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门,经过一个小院子,就到了摆放仙像的位置。
“何姑娘,这里有香。”阿乌从一堆杂物里找出几支香,递给何月折。
看着阿乌用火折子点燃香,两人同时插在香炉上,然后搬了两个软垫过来。
“师莲仙人,小女名唤师乌,家住水乡南边的第二间宅子里,此次前来是希望您可以保佑我、姐姐和妹妹身体健康。”阿乌闭上眼,双手合十,然后磕了几个头。
在这个世界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说出来就不准的说法,要想让仙人知道你的愿望、实现你的愿望,那么你就一定要说出来,连名带姓、仔仔细细地说出来。
但何月折的名字不属于这个世界,在这里她也没有家。
只好随便念叨了几句,磕下几个头。
“咯吱。”软垫下的砖却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何月折心下生疑,随后摇了摇软垫,下面的砖顿时又摇摇晃晃地发出几声响声。
这砖下藏了东西。
“何姑娘?”
“阿乌,你们以前来的时候,底下的这块砖也是松动的吗?”
“这……嗯,好像是的。”
何月折起身,掀开软垫,将松动的砖块撬开。
“这、这是?!”阿乌惊呼。
果然,这底下藏了东西。
师莲,何月折看向那笑颜如花的仙像,这就是你给我的提示吗,你究竟在等待着我做什么?
拿起那张发黄的纸张,展开,几个闪烁着明亮光芒的点出现在纸上。
“这是……”何月折喃喃,“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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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不知不觉都200章了!祝贺[加油][加油]!
第201章
“白玉京,水乡,师家村……”何月折看着地图上亮起的光点,不禁呢喃出声,“是师莲庙的位置?”
“仙人,怎么了?这地图……它在发光?!”阿乌好奇地凑过来,被惊了一跳。
“阿乌,这份地图有没有在市面上售卖过?”何月折问道。
“有的,这是前些年一位高人绘制的、最全的地图,有所有城的地理位置。”阿乌回答。
“……”
“奇怪,为什么当仙人把这份地图面对着我的时候,那些鸟儿就消失了?”
“消失了?”
“嗯,阿乌看不见它们了。”
“可是……”
何月折确定自己还能看见那些光点,并且它们的光芒并没有丝毫减弱。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那尊仙像。
仙像的面上无喜无悲,不对,它刚才不是还是笑着的吗?
“找齐六尊师莲仙像,这个世界的未来或许会有转机。”
“……”
“仙人?仙人?”
阿乌似乎并没有听见这声音。
“快走吧,你不应该停留在这里,这是过去,这里不应该成为你留恋的地方。”
“……”
“不要让我们拖累了你,不要因为我们伤怀。”
“阿乌,我们走吧。”
身上仿佛盖着几层厚重的、吸满水的棉被,沉重、阴冷,何月折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接下来的路,你需要一个人去走,这是一条独木桥,不要回头,不要胆怯,相信自己。”
“好。”阿乌点点头。
“何月折,还记得你离开这里前,和她们定下的暗号吗?”
仙像的声音由许多不同的声音构成,虚幻飘渺,在两人身后的庙里回荡出一阵阵无形的波纹。
何月折没有回头,和阿乌径直走出了寺庙,直到那难捱的感觉消失,她才终于重新看向那仙像。
粉碎,仙像正一点点裂开。
“祝你好运。”她用目光描摹着那女人的面容。
“是的,祝你好运。”女人的面容和她有几分相似,眉眼间却带着慈悲,女人温柔地笑了。
“下一尊仙像,地图上,大海之中,去寻找它吧。”
“……”
“仙人,”阿乌拉了拉何月折的衣袖,“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就是庙里有些冷。”何月折蹲下身,拉住阿乌的手,“阿乌,我们去吃好吃的吧?”
“可是阿乌没有钱。”
“我有钱。”
“不,不,阿乌不喜欢吃那些东西,仙人,我们回去吧。”
“阿乌为什么不喜欢吃那些东西?”
“因为……”阿乌低下头,扭捏道,“太贵了,而且,少,吃不饱。”
“那我们去找一家不贵的、份量大的、能让阿乌吃饱的?”
“不,那也不要……”
“阿乌,你实话跟我说,到底是为什么,好不好?”
“好吧……是因为,阿乌、阿乌还不想和仙人分开……”
“笨阿乌,谁说吃好吃的就是要分开了?”何月折敲了下阿乌的额头,好笑地道。
“哎呀,”阿乌痛呼,“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何月折起身,牵着她的手往集市走去,“不然阿乌觉得,那些有钱人家天天吃好吃的,她们怎么就没有分开呢?”
“哎,有道理哦。”阿乌说,“不过仙人,我们晚上不是要和姐姐她们去茶楼吗?”
“阿乌,茶点和晚饭怎么能混为一谈?”何月折揪揪她的脸,“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应该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才好。”
“仙人不要揪阿乌的脸!”阿乌捂住自己的脸。
“为什么?”
“因为会把阿乌的脸皮揪掉的!那样阿乌以后就没有脸见人了!”
“阿乌这是什么冷笑话?”
“冷笑话?仙人,你不觉得好笑吗?”
“哦,哦,好笑,好笑,哈哈哈。”
“仙人!阿乌不理你了!”
“别呀。”
“哼!”
“好阿乌,乖阿乌,别不理我呀,我给你买拨浪鼓吧?”
“阿乌又不是小孩子……”
“哦,我还以为喜欢生气的都是小孩子呢?”
“仙人!!”
“好啦好啦,阿乌快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哇!”阿乌蹲下身,新奇地看着摊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
“仙人,仙人,”她扯扯何月折的衣角,“阿乌想买这个,给妹妹,可以吗?”
“哎哟,这位小姑娘好眼光啊,这可是我家媳妇亲手绣的布老虎,她手艺可好啦!”
摆摊的中年男人头发已有些花白,他指着那可爱漂亮的布老虎,介绍道:“这样式也是她自己想的,和别处的可不一样呢!”
“再看看还有没有想要的?”何月折点头,表示同意。
“那、那阿乌想要这个风幡。”阿乌举起一个鸟儿模样的风幡,说道。
何月折付好这两样东西的钱,又看向阿乌:“可以,还有吗?”
“没有了。”阿乌凑近何月折,“仙人,你给自己也买一样吧?”
“这就不用了吧?”
“不行,那既然仙人不想自己买,阿乌送你一样就好了!”
“阿乌,等……”
“老板,有没有空白画面的走马灯?”
“这、有是有,不过小姑娘,这走马灯可不好画,你还是买个已经画好了的吧?”
“就要空白的,多少钱?”
“这,不要钱,小姑娘你拿走就是了。”男人从身后的布包里拿出一个空白的、有些简陋的走马灯,递给阿乌,“只是这走马灯工艺还未完善,有些简陋。”
“没关系!”阿乌从腰间系着的布袋里拿出一串铜钱,递给那男人,“给你,钱。”
“不用了不用了,小姑娘,这东西我留着也是没用,不如送给你,就不必给钱了。”
“那怎么行!”
“这,我也不瞒两位,其实这些小玩意都是我媳妇生前做给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可是现在,我媳妇难产走了,孩子也没保住,这些东西我也是按着她生前的说法,低价卖的。”
“这……”
“不说这件事,本来是想着有些人不愿意买死人家的物件,但是小姑娘你实在要给我钱,我不得不说,你们,要是也嫌弃的话,就走吧。”
“我不嫌弃,”阿乌真诚地说道,“但是老板,你说这话的意思,是可以再便宜一点吗?”
“嗯,是的。”老板苦笑着点点头。
“好,那给你一半吧。”阿乌把那串钱捋回袋子里一半,把另一半放在摊子上,拿起了那盏走马灯。
“嗯,嗯……”老板苦命地笑道,“小姑娘,这些东西我恐怕是卖不掉了,要不然……”
“仙人,等阿乌在这上面画好东西再送给你。”
“好。”
“仙人把东西都给阿乌吧。”
“不用,不重,我自己拿就好,你好好拿着要送给我的灯。”
“哦,好。”
“阿乌,”两人走到一处面馆门口,何月折才终于说道,“那摊主……”
“那摊主想骗阿乌的钱,阿乌知道的,”阿乌拍拍胸脯,“但是他的东西最便宜,而且阿乌不怕什么鬼啊神啊的,就没有理会他的故事。”
“阿乌这么聪明啊。”何月折闻言顿时笑了出来,牵着她的手走进面馆。
“嗯!”阿乌被夸得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知道,是因为有仙人在旁边,那摊主才没有对我出手的。”
“你知道呀。”何月折摸摸她的头。
嗯,有靠山的有底气的孩子就应该是这样的,她不应该怯懦,她应该自信。
“谢谢仙人。”阿乌甜甜地笑。
“不用谢。”
“好了,阿乌,快看看,要吃什么面?”
“阿乌想吃这个。”
“好,那就两碗鸡蛋面。”
现在下午,阳光正盛,还没到吃饭的点,因此店里没什么人。
何月折和阿乌找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下。
微风吹过窗外栽种的花,吹进店里,带来淡淡的清香。
“仙人,这是什么花?好好看啊。”阿乌双手交叠,倚在桌上,看着窗外。
“这可是我母亲废了好大劲才从别的地方移栽过来的飞鸟草,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和阿乌差不多大,端着两个杯子和一壶茶水,走过来放在两人的桌子上。
“来,这是二位的茶水。”
“飞鸟草……”阿乌呢喃,“好美的名字……”
“我母亲还说啊,在那个好远好远的地方,和我们的习俗很不一样,就连乌鸦也不是什么可怕的象征,而是神圣和智慧的代表!”
“……”
“……”
“你们干、干嘛这么看着我,面马上就来,我走了!”
“阿玲,你又和客人们说什么呢,茶水都放好了吗?”
“我和她们说母亲您带回来的那些花呢!”
“真是的,一点也沉不住气,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母亲!在您身边我当然还是小孩子了!要是我能一辈子都不离开您就好啦!”
“就数你嘴甜。”
“嘿嘿!”
“行了,上面去吧,记得给她们多加点肉,瞧那小姑娘,都快瘦成根骨头了。”
“知道啦!”
“……”
“来,你们的面,这些肉是送你们的,不用加钱,慢慢吃!”
“这才对嘛,大方点,啊,以后可是要接手这家店的人!”
“知道啦母亲!”
“……”
“……”
“阿乌,快吃吧。”
“仙人,”阿乌低着头,拿起筷子,停住,“阿乌……”
“……”
“阿乌,阿乌,有些难过。”
“怎么了?”
“阿乌,想母亲了。”
“……”
“阿乌,想母亲会和我吵闹,想母亲会省下钱给阿乌和妹妹买布老虎、买鸡蛋了。”
“阿乌……”
“仙人,阿乌的母亲,是不是在天上等着阿乌呢?”
“……”
“说不定,等到阿乌死了,痛苦地闭上眼,再一睁开,就会看见母亲那苍老的皮肤、温柔的双眼,就会,拥有一个……”
何月折抱住了阿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摸着她的发丝。
“……一个,拥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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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阿乌[可怜][可怜][可怜][可怜][可怜][可怜]
在网上刷到过一个句子,说幸福是半夜我睡醒,眼睛旁边痒痒的,以为是泪水,没想到却是你柔软的发丝。
阿乌要幸福,小何也要幸福呀……
“……”
如果说孟青山于何月折而言像是母亲、像许多年后的她,那么阿乌就是她的妹妹、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她。
小孩子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生活得那么痛苦,她只好感谢一切给予她帮助的人,而在看到幸福的时候,又会不自觉地感到悲伤。
她们的痛苦让她们坚强、成长,而完全不同的生长环境又让她们一个走向恨与杀戮,一个走向爱与保护。
“仙人……?”阿乌不知所措地轻声唤道。
何月折抱着阿乌,就像是抱着小时候的自己。
轻轻的,害怕碰疼了她,又有些紧,害怕她逃跑。
“没什么,阿乌,抱抱你,不要伤心了。”何月折松开手,坐回去,慢慢地开始吃面。
“嗯,谢谢仙人,阿乌现在感觉好多了,”阿乌也吃着面,“相信阿乌的母亲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阿乌因为她而伤心的。”
“……”
“母亲,如果你能看到阿乌,听到阿乌的话,你也会为阿乌骄傲的吧?”
“……”
“阿乌现在学会了仙术,可以保护姐姐妹妹,不再是那个没用的废物了,母亲,阿乌是不是,很厉害?”
“阿乌的母亲,喜欢阿乌吗?”
“嗯,阿乌的母亲很喜欢阿乌的,她只会叫阿乌废物,也只会打阿乌,母亲说,打是亲骂是爱,她只是因为太爱阿乌了,但是阿乌从来没有觉得她做错了。”
“……阿乌是笨蛋。”
“仙人,阿乌哪里笨了?”
“面都粘成一团了还不吃,这还不是笨蛋?”
“哎呀,阿乌忘记了,阿乌这就吃。”
“……”
吃完面,放下筷子,何月折撑着下巴看着阿乌。
阿乌小小的脸蛋没挂几两肉,一双眼睛也因此大得有些吓人,泪水在里面打转,然后轻轻地融进面汤里,阿乌顿了顿,朝着何月折笑笑,说了声“抱歉”,又继续吃。
阿乌吃面的速度很快,没一会一大碗面就被她吃的一干二净,面汤也全部喝进肚里。
“老板,一共多少钱?”何月折挥手喊道。
“母亲,让我来让我来!”那个小姑娘从柜台后跑了出来。
“你也真是的,要是又敢像上次那样偷偷拿钱去买零嘴,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不会的母亲!”
那小姑娘笑盈盈地跑到两人跟前,竖起两根手指,说道,“两位客人,一共这个数!”
“两位客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几日腿脚不好,不便出来迎客,小女没有乱说话吧?”柜台处,传来中年女人沙哑的声音。
“没有。”何月折付好钱,带着还看着柜台那边发呆的阿乌走出了店。
“……”
“阿乌?”
“……哦,怎么了,仙人?”
“你……”何月折想了想,还是没有说,换了个话题,“阿乌,你的天赋很高,我能教给你的东西不多,学完后,你打算怎么办?”
“仙人,你要走了吗?”阿乌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嗯。”何月折回答。
“那,能不能带阿乌一起呢?”
“阿乌,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甚至看不到尽头的地方,但你还小,你不应该这么早就到那里去。”
“仙人要死了吗?阿乌不怕的,阿乌只是不想和仙人分开。”
“笨阿乌,谁跟你说的。”何月折嗤笑,“我是要去海上,海上风吹日晒的,什么玩的都没有,你去了会很无聊的,还不如在这里等我回来。”
“海?那是什么地方?”阿乌疑惑地歪头。
两人走在回组织的路上,日近黄昏,细腻的微光洒在两人身上,暖暖的,像一层纱,将两人拢在一起。
“海啊,是一个全是蓝色、没有尽头的地方,在那里,人们不能行走,只能依靠船只,而一旦落进去,就会被里面可怕的怪兽吃掉。”
“好可怕。”阿乌哆嗦,“那仙人要去多久?”
“不知道。”何月折摇摇头。
“唔,那仙人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对,我一定会回来的。不过那时候,要是阿乌没有进步的话,我可就不回这里来,到别的地方去了。”
“仙人,阿乌会很努力很努力的!一定会让你留在阿乌身边的!”
“好,好,我相信你。”
“何姑娘,阿乌,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何月折和阿乌两人刚走到组织门口,师季槐就满脸颓丧地从门里探出头来。
“季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阿乌惊讶地跑过去。
“哎,就在刚才,季鱼说她收到了探子的消息,白玉京,变天了。”
“白玉京?!可是——”
“嗯,探子说白玉京变成了一座普通的城镇,那些繁华的装饰和楼宇一夜之间消失,而居住在里面的人却一点也没有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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