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楼梯时,汤慈故意放慢了脚步,不远不近地跟在盛毓身后。
她的掌心必须紧紧抓着扶手,才不至于晕眩倒地。心脏不安分地在胸腔鼓动,甚至击打着她的耳膜,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
汤慈分不清,激烈的身体反应是因为病情还是盛毓认真的一番话。
她看着两人的身影在一节节的台阶上交错摩挲,心口一阵阵酸涩。
汤慈眨去眼前不断泛起的雾气,缓缓地想,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盛毓。
校庆晚会于周六晚七点准时举行。
宋恪作为学生会代表,下午一放学就带着一众人学生会成员在礼堂外布置场地,正经饭都来不及吃,几人手里都捏着个饭团,胡乱塞到嘴里对付五脏庙。
汤慈和江蝉吃完饭,准备回教室复习一会儿再去参加晚会,路过礼堂看到宋恪忙得一个头两个大,便停下来帮忙。
“学长,名牌拿来了,怎么摆啊?”叫宋简的男生怀里抱着一叠摞得高高的名牌,喊宋恪。
宋恪正在给气球打气,闻声捏着气球的底部抬头:“名牌你先放第一排桌子上,先来帮忙打气球。”
宋简点头,抱着名牌朝礼堂内走,但名牌遮挡住了视线,他没看清脚下的台阶,一脚踏空,名牌从他怀里掉下来,哗啦啦摔了一地。
宋恪眼睛瞬时瞪大,气球也不要了,忙跑过去看宋简的情况。
好在宋简关键时刻抓住了栏杆,人没受伤。
宋恪舒了一口气,语气无奈:“下次小心点。”
宋简哭丧着脸说好,蹲下去捡散落在脚边的名牌。
宋恪走下台阶,去捡落得稍远的一些名牌,他正伸手去捡树下的那块时,有人先他一步捡了起来。
他抬眼一看,立刻笑了:“你们怎么来了?”
江蝉笑嘻嘻:“我俩正准备回教室呢,大老远看到你在这辛苦工作,就来帮忙啦。”
汤慈把刚捡起来的名牌放到怀里,跟着说:“还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吗?”
宋恪笑出一口白牙,把汤慈怀里沉甸甸的几块名牌拿到自己手里:“还真有,你们帮我摆一下吧。”
礼堂门边,三人凑头看座位表,宋恪指着表格上的校领导名字,对汤慈和江蝉说:“你们照着这个表格摆就行,名牌放桌子左边,矿泉水放右边。”
门外的学生会成员喊宋恪,让他检查一下条幅上的口号。
汤慈拿过表格,对宋恪说:“你快去忙吧。”
她们将名牌摆完,门外的宋恪已经站上了脚手架,正抻直胳膊去挂条幅,剩下的同学奋力打气球。
汤慈和江蝉找到多余的打气筒,也加入了打气球的队伍。
宋恪检查完条幅,和几个成员商量后,最终决定将条幅悬挂在一楼的窗户上方,但需要将窗户打开才得以悬挂。
个子高一些的男生主动请缨,搬来脚手架,拿着条幅的一端爬了上去。
一中的礼堂年岁已久,铁制的窗户边框常年暴露在日晒雨淋的环境中,接缝处都已经锈住。
男生捣鼓良久,窗框没有丝毫松动的痕迹,他有些急躁地拍了拍窗户。
宋恪唤他下来,自己亲自上去。
他虽然力气不大,但胜在有耐心。可窗户锈得结实,他掰了好一会儿,非但没有将窗户打开,鼻尖却沾满了汗。他甩了甩因长时间高举而导致酸疼的手臂,顺手将外套脱了下来。
“能帮我拿一下吗?”他低头,对离得不远的汤慈说。
汤慈快速将手中的气球拧紧,直起身把宋恪的外套接了过来,关切地问了一句:“还是打不开吗?”
宋恪摇头:“锈紧了,我再试试,不行就挂别的地方。”
他们正说着话,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四周路过的女生也纷纷发出窃窃私语。
汤慈还没转头,就听身后传来盛毓玩世不恭的嗓音:“什么情况?”
顿了一下,汤慈才转头,盛毓正站在她半米外,视线似有若无看向她的怀里。
自上次操场对话后,因为学业繁忙,两人鲜少说过话。
这下猛地和他贴近,汤慈心口怦怦直跳,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外套,细声说:“班长要挂条幅,窗户打不开……”
盛毓懒懒“嗯”了一声,目光从那件男士外套上移开,掀眸问宋恪:“能行么。”
宋恪听出他语气中的桀骜,但想到他就是这样的性子,温声回道:“应该可以。”
盛毓看到他一头汗,挑了挑眉,伸手攀上了脚手架,下一秒他就跃上架子,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指尖扣住窗框,手背上的青筋浮现的瞬间,窗户咔哒一声打开了。
他跳下来后,脚手架只微微晃动了一下。
男生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过几秒钟,就将众人忙活半天没解决的事解决了。
宋恪从脚手架上下来,拍着手上的灰尘,客气道:“谢谢,帮大忙了。”
盛毓微微颔首,偏头朝汤慈睇了一眼。
汤慈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说了一句:“辛苦了。”
盛毓眸光微敛,没说话。
不远处围观了全程的江蝉扑哧笑出了一声,察觉到盛毓的目光,又赶紧捂上了嘴。
盛毓收回视线,双手插兜从汤慈身边走过,淡声撂下一句:“跟我客气什么。”
汤慈抬眸,只看到他的下颌一闪而过,锋利的线条似乎绷得有些紧。
他在不高兴吗。
汤慈在心里嘀咕,没有想到惹他生气的原因。
待盛毓的背影走远,江蝉才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刚刚你和班长对盛毓的客气劲儿,跟夫妻一样。”
汤慈知道江蝉课业之余最爱八卦,无奈道:“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跟班长就是同学。”
江蝉嘿嘿一笑,眼珠子轱辘转:“盛毓脸好冷啊,是不是吃你和班长的醋了?”
汤慈的耳根一下涨红:“不是!!”
江蝉看着她截然不同的反应,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正要再揶揄,老许在礼堂内冲汤慈喊:“汤慈,你来一下——”
“来了。”汤慈立刻应声,搓着耳朵,逃命似的朝礼堂内跑。
校庆压轴节目是英语演讲
,报名的男生临时发烧,现还在医院挂水,稿子都没写完。
“整个年级只有你英语最好。”老许语重心长地拉住汤慈的手:“演讲你能不能顶上?”
汤慈迟疑:“可我没有演讲的经验。”
老许抬手看腕表:“演讲是最后一个节目,还有两个小时,老师给你找个同学练练,你看这样行吗?”
汤慈正踟蹰。
高二七班的班主任带着一个男生进到后台:“许老师,找到人了,赵盟是学播音的,让他来演讲吧。”
老许脸上疑虑未消:“同学,剩下的稿子你能写吗?”
赵盟摸着后脑勺儿尴尬笑:“那我写不了。”
老许抿着嘴角思忖。
“我可以写。”汤慈左右没事,主动道。
老许微摆着脑袋,沉吟一瞬,对七班的班主任说:“这样,我班汤慈帮忙写稿子,赵盟上台得提她的署名。”
七班班主任顿时笑开:“许老师厉害,一点亏也不能吃。”
老许也笑,轻拍着汤慈的手臂:“我吃不吃亏无所谓,我班孩子不能吃。”
听了老许这番话,汤慈对这份稿子多了份沉重的心情。
人头攒动的后台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最后老许给她找到准备室外的一方书桌,让她坐下来写稿。
椅子没有靠背,为了方便双手,汤慈坐下来后,把宋恪的外套系在了腰间。
演讲稿的主题是歌颂教育和对一中百年历史的缅怀,汤慈不习惯续写,干脆推翻重来。
她先定下昂扬的基调,再一段一段补充内容。
才写了个开头,晚会就拉开了序幕。
随着主持人的报幕,舞台不断走进走出表演的同学,期间各类配乐响个不停。
饶是汤慈再淡定,思绪仍是被干扰,下笔也磕磕绊绊起来。
好不容易写到结尾,她又在几个措辞间琢磨不定,正凝神沉思,准备室外的大厅响起阵阵惊呼。
汤慈咬着笔尖抬头,看到盛毓从准备室出来,一身冷灰色西装,白衬衫配着条暗红领带。
盛毓垂头整理袖扣,对四周的爱慕之声没什么反应,疏冷的气质在这身正装的衬托下展现得淋漓尽致。
汤慈呼吸都轻了,在察觉到盛毓抬眸的瞬间,她慌忙低下头,中性笔也从牙齿间撤了出来。
主持人再次报幕,上一个街舞节目的同学结伴回到后台。郑姝瑶穿着白色芭蕾服轻盈地走在盛毓身侧,跟随他一道进入舞台。
红色帷幕落下,汤慈听到礼堂内震耳欲聋的响动,尖叫声、口哨声不绝于耳。
心脏一下一下敲击着酸涩的胸壁,直到清冽悠扬的琴声响起,她才继续动笔。
十分钟的钢琴演奏中,汤慈顺利写下结尾,放下笔的那一刻,和回到后台的盛毓对上视线。
汤慈有刹那间的愣神。
跳街舞的高二女生,举着拍立得小声问:“学长学姐,你俩站在一起好赏心悦目啊!!能和你们合照吗?”
郑姝瑶抿了一下唇角,微红着脸说:“可以啊。”
一群表演完节目的男孩女孩蜂拥而上,排着队和两人合照。
拍立得咔嚓响个不停,整个后台都洋溢着浓郁的喜悦。
盛毓懒怠站着,即使没什么表情,仍是最耀眼的存在。
只不过他的耀眼带着锋芒,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见人群散得差不多,拍照的男生关切地问了一嘴:“还有人没拍吗?”
汤慈垂头检查稿件,没听到男生的话。
男生正要收起拍立得。
盛毓突然开口,对着伏案沉默的女孩说了一声:“汤慈。”
已经离开的郑姝瑶顿住脚步,噎着喉咙顺着盛毓的目光看过去。
汤慈慢一拍地抬头,轻声问:“嗯?”
“来拍照。”盛毓理所当然地说。
汤慈缓慢“噢”了一声,从凳子上站起来,还没动,就听他不屑地嗤问:“你就穿这些跟我拍?”
这话一出,不光是汤慈,四周的同学都怔住,小声议论着看向汤慈的穿着。
朴素、陈旧、暗淡。
和光鲜亮丽的盛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汤慈无措地攥住手指,摸到自己因洗了太多遍而发毛的袖口,心口被揪了起来。
僵了两秒,盛毓啧了一声,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汤慈呼吸一顿,就见盛毓停在她身前,微微俯身,骨节分明的手直接扯开她腰间系着的外套,扔到了不远处的沙发。
“以后少在身上系乱七八糟的东西,”盛毓挑眉,一字一顿道:“难看。”
汤慈哑声张了张嘴,想到江蝉说的话,忽地福至心灵,轻声问:“我拿班长的外套,你吃醋了吗?”
怎么可能呢。盛毓这么骄傲的人,为了她吃醋,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我瞎说的……”汤慈赧然低头,语气故作轻松:“跟你开个玩笑。”
“我确实吃醋了。”盛毓眼睛眯了起来:“我恨不得现在就告诉全班同学你是我的人。”
汤慈心口一凛,双手都绞紧:“……你别冲动。”
盛毓唇角勾了起来,不咸不淡道:“开个玩笑。”
“……”
男生还举着拍立得,犹疑道:“学长,你们还拍吗?”
“拍。”盛毓放下搭在汤慈肩头的手,和刚才一样,和汤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麻烦了。”
汤慈清了清嗓子,手臂摆好,自以为严肃地看着镜头。
男生拍完,将相片拿给他们,指着画面上汤慈坨红的脸蛋笑了:“学姐,和学长合照的这么多人里,你是最害羞的那个。”
“……”汤慈僵着通红的脸,轻声辩解:“不是的,我是因为热才脸红。”
男生“嗯?”了一声:“后台没开空调。”
脸颊上的红晕蔓延到脖颈,汤慈揪着衣摆,幽幽地看了盛毓一眼。
盛毓抬手扯开领带:“是挺热。”
男生:“……”
汤慈余光看到来后台的学弟,仿佛遇到了救星,伸手轻声喊他:“时间来不及了,快来对稿子。”
学弟快步走来,指着走廊末尾:“好的,我刚申请了一间准备室。”
汤慈如释重负对盛毓说:“我要去忙了。”
盛毓颔首,看着她临走还不忘将沙发上的外套带上,很轻地啧了一下,叫住了她。
汤慈不明所以转头。
“外套给我。”盛毓朝她勾勾手:“我正好回班,帮你带回去。”
“噢。”汤慈快速把衣服叠好放到他手里,“麻烦你了。”
盛毓看着边角整齐的衣服,扯了扯嘴角,算作回应。
汤慈对完稿件回到班级,找到江蝉给自己留的位置。正要过去,手中的手机震了震。
盛毓给她发了条消息:【过来】
汤慈习惯性朝后排望,看到盛毓坐最后一排,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定在她身上。
她轻手轻脚跑上楼,在盛毓旁边的走廊站定:“怎么啦?”
盛毓下颌朝旁边的座位上点了点:“衣服不要了?”
汤慈偏头去看,原本叠得整齐的外套现在团成一团,蔫答答仍在椅子上。
“要的。”汤慈伸手去拿,却猝不及防被他捉住了手腕。
和他掌心相贴的手腕血管突突直跳,汤慈慌张抽动手臂,却没能撼动他的力道半分。
热度沿腕骨向上攀爬,礼堂明亮的光,同学喧嚷的声音,都变得强烈起来,灼烧着她的感官。
被发现的紧张感战胜了她温吞的性格,汤慈用力朝盛毓的手臂上打了一下。
“啪”一声清脆的击打声,没有惊动前排的同学,倒把汤慈自己吓得不轻。
好在盛毓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腕,拉开衬衣,将通红的手臂伸到她眼前:“这么凶?”
“谁让你……非要拉着我。”汤慈低声嗫嚅。
盛毓冲着舞台扬起眉骨:“教导主任在下边,你来回跑不怕被骂?”
汤慈闻言朝舞台方位看,教导主任手拎教鞭,充满压迫的目光四处梭巡违纪的同学。
脑中警铃大作,汤慈慌张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等教导主任出去,紧绷的肩膀才塌下来。
“我真可怜。”盛毓托着脸乜她,语调哀怨:“好心帮你换来一顿打。”
看着他冷白皮肤上的红痕,汤慈被愧疚之心席卷,手伸到了他面前:“对不起,你打回来吧。”
“我可没有随便打人的习惯。”
“那你想怎么办呢?”汤慈鼓着脸犯愁。
“给我按一下。”盛毓说着,把手臂放在了她的桌面。
他这话说得过于理所当
然,汤慈没有拒绝的理由,指尖试探地在他微凉的皮肤上点了两下,他问:“力道可以吗?”
盛毓懒声评价:“凑合。”
汤慈咽了咽嗓子,按得更卖力了一些。
晚会即将迎来谢幕,汤慈一直捏到班级散场,盛毓仍没有喊停。
看着前排的同学纷纷起身,汤慈低下头小声问:“我可以停下了吗?”
盛毓目光似有若无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再按一分钟。”
汤慈低低“噢”了一声,卖力按摩的同时,在心里祈祷周围的同学看不见他们。
刚祈祷完,身后就传来宋恪的声音。
“汤慈。”
心口猛地一跳,顾不上盛毓生气,汤慈倏地缩回双手,转头对宋恪说:“班长。”
宋恪看着盛毓放在汤慈桌面上的手臂,迟疑道:“我来拿外套。”
汤慈转过身,看着挡在自己面前动也不动的盛毓:“班长要拿外套。”
盛毓抬眸表示听到了,展臂拿过外套递给宋恪。
宋恪客气:“谢谢。”
盛毓笑得随和:“小事。”
宋恪张了张嘴,没再看盛毓,偏头问汤慈:“班里同学要去吃烧烤,你来吗?”
汤慈不太饿,而且时间也晚了,摇头道:“我不去了吧,你们去吃吧。”
身后陆续有同学经过,宋恪避免挡路朝汤慈走近了些:“江蝉在门口等着你呢,你要是困的话可以提前走,而且这顿饭是用班费请,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宋恪话说到这份上,汤慈不好再拒绝,点头说好。
她起身时,盛毓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也去吗?”宋恪一顿,笑着问他:“我以为你跟班里同学都不太熟。”
盛毓双手插兜,也笑:“那不是更得熟悉熟悉。”
宋恪:“……”
汤慈察觉出空气中微妙的敌意,想来也不是为人和善的宋恪的错,于是她无奈地拽了一下盛毓的衣摆:“走了。”
盛毓喉咙发出一声“嗯”,路过宋恪时再次笑笑。
噪杂的酒吧卡座,周弋阳从聊天局中撤出,拿起手机随意翻动,在看到班级群里的合照后,一脸痞笑给盛毓播去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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