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神请聘，夫人上轿(一卷冰雪)

“啊……燕婆，不会真这么惨吧！乐乐可是王家的独苗，这要是出了问题，王嫂子和她婆婆该怎么办啊！”
王家苦命，儿子于两年前意外死亡，留下一比抚恤金与四岁的王乐乐，之后光靠王嫂子一人打工撑着家庭，这次她请假回来，就是为了将要开学，准备亲自送孩子上学，不想让他因失去父亲无人送而造成心理落差。
没成想，意外总在不经意间到来，厄运也总寻苦命人。
燕婆心中也痛苦不已，但现实如此，谁也没办法改变命运。
“可被水鬼拖下水，九死一生，何况已经过了十多个小时……哎，去王家找几件乐乐的衣裳，晚上进行招魂。相信，很快孩子尸体就能浮上来。”
村民得知真相，心中都不太好受，不想去王家通知这个残酷的现实，答应去镇上买燕婆需要的祭祀供品，香烛纸钱。
没办法，王家只有燕婆，玲婆小东几人前去。
哄王家婆媳俩是个艰巨任务，为此，燕婆为了不影响招魂仪式，把女儿玉湘叫来，帮玲婆一起，将王家婆媳哄顺畅，别让她们因太过伤心，做出傻事来。
将王乐乐衣服准备好后，燕婆走出王家大门，与小东往水库走去。
天色渐晚，小东拿出手电筒：“燕婆，您慢点，前面到了晚上不太好走！”
燕婆摆摆手：“我老婆子人虽老，但眼睛还是好使，你自己顾好自己就成。”
“还是慢点好。”
小东将手电筒伸得笔直，尽量照着前方每一处角落，然而，走出村庄，越往水库走去，就越发感觉不对劲。
手电筒照耀的前方路面，总是能看见一道白影飘荡，晃过一眼，很快消失，他原以为自己年纪大，眼睛不好使。
“小东，有人来找我们了，先停下，会会这位客人。”
小东惊诧不已：“燕婆，是谁？”
燕婆神秘一笑，看着不远处，自上向下降落的白影：“那个藏在水里多年早已等候不及，想要找替身的水猴子。”
小东可从未见过鬼，初次瞧见面前一位白色长袍，脸色跟泡了毒药一样难看的男人时，他就知道，这是倒霉撞了鬼。
当即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后退几步，躲到燕婆身后。
“燕婆，怎么办？怎么办？”
燕婆镇定自若：“别怕，我来跟他谈。”
“死老太婆，我没什么跟你谈的，如今我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替身，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男鬼长得一表人才，但那开口就是脏话，着实让人不爽快。
燕婆眸光微沉：“看来，这么多年，将你憋坏了。”
男鬼冷笑如刀：“当年，我确实答应过你，在你守护的龙山村，不作乱。哼，可你寿命，原在几天前就该终结回归地府，虽不知是谁帮你延续寿命，但我现在找替身，不算违约。”
燕婆蹙眉：“但我现在还在此，龙山村有我在一天，就不能允许你放肆。”
男鬼眸光狠厉：“看来，今天势必要收回当年在你手下受到的侮辱。”
我拿起手机，八点十二分，还没见外婆出现，不光我，其他人都等不及了，法坛早已布置好，外不来，错过时辰，可就麻烦了。
“老……百里鸿越，你说带我来打怪，怎么现在不仅外婆没来，就连怪物也没出现！”
我侧眸瞪向身边靠树一脸悠闲的男人。
百里鸿越淡然一笑，走到水库边，看着寂静黑夜下，那碧绿深潭，蓦然，神色一凝：“不好，那家伙本体并不在，哼，想半路截胡！”
“怎么回事！？”
他突然神色大变，握紧我手：“走，跟我去救外婆。”
“到底怎么回事？外婆怎么了？你倒是提前跟我说说啊！”

第16章 让她见见重孙也好啊
路上，百里鸿越并没有多说一句，我见他神色凝重，也就不问了，紧紧搂着他腰，在夜风中奔驰。
不到两分钟，耳旁风声停止，他带我平安降落在地。
可随之，却是令我心神剧裂的一幕，手电筒掉落在地，灯光照耀下，正好是我外婆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嘴角是血，不知生死。
而一个浑身冒着黑气的白袍男子，一手正紧掐着小东叔脖子，小东叔已经翻白眼，与死亡就差一步了。
百里鸿越见此，扬手一记风刃，打断了白袍男子手臂，小东叔摔在地上，捂着脖子直咳嗽。
我捂着嘴忍下惊叫，见百里鸿越与那男子战做一团，便快步跑到外婆身边，查看她情况，还好，有心跳。
“外婆，外婆，你醒醒啊！我是璃儿……”
好半晌，外婆才掀开眼眸，但随之而来，却是吐了一大口鲜血，我当即慌了神：“外婆……”
外婆吐了口血后，脸色更加苍白，虚弱的说道：“璃儿，这是我的命，我已到命终之时，别伤心……咳……咳咳……”
“怎么会，你只有七十多岁……”
这时，百里鸿越将白袍男子踹到外婆面前，只不过几招，他就由事先占据上风的嚣张气焰，变成现今的狼狈如蝼蚁。
“尔等只需十年，就可弥补生前罪孽投胎转世，为何要在此时动杀念？”
百里鸿越厉声质问。
白袍男子满脸苦涩：“哈哈，想不到，我小小一介水鬼，竟还要劳烦龙神大人出手，此生就算结束，足矣，足矣，哈哈……”
大笑过后，眸光顺转冷厉，瞪向百里鸿越：“你们这些得道成神的人，怎会知我经历的百年痛苦，身居幽暗水底，冰冷孤寂，别说十年，就是一天，我也等不，我想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阳世间，我想投胎，我想投……呃……”
内心的执着，被百里鸿越一掌击碎，化为烟尘，归还于天地。
“既然想光明正大生活在阳世间，那本神便成全你。”
百里鸿越快而狠的手段，让我心尖一颤，不忍心看这副场面，可那鬼怪残害孩子生命，伤我外婆，有此结果，也是合情合理。
再者化为烟尘，也是以另一种方式活于阳世。
“大人，以后……以后璃儿就交给你照顾了。”
外婆的呼唤，将我拉回现实，我眼眶发酸：“外婆，你怎么能这么说，以后你能长命百岁，怎么现场就要走……”
“傻瓜，”
外婆面色虚弱的笑着：“人总有一死，怎么可能长命百岁，你想累死外婆嘛！”
百里鸿越蹲在我面前，看着外婆，面色凝重：“我会照顾好璃儿，放心！”
外婆会心一笑：“璃儿命不好，有你在，我才能走的安心。”
“百里鸿越，你能救我外婆嘛？你不是神通广大，能通天彻地，你救救她，让她见见重外孙也好啊……”
外婆对我说了不知多少次期盼能瞧见重孙，期盼还未达成，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可无论我怎么求，百里鸿越的答案只有一个，救不了。
“你这混蛋……”
“璃儿！”我气愤不过，外婆呵斥住了我：“大人神通广大，但他并不能改变人的命运，上次是靠他，外婆才多活一月，外婆知足了。”
外婆的话，让我不可思议：“什么多活一个月？”
百里鸿越解释：“我之前跟你说过，因外婆帮助江家媳妇怀上身孕，会影响运势，但没告诉你，外婆用自己的三年寿命，换取江家子嗣，让本没子嗣的家庭出现后代，这般代价，必须有得承受。”
得知真相，我心下骇然：“外婆，你怎么可以不顾性命，去帮助那种人？他们不值得你帮啊！”
外婆脸色越来越苍白：“可小莹她哭着求我，她奢望孩子，我不可能将实情告诉她，因而拆散一桩姻缘。”
无论过了多少年，外婆总是嘴硬心软的性子，我痛心棘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外婆轻轻握住我手腕，放在百里鸿越手中：“我玉燕这辈子没什么遗憾事，就这一个孙女，你以后要好好待她，不然，我在地府中，得知她受欺负，也不会放过你。”
百里鸿越紧紧握着我手，再次郑重点头：“放心吧！”
外婆走了，走得很安详，她早已料到这番遭遇，并没有遗憾，我很痛苦，可外婆说过，她走时，不喜欢看着我哭，同样不喜欢大家哭哭啼啼，是以，她的葬礼非常平静。
可叹王乐乐，在水里时间太过漫长，造成魂魄离体，已被阴差勾走，无力回天。
我不想看见这场灾难，让两人都离开，硬求百里鸿越，让他去瞧瞧，王乐乐是否真的命终于八岁。
两小时，百里鸿越从地府上来，带来了一个残酷现实。
王家上辈子为凶猛山贼，残害无数百姓，这辈子能为人，也是造化，便注定是要受尽苦难。
他无力回天。
接连残酷的打击，让我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但在梦境中，我遇见了一个身穿花袄布裤，头扎两条大辫子的女生，她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身边，站着一身形高大的男人，五官深邃，面容俊郎，两人站在一起，俨然一对无双壁人。
“璃儿，我是外婆！”
一个漂亮姑娘，说是我外婆。
这让我半晌没反应过来，良久，脑袋灵光一闪：“你……是年轻的外婆？”
外婆灿烂一笑：“对，有句古话，地狱无老少，人死后，都会变回年轻模样。”
虽是初见年轻外婆，但那份熟悉感，让我再也忍不住委屈，扑了过去。
外婆接住我，拍了拍我后背：“傻孩子，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娇气。”
我大声哭着，发泄着心中不满，半晌后，就听那陌生男人轻咳几声：“咳咳……呃……那，璃儿，先别抱你外婆，来，给我外公抱抱。”
这陌生的称呼，让我瞬间松开外婆，警惕的盯着他：“你……你是谁？我可没外公？”
见我一副防备模样，男人委屈的看着外婆：“阿燕，你没跟她说过我嘛？”
外婆略显尴尬的摸摸脑袋：“那……个，你死的早，也没想到那点子上去。”
我愣愣的眨眨眼，怎么回事？
难不成外婆一辈子没结婚，原来是对象死的早。
“璃儿，这位算是你外公，叫陈水珄，外婆年轻时的未婚夫，因为意外没了。”
外婆笑容前所未有的开怀：“这些年，我每天都在期盼能尽快见到他，现在梦想成真，你也有了归宿，我便了无遗憾。”

外婆与陈水珄相视甜蜜一笑，腻得我牙都疼起来。
不过看她们这般幸福的模样，我总算明白，外婆说她的离去不痛苦，让大家不必为她难过的意思了。
“本来，我想依靠大人之力，在人间继续待一年，看重孙出生，不过天命如此，我也就不奢求过多。”
外婆笑道：“你生产那天，我和你外公会过来，放心，有我们当后盾，大人欺负你，我们给你出气。”
我被外婆的玩笑话给逗笑了：“外婆，那家伙就是有时候腹黑了些，但还是有那么一点君子之风，不会欺负我，你放心。”
陈水珄咧嘴笑着：“这才刚出嫁，就向着家夫说话了。”
作为长辈摆明的逗弄，我忍不住害羞起来：“外公，我才没有向他说话，讨厌！”
见我真窘迫的模样，两位长辈大笑起来。
外婆很快收住笑声，嗔外公一眼：“就知道逗孩子，一边去。”
她走到我面前，嫩白玉润的手掌握住我手心：“璃儿，外婆外公要离开了，以后不常见，要学会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无论龙神大人在不在，你都得有能力自己生活，不会依靠任何人，那样生活才会幸福。”
外婆的忠言我自然明白，她就是以一女子之身，孤身游走在人间，虽未结婚生子，但也活得非常精彩。
之后，她又将家中放置巫医书等宝贝的地方告诉我。
“璃儿，以后你学或不学，都没事儿，外婆只想让你能将那本医术传下去，造福人间。”
“外婆，你何时变得如此圣母了？”
“臭丫头竟胡说。”外婆娇嗔瞪我一眼，面容虽变的年轻，但年老时骨子里的那股倔强劲，还是没变：“你外婆我人美心善，谁也比不上。”
我忍笑：“对，对，对！”
外婆冷哼：“就知嬉皮笑脸，跟你娘一个样。时间差不多，不说了，医书盒子里还有一张银行卡，那上头是外婆多年来的积蓄，我反正是用不着了，你拿着用，往里头存钱都可以，那原本就是写的你名字。”
闻言，我大为震惊：“外婆，你果然变大方了……”
“臭丫头，外婆死了还气人家，快滚快滚，我还得去地府登记……”
恍惚间，我只瞧见外公朝我挥手的画面，之后，便被吵闹声惊醒。
我揉着额头坐起身，就听外头传出两道刺耳声线。
“他们不说，我来说，玉璃那丫头，就是天生的丧门星，燕婆都被她给克死了，这次带上乐乐，下次还不知带上谁！”
“就是，这种丧门星就不能活在这世上，也是燕婆心善……”
“哎呀！老冯婆子，你他丫的找我女儿头上来了，我娘和乐乐的死，那是鬼怪所为，怪人一姑娘身上作甚！你们这些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到处找茬，也不怕烂嘴巴，走不走，不走我拿棍子……”
“玉湘，别以为有你和这个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小白脸护着，玉璃就能没事儿，指不定哪天将你们都给克死……哎呀，你还真打我……”
屋外的响动，半晌才停歇，我幽怨的叹了声，躺回床上，看着木质房梁愣愣出神。
我的名声在村里确实不好，以前有外婆护着，大家只会在背后指指点点，现在外婆刚下葬，就跑进来咒骂，以后还不知会借此如何发挥，影响安宁。
影响我自己没多大事，可万一让百里鸿越生气，那我以后岂不没靠山了！！
我暂时还是只无法展开羽翼的走地鸡，根本没底气与那些口伶牙俐齿的人争斗，所以，百里鸿越就是我非常好的靠山。
看来，以后还是得听外婆话，和他搞好关系……为了生活，忍了！！
外头安静后，能听见我妈的说话声：“那臭丫头最在意她外婆，这突然没了，心理定是难以接受，你多多担待，家里还有事儿，我……呃……就不留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我忍不住冷哼一声，虚伪……
或许那个家，只有大姐，元宝是是在乎我的。
百里鸿越脚步声靠近房间，我闷顿的转过身子，盖上被子装睡，感受着他带来的压迫感，我忍不住眉头一抖。
“别装了，从方才吵架，我就知你已经清醒。”
被看出破绽，我起身，气闷的看着他：“外婆死了！”
百里鸿越平静的微微颔首。
“我没亲人了！”
他墨色的浓眉泛着淡然，垂眸，伸手放在我小腹上，所触之处，一股热流涌入，使我周身舒畅。
“以后，我们就是亲人，你，我，还有孩子便是一家人。”
虽不知，他这番话中，有多少是真情，有多少是假意，但眼下能如此安慰我，我心情也舒畅不少。
伸手主动抱住他，许是我初次主动抱他，他没招架住，身形猛得一颤，但很快恢复过来，回抱我。
“以后别欺负我就行。”
“我何时欺负过你？”
“何时何地，都在欺负，混蛋……”
“好好，以后不欺负你了，晚上除外。”
“你……混蛋，我说的就是晚上。”
之后几天，我给外婆把坟地打扫的干干净净，种了她最喜欢的花，等忙完。
两个月的暑假，也差不多快要结束，我刚收拾好行李，就听百里鸿越道：“去容山居，住在那里，可以直接去你所在的城市，不用坐车浪费时间。”
容山居，便是之前他带我去看的那处仙境，说实在，虽有些舍不得和外婆居住多年的小竹屋，但住在这儿，没有外婆镇场子，张金凤虽走了，其他人照样也不待见我，肯定会来打扰，不得安宁。
还不如搬去那边，上学方便，山水秀丽，两相比较，悬殊立显。
当晚，我让小东叔给我妈传了口信，也不是多大点事儿，就是我去上学后，外婆的屋子，谁都不准动等一系列细碎杂事。
后又将小竹屋里大部分外婆的东西收起来，才跟着百里鸿越准备离开。
走之前，我回眸看了眼藏在深山里的小屋，忽然想到幼年时，和外婆在院里玩耍的身影。
果然，人这一辈子，不可能圆满一生，总有得到的东西，亦有失去的不舍。
“以后还会再回来，别这么舍不得。”
百里鸿越冰冷的声线响起，我撇嘴不悦：“惦念一下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