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脂粉味比灰尘还要 刺鼻,花花绿绿会移动的肉块不知死活往他 身上挤,躲开一个,便有另外 一个见缝插针贴上来,沾着女子香气的手绢被他 尽数踩在脚下,一堵堵人墙逼得他 寸步难行。
乌休棠更不高兴了,脸上表情风雨欲来。
在他 忍不住拔刀时,原本 被扯着手腕往前走的师先雪猛地将他 挣脱,隔着人群定定看着他 。
掌心柔软触感抽离,乌休棠回头,对上她呆滞又隐隐透着不易察觉的疯狂眼神,顿感不妙。
他 手心出了层薄薄的细汗,你干嘛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师先雪忽然露出个我要 搞事了的笑容,然后——
直挺挺地歪了下去。
乌休棠:……
原本 拥挤的人群因为她的突然发作让出好大片空地来。
师先雪仗着鲛绡材质特殊而 变得无所顾忌。
她在原地打滚,如稚儿般放声哭喊:“为什 么不给我买,我就要 这个,我跟你这么久,那么惦记你,为什 么连盒胭脂都不舍得给我买!我死了算了。”
叫喊声如脱弓的鸣镝刺破云霄,路人还以为鲁王府的烟火表演提前了,纷纷围了上来。
一时间,这比表演百兽的队伍还要 热闹,像看猴似的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乌休棠的脸色黑如锅底,死死咬着后槽牙低声吼道:“够了,起来!”
说着就要 上前捉她,师先雪扭曲阴暗尖叫爬行,吓得看热闹的群众不住往后躲,生怕被疯女人缠上。
京都女子活得通透,给你花钱的男人不一定爱你,但是不给你花钱的男人一定不爱你。
再 英俊的男人也会因为一毛不拔而 在形象上大打折扣。
花蝴蝶们由倾慕化 为浓烈的鄙夷,对地上打滚耍赖的师先雪深切同情,口诛笔伐道:“好小气的男人,这胭脂水粉能值几个钱,抠搜舍不得给妻子花钱的样 子真是格外 丑陋。”
“权当我有眼无珠,这小白 脸简直是金玉其外 败絮其中。”
“可我家里有钱啊,这小白 脸长得实在是符合我口味,他 卖不卖啊,我可以给他 钱。”
“姐妹,吃点好的吧。”
乌休棠被她气到头痛,他 重重喘息了几下,几乎维持不住自己 的表情,从牙缝中挤出来几个字:“师先雪,我生气了。”
他 说话的语气透着股淡淡的死感,当然师先雪的自知之明告诉她,她得适当收敛了,否则下一刻就是自己 就要 成为具透着浓重死感的尸体了。
师先雪哭t 声渐弱,她躺在地上眼含泪光地瞅着他 :“那你给我买吗?”
乌休棠看着她眼角虚假的眼泪,闭了闭眼,“你再 不起来—”
师先雪从善如流一跃而 起,站稳后蹦跶几下来到他 面前,面容恬静乖巧,和方才撒泼闹事的形象判若两人。
她伸手,白 皙的掌心朝上:“我起来了。”
乌休棠没什 么表情看她几瞬,然后无量布袋打结的地方松动,咻咻两声,飞出两锭闪闪的金子落到师先雪手心。
围观人群发出哇噻的惊叹声。
上上一刻还嘲笑乌休棠是小白 脸的小娘子,在看清金锭子后脸色煞白 ,在乌休棠吃人般的目光杀过来时飞快地跑了。
师先雪摇摇头:“不够不够,我还要 。”
三锭,四 锭,五锭,师先雪还在摇头,乌休棠不想再面对方才的场面,她不要 脸自己 还要 ,干脆将吐金童子扔了过去。
小童子是金蟾,不似那些蟾蜍那般面目丑陋,反而 皮肤光滑,眼睛圆溜溜的像是山野间漂亮的龙葵果 ,它还没师先雪手掌大,接收到主人的命令便乖乖蹲坐在手掌心中。
师先雪略略嫌弃,可又经不住金钱的诱惑,她忽的想起一个问题:“你不是说……”
“骗你的。”
师先雪的神色变得雀跃无比,她仿佛看到了座望不到头的金山坐落在眼前,一时心潮澎湃,无法自抑,跳起来一口亲在了乌休棠下巴处,然后弹射起飞。
下巴像是被什 么极软极润的东西蹭过,转瞬即逝,乌休棠最初没反应过来,直到那抹纤瘦的身影钻入汹涌的人流中,他 才后知后觉抚上那处带着异样 触感的皮肤,表情怔忪。
他 慢慢转动眸子,神经紧紧绷着。
石片掠过水面时溅起几圈涟漪,思绪随着撑开的涟漪而 发散。
为什 么又要 亲他 ?
是因为喜欢自己 ,还是单单因为他 给了金子?
若是因为给了金子…她的亲吻就这么廉价?
她果 然是个举止轻浮的女人,可在迷瘴森林中,他 也给了,那时候为什 么没有……
意识到自己 在想什 么,乌休棠飞快地放下手,原地僵持了足足五秒钟后回神,他 才发觉人群中早就没了那抹令他 头痛的身影。
卦气图穿在她身上,乌休棠也不怕丢了她的行踪,只是在那抹粉色消失在他 眼底时,仍不可避免地拧紧了眉头。
索性 ,在他 丹田再 次涌起怒气之前,师先雪抱着堆花花绿绿的破烂玩意回来了。
秋日的夜晚凉飕飕的,时不时还有阵舒适的凉风拂乱岸边挂满绿叶的枝条,师先雪檀口微喘,洁白 的额头沁出层细密的汗珠。
她桃腮粉嫩,杏眸璀璨,盯着他 看时需要 仰起头,会小弧度地弯起眼角,眸中的光芒不减反增。
她将买来的小玩意一股脑塞进乌休棠怀里,神色自然的好似方才的亲吻只是他 的错觉。
“东西太多了我拿不下,你帮我把他 们都缩小放进哆啦A梦袋。”
又是这样 ,明明上一秒还在对他 做这种事,下一刻就装成从未发生过,对亲密的举动习以为常甚至可以成为熟稔。
她到底对多少人做了这种事,以那般熟练的程度,周折月李扶朝莫非也被如此 对待过?
五脏六腑内莫名其妙窜上把无名火,腾的声将情绪尽数点燃。
他 看着少女稚嫩的脸,又想冷笑了。
是了,对他 都能如此 ,更何况与她交好的周折月呢。
举止轻浮的,该死的女人。
他 垂睫看着那些可以称之为破烂的东西,心中怒意翻涌,也顾不上她的称呼,冷冷道:“我不如将无量布袋送给你。”
师先雪面露惊喜:“真的可以吗?”
“我记得从前便问过你。”乌休棠残忍开口,“你从来不照镜子的吗?”
师先雪:“…我也没让你帮我做什 么过分 的事情呀,你就帮我装一下不可以吗,再 说哆啦A梦袋那么大,我这些东西根本 占不了多少地方啊!”
“拿不下就扔掉,你当无量布袋什 么破烂玩意都装吗? ”
“破烂玩意?”师先雪不干了,她掏出只驮着酒瓶做成驴形状的泥偶,兴致勃勃的介绍:“这叫泥叫叫也叫娃娃哨,其实就是口哨,你吹这里是可以吹响的,还有这只布老虎,它其实是只红色的老虎帽子,这盏是羊角灯,这是纸鸢竹马竹蜻蜓,这是劳动人民智慧与劳动的结晶。”
最主要 的是,她花了二十锭金子买了个好玩的东西呢。
乌休棠不为所动,“我要 回去了。”
师先雪点点头,将东西往他 怀中推,“那你把哆啦A梦袋给我,我还有东西没给李大哥他 们买呢。”
乌休棠这下真气笑了,“你拿我的钱,去给别的男人买东西?师先雪,你这人是不是有什 么毛病?”
“什 么你的钱我的钱,你的钱就是我的钱。”师先雪试图PUA他 ,语重心长道:“再 说了,我又不是不给你买,喏,这些全都是给你的,虽然现在看上去没什 么用 处,但以后你就知道我的良苦用 心啦。”
听到全是给他 买的,乌休棠怔了怔,他 薄唇泛红,正欲说些什 么,原本 百兽表演的队伍掀起阵不小的骚动。
欢笑的人群中骤然爆发出阵尖锐的哭喊声,紧接着人头攒动,脚步声开始变得混乱不堪,人群开始四 处逃窜。
师先雪抱着布老虎看向百兽表演的方向时,几只冒着火星的兽首同时遽速朝着她旋转砸来。
这要 是被砸中,她恐怕要 血溅当场立即升天。
人在极度惊惧时身体是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的。
她躯干僵直,呼吸骤停,还未来得及躲,一只遒劲有力的手臂将她拦腰抱住了。
下一瞬,双腿腾空离开地面,师先雪透过单薄的布料清晰感知到了来自男女手臂肌肉力量的巨大差异。
肌理分 明,极具力量感,单臂揽住她的腰时微微鼓起的肌肉紧紧贴着肚子上的肌肤。
周遭景色在眼前快速变幻。
两人调换了方向,还没站稳腰间手臂便已然抽离而 去。
师先雪趔趄着往前冲了几步,怀中东西散落一地,回头去看时,便只能看到一道快成残影的黑色影子。
玄色衣角在风起风落下簌簌翻飞,少年的身形立于虚空之中,他 逆着光,手腕翻飞,穿梭的在人群中的速度快得惊人,她甚至还没看清他 怎么出招,几道雪刃在半空中划过道刺眼的亮光齐刷刷钉在兽首之上。
下一刻,那几枚如车轮那般大的兽首便被这股力道撞得调转方向朝着百兽架砸去。
嘭的声爆炸巨响,车架被炸的粉碎,无数道黑雾从百兽架中冲向天际,如魔云般盘旋在半空中迟迟不散。
月遮星落,八架珍珠帘上被火舌燎着劈头盖脸砸下来时带来的火焰使人群更加混乱。
师先雪震惊地看着那团黑雾,脱口而 出:“阴魑!”
第42章 朝云国·混沌珠(六) 你脸红什么?……
阴魑是靠枉死者的怨念而活, 封印边缘那些全部都是被魔物杀害死不瞑目的修士,可这里是朝云帝都并非乱葬岗,哪来的那么多死人怨念滋养他们。
就 算是杀得海妖多了些, 可是京城中的屠户并非只 杀海妖, 还有猪羊鸡鸭, 若是人人都能成为阴魑的话,这整片大陆恐怕早已经沦陷了。
正蹙眉思索着, 几簇带着星光的灵波合力汇聚成道天柱涌向阴魑所在方位, 地面瞬间宛若白昼,刺眼的光芒令人睁不开眼。
不知谁喊了声“国师来了”, 人群忽然由混乱的骚动变得狂热起来, 一张张欣喜若狂的脸令师先雪恍然间以为来到了顶流小生粉丝见面会现场。
冷不防被撞了下肩头,她身形晃了晃, 失重般向前 方倒去,幸好有人拽了她一把, 将她牢牢揽进怀中抱起来带走了。
三秒后, 师先雪不适地扭了扭身体,却发觉身后之人放在腰间的力道更重,茂密的树梢遮住了两 人大部分 的身体, 头顶传来乌休棠的低声警告:“别 乱动。”
师先雪乖乖停下,她费解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藏起来。”
不知何时空气中忽的静谧下来, 车辕碾过地面的声音便 显得清晰可闻,绛色缨络和珠蚌佩饰在涂金车铃撞击下摇曳生姿, 几只 青鸾鸟立于车衡之上,半透明 的瞬膜上下翻动注视着周遭的人群。
玉辂上的彩带随着男人灵气泄出而浮在半空中,师先雪只 看到了男人模糊的侧脸。
与此同时,少年附身下来,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脸颊的肌肤上,衣带飘香,扣在腰间的手不收力道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按进骨血里。
他们有过好几次浅尝辄止的拥抱。
一般都是她主动去抱他,他像是死气沉沉的木头t 桩子,对她的靠近觉得厌烦不肯做回应。遇到危险时他来搭救时也抱过,但大多数都会尽量避免与自己有过多肢体接触,只 拿胳膊象征性地揽住她,让她不至于掉下去而已。
这自然不是君子之礼。
乌休棠就 是单纯的嫌弃她。
然而这次却明 显不同。
明 明 身后还有大片空隙,树干也粗壮到足够两 人站立,可他却反常地将自己牢牢抱在怀中,长臂环腰,就 如同她方才耍流氓做的那般,单薄脊背紧紧贴住结实的胸膛,火热的温度从 两 人相 贴部位源源不断送来。
隔着薄如蝉翼的衣料,师先雪能切实感受到他身体肌理轮廓,每一次呼吸的频率咚咚砸在鼓膜上,令她气息紊乱,心跳慢慢加快。
就 在她以为要得不到回答时。
少年清冷的声音贴着脆弱耳骨传来。
“因为,我闻到了一股臭味。”
怀中的少女许久不吭声,乌休棠察觉到怀中的身体好似在细微发颤,他感受着风涌来的方向,拢在腰间的手将怀中绵软的躯体护得更紧,侧身挡住幽冷的河风。
乌休棠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垂眸看去,少女白如凝脂的肌肤上像是沾上了几片石榴花瓣,雪白的耳根更像是碾碎的石榴汁,靥上丹霞,玲珑可爱。
寡淡眉眼终于浮上抹罕见的困惑之色。
“你脸红什么?”
她脸色变化尤为太明 显,像是整个人被扔进煮沸的锅里,皮肤烧红,头顶的发丝上似乎还冒着缕氤氲白气。
乌休棠想不注意都难。
他狐疑地捏住红彤彤几欲滴血的耳垂,“你身体不舒服吗?”
他为什么没有任何感觉?
鼓噪的情 愫由心脏涌入血液中,伴随着他的触碰,每一次心跳宛如漆黑夜色中的一声声闷雷,令师先雪呼吸困难。
真是奇怪,明 明 在灯笼树中她强吻了他,还是令人脸红心跳的深吻,都没让她有如此这般的悸动。
可是今晚,被这样单单是被他从 身后拥抱住,居然就 让她可耻的心跳加速了。
这是不是就 代表,情 蛊对她的影响愈发深重了。
这实在不是个好迹象。
脚下是喧嚣的人流,师先雪舌面干燥,喉咙渴的厉害,鬼使神差道:“我很舒服。”
甫说出口,她又觉得话里有歧义,被捏住的耳垂宛如过了电般,所触的肌肤酥酥麻麻的。
她捏捏扭扭地转动着眸子,感觉自己要烧起来。
乌休棠若有所思地松开手。
阴魑在鬼叫着逃窜,八位身着流银裙的双髻小仙童手持莲花宝灯落在玉辂上,灵力穿过人群直直打向溃不成军的阴魑群。
而玉辂上的男人神色寡淡,唇角平直,对下面狂热的信徒无动于衷。
突然,他毫无征兆地侧目看来。
河岸对面葱郁的树林中,一线白鸟扑籁划过天际。
枝条被压得直晃,云层破碎,月色汹涌,男人一招手,漂亮白皙的腕骨暴露在泼墨月色下,人群立刻噤声,修长五指在半空中微微蜷起来。
原本 还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的阴魑登时像被遏制住了喉咙无法动弹,小仙童手中的莲花宝灯发出淡粉色的亮光,随着男人手指的动作 ,被尽数收进了莲花灯内。
百姓跪拜高呼,用 恭敬虔诚的目光送玉辂离开。
空荡荡的街道,水洼在清辉下反射出幽亮的光,两 道影子一前 一后走着,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师先雪脸上余热未消,脚下步调虚浮,一言不发地走在前 面。
该死的情 蛊,这是入秋不是立春,它 这般躁动做什么,搞得自己怪饥渴难耐的。
被他抱一抱就 脸红,还说什么很舒服的虎狼之词,这简直把他们读书人脸都丢尽了。
这么想着,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挽回自己成熟老练的形象。
于是,她停下脚步,回头,正好撞上乌休棠追过来的灼灼视线。
师先雪呼吸滞住,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卡在嗓子眼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两 人无言对视良久,久到街道的尽头响起零零散散的脚步声,乌休棠迟疑着开口:“师先雪,你是不是——”
“不是!”师先雪像是只 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什么都不是,我才对你没意思!”
乌休棠眉峰动了下,神情 变得似笑非笑,师先雪深切体会到了何为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脸色爆红捧着脸尖叫,“我说的意思不是你理解的意思,我对你完全没有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是说,现在这样完全是…是因为情 蛊,对,就 是情 蛊的错!”
乌休棠没想到一句话能让师先雪这么张徨失措,他盯着她良久,嘴角勾起抹荒唐的弧度:“情 蛊啊。”
师先雪被那抹笑晃了眼,她心跳更快,只 觉得一股热流从 胸口处直涌而上冲到太阳穴,正想说你笑什么笑,鼻尖被指节蓦地轻刮过,乌梅紫苏的香气与清透月色一并拢了过来,暖烘烘的气流贴着她耳边。
声音中掺杂着点不可名状的低沉笑音。
“流鼻血了。”
啊啊啊啊啊!!!
师先雪飞快地捂住鼻子抬起下巴,感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淌下来,窘迫地露出双惊慌失措的杏眼。
乌休棠笑得更开心了。
两 人回到客栈时,李扶朝两 人正从 房间内出来,他们脸色不是很好,似乎是刚大吵了一架,看见乌休棠时愣了瞬,旋即露出惊喜而意外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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