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两
人便已走近了水阁,众人面色各异地迎上来,向她见礼:“见过贵妃娘娘。”
容棠暗自打量一番,皆是些正当妙龄的郡主们,年长的不过也才十五六岁模样,年幼的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还稚气未脱,形容尚小。她们的神情有些忐忑不安,又有些拘谨,想来是摸不清这位贵妃的脾性,因而只能格外小心翼翼。
她和声道:“不必多礼。”
萧娆与这几人更熟稔一些,又是个活泼的性子,因而主动开口介绍了诸人的身份。叙起年岁,她们合该唤容棠一句“嫂嫂”。
容棠与她们闲话了几句。她语气亲和,笑容明朗,并未摆半分架子,这些郡主们总归还是孩子心性,很快便放开了些。说起骑马之时,几人面带憧憬,在萧娆的鼓动下纷纷提出想要前去一观。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御苑的跑马场。容棠与萧娆各挑了一匹马,略作准备后,便扬鞭疾驰了起来。
两道马背上的挺拔身影相得益彰,在落日的余晖里显得格外英姿飒爽,惹得年幼的女孩儿们看呆了。而容棠又略胜一筹,最终先于萧娆抵达了终点。
萧娆跳下马背,挽着她的手臂,目光中流露出钦佩:“嫂嫂,你先前真是太谦虚了,你明明就很精于骑术嘛。”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难掩兴奋:“好嫂嫂,求你指点我一二吧。”
听了她的话,余下几人也争先恐后围了过来,把容棠环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容棠招架不住小姑娘们的甜言蜜语,便依言开始为她们讲解该如何选马、上马,如何控马。
半个时辰下来,几人看向容棠的眼神都充满了羡慕和佩服。年纪最小的宜华郡主更是扯住她的袖子不松,一口一个“嫂嫂”唤着,缠着她,一定要容棠亲口答应教她骑马。
萧娆旁观,见容棠始终耐心十足,笑容和煦,把几个年幼的妹妹哄得服服帖帖,却又不会因她们年纪小而随意哄骗敷衍,而是认认真真地叮嘱,不由得心中微微一热。
从前,她们虽与皇室沾亲带故,但毕竟不是先帝和当今陛下的嫡系亲人,并不是那么受宠;而彼时最风光的当属丹阳长公主,然而此人看似亲和,实则性子骄矜,压根不把她们这些出身不高的远房郡主放在眼里。毕竟在丹阳长公主眼中,她们没有半分利用价值,何必花心思去结交呢?她只会费心笼络那些出身不俗之人。
可这位贵妃嫂嫂却截然不同。她根本不会因什么身份地位而厚此薄彼,而是真心实意把大家视为亲姊妹。萧娆看得清楚,容棠面对她们时的耐心细致、温柔关怀并不是假装的,与丹阳长公主那强行作伪的模样有天壤之别。
正因如此,她才更愿意亲近这位嫂嫂。萧娆想着,情不自禁露出满足的笑容。
容棠正与众人玩闹着,忽然听见身边不远处传来一个刻意扬高的声音:“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四下顿时一静,众人一齐转头看去,却见来者竟是萧凛身边的程良全。
容棠见他神色异样,心中不解,问道:“程公公,是陛下有什么吩咐吗?”
程良全见贵妃满脸茫然,心中暗暗叫苦,笑着道:“娘娘,陛下正在濯莲堂等着您一道用晚膳呢。”
容棠不明所以。萧凛怎么一声不吭就去了濯莲堂?也不派人通传一声,她都无暇吩咐小厨房备膳啊。
她愣在原地半晌不语。萧娆察言观色,很快招呼众人不必再打扰嫂嫂,来日再见不迟,便领着几位郡主离开了。见状,程良全这才无奈苦笑,一边请容棠移步,一边低声道:“娘娘莫不是忘了?陛下亲口对娘娘说了今晚会驾临濯莲堂。结果陛下去了之后发觉殿内空空如也,娘娘竟带着人出去了,惹得陛下只能干坐在那儿枯等。”
容棠:“......”冤枉啊,萧凛何时说过这话?
她腹诽不已,却无可奈何,只能着急忙慌地回到了濯莲堂。一进内殿,她便见萧凛坐在窗边长榻上,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手边放着的是不知换了多少次的茶水,以至于连热气都见不到半点。他就那样化身石柱,一动不动。
此刻夕阳早已落山,也已过了用晚膳的时候。殿内灯火渐次点亮,衬得萧凛的侧影莫名显得有些孤苦伶仃。容棠不知为何有些心虚,缓步上前,说道:“臣妾给陛下请安。”
萧凛闻声,缓缓转头看向她,那眼神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容棠从中辨出了几分气闷,甚至还有几分......
她来不及多看几眼,便见他转头吩咐道:“传膳。”
待宫人退下,萧凛这才看着容棠,语气难辨情绪:“朕从天色尚明一直等到了暮色四合。”
他说完这话,便紧盯着她。
容棠呆了呆。她居然从萧凛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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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萧独守空房怨夫凛:[裂开]
周四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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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萧凛真是等太久了,已经急躁到言行举止都有些异于往日了。
容棠拼命回想,却也没想出来他何时说过要来自己殿内之事。然而看着萧凛的模样,她不敢质疑,只好端正态度道:“陛下恕罪,臣妾今日同郡主们在御苑骑马,一时间忘了时辰,是臣妾的过错。”
萧凛深呼吸一下,抬眼看见宫人们已经依次将膳食摆上了膳桌,便道:“罢了,先用膳吧。”
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容棠时不时悄悄去看萧凛,却见他面色淡漠,虽不像恼了,却也让人看得出他心情不佳,不由得更加惴惴起来。
待晚膳撤下,容棠从烟雨手中接过茶盘,亲自为萧凛奉茶,柔声道:“陛下漱漱口吧。”
萧凛不语,却也依言做了。
容棠见他神色似乎缓和了些,便在另一边榻上坐下,斟酌着该如何解释才能让他转怒为喜时,却冷不防听见萧凛开口,语气古怪:“贵妃今日与旁人相约在行宫游玩,是吗?”
“是,”容棠道,“前几日便答应了郡主,臣妾不好失约,便不小心误了时辰。”
萧凛睨了她一眼,说道:“贵妃言出必行,果真是重诺之人。”
容棠脊背一僵,从这话中听出了几分别样的味道。她可以断言,萧凛绝对不是称赞她,反倒像是......阴阳怪气。
她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中更有些无奈。萧凛的意思是,她只顾着和旁人的约定,反而误了与他的?
可是......容棠不由得气闷。她真的不记得何时答应过萧凛什么话。
然而萧凛说完后便再度恢复沉默,只在一边坐着,慢慢翻着炕桌上的书。
窗子半开着,凉风阵阵,透过窗缝吹了进来,吹得他面前的书页不断翻动。萧凛抿唇,抬眸去看坐在窗边的容棠,见她的发丝被风拂乱,斜斜地拢在颊边,她却毫无所觉,只一口接一口地饮着茶。
他握住书册的手指收紧,心中那种别扭的不快愈发强烈。
可冷静下来细想,萧凛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太过可笑。堂堂天子,竟也会分出心神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并为之气闷抱怨,未免有失身份和体面。
他什么时候成了这样的人?
萧凛缓缓闭上眼,沉沉吐息。他想,今日清晨,自己定是被那床帏之间的异样情愫而迷了双眼,又或者是因听了贵妃那番真情剖白,
一时意动,才会于半梦半醒之间,如着了魔般主动对她允诺,说自己今晚会来濯莲堂陪她一起用膳。
而贵妃亦是毫不迟疑地应声答应,这无疑让他话一出口那一瞬涌起的些许迟疑烟消云散。萧凛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贵妃欣然答应,那么他二人便就此约定好了,他会在日暮时分依言赴约。而贵妃,一定也会精心吩咐宫人备膳,再笑意盈盈候在殿内,得知自己来后则会立刻出门迎接。他便可以携着她的手,并肩步入内殿,于暖黄灯火下用膳,晚间再一同就寝。
她既然说在自己身边入睡便不会做噩梦,那么他也不介意多陪一陪她。
萧凛这样想着,整个白日都神清气爽、心无旁骛地处理政事、召见大臣。待斜阳向晚,他便悠然起身,闲庭信步般来到了濯莲堂。
然而意料之中那张温柔含笑的脸庞却并未出现。萧凛微讶,听宫女禀报说贵妃与郡主相约外出,不在宫中。他心下一松,心想这也是人之常情,许是他自己来早了,尚未到晚膳时候。
他便心情尚可地在窗边坐下,随手翻了翻书,就这样静静等着。然而暮色越来越深浓,他却始终没能等来容棠。
萧凛的面色已经不复最初的平静了。他不明白,容棠明明答应了自己,为何又迟迟不肯回来?难道,在她心中,他不是最要紧的人?
派去打听消息的宫人很快回禀,说贵妃与郡主一时兴起,又去了御苑,与其他几位小郡主一道赛马。萧凛眸色沉沉,再也看不下去书,随手将书册掷在一旁。
程良全见状,立刻出发前去御苑,终于把贵妃请了回来。
萧凛默默瞧着兴高采烈甚至意犹未尽的贵妃,心中涌动着一簇又一簇烦躁的情绪,却并不是因为等久了而不耐烦,而是因她忽略自己、冷落自己而感到莫名不快。
他一时按捺不住,便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话,见容棠面色不安,第一反应便是俯身请罪时,心中的郁闷却并未散去半分。
他根本不想看她态度谦卑、低眉顺眼地告罪,那不过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臣服和屈从罢了。他想看到的,只是......
萧凛的思绪被打断了。他回神,抬眼看见容棠已然起身,将窗子严丝合缝地关好,又细心地拿来镇纸替他压住不断翻飞的纸张。
她果然还是很在意自己的。
他心中稍微好受了一些,便一面老神在在地端坐如山,一面留神着她的一举一动。然而接下来,容棠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只安然坐在不远处,低眸啜着香茗。
萧凛觉得疑惑不解,更觉得窒闷难言。她为何毫无反应,也不像平日那样主动靠近自己?她明知道自己心中不悦,为何还不肯软了态度,对自己柔声细语几句?
他越想越觉得郁闷,索性来个不看不听,只用力盯着眼前书页上的墨字,好像要把那一字一句吞吃入腹一般。
而容棠那边,她见萧凛板着一张脸,自然不愿去打扰,只好自己独自坐在原处苦思冥想。
她来来回回想了许久,只觉得一阵倦意涌上来,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便在那一刹那,容棠忽而福至心灵,猛地想起一事。
今日清晨尚未起身时,她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见萧凛低声呢喃了句什么,现下回想起来,他的尾音和语气似乎是带着询问的,而她那时实在太困,便含糊地答应了一声,并未深究他说的究竟是什么。
难道......萧凛那时说的便是这件事?而他听见自己应声,便误以为她听了进去,这才会在傍晚兴致勃勃地赶来,却发现自己正在外乐不思蜀。堂堂天子,竟被人爽约,以至于满心郁闷地等了许久,才等到自己回来。
难怪他的表情那样难看。换做任何人,都会觉得是对方不遵守约定,心中焉能高兴?
容棠想到这里,悄悄抬头看了萧凛一眼,见他正盯着书页,表情有些凶狠。她一惊,原本欲说出口的话又不知不觉咽了回去。
他若是正在气头上,她还是不要去触霉头了。
容棠无声叹气,下一刻却听见外头轰隆一声,电闪雷鸣,顷刻间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空气中满是白日里那燥热的味道。
夏日的雨总是来势极猛,雨势极大。萧凛起身踱步至殿门口,望着那密密的雨帘,一声不吭,目光却不由自主往容棠身上飘。
程良全何等乖觉,立刻道:“陛下,这会子雨势太大,陛下不如待雨停了再回去?”
容棠心想若是他执意冒雨回去,倘若淋湿了身子,再染了病该如何是好?她可看不得他生病,否则自己又该做噩梦了。因此,她亦附和道:“陛下先在臣妾这里等一等吧。”
萧凛见容棠满含期许地等着自己的回答,便轻轻咳嗽一声,半晌才淡声道:“就依贵妃所言。”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待雨停了,朕再回去。”
然而天不遂人愿,这夏日的雨下得又急又久,始终不见小,转眼间时辰已然很晚了。容棠瞧瞧外头的天,又看了眼垂眸不语的萧凛,试探着开口问道:“陛下,时候不早了,要不......臣妾派人去收拾寝殿?”
她这是在主动哄他吗?萧凛眉宇间的郁色淡去,心头笼罩的阴云好似也被清风吹散了些许。
他淡淡“嗯”了一声,自去更衣洗漱。
内寝很快收拾妥当。容棠抬手将床帐挂上金钩,随即向松软的被褥上一坐,思索待会该怎么向萧凛解释。
她想了许久,还是打算把话说开,如实告知他,免得让这个误会像跟尖刺一样扎在萧凛心中,于日后总归不好。
正想着时,只听得脚步声渐次接近。容棠抬头,却见萧凛身穿寝衣,缓步而来。待靠近了,她看清他眼尾和鬓发处有微微的湿润,在灯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
萧凛在她身边坐下,热意立刻侵袭而来,将她整个人包裹住。他身上还残留着香汤的微弱气味,与他平日的熏香不大相同。
容棠犹豫了一下,略侧过身,说道:“陛下,臣妾有话要说。”
萧凛看向她。
她深吸一口气,缓声道:“臣妾不是有意将陛下晾在濯莲堂而久久不归的。”
萧凛唇线紧绷,不语。
容棠道:“陛下,恕臣妾多问一句:陛下是不是在今日晨起之前对臣妾说傍晚时分要来濯莲堂?”
萧凛眼底掠过一丝难以置信,似乎没想到她会连这个由头都要再度询问一遍。他按捺住情绪,颔首道:“是。”
容棠自觉有些尴尬,却还是坦白道:“陛下恕罪,其实当时臣妾尚在睡梦之中,因此神思迷蒙,并未听清陛下所言,以至于让陛下误解,一切都是臣妾的错。”
萧凛一直平静无波的面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他错愕不已,说道:“可朕明明听见你亲口答应了。”
容棠面带愧色,小声道:“臣妾睡得迷迷糊糊,依稀听见陛下说了什么,却实在没法清醒过来去分辨,只好先应了一声......”
萧凛闭了闭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自己生的这场闷气居然是一场误会,贵妃并非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才遗忘了此事,而是因为她压根就不知道!
他觉得无奈,又觉得啼笑皆非,自己别扭了大半日、不满了这么久,结果贵妃只怕是一头雾水,根本没有和自己想到一处去。
思来想去,萧凛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太草率了,连实情都没有完全弄清,便自顾自地生起气来,还惹得贵妃心中惶恐,小心翼翼地哄着自己。
想来今日的他在贵妃眼里,一定变成了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之人吧。
萧凛缓缓吐出一口气,胸臆间的窒闷顷刻间烟消云散。他眉眼一松,说道:“原是朕误会了你。”
容棠想了想,问道:“陛下是以为臣妾忘了您的话,一心只顾着在外玩乐,才不肯同臣妾说话吗?”
萧凛抿唇。要他如何对她解释呢?他只是在见她不在宫中的
那一刻感到失望,在误以为她只想和旁人一起,而不愿回宫陪自己多待一会时觉得满心懊恼和不解。
更羞于启齿的是,他独坐殿内等她回来时,心中止不住酸涩,觉得她竟抛下自己和别人去逍遥快乐,任由他孤零零地在这里守着。他起初还不断安慰自己,她很快就会回来的,她不会忘记自己的;可随着日头渐沉,萧凛愈发踟蹰怀疑起来。
他发现自己无法接受容棠忽略自己,不再把自己放在心上。可这其中的缘由又是什么呢?萧凛不愿去深思,只宽慰自己,身为帝王,自然不能容忍妃嫔的冷落。
又或许,有什么他不肯去承认、不肯去面对的事情在悄然发生了。
萧凛思潮起伏,面上表情也随之变幻莫测,看得容棠捉摸不透,以为他还是有些不悦。她无法,只能采用另一种法子。
她虽不是那种柔弱痴缠的性子,但或许男人某些时候就吃这一套呢?
“陛下......”
容棠朝他靠近,伸手扯住他的衣袖,稍稍用了些力道晃了晃,软声道:“陛下不要生臣妾的气了,好不好?”
“明日臣妾一定早早派人预备下膳食,恭候陛下到来。”她说着,另一只手有些不规矩地顺着他膝头的衣衫上移,蹭了蹭他平放在膝头上的手,最后又握住他的一根手指,撒娇般摇了摇,轻轻揉捏着他的指尖、再到指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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