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再见。”
“吁——”
“……”
一匹马叫着停在了何月折的跟前,何月折看着它,静了静,翻身上马,按着地图往水乡的方向前去。
大概是师季鱼和师季槐的方法奏效了,又或者是有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发生,总之战争似乎已经平息下来了。
一路上看见的村庄和城镇都十分平静,只偶尔有几处是被破坏过的,正在重建。
季节似乎在倒退,百花齐放,气温也变得凉快了些,一切蓬勃着欣欣向荣的气息。
马鞍上绑着几个口袋,里面有水有干粮,算了算,不算多,但刚好能够赶到水乡。
一片小潭,然后变作河流,何月折沿着河,到了水乡。
“吁!”何月折勒马。
靠近城镇,不想冲撞到别人,她翻身下来,牵着马往前走。
而水乡门口,一个她极其眼熟的身影正雀跃地站在那里。
“何姑娘!”是师季槐,她看见何月折,挥了挥手,欣喜地跑了过来,“你终于回来啦!”
“嗯,情况怎么样?”
师季槐笑嘻嘻地说:“完全搞定,不过也不只是我们的功劳。”
“挺好的,阿乌怎么样,有每天乖乖吃药练功吗?”
两人往水乡内走去。
“当然!阿乌很喜欢你,可听话了,昨天没吃糖就把药给喝完了呢!”师季槐回答。
“嗯,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何月折又问道。
“我不知道呀!但我和阿乌每天都会在这里等你。”师季槐挽住何月折的手臂,“何姑娘,你都不知道,你这一走就是七天,我们都担心你别是出什么事情啦!”
七天啊……
“那她今天怎么没来?”
“哦,对,阿乌跟我说她今天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不能来了。”
“这样啊。”
“不过她早上就走了,算算时间,我们到组织的时候她应该也回去了吧?”
“……”何月折感觉不太对劲,阿乌怎么会突然大早上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阿乌有没有和你说她去哪里了?”
“哦,她说是一个面馆,应该就在集市那附近,怎么了?”
面馆……
“季槐,我去找阿乌,你帮我牵着马先回去吧。”
“什么,何姑娘,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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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晚了[可怜]
“季槐,阿乌去了多久了?”何月折快步往面馆方向走去,见师季槐跟上,连忙问道。
“大约有个一两个时辰了。”师季槐回答道。
“这么久。”何月折叹气,“季槐,这样,你先帮我把马牵回去,然后再到那个面馆来找我们。”
“何姑娘,我有些不明白,阿乌是会出什么事吗?既然是这样的话,把马先拴在旁边,我和你一起去不是更好吗?”师季槐皱起眉,有些不理解地问道。
“那你觉得为什么阿乌会孤身一人去那里,不喊上任何人?”何月折反问。
“这……”师季槐被问住,“阿乌一向听话乖巧,有什么事从来不和我们说,都自己往肚子里咽,何姑娘你是说,她是怕我们担心吗?”
“嗯。”何月折面色严肃地点点头。
她猜测,阿乌会来这面馆,很有可能是她那天带阿乌来,阿乌在这里看见了又或者是听见了什么的缘故。
既然如此,她就没办法放任不管。
“……好吧,那我先回去再来找你们。”师季槐失落地道,“何姑娘,你千万注意安全。”
“好。”
两人在集市门口分道扬镳,何月折脚步匆匆地往面馆方向赶去。
春日的水乡比夏日的要更温柔些,垂在水道旁的细柳被雨水冲刷过,片片都嫩绿,垂入水中,将原本有些浑浊的水也染得清新。
阴云飘了过来,遮住太阳,小雨便再次淅淅沥沥地下了下来,滴答,滴答。
“滴答。”
“阿乌!!”
面馆的门死死锁着,何月折不想惊动旁人,只好撬了窗户,从窗户翻了进去。
而刚翻进去,她就看见一地的鲜血,从门口浓稠的一大片,蜿蜒,蔓延到楼梯上。
“滴答。”
鲜血从木质的天花板上滴下,滴在何月折脚前。
“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你就不能去死,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去死呢?!”
女人的怒骂声,伴随着哽咽,在何月折的头顶响起。
“母亲……”紧接着是阿乌气若游丝地声音。
何月折急忙往楼上跑去。
“闭嘴,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我才不是你的母亲,我才不是你的母亲!!!!”
“母亲,快停手吧,这样下去她会死的呀!”是那天的那个小姑娘。
“阿玲!阿玲你知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母亲……”
“闭嘴!”
“母亲,阿玲虽然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但阿玲知道,她也只是母亲的孩子,也想要母亲的爱,她并没有做错呀!”
“错,错!她从头到尾都做错了!阿玲,她的父亲,那个可恶的敌军,强占了我曾经的家,还囚禁了我,而且,直到他最后死去,人们都还在歌颂他有多么多么伟大,他和我之间的爱情有多么多么令人感动!”
“母亲,阿玲,从来没有听您说过这些……”
“所以她错了,阿玲,她从头到尾都做错了!身为那个敌军的孩子,她就不该出生,她就应该胎死腹中,就应该被唾弃,就应该去死!!”
“那母亲又为何要将她生下?!”小姑娘的声音铿锵有力,“母亲,您既然讨厌她,又为何要将她生下,让她碍您的眼,让她在这世上受苦?!”
“阿玲!!!”女人愤怒,“你可知一个女人怀有身孕的时候,哪怕她明知道这孩子是个祸害,她也狠不下心将她抹杀!”
“母亲,我,但您这样,实在是……”
“阿玲,我知道你善良,但只要她死了,只要她不再来打搅我们母女俩的生活,这一切本来就不会发生的。”
“是她非要再次凑到我跟前来,我才会这样对她的!阿玲,你是我的女儿,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难道连你也要维护这个杂种吗?!”
“可是母亲!!”
“阿乌!”
“嗖——!”
何月折甩出匕首,擦着那女人的发丝刺入她身后的墙壁。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女人惊恐地摸着头发,往侧边退开几步,抓着阿乌衣领的手也随之松开。
“阿乌。”何月折冲过去抱住跪在地上,满脸、满身是血的阿乌,“阿乌,我来了,不怕,不怕。”
“仙人,”阿乌的睫毛被血浸湿,黏在一起,她睁不开眼,只用手,轻轻地抓住何月折的衣袖,小声道,“阿乌没事的……”
“私闯民宅,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那女人怒吼道。
“你打人难道就不犯法吗?!”何月折反问道。
“她是我的女儿,我打她当然不犯法!”女人说着说着,笑了出来,“而且,要是这世上家里人打家里人犯法的话,我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母亲!”唤做“阿玲”的那个小姑娘拉住了那女人的手臂,满脸担心,“你先冷静冷静!”
“这让我如何能冷静?!”女人叹出一口气,“阿玲,那人毁了我的半生,我做不到在面对这个罪恶的孩子时能冷静下来半分!”
“阿乌,她是你母亲?”何月折抱着阿乌,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嗯……”阿乌虚弱地点了点头。
“姑娘,这是我的家事,还请你不要插手。”
“母亲,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
“你没有养过她,甚至还抛弃了她,你这样的,算什么母亲?”何月折皱眉反驳道,却被阿乌拉了拉衣袖,“阿乌,没事,我来……”
“母亲,”阿乌从何月折的怀里扑腾而出,跪倒在地上,“是阿乌的错。”
“阿乌?!”
阿乌的双臂颤巍巍地支撑在地面上,她勉强扬起一个笑容:“阿乌不应该来的,抱歉。”
“砰。”
“阿乌!”
“母亲,都是阿乌的错,都是阿乌的错。”阿乌的额头狠狠地撞在地面上。
“……”
“砰。”
“阿乌不应该来的,是阿乌做错了,母亲,都是阿乌的错,求求您不要怪罪其他人。”
“阿乌……”何月折看着阿乌瘦骨嶙峋的脊背。
“砰。”
“……”
“都是阿乌的错,母亲要打要骂,阿乌都受着,求求母亲不要伤及旁人。”
“砰。”
何月折不理解阿乌那颗滚烫的、会扑通扑通跳的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她知道,阿乌并不是那种冲动的、会意气用事的人,就连当日她也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所以她今天来这里,或许并不是为了见到母亲、和母亲说些什么。
“这是你和我的事情,我当然不会伤及旁人。”女人双手环胸,说道。
“阿乌,你的名字叫阿乌吧,阿乌,你先起来。”阿玲走过来,扶住阿乌。
“不,阿乌没事的,阿乌做错了事,就应该受罚。”阿乌摇了摇头,没有起来,继续磕着头。
按年龄来说,阿乌应该是比阿玲大上好几岁的,但现在看起来,阿乌瘦小得倒像是阿玲的妹妹。
“……”女人冷冷看着阿乌,没有说话。
她沾满鲜血的手抹过黏在脸颊上的发丝,将原本干净的脸颊也弄得血红。
女人的皮肤并不白皙,反而是有些黝黑,眼下是深深的淤青,皱纹爬上她的嘴角和眼角。
衣袖滑下,露出她手腕上那一圈红色的疤痕。
“母亲,您就放过她吧,好不好?”阿玲摇了摇女人的手,哀求道。
“……”女人依旧没有说话。
“母亲,”阿乌的声音很虚弱,她几乎伏下去就要直不起身来,“都是阿乌的错,都是阿乌的错……”
“够了吧,就算你再恨她、恨她的生父,也没有必要要了她的性命。”何月折起身。
“……”女人别过头去。
何月折上前几步,取下匕首,抱起已经没有力气昏倒在地上的阿乌。
“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不恨她,但,作为她的师父,我也不能看着她因为你的恨,就被永远困在过去里。”
何月折看着女人,认真地道:“痛苦很可怕,但如果能在痛苦里成长,那它便只是一次历练。”
“阿乌的人生,阿玲的人生,还有你的人生,都还有很长很长,不应该被囚于过去。”
“……”
“迈过那道坎吧,然后,祝你们,生活愉快。”
“谢谢。”阿玲拿出一个袋子,递给何月折,“那个,姑娘,请等等,这些,你拿着去给阿乌买些药和小玩意吧,就当是我做妹妹的一点心意。”
“……嗯,我替阿乌谢谢你。”
何月折接过那有些沉甸甸的袋子,抱着阿乌,轻轻拨开阿乌额头上被血粘住的发丝。
她柔声道:“小阿乌,我们这就回家啦。”
走下楼,从窗户翻出。
“何姑娘,你们终于出来了!”师季槐从面馆的正门边跑了过来,焦急地看向两人,“阿乌怎么样,没——阿乌!!”
“阿乌,何姑娘,她这是怎么了?”师季鱼也来了,倚着拐杖,着急地走了过来。
“先回去。”
“好,好,我们先回去!”
“嗯,让阿乌坐在轮椅上吧。”
“嗯。对了,阿乌的妹妹……?”
“何姑娘,阿乌其实没有妹妹,那妹妹,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
“阿乌的母亲在这里?”
“嗯。”
“天呐,阿乌怎么身上这么多血,我带了绷带,还是先止血再回去吧?”
“好。”
“何姑娘,希望你不要怪阿乌,她……”
“我不怪她。”
“嗯,阿乌这孩子,不怎么亲近人,我们也很难说得清她是个怎样的孩子,但她总归是不坏的。”
“我知道。”
“好了,就先这样吧,我们走!”
“好。”
何月折点点头,几人飞速往组织的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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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可怜]
“呃!咳咳咳!……”
“阿乌,阿乌你醒啦!先别动,我们给你上好药,不然会流很多很多血的!”
“咳咳咳……季槐姐姐……”
“哎哟,我的小阿乌,”师季槐猛地抱住了阿乌,“你知不知道看到你浑身是伤,我都快担心死了!”
“以后不准再自己一个人去干这种事了,搞得身上这么多伤口,都快包成粽子了,知道没有?!”
“嗯……嘶……”
“忍着点吧,这药效果很好,就是有点疼,来,吃颗糖怎么样,就不疼了。”
“嗓子……疼……”阿乌小脸皱成一团,摇了摇头。
“那,那不吃了?”
“嗯……”
“好吧好吧,那你等一下,我去拿下绷带给你好好包一下,之前着急,包得太丑了。”
“好……”
“哎呦,来吧,阿乌你看啊,这绷带可是我特意买的现在小孩子最喜欢的款式,是不是很可爱?”
“……”
“干嘛不说话,不好看吗?这可是最火爆的款式,小鸭子的,多可爱啊!”
“……仙人……呢?”
“仙人?哦,你是说何姑娘,她不是就在这旁边吗?”师季槐好奇地指了指何月折,“喏,就在那里。”
“阿乌,你看不见东西了?”何月折坐在窗旁的座椅上,闻言顿时奇怪地问道。
“没有……”阿乌睁着眼睛,眨了眨,回答。
“骗人的小孩子可不乖哦。”何月折喝了口水,起身走了过去,“季槐,你先出去吧,我和阿乌说些话。”
“我不能听吗?”师季槐可怜巴巴地问。
“可以,但最好不要。”
“那好吧……”师季槐失落地拿着她剩下的小鸭子绷带走了出去。
这间房间是阿乌的,房间不大,但里面东西非常齐全,也摆放得十分整齐,上面一点灰都没有。
除了何月折已经见过的,包括和师季槐一起、和阿乌一起买的小物件,这房间里就没有其他什么有趣的东西了。
“这房间一点人气都没有。”何月折坐在床头,托着腮,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阿乌僵硬地躺在床上,身上绑满了绷带,眼神空洞。
何月折戳了戳她没什么肉的脸颊:“太干净了,而且,你不经常住在这里吧?”
“嗯……”阿乌缓缓地别过头去,“你要和我说什么……?”
“为什么去找她?”
“……”
“至少在你死前,回答我所有的问题吧。”
“……今天是她的生日,”阿乌沉默片刻,说,“我去给她……送花……被看到……了……”
“那你的生日呢?是哪天?”
“阿乌……没有……生日……”
“……”
何月折看着阿乌没有表情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真的死掉了一样苍白的脸色,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要问她喜欢什么食物、喜欢什么颜色吗?还是问她疼不疼、饿不饿?
何月折既想要了解阿乌,又害怕了解她。
她想要知道阿乌的所有喜好,让她开心,可是她又害怕她知道了这些,阿乌死的时候,她会伤心。
可是,可是,她为什么会害怕伤心呢?
何月折有些不懂自己了。
“仙人……”阿乌开口叫道。
“……”何月折愣愣地回过神,看向她。
“仙人,”阿乌没有看她,声音颤抖,“阿乌,阿乌好疼……阿乌的身体和心脏,都好疼……”
“阿乌……”
“阿乌不想让大家为了阿乌伤心,阿乌很努力地学习、保护好自己,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大家还是……”
“阿乌,”何月折把她的头轻轻地抬了过来,擦去她眼角的泪,“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因为阿乌看着大家哭,阿乌的心脏就好痛,好痛,阿乌不想让大家哭,”阿乌的泪水像一连串的小精灵,它们叫嚣着、闪烁着光芒,然后一个个死去,“为什么阿乌什么都做不到,为什么阿乌只能躲在大家背后,为什么阿乌就不能保护好大家……?”
“阿乌的母亲很讨厌阿乌,所以阿乌曾经也很讨厌她,但每当阿乌看见那些孩子被母亲抱着、轻轻地抚摸着头,阿乌就幻想着阿乌的母亲也会这样对阿乌,这样爱阿乌……”
“阿乌以为阿乌可以快快地长大,阿乌以为阿乌可以靠着从仙人这里学到的本领保护大家,可是到头来,阿乌还什么都没有做,阿乌、阿乌就要死掉了……”
“阿乌受过很多伤,阿乌流过好多血,阿乌也想有人能为阿乌温柔地包扎伤口,抱着阿乌吹着阿乌的伤口告诉阿乌不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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