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可:“……”
两人正一个震惊、一个无辜地大眼瞪大眼,突然“咣当”一声,刚才还关着的办公室突然被打开了。
黄玫从里面走出来,皱着眉:“你们两个,要是再在外面大声喧哗,今天就不用回家了,全都跟着我补课。”
两人顿时噤若寒蝉,捂住嘴巴一个比一个保证得坚定。
等黄玫再次走进去,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的对视一眼,又都快速移开了视线。
办公室里,安静的冷感一寸寸在空气中蔓延,黄玫单手拄着头,眉头紧皱。
而在她的面前,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一直沉默着,站得笔直。
黄玫无奈地叹了口气,抬眼看向他俩:“你们两个是打算一直这样子站到第二天吗?”
自从她把这两个人留下办公室后,原本是想开解开解他们两个,让他们解开矛盾,但没想到的是,这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不管黄玫问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两个人都只会移开脸,闷闷回上一句:“老师,这事您别管了。”
于是就这样僵持到现在。
见这两个人的嘴巴一个比一个硬,黄玫见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也不好再留他们。她无奈地挥了挥手,道:“算了,你们两个人先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这话一出,原本死站着一个比一个沉默的人同时动了起来。
“好的老师,老师再见。”
简直算得上异口同声。
江时遇和万桑桑也有些没想到,彼此对视一眼,万桑桑先冷冷地移开视线,转身出了办公室。
江时遇在原地顿了一会儿,又跟黄玫说了声“老师再见”,这才慢慢抬步离开。
看着两个人渐渐离开的身影,黄玫在位置上轻轻叹了口气。
“唉,明明之前多好的两个人啊。”
从学校门口出来时,时间已经快七点半了。
王悦可和陈望之前一直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他俩,见人出来后,立刻两两分好队伍。
万桑桑拉着王悦可头也不回地就往前走了。
看着两个女生慢慢离开,陈望扭头看向刚刚走到他身边的江时遇:“怎么样了?”
江时遇眼底沉沉:“不怎么样。”
“嗯?”陈望惊讶,“黄老师没给你俩处理清楚?”
江时遇沉默不语。
他们现在的关系本就是一团乱麻,自己都还理不清,别人又怎么插的上手。
远方天空中,夕阳的最后一次余晖也慢慢在天际褪色,灰灰沉沉的光线散满天地,将江时遇的身影笼罩其中,陈望虚虚看着他,仿佛也看到了他身上的孤寂和悲伤。
无声地叹口气,陈望拍拍江时遇的肩膀,不再多问,道:“走,我们回去吧。”
天色愈暗,陈望在一个十字路口和江时遇说了再见,漫长的路上顿时只剩江时遇一个人。
街道两旁的路灯已经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朦朦胧胧中照清了江时遇回家的路,却照不清江时遇心底的阴霾。
拐进一条无人的街,江时遇原本垂着眸,突然脚步一停。
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远处黑暗中,眸底深处藏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黏稠和晦暗。
江时遇没有再迈步,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定定的看着那里,直到前方黑暗的角落里突然传出轻微的脚步声,下一秒,脸上毫无情绪的万桑桑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相隔大概两米远,这距离其实很近,近到两个人都可以清晰地看清楚他们彼此脸上的表情。
江时遇看了她一会儿,先低下眸克制地收回了目光。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先开口。
万桑桑的眸光轻轻颤动一瞬,很快变得决绝。她没回答江时遇的问题,而是上前一步,朝他伸出了手:“还我。”
她只冷冷吐出两个字,明明说得那样不清楚,但江时遇还是立刻就猜到了她的意思。
心中突然一紧,江时遇试图装傻:“什么?”
万桑桑冷静的目光淡淡审视着他,她看见了江时遇不自觉绷紧的唇角,也猜到了对方只是在装傻,但这一刻,她已经懒得再去拆穿他。
她只想要回自己的东西。
“那个滑板挂饰,你还给我。”
她在说寒假之前送给江时遇的那个被她亲手送给江时遇的手工扭扭棒滑板挂饰。
江时遇明白自己猜对了,心中更加难受。他干干地扯了下唇:“送给别人的东西,哪里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他试图用激将法迫使万桑桑放弃想法:“再说了,那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挂件,你拿回去也用不着,不至于这么小气吧,万桑桑。”
要是往常,万桑桑说不定还真的会让他目的得逞,但此刻,她却格外的清醒,以至于根本没有上江时遇的圈套。
她维持着伸出手的姿势,眸光坚定:“它是普通,但也是我特意准备来送给我的朋友的。现在,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所以,那个挂件,你必须还给我。”
那句“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一落下,江时遇感到自己心脏皱缩,像是被凭空一只大掌狠狠攥了一下。他脸色一白,却还强自笑着:“不用这么狠吧?”
狠到连最后的那一点点东西都不愿意留给他。
万桑桑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的,但在听见他的这句话后,突然抬眸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而后,她很认真地开口:“是你先要这样的。我认为,我只是在满足你的心思。”
江时遇闻言只想哈哈大笑。
是啊,是他先让事情变成这样的。但是满足他的心思?从前怎么不见万桑桑曾这么好心善施呢?
偏偏,偏偏……
月光皎洁明亮,落在地上的光越过人影,在人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黑影。地上两道影子交叠,但它们的主人却离得尤其远。
万桑桑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才等到江时遇动作起来。他的动作那样慢吞吞,却还是从书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文具盒。
小巧别致的滑板挂饰就那样缀在文具盒的拉链锁头上,随着被解下来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江时遇终于把它解了下来,却紧紧将其攥在了手心。万桑桑看着他,终于等不及,伸手过去抢夺。
“还给我啊。”
她伸手去掰江时遇骨节分明的手,那样用力,但江时遇比她更用力,冷白的手背上隆起清晰的筋络,像是绝对不会松开手。
万桑桑犯了犟,明知道自己比不过江时遇的力气却不肯放弃,说不清到底是在和谁较劲,细白的指腹持续用力,直到泛起红色。
她早就气死了,下意识就抬脸要骂这个江时遇。但在借着月光看清江时遇脸的那一刻,她却突然愣住。
下一秒,手上便不知不觉地卸了力。
江时遇眼眸通红,眼角的泪珠子如同断了线般,不要钱地一颗接着一颗掉了下来,恍恍惚惚中,像是也掉在某个人的心上,在人耳边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脑轰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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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彩虹屁]
第42章 代价
向来倔强傲气的少年低下了一直□□着的头颅, 犹如一个死守堡垒但仍惨烈战败的骑士,最后只能丢盔弃甲,向对面的人绝望又不甘地投降。
“别这样对我。”
漆黑深夜中, 男生的神情绝望又苍白, 声音颤抖又委屈。已经完全被眼泪湿透的眼睫无助地抬起,江时遇仍然维持着紧紧攥手的姿势, 眼角的泪持续下落。
“别这样对我,”他安静地哭着, 低声绝望祈求,“求你了万桑桑,别对我这样残忍。”
别这样对他, 别要回那个属于他的滑板挂饰,别那样残忍又决绝地和他断绝所有关系。
别放弃他。
江时遇承认,他后悔了。他根本无法接受和万桑桑的断交, 更接受不了对方留给自己的所有痕迹都被收回或抹去。
那天,在听到万桑桑又一次要因为别人而选择放弃他时,江时遇突然就失去了内心处最深切的愿望。
他不怪万桑桑因为要照顾他哥而放弃了他, 但他也真的觉得难受。
万桑桑说,会建议他的母亲为他请专业的辅导老师;她还说,她其实已经没有什么能帮他的了。
她是那样贴心, 即使要离开也会细致地打算安排好江时遇的事情, 可这样的贴心落在江时遇眼里却那样刺眼。
如果请了专业的老师, 万桑桑是不是也就再也不会单独对他开小灶?她说她没什么能教给自己的了, 可为什么之前却对这些事情没有透露过一个字?
短暂的停止补课不可以吗, 为什么开口就是从此停止再也不会重新开始的意思?
是真的帮不了吗?还是……
因为已经有了更想帮的人?
温柔贴心的话语给出最残忍的判决,万桑桑就那样让江时遇清楚地看到,自己在万桑桑的心里, 是多么容易能被放弃。
他钻了牛角尖,甚至还因此生出一股怨恨。
反正无论如何,他都是可以被放弃的,那他还为什么要执着于万桑桑?
抱着这样近乎报复实际也是自虐的想法,江时遇在两人的关系之间选择了止步,以及退后。
既然做不了她心里的第一,那干脆连“一”也不要有。
可是,到现在,江时遇发现他还是高估了他自己。
听到万桑桑那样决绝狠心地说“我不想和江时遇做同桌”时,他的心从未那样痛过,痛到他快要窒息,痛到就像下一秒就能死去。
少年独有的傲气不允许他有丝毫的示弱,所以他强撑着,始终挺直脊背,不让别人看出自己有任何的脆弱。但是,当万桑桑向他索要那个滑板挂件时,强自镇压的情绪终于彻底崩盘,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痛苦和委屈,落下了一滴滴滚烫炙热的眼泪。
滚烫的眼泪似是带着万均重的重量,砸在万桑桑手背上的同时,也沉沉砸进了她的心里,落进心湖,掀起一片铺天盖地的波涛汹涌。
他为什么会哭呢?
他又凭什么哭呢?
自己都还没有哭。
万桑桑感到荒缪,感到不理解,可盈盈月光下,她眼里逐渐泛起的潮湿水光还是轻易暴露了她真正的内心。
“凭什么?”
两人交缠的颤抖呼吸间,万桑桑听见自己的声音,那样冰冷无情:“凭什么你说退后就退后,断交就断交,我也要和你断绝联系时,你就说不要呢?”
“你说让我别这样对你,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她的音量从平静一点点变高,慢慢变成了几近失控的逼问:“江时遇,这都是你自己选的,你现在凭什么说不要?!”
“我……”
江时遇的回应只有这一个字,别的字眼再也说不出来。
他没办法反驳万桑桑,他根本反驳不了。
是啊,凭什么什么都顺你的心意呢?
凭什么你能退后,别人就不能决绝结束呢?
示弱没有用,后悔更没有用。
人,总要为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
手上的力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松了下来,江时遇怔愣着,说不出一句话。
万桑桑说完那些话就不再开口了,直到她看见江时遇失魂落魄地颓下脊背,原先一直紧紧攥着的拳头也慢慢松开。
万桑桑抬眸,隔着朦胧月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她伸手,毫无障碍的从江时遇手里拿回了那个当初送出去、如今又被收回的滑板挂件。
淡凉柔软的触感传到脑海的那一刻,万桑桑眼睫颤动,握紧手心,转身离开。
只走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向她靠近,像是在追赶她。
“万桑桑!”
急切颤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万桑桑留下了最后一丝耐心,停下脚步。
她没回头,所以也没看到江时遇脸上惶惶不安的神色,也没看到他再也无法矜冷淡定的表情。隔着猎猎风声,她只听见江时遇颤抖紧张的声音——
“你、你会怎么处理它?”
万桑桑心头突地一顿,而后缓缓低眸,看向手心里的小小滑板。
“大概,是丢了吧。”
她刻意让自己不去在意身后那道骤停的呼吸声,快步抬脚,走进了深深夜色里。
万桑桑向来爱憎分明,清醒决绝,说完那句话后,她没去想江时遇的心情会是怎么样。所以,她同样不知道——
那晚,夜色漆黑,空气湿冷,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几乎翻遍了万桑桑家附近的垃圾桶,只为了去寻找那个大概会被万桑桑丢掉的小滑板,却整一夜一无所获。
第二天,因为黄玫突然有了其他的工作,没顾得上继续处理江时遇和万桑桑之间的事情,之后更是忘了个彻底。而班里的同学,在一次有人大着胆子去向江时遇打听他和万桑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却被江时遇狠狠嘲讽一顿后,再也没人敢去讨论猜测他们之间的事情。
而江时遇和万桑桑的这场冷战,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
时间飞速流逝,转眼间,江时寻脑袋上的伤彻底恢复,在一个风清日朗的早上,出院了。
出院这天正好是一个周日,万桑桑早早就来了医院帮着一起收拾东西。江时遇在看见万桑桑来后,自己寻了个陪许雅敏去办出院手续的理由,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静悄悄的,江时寻换好自己的衣服,看见万桑桑还在收拾后叫停了她。
“桑桑,歇一会儿吧,我们不着急。”
万桑桑这阵子比起之前,气色变差了不少,常日里带着的笑模样也少了很多,乍一眼看上去,轻减许多。
“没事,我先把这些东西打包好。”
江时寻见劝不动她,无奈地笑了笑,走过去直接抢了她正在干的活计:“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听哥哥的话了。”
他侧眸看了看万桑桑的身高,开玩笑道:“是因为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哪有啊。”万桑桑觉得有些冤枉,“时寻哥你别给我按这么大的罪名好不好?”
她道:“我帮着勤快一点收拾东西,还被你这样说,简直要比窦娥还冤了。”
说完,她起身作势去看窗户:“我赶紧看看外面下雪没有。”
江时寻被她逗得笑起来:“好好好,是哥哥冤枉你了。但是有些东西不用你来做,一会儿让时遇来就行。”
就比如把病房里的那个折叠床折叠起来搬到门边这件事。
突然听到“江时遇”这个名字,万桑桑猛地一愣,下一秒就恢复了神情:“嗯。”
略有些冷淡的语气让江时寻敏锐察觉些什么:“你和时遇还在闹着别扭?”
万桑桑心说,不是闹别扭,是绝交。但嘴上还是没开口,她含糊地应了一声,生硬地试图转移话题:“这个水杯放到哪里?”
江时寻比她大出四岁,哪能看不出万桑桑的心思,但两个弟弟妹妹的事情,他也不太好插手,干脆顺从了万桑桑的心意,不再提起。
“放这个袋子里就行。”
“好。”
见江时寻不再问起,万桑桑把那个水杯放到袋子里之后,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一起把病房里的零散东西收了收,然后,万桑桑突然把江时遇拉到了床边。
“时寻哥,你闭上眼。”
江时寻微一挑眉:“做什么?”
万桑桑有些不好意思:“你先闭眼。”
见女孩神色拘谨紧张,江时寻隐隐猜到什么,唇角微挑然后闭上了眼睛。
过了会儿,一个硬硬的触感落在了江时寻的脑袋上。
万桑桑看着江时寻戴上之后的样子,觉得挺配他,于是笑起来,道:“可以睁开眼了。”
江时寻睁眼,一面镜子被拿到他面前,原本他空荡荡的脑袋上,被戴上了一顶黑色休闲简单的帽子。
帽子很好地遮住了江时寻被剃光头发的脑袋,漆黑的颜色又将江时寻整个人都衬出几分利落帅气。
万桑桑看到江时寻露出满意的神色,心下也稍定,道:“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时寻哥,出院快乐。”
江时寻微顿,而后转眸看向万桑桑,温柔地笑:“谢谢桑桑。”
许雅敏办好出院手续回来后,一眼就看见了江时寻头上多出来的帽子,当即笑起来:“呀,这是桑桑准备的吗?真衬你。”
江时寻笑着点头,于是许雅敏又是对万桑桑好一顿夸赞,直夸得万桑桑脸红起来。
无人注意到的角落,江时遇站在人群之后,目光一次又一次从江时寻头顶的黑色帽子上,好似不经意般的划过。
但若是仔细看看,便能看到他眼眸深处潜藏的那一丝羡慕和不易察觉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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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江还得继续被冷落一阵子,没办法,他这次真的伤到桑桑了。
桑桑内心os:我怕他不高兴,想前想后的替他把后面的事情都安排好,结果他还是不高兴。惯的他的臭毛病,一天天比女生还矫情想不开。滚吧,我不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