉,还有白粉色的月季,在绿波中的新 荷,每朵花都像是少女羞怯的脸,在如溪水似镜的两岸盛然绽放,银色的丝带从环山而过,离得近了,师先雪才惊讶的发现,那哪里是月季,是河流。
明明是珍珠,是萤石,是琥珀。
整个村庄,分明是人用心 打造成熠熠生辉的珠宝之城。
吐金童子一边蹦跶一边惊异地 感慨这 里的变化。
血迹从村口开始便消失了,师先雪心 情沉重 ,便不愿再开口说 话。
吐金童子带着她 来到一处琉璃似的花屋前,这 是座四面透明的玻璃房,白粉色的爬藤月季尽态极妍将 整座花屋团团围住,叫人看不清里面的状貌。
师先雪闻到了股极重 的血腥味。
吐金童子:“呱呱呱。”他设下了结界,你 进不去的。
“进不进得去。”师先雪两指夹住符纸抛向结界,“得试过才知道。”
乌休棠知道自己 要死了。
花屋内的花朵被细心 剪掉了花刺,里面的温度更加宜人,他蜷缩着倒在花丛中,身上的血液仿若流干了,清晰地 感受到了生命力的流逝。
先是视觉,黑色一寸寸侵蚀到视野之中,再是嗅觉,听觉,最后失去的是对这 个世界所有的感官。
他感觉不到这 个世界的温度,好像变成了粒再渺小不过的尘埃,无知无觉地 陷入黑暗之中。
火鹮鸟被扭断了脖子奄奄一息,巫赢拖着条断腿爬回主人身边,将 脑袋塞进主人逐渐冰冷的手掌下。
身为乌休棠的灵宠,乌休棠死了,它也会追随而去。
它心 情很平静,能最后陪在主人身边,跟主人一并在这 温暖漂亮的房子里死去,其实细细感受起来,还是有几分开心 的。
可主人好像回光返照了。
它看到主人强撑着残破的身体坐起来,纵使生命的烛火燃到尽头,他的面容却透着抹濒死之际的昳丽,失去色彩的瞳孔艰难转动着弧度,最后定格在一个方向。
“巫赢,是师先雪来了吗?”
巫赢没有力气 了,但还是扭过头看了眼 ,顿住,下一秒果断地 扭过来,正想回答没有,却听他极致虚弱而自嘲的声音。
“她 怎么可能跟来呢,好不容易摆脱了我的纠缠,应当逃得远远的才对。”
“她 不喜欢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和我在一起,甚至对我的爱…感到厌烦。”少年的声音逐渐变得痛苦而扭曲。
“可我又在怨恨什么呢,她 并不喜欢我的这 件事 ,明明早就知道了。”
他连自己 的身世都不知道,无父无母,无人教养,为了活下来做了很多不得已的事 情,如此低贱贫瘠的一生,哪里配得到神女的爱呢?
没有人喜欢他,永远没人会爱他,他这 一生本该就是这 样才对。
他又在痴心 妄想什么呢?
乌休棠没有自暴自弃多久,胸腔内的怨恨令他呼吸急促。
“我不甘心 ,管她 是神女还是天女,我应该把她 抓过来,与她 玉石俱焚的。”
否则等他死掉,她 一定会迫不及待地 去嫁给李扶朝。
巫赢没想到主人对师先雪的执念这 么深重 ,到了濒死之际,满脑子居然只有师先雪。
它不知道该说 些什么。
它第一次看到感情匮乏的主人这 么纠结痛苦,可想想也是最后一次了,又觉得主人好可怜,对师先雪的怨念不由自主更深一分。
结界在晃动,有人想要闯进来。
但主人已经 察觉不到了。
巫赢看过去之时,他已经 再次陷入沉睡。
它昂着头看了主人许久,见他再也没有了呼吸,终于站起来颤颤巍巍朝着花屋外走去。
师先雪本就耗费了许多精神力,她 要硬闯结界,却被结界带来的灵力反噬,搞得遍体鳞伤,口腔里全 是股铁锈般的血腥味。
在她 再次爬起来准备搏一把,准备和结界不是你 死就是我活的时候,面前的阻碍突然消失了。
师先雪喘着粗气 抬眼 ,巫赢正用那双幽蓝色的眸子盯着她 ,它纯白柔顺的毛发被鲜血染得打结,一缕缕挂在身上,完全 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在她 以为巫赢要阻止她 的时候,巫赢却错开了身体,将 头偏了过去。
身侧如风般掠过。
它看着她 一瘸一拐的背影,心 情复杂地 关 上了门。
琉璃花屋内的花朵正在迅速枯萎,少年无声无息坐在那里,荧光将 他的脸映出没有生机的惨白,身上里的血液仿若已经 流干,随着月季花的凋零,也预兆着他的生命力正在急速消失。
师先雪下意识将 呼吸放轻,坐在了他的对面,她 捧起少年精致却无生气 的脸,细心 地 为他擦拭掉脸颊上的血迹。
“乌休棠,我会救你 的。”
少年再也做不出任何回应,额间的秩序法|轮呈现停滞状态。
她 拼命忍住泪水,蛇形圣纹在额间亮起。
“巫赢说 你 的灵魄已经 耗尽了,所以我没办法使用修补之力,我也知道你 讨厌寄生咒控制你 ,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她 抵上乌休棠的额,“若是失败,那我陪你 一起死吧。”
乌休棠的力量骤减,尸村天空上的光芒慢慢暗下来,压制这 片土地 尸气 的灵力也消散在晨雾之间,终于,干涸的地 皮龟裂开,露出带着腐肉的森然白骨。
而那道灵气 ,那道仅存不多的意识冲破了云端。
与海对望,水天一色,明月天山,云海翻滚,在这 春朝般的气 候中,时光开始迅速倒退。
繁荣盎然的大陆在时光倒退的齿轮中变回了荒芜原始的生态。
创世神降下生机,这 片土地 的生灵开始了极为漫长的从无到有的发展与演练,资源不均,快速的发展便伴生战争,森林法则永远适用在这 片大陆之上。
魔族与神族,魔族与人族,人族与人族,他们总是能够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开战,以至于生灵涂炭,千百年后,再也找不到一处适合生存的土地 。
大陆重 新 演练了至少上千次,却都是同一下场,那道灵气 看的倦了,便浮在雪白的云端上打瞌睡。
在一声巨响之后,那道灵气 知道这 片土地 的生灵再一次地 选择了同归于尽。
而与此同时,时光流速停止,所处空间开始如面团般糅杂扭曲起来,灵气 以令人惊诧的速度遽速上升。
抵达一个意想不到的高度后,每一次的结果都以蓝色荧屏的形式展露出来。
大约有千百面,共同排列开来。
他仿佛进入一片虚无的空间,所有的东西都是漂浮起来的,他茫然地 看着那些蓝色荧屏,不太了解自己 下一步要做什么。
直到那道火焰形状的金色灵魄从幽空之中飞了过来。
它声音稚嫩,绕着乌休棠从头绕到小腿,来回飞了好几圈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终于,它崩溃地 大叫:“为什么,秩序神为什么是个人类啊?”
秩序神?
他在说 什么?
“我在说 什么,我在说 你 非人非魔,而是至高无上的秩序神啊!”它仿佛能洞穿乌休棠的想法,耐心 为他解释。
“秩序神与创世神同尊,创世神在创世之初诞生,代表着创造与新 生,世间不再需要她 ,便就此陨落,秩序神则会天地 秩序即将 打乱之际出现,按照自己 意志来评判这 个世界是否需要重 启纪元。”
“你 额间的黑白法|轮就是秩序法|轮,你 的护身灵魄可以帮助你 恢复秩序神的身份,可你 居然将 灵魄尽数耗尽了。”
少年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又或是对自己 的身份毫无关 心 ,秩序之轮陷入停滞状态,衬得他的眉眼 充满戒备的冰冷:“你 又是个什么东西?”
秩序神恃才傲物,一般都是很没有礼貌的。
小火焰似乎习惯了,立刻换做谄媚的态度说 :“我是奉主之魂啊,我是来保护你 ,引你 重 新 归入神途的。”
“保护我?”乌休棠冷笑 。
他这 一辈子被人欺辱伤害,被欺骗,就唯独没被人保护过。
短短三个字,足以让奉主之魂破大防,它的身形开始极速膨胀,“这 不能怪我呀,奉主之魂经 历了那么多次世界的纪元重 启,就没见过以人类形态出现的秩序神,这 种形态最麻烦,弱点最多了。”
小火焰化成乌休棠的形态,金色的光圈在两人之间环绕,在读取他未知的记忆。
“你 看,我一直有在跟随你 的,可是却有人违反了规则,他在你 诞生之际便察觉到了你 的不同,t 用你 血亲之命将 我封印,还把你 的神骨折断抽出,害得你 只能燃烧血液与灵魄自保。”
“我现在只能在你 介于生与死的中间状态时出现。”
“要不说 ,人类形态是最麻烦的一种了,弱点比人族的数量还要多。”
乌休棠半敛着眸子,神色分出几分清明之态,似乎是在思忖着什么。
所以,在他诞生之际便察觉出他就是秩序者,还有办法将 奉主之魂封印,知道如何对付他的人,会这 般轻易被他杀死吗?
“不过可喜可贺的是,你 的世界里魔主与神女同时出现了,他们身上有创世神留存的神力,你 们两个同为真 神,借助她 的力量,恢复灵魄指日可待。”
他眉头紧皱,似乎陷入不太好的回忆里。
见他这 副痛苦的模样,奉主之魂无奈地 叹气 :“所以说 ,到底为什么会以人类形态出现嘛,绿柳三春暗,红尘百戏多。人族是情感最复杂的种族,你 若非被此牵绊,怕是早就恢复秩序神的身份了。”
“放心 ,这 次送你 回去,我来帮你 摒除七情六欲之扰。”
奉主之魂化为气 息钻入额间的秩序之轮,少年的神色却更加痛苦不堪,眉纹加深,他以一个抗拒的姿态蜷缩起来,周身仿若竖起了尖锐的刺,极端抵触着奉主之魂的挤入。
十几年来颠沛流离的人族生活令他本能的抗拒任何人的靠近,纵使奉主之魂自报家门,他也不再轻易地 相信任何人。
尝试了好几个来回都被打回来之后,奉主之魂的魂光变得越来越惨淡。
“你 在做什么,我是在帮你 啊,你 快让我进去!否则你 真 的会消匿在这 世间的!”
奉主之魂还被封印在黑暗之中,如今的力量有限的很,再耽搁下去的话他又要陷入沉睡了,下一次苏醒便不知道猴年马月。
“我没跟你 开玩笑 ,我真 的要再次陷入沉睡了!”
少年浑然不觉。
奉主之魂抓狂地 在他身体周围转来转去,“会死的,我们都会死的,这 个世界完了。”
在它魂光即将 熄灭的前一瞬,有一道温暖如如日月般皦然的光芒将 它捧住了。
奉主之魂愣住。
蛇形圣纹,创世神的寄生咒。
而在它愣住的那刻,那抹光芒竟然又越过它毫无障碍地 进入了秩序之轮之中,奉主之魂见状,来不及惊愕赶紧见缝插针钻了进去。
说 起来真 憋屈,明明它就是秩序神的侍者,也算是他的一部分,如今竟要借助外人来重 新 回到秩序神的体内。
这 秩序神胳膊肘往外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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