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脚步声迟疑了几秒钟,随后跟上我:“那个……神使大人要这么处置那名忍者呢?”
我没有说话,因为木头搭成楼梯已经走到了尽头,黑暗的地下室里只有一盏蜡烛在木桌上摇曳,晃动的烛光中一个女性忍者头戴砂忍村的护额,被五花大绑着关在一道木栅栏后面。
空气里弥漫着阴冷的湿气和若有若无的酒香,两边堆满了装酒的木桶,看来平时这里就是个酒窖。
为什么一个酒窖里面会有专门的牢房呢?
我随口询问年轻人,他抓了抓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这处房子原来是属于一家风俗店的,这个地下室也是用来关押一些不听话的游女……”
听见说话声,原本躺在地上闭着眼睛的女忍睁开眼,目光如刀子般射向我和青年。
面对她这样仇恨冷厉的目光,我倒是无所谓,身边的年轻人却是吓了一大跳,猛地顿住脚步。
他看着我走过去站在木栅栏前端详着女忍,犹豫着开口:“那个,神使大人……”
女忍已经中了我的写轮眼幻术,眼神变得茫然。我上下打量着女忍的服装,听见背后的青年问我:“您还没说,您要怎么处置这个忍者呢。”
我思考着这个问题,沉吟片刻转头问青年:“净化污秽最方便直接的方法是什么?”
“当然是用火烧呃……您……她的罪行似乎没有这么重吧……”他忠厚淳朴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不忍。
是了,信徒里除了狂热派,也有理性派,这些人还算有点脑子,无论被我怎么洗脑,被身边的人怎么鼓动,他们都还保存着基本的理智思维。
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其中之一吗?就算他的父亲是狂热派的信徒,他还依旧会同情忍者们吗?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她?”我把问题抛回去,听见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呼吸一下加重了许多。
青年完全不知道除了我们三个人之外,还有另一个人,面对我和蔼的询问,他抓了抓头不太肯定地开口建议:“不如告诉她我们的教义,让她加入我们的队伍吧?”
“臭小子!”从刚才就悄悄再度溜下来的酒馆老板突然从黑暗里窜出来,揪住年轻人的衣领给了他几个耳光,“该死的臭小子!原来你把我支开就是为了替这个女忍求情!”
中年人完全没有留情,下手之狠用的力气之大让我听得牙酸。
然而就算是被自己的父亲扇得脸颊红肿,青年依旧坚持着自己最开始的想法。
他偏头吐出一口血沫,被酒馆老板揪着衣领,艰难地口齿不清地说:“她没有伤害谁啊……没必要,没必要被活生生烧死吧?”
酒馆老板听了却更加愤怒,整张脸被气得紫红,太阳穴处青筋暴露,血管突出睚眦目裂,怒吼着他的儿子:“她刺探神使大人的情报就是死罪!罪无可恕!这些忍者们既卑劣又恶心,他们是故意在你面前装出柔软的样子欺骗你的!别忘了他们抢走了我们的土地,霸占了我们的财富!”
青年被他父亲吼得抬不起头,可是依旧呐呐着想要反驳。
我冷眼望着这一幕,欣赏够了才开口询问酒馆老板:“那么你的意见呢?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这个女人?”
酒馆老板一听到我的问题,整张脸都亮了:“就按照神使大人所说,烧死她!把这样的污秽彻底拔除!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灭掉!”
“父亲……”
“你闭嘴!你应当敬神,而不是被异端蛊惑!”
真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我撇撇嘴,打开了牢房的栅栏,里面的女忍已经在我的控制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眼茫然神情木楞地走出这间简陋的牢房。
争吵的父子这才发现他们负责看守的犯人的异常。
儿子为此感到恐慌,而他的父亲却更加兴奋:“这是,这是神明的力量吗?”
我没说话。
没有得到回应的酒馆老板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没错这是神使大人的能力,也就是净土大神的力量啊!只有神明的力量,才能让这些异端臣服,真,真不愧是神使大人。”
我瞥了他一眼,只一眼就让还想继续赞美神使和神明的中年人噤了声。
我忽然有了一个注意,对酒馆老板笑了起来,慢悠悠开口:“就在刚才我得到了一个神谕。”
“什,么……”老板的双眼失去了焦距,激动的脸孔平静了下来。他像个木偶一样,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发出了毫无波动的,无机质的声音:“神明……大神的指示……是的,献出生命……”
他的儿子从他破碎得不成语句的话语里察觉到了不详。
捂着脸的青年被他的父亲放开,而他的父亲已经垂手站在原地,陷入了一阵恍惚的状态。
“神使大人,我父亲他这是……”年轻人慌张地向我求助。
我端详着他的眼睛,告诉他:“刚才神明给了我一个神谕。她说,她听见你的内心在为这个女忍求情,而慈悲的净土大神应允了这个请求,她可以让这个女忍免于火焰的净化,活下去。”
不等青年露出笑容,我继续说了下去:“但是,她要求你的父亲献祭出他的生命。大神喜爱你的父亲,希望他能前往彼世,到她的身边享受永远的极乐。”
笑意从年轻人的脸上消失了,他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了悲惨的咯咯声。
我微笑:“所以,选择吧。是你的父亲,还是这个女忍。”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到最后,我不禁为镜现在的冷酷和黑化战栗
QAQ我儿子现在变得好可怕啊……
第114章 转机
最终, 年轻人还是选择了他的父亲。
青年扶着自己依旧沉静在“神明指示”中的父亲,在我冰冷的眼神中落荒而逃。像是无法负担我视线的重荷, 他佝偻着腰,仿佛瞬间老了许多岁,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我扭头对身后的女忍说:“你看,他的良善最后还是没有对抗得了强权,比起拯救你, 他还是选择了自己的亲人, 就算他的亲人是错的,是疯狂的,他还是选择了他的父亲。”
陷入了我的幻术的忍者当然不会回答我, 她双眼直视前方, 思维陷入在奇幻的幻境中,脸上浮现了幸福的笑容。
我注视着女忍脸上的笑容, 略带悲悯地继续说着无人听见的话:“虽然你会被我用火遁烧死,但是你会陷入到幻术中,感觉不到被火烧的痛苦, 这对你是不是最后一种幸福呢?那个青年不知道,他不了解忍者,当你从风之国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准备潜入雷之国都城的时候,你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每个忍者出任务前,都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
黑暗的地下室里,只有一盏蜡烛摇曳着微弱的火光, 在暖黄色忽明忽暗的烛光下,周围堆放着装满酒液的木桶。
女忍的双手依旧被绳索绑缚在背后,这样脆弱粗糙的绳子其实她是可以挣开的,可是她没有。
我多少猜到了她先前的想法,割破绳子容易,但是逃出很难。这座酒馆已经被无数忠实的信徒和青雉的武士们团团包围,就算是再高明的忍者也难以不惊动任何人从这个封闭的地下室里逃走。
一旦惊动了外面的人,就意味着要大开杀戒。
六道仙人当年传下的忍者条律之一就是绝对不能在任务之外,滥用查克拉杀害普通人。就算是在任务中,杀死普通人对于忍者来说也是天大的耻辱。
所以这个女忍选择了忍耐,所以她没有割破绳子。
大概是想伺机用不杀人的方法逃出去,然后听见了我要出现处理她这个探子的消息,于是她又按捺了下来。
其实如果她不是执意要见到我,在酒馆老板儿子的帮助下,说不定真的能逃出去。
“可惜了,你想要见我,最终见到了却是要以你生命为代价。”我对女忍说道,“其实,只要你放弃了那个什么无聊的条律,在我到来之前杀光守卫说不定也能逃出去。”
“真是可惜了。”我对她生命里最后一次任务的结果做出这样的评价。
活着不好么?
我走出地下室,身后跟着表情木然,走路姿势僵硬的忍者。
外面的光线很足,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呆久了,刚出来还觉得地面上的阳光难以忍受。
当然只有我觉得有一瞬间的刺眼,女忍现在沉浸在幻术中,不要说光线了,连死亡的恐惧都感受不到。
我设定的幻术是让她见到她最想见的人,过着她最想过的生活。
望着她一脸幸福的笑容,被狂热的信徒们一拥而上,捆上燃烧台的模样,我突然很想知道,她究竟看见了什么。
那样幸福的笑容,我真的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了。
——阿焰,突然很想你。
周围的声音似乎都离我远去,头顶的太阳被乌云遮蔽,刺眼的光线变得温柔起来。
喧闹的人群,来回走动的武士,搬动柴火的人们,他们全都消失了。
在空旷的街道上,在乌云遮住了阳光的阴影下,似乎有一个半透明的影子站在街道的尽头在对我微笑。
纯净得,像是山花绽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