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波直视他 ,并不立刻答应。
沈归棠瞧着她这副警惕的模样也不解释,摇了摇扇子扇起一阵凉风,不知是在与谁说:“此事不急。”
为 了不引人耳目,老蜘蛛精并他 藏身的那户人家都被不瞑阁的人暗中控制在村子里。
守在院子里的人见到沈归棠前来立刻恭敬地一揖:“公 子。”
不知是不是沈归棠有所 吩咐,那些人见到横波也没有丝毫防备的意思,直接开诚布公 将目前的进展给两人讲述了一番。
“这老怪手段颇多 ,受了重 伤也不消停,我们无法只得封了他 的内力 。又找了鬼手来给他 治了伤如今才算配合。鬼手说他 如今神志受损应是练功出了岔子导致的,他 虽然一直自称是先帝,但是,”这人皱了皱眉头,“鬼手说,这人是个阉人。”
是个阉人?
沈归棠和横波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些许思量。这一趟,看来横波是来对了。
“先带我们去见见人吧。”沈归棠发话,无论如何,还是得先见到人才能走下一步。
“是。”
人都被他 们安置在了地下贮藏室,那老怪的待遇还好,有个破烂的草席给他 躺着。
而原本住在这里的那户人家则都被五花大绑着挨在墙边坐了一排,家里不过五六岁的孩童亦是如此处境。甚至为 了防止这些人哭闹,每个人嘴里还被塞满了破布,以至于他 们呼吸喘气 声在这死水一般的密闭空间中格外突出。
横波看着这些人自他 们进来后无一不是满面惊恐不由得抽了抽眉毛,她斜了沈归棠一眼,好似在问他 真的不是土匪起家吗?
这种 事一般情况根本轮不到沈归棠亲力 亲为 ,更 何况沈归棠从来不自诩什么正道人士,只要 不破坏规矩,他 也懒得约束阁里的人。
然而此刻他 突然有些后悔过早将自己这个身份暴露在横波面前了。他 轻轻咳了咳,一副谆谆教诲的样子:“我们义阁虽是行善事,但以后在行为 上还需更 周到一些,万莫连累无辜人士。”
他 指了指守在那群村民旁的两个两人,“你二人将他 们带上去安抚好,不要 让他 们闹出动静即可 。”说完,他 又特意强调道:“不可 伤人性命。”
被他 指的二人一头雾水,怎么自己出个任务的功夫好好的不瞑阁就改名了?缢阁?自缢的缢吗?
然而不管他 们心中再如何揣测,都没有胆子真的当面问出来,只能老老实实干活。只是让他 们杀人个个都是一顶一的好手,安抚别 人却着实没有经验。
在面对村民骤然剧烈的挣扎时,那两人习惯性地发出了恐吓:“还想活命就老实一点”,说着其中一人甚至还作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而另一人则是粗暴地一手提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朝外走去。
于是,几个村民脸上的神色无一例外地更 为 恐惧了,甚至带上了浓重 的绝望。
沈归棠:……
横波再怎么天真也看出来这伙人不是什么善人了,但是既然他 们不会有什么危险,也就不再多 嘴。况且,贪心不足蛇吞象,也该让他 们长点教训。
这一番动静吵到了草席上合衣而躺的老怪,随着他 眼皮颤动悠悠转醒,横波下意识抽出背后的剑挡在了沈归棠身前,虽然这老蜘蛛精如今身受重 伤、武器也被缴了去,然而上次的惨痛经历已经让横波难以对他 掉以轻心。
她身后,沈归棠刚刚因为 两个蠢蛋燎起的火气 瞬间便被眼前人的动作抚平了,甚至连唇角都不自觉的轻微翘起。
横波对此一无所 觉,然而待在沈归棠身旁的带路那人却是感觉周围的气 温都回升了不少,天知道擅长察言观色的他 刚刚有多 胆战心惊。
只是,剑意凛然的横波摆出了如临大敌的架势,那老怪在看清眼前情形后却突然蓄起了泪,他 声泪涕下道:“我的儿!你死的好惨啊!”
横波:……
横波被他 惊得差点没拿住手中的剑,她这是在当了自己的爹之后又给别 人当了儿子?还是个鬼儿子???
然而不待她消化眼前状况,那老怪又丢出石破天惊的一语:“姬衡那个野种 竟将我们父子害到如此地步,朕必定不会轻饶了他 !”
姬衡?野种 ?
横波回首望向沈归棠,两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凝重 :他 们好像又要 陷进大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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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的路上, 两人都久久地沉默着。
此事实际上与沈归棠并无 太大关系,然而他想着横波此刻应是想要静一静的。
那老怪虽然言语颠三倒四,但或许是见到了“熟人”使他的倾诉欲格外旺盛, 两人倒也 从他的疯言疯语中拼凑出了当 年重重封锁的禁庭中不为 人知的真相。
太子姬瑾受命前往皇宫t 侍疾, 然而那时 先帝的病情已经急转直下,可以说就 是吊着一口 气了。
而他之 所以还能够吊着这一口 气,也 不过是继后需要拿捏着他的命来逼死姬瑾。
姬瑾明知此行有去无 回,奈何孝悌二字是可以压死一个人的,更何况他本就 有了为 此赴死的觉悟。
残阳如血, 是不详的征兆。宫门在他眼前缓缓合上, 引路的小 太监见他仍驻足回首忍不住催促:“殿下, 陛下他还等着您呢。”
月白衣袍的温润男人笑了一笑, 转身时 收回眼中的不舍。自此,前路是无 回,身后是无 望。
“姬瑾, ”继后端坐于上位,语气复杂难辨:“你倒是真的孝顺。”
“只是可惜,偏偏生在了这帝王家。”
姬瑾仍是温和:“可惜的不是瑾, 是母后。”
继后保养得宜的细嫩玉手上瞬间青筋迸发, 面色也 变得可怖,近乎歇斯底里道:“你怎么敢?你们姬家人怎么敢可怜我??!”
她从本该只属于帝王的龙椅上起身走向姬瑾,然而真的走到他面前, 她的怒气却莫名消了, 她看着这张和记忆中某人极为 相似的脸沉默了片刻突然怅然道:“若是她没死, 一切该多好。”
姬瑾默然,继后口 中的“她”是先帝的元后、姬瑾的生母。
若是元后未亡,作 为 元后族妹的继后便不会因为 要稳固姬瑾的太子之 位被先帝纳入宫中, 也 不会因此和自己的意 中人分离而堕入这于她而言无 异于深牢的后宫。
继后入宫乃是太子母族叶氏与皇上促成,事实上与姬瑾的意 愿并无 关系,然而他仍是一叹:“天意 如此,不过也 确是我姬家对 不住你。”
“哈哈哈!”继后大笑:“既然如此,便拿你们的命来谢罪吧。”
她话音落下,两个太监便推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从内殿出来,若非血缘至亲,实在难以认出这个瘫坐在椅子上头发已近乎全白的孱弱老人。
姬瑾对 先帝的感情其实十分复杂,然而此刻也 忍不住泛上酸楚:“父皇!”他实在难以相信,几日前尚还称得上健朗的人怎么这么快就 衰败成如今模样。
椅子上的人闻言努力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待到看清眼前人立刻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都不必旁边的两人阻拦,他仅仅抬高了半寸的身子又立刻跌坐回去。
“瑾儿,你怎么……”他想问他怎么来了,他明明用暗语在圣旨上告诫他尽快离开。
姬瑾摇了摇头,又转向继后:“瑾愿用自己的命换父皇一条生路。”
继后满是讥讽的笑了:“到了如今,你还妄想和我谈条件?”
姬瑾被她如此冷嘲也 不恼,继续道:“若是再加上让姬衡名正言顺登基呢?姨母。”
继后一怔,若是没有这一切,她确实该是姬瑾的姨母,想到此,她又重复喃喃道:“一切本不该如此的。”
“本宫应了,但是,”她嘴角一弯,艳红的蔻丹甲指向不断挣扎的老人,“本宫要你自缢在他面前。”
她此话落下,殿中所有人皆是呼吸一窒,此举不可谓不是杀人诛心。杀的是姬瑾的人,诛的是陛下的心。
椅子上的老人胸膛起伏的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伴着“嗬哧、嗬哧”的粗喘声 ,“毒妇!”
他竭力抬起的手指颤抖个不停,“朕给你、和你那个野种一世 荣华富贵,你还有什么、什么不满意 的,竟、竟要害我至此!”
“有什么不满意 的?”继后突然走到老人面前,一个巴掌狠狠扇上他的脸,“这世 上在没有比你更虚伪的人了,你明明是为 了用我和衡儿的命要挟……”
她停了嘴,不愿那个名字从自己口 中道出。他本是逍遥自在的天外客,却被自己这个泥点拖累了半生,她不能容忍自己再亵渎他。
这对 世 间至疏夫妻,终于在此刻兵戎相见。
姬瑾眼见这荒唐一幕,除了最初的涩然心中已再难有任何波动,他想他的妻女了,如有来生,再不入帝王家。
虽然在此之前横波便已有所预料姬瑾的死与继后母子脱不开干系,可是此刻仍是难以抑制的悲怆,她的父亲,这世 间最怀瑾握瑜之 人,将 一身发肤还予生父后竟还背上了谋逆弑父的罪名。
此外,依那老怪所说,继后背后之 人乃是一名天外客,若是如此,那姬衡的命便很难取了……横波皱起了眉头,听说她师祖江潮生也已步入天阶,要不要回去搬救兵?
然而她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清虚子估计都不知道江潮生现在在哪,况且,她自从上了碧云山也只见过江潮生一次,怕是不一定能请得动。
眼见横波一迭又一迭地叹气,沈归棠终于还是没忍住想要当 一只解语花:“为 何叹气?”
横波很认真地问他:是不是我活久一点就 能把天外客熬死?
沈归棠:……
事实上在横波之 前与老蜘蛛精殊死一战后便感到境界有所松动,若是能将 那一往无 前的澎湃剑意完全消化未必不能摸到进阶的门槛,只是,她从来没有忘记命运对她的捉弄:一入天阶,必死无 疑。
人都死了,还怎么杀人?
所以横波绞尽脑汁也 只能想到将 护着姬衡的天外客熬死之 后再去报仇……
沈归棠轻笑,小 郡主还真是思路清奇。
“不用。”
横波:???
沈归棠将 她额前落下的一缕发丝别至耳畔,“我说,不用等那么久。我会为 你寻来补心的药。”
补心的药?横波从未听说过这世 上有什么能补心的药,就 算真的存在这等神药,必定也 是世 所罕见,沈归棠又为 何要替她做这等事?
他想要什么?
“我想要,”沈归棠直视她的双眼,“我想要你不再问我想要什么。”
横波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但是她突然开始对 沈归棠这个人好奇了起来。
你也 想要杀姬衡吗?
沈归棠眼睛微弯:“本来是没有这个想法的,现在可以顺带杀一杀。”
横波默了默,随后还是忍不住道:所以你果然不是什么义阁的吧。
哪有什么义阁如此轻易便决定要去杀当 朝皇帝的?
沈归棠:……
如今已经确定老怪应是当 年在先帝身前伺候的内侍,不然也 不会知道如此多的内幕。只是他当 年为 何没有被灭口 ,暂时 便不得而知了。
沈归棠认为 老怪那里应该还掌握有其他信息,比如那位天外客的身份,以及与那枚纯金镂空小 球相关的隐秘……
“郡主,”沈归棠突然正了神色,“先太子殿下走之 前有没有交代过你什么事?”
若说先帝在临终前最有可能将 东西 交给谁,那必然是太子姬瑾,若是找到那些,再加上早早被安排出去的贤王,姬瑾未必没有一战之 力。
只是先帝想必也 没料到姬瑾会去还他一命吧。
横波努力回忆了一番那日的场景,终还是摇了摇头。
姬瑾在进宫前确实把横波交到了身前,他问她:“钰儿长大了想做些什么?”
姬钰不知道爹为 什么突然问她这种遥不可及的事,却还是认认真真答道:“我要和娘一样,做一个很厉害的剑客!”
姬瑾憋着笑揉了揉她说起“剑客”二字时 难得一本正经的小 脸,“不想当 和爹一样的人吗?”
姬钰想到了爹每天要看的老大一摞文牒,立马摆起了自己的小 胖手,一边拒绝一边后退:“不了,不了。”
姬瑾终于哈哈大笑,把她捞回来搓揉了好一通才放她走,“知道了,我们钰儿长大了想做一个能保护娘亲的剑客,去玩吧。”
姬钰气鼓鼓地跑了出去,只是心里却在不服气地说:不止娘亲,她还要保护爹爹!
他没有对 她交代任何事,而这,也 正是他对 她的交代。
沈归棠本想拿出金球问问横波有什么线索,然而见横波似是因为 想起了往事有些意 兴阑珊,便也 不再提那金球的事。
他拿出一旁放着的薄毯披在她身上,“累了便休息一会吧,到府上了我喊你。”
横波点点头,她今日也 确实有些疲惫,只是这城郊的路修缮的不尽如人意 ,车马颠簸的厉害,横波的脑袋随着马车上下起伏,怎么也 睡不安稳。
沈归棠本来在马车上看这几日堆积的消息,看着横波小 鸡啄米似的委屈模样,只得放下手上东西 也 坐到那头去。
横波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平稳搁在男人宽阔的肩头,不由得往里又蹭了蹭,直到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这才彻底沉入了睡眠。
沈归棠看着这颗得寸进尺地贴在自己脖颈上的毛茸茸脑袋,曲起手指轻轻弹了弹,脆脆的。
还没长熟呢,t 怪不得一直不开窍。
回到玉京城已近深夜,好在沈归棠这几日都在皇陵办差,守城的人见是他的马车便直接放了行。
马车缓缓停在了沈府的门口 ,沈归棠见横波睡得香甜干脆不叫她,将 人横抱起便稳稳当 当 下了马车。
感受到姿势发生变化的横波本想撩起眼皮看一眼,鼻子却先一步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干脆任由着自己又睡了过去。
沈归棠抱着横波穿过前院,却在本该空无 一人的待客厅中遇到了一位不速之 客。
“把人交给我。”墙上夜明珠幽幽的荧光照在他白净的脸庞上,平白添上一层戾气。
沈归棠脚步一顿,上下打量了这位拦路的客人一眼后微微笑了笑,像是长辈看见无 知稚童闹脾气时 的纵容。
温和却也 不屑。
小 少 爷浑身的汗毛都要炸开,就 连他爹都没如此对 待过他!他想要上去抢人,却被面前的讨厌男人正正好后退一步避开。
沈归棠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前,轻嘘一声 ,“不要闹,她睡着了。”说完,趁着青年微怔的功夫,错身向后院而去。
待小 少 爷反应过来要去追时 ,不知从哪冒出一个黑衣男人挡住了他的路:“请公子稍等片刻,我家主人去去就 回。”
小 少 爷忌惮地看了他一眼,纵使心中再着急也 只能抿着嘴坐回了椅子上。
本来昨晚横波已经与他说了今日有些急事需要去处理,他自然没有什么不可,正好他此来玉京也 有些庄里的事情需要处理,便安排了去几家铺子掌掌眼。
然而不待他出门便收到了二长老从常州寄来的急信,二长老在信中提到在他走后庄内的人无 意 间发现江湖上有人在打听横波剑主的消息,想到他此行便是去玉京会见旧友,二长老赶忙递出急信,一是将 这个消息告知与他,另一点则是希望他能尽快回藏剑山庄。
虽然二长老已经传令下去让庄内的人管好自己的嘴,然而世 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小 少 爷若是在那位剑主身边待得久了难免会陷入危险之 中。
小 少 爷自收到信之 后便愁眉不展,傍晚用完饭更是直接来到沈府等人,沈家的人知道这是横波的朋友便也 没有驱赶。只是这一等便等到了深夜,小 少 爷的心不由沉了下去,因而在见到沈归棠怀中的横波时 ,第一反应便是横波遭遇了什么不测。
然而即使有沈归棠解释横波只是睡着了,他此刻也 并不能完全放下心。不知为 何,他总觉得那个男人很危险,不行,还是得把人接出去才最安全。
好在没让他等一会儿沈归棠便出来了。
黑风已经将 室内的烛灯都给点燃,明亮的灯光下两个男人互相观察着彼此,两人的战场外黑风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莫名有些兴奋。
终究还是小 少 爷率先沉不住气:“等到明日横波醒来,我便会将 她接走。”
他以为 这话已经相当 于宣战,对 面的老男人必定会恼,却没想到沈归棠却是微一颔首,仿佛早有此意 般:“既然阁下已替翠花还清了债务,自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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