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慈说不出话了。
误会越来越深,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和任雪解释。
任雪将她的沉默误认成伤心欲绝,愤愤打打抱不平:“盛毓,你刚刚是不是在和女的打电话?”
盛毓目光淡淡从两人身上扫过,面色不变地颔首。
任雪脸颊气得微红:“你居然真的脚踏两条船?你怎么能是这种人呢?!”
汤慈始终微垂着眼睛,晦暗暧昧的灯光将她的窄小的脸包裹,看着有种可怜的意味。
盛毓拿出手机,调出通话记录,还没将手机摊开,汤慈这时候说话了。
“不是的,你误会了,”汤慈终于组织好了语言,正经地和任雪解释:“我和盛毓只是普通同学,他没有脚踏两条船。”
任雪愣怔住,看着汤慈没有伤心只有尴尬的脸问:“刚刚包间里大家闹成那样,你们也没解释啊。”
汤慈无奈地抿抿唇:“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好解释嘛。”
怕任雪不信,她又郑重道:“总之我和盛毓是清白的。”
汤慈抬眸寻求同盟,看着盛毓说:“对吧?”
盛毓眯起眼睛,转了转熄屏的手机,没说话,但表情不善。
任雪以为是她的质问导致盛毓不高兴,道完歉悻悻离开。
长廊只剩他们二人,地板上两道影子模糊交融在一起,却感觉不到温度。
汤慈指尖掐了一下掌心,小声问他:“你怎么不和同学说你有女朋友呢?”
盛毓把手机塞回口袋,双手也顺势插着兜,微微眯眼问她:“你在意?”
汤慈错开视线,看向灯火辉煌的窗外,僵硬着脖颈摇了摇头:“没有。”
“你提前告诉他们的话,他们就不会乱八卦我们的关系了,这样你也不用被误会了啊。”
落地窗缝隙承接不住呼啸的北风,一阵接一阵嗡嗡地震颤,细小破碎的轰鸣声微弱地传入两人的耳朵。
盛毓过了几秒才冷嗤一声:“你这么善解人意,明天帮个忙?”
汤慈咽了咽空气,尽量维持正常的语调说:“好啊。”
“不问什么忙就答应?”盛毓扯扯嘴角,脸上却没有笑模样。
汤慈阖动了一下鼻腔,感冒似地瓮声说:“什么都可以的。”
她说话时纤长的睫毛眨动了几下,让看到的人会误认为是害羞的情态。
但盛毓这次没再上当,他躬下上身,漆黑瞳孔和她视线齐平:“我女朋友感激你帮我补习,明晚想请你吃顿饭。”
“有时间么。”
汤慈腿脚定住,双手背在身后,手指绞得发痛,才重新启动艰涩的声带:“有的。”
牌局草草收场,开了车的同学分工将众人送回家。
汤慈跟着众人出包厢门时,从书包里拿围巾来戴,就着走廊银蓝的光,手里的红色格纹围巾鲜艳异常。
她愣怔几秒,又把围巾放回了包内,几
秒钟的功夫,她就落后了人群一小段距离。
到了酒吧外的停车场,几乎所有同学都上了车,她左右张望一圈,看到盛毓的车上已经坐满了人。
看到这个场景,她反而松了一口气,快步走下台阶,准备去赶末班地铁。
盛毓指尖点着方向盘,迟迟没有发动引擎。
金铭坐在后排和两个女同学热络聊天,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车没动。
他探头到前车厢:“毓哥,咋不走啊?”
周弋阳坐在副驾驶靠着椅背打游戏,闻言朝酒吧大门扫了一眼,又怜悯地看了一眼金铭,随后降下车窗,对着不远处人行道细瘦的影子喊:“汤慈,来这边儿。”
汤慈吓了一跳,脚下踟蹰不前,周弋阳却持之以恒朝她招手。
她讷然走到车旁,再一次看清了车内的状况。
三厢轿车,前后坐满了五个人,的确没有多余的位置。
难道是叫她坐后备箱?
汤慈这么想着,还真往车尾走了半步,后车门忽地咔哒一声打开,金铭一脸哀怨地下了车,一溜烟儿跑去找别的空车。
周弋阳笑得冠冕堂皇:“上车吧,金铭刚刚就是给你占位置呢。”
汤慈心里暗暗“啊?”了一声,看着大开着的车门,只好坐了进去。
后座另两个女孩家住的不远,盛毓先将两人送回家。
刚才的路上两个女孩拉着汤慈聊天,她们一走,车里彻底恢复死寂,只有导航不知疲倦地播报。
汤慈仍坐驾驶座后方,小小一个缩在窗边。
路遇长红灯,盛毓踩下刹车,红灯的光照亮盛毓冷淡的一张脸。
周弋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或者是随口闲扯,问:“你刚刚在酒吧跟谁打电话呢?”
汤慈心口猛地一缩,心跳连接着神经一抽一抽地跳。
她拿出手机,假装很忙地看了起来。
盛毓没说话,将中控台的手机撂给周弋阳,“自己看。”
周弋阳打开通讯记录,眼睛忽地一亮:“小姨给你打电话了啊,她过年回国吗?”
听到那声“小姨”,汤慈翻动网页的指尖卡住,再也无法机械滑动。
“明天回。”盛毓说。
“带上我呗,”周弋阳兴致盎然地抬抬下颌:“我给她接风。”
“改天,”盛毓又轻点了一下方向盘:“明天有事。”
周弋阳半信半疑:“刚回国能有什么事?”
盛毓倏地掀眸,从后视镜上捉到一双偷看的圆眼睛,“请没良心的吃饭。”
自己在长廊不分青红皂白的那番话,现在想来实在丢人。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汤慈正对风口,脑袋被热风吹得晕眩,但不好意思开口让盛毓将温度调小,只好默默又朝窗户边挪了挪屁股。
周弋阳偏头和盛毓说话,余光瞥见她热得发红的脸蛋,笑道:“小汤慈,你要是热就说啊。”
汤慈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细声说:“也没有很热。”
她说着,抬眸扫了一眼后视镜,又很快错开视线。
周弋阳托着下巴,上下看了她几秒,又挤着眼睛对盛毓说:“你平常没少欺负小汤慈吧,看把人家吓得都不敢看你。”
盛毓闻言没说话,冷哼了一声。
汤慈脑袋埋得更低了。
周弋阳见不得场面尴尬,一直转头和汤慈说话,玩乐的话题汤慈几乎不懂,话题拐来拐去又绕到学习上面。
“汤慈,你之后准备考哪所大学?”周弋阳笑问:“国内的名校是不是随便选?”
“不是的……还是要看高考成绩的。”
“你们学霸就是谦虚。”周弋阳突然想到什么,哈哈笑道:“期末考我正好做宋恪旁边,我问他能不能让我瞥一眼答题卡,你猜他说什么?”
提到宋恪,汤慈放松下来:“他说什么啊?”
“他说只能保证百分之九十五的正确率,”周弋阳着杵了一下冷脸的盛毓,又夸张得笑了两声:“让我谨慎考虑。”
这话很符合宋恪给人的刻板印象,汤慈忍不住笑了一下:“宋恪就是这样,说话很严谨。”
周弋阳还想说什么,路遇转弯,轿车突然一个大转弯,他因方便说话而扭着的上身,被狠狠地摔回了椅背。
待车子恢复正道,周弋阳揉着肩膀抱怨:“你突然开这么快做什么?”
盛毓眼皮也没抬:“绿灯就剩三秒。”
周弋阳没在意,扭头想和汤慈继续说话。
盛毓扫了一样副驾驶方的后视镜,啧道:“再碍事把你扔下去。”
周弋阳只好又墩地坐了回去,摸出手机咕哝了一句:“大少爷今天真难伺候。”
轿车停在汤慈家楼下时,由于一直保持着一个坐姿,汤慈手脚都有些僵硬,连话都有些不利索。
“谢谢,你,你们送我回来,我先回家了。”
周弋阳再次转头,眉眼扬着和她摆手:“好的小汤慈,改天再一起玩哦。”
汤慈抿着唇点头,没听到盛毓的回答,不好一直干等着,只好就此下车。
绕过车头时,她发现驾驶座的车窗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了下来,盛毓一手闲闲握着方向盘,一手拿出手机,不知道是不是要处理消息。
汤慈脚步慢了一拍,又和盛毓说了一声:“今天谢谢你了。”
盛毓浓密的眼睫这才掀起来,沉磁的嗓音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车内外突然安静下来,夜风簌簌打在居民楼外立面,卷动地板砖缝隙的沙粒,天地之间沙沙作响。
汤慈的衣领被风鼓动起来,扑啦扑啦拍打着锁骨,心跳也渐渐加快。
她动了动嘴唇,车内的周弋阳先她一步出声:“要不还是我下车吧。”
听出他语气中的促狭,汤慈耳根轰然发烫,快速撂下句“晚安”,就一股脑儿跑进了漆黑的楼道。
盛毓听着那哒哒哒的脚步声消失,才抬手发动了引擎。
盛毓发来的餐厅离汤慈家不远,汤慈没让他来接,自己坐公交去餐厅。
她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一刻钟,店内的等位区已经坐满了人,她取了号,去门外等。
门边靠墙摆一排小凳,汤慈随便找了一个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习题集来写。
一个练习卷写到最后,眼前出现一双精致的棕色高跟皮鞋。
汤慈茫然仰头,对上一张明艳的笑脸。
容月眨了眨眼,叫她:“汤慈?”
汤慈愣怔一瞬,才抱着习题集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您是盛毓的小姨吗?”
“容月。”容月说着朝她伸出手,“你跟着他叫我小姨就行。”
“好的……”汤慈张了张嘴,没能叫出这个亲密的称呼。
容月朝路边指了指:“他去停车了,看见你在这等让我先过来。”
汤慈“噢”了一声,将手中的排号的小票拿给容月看:“今天人很多,我们估计得等一会了。”
一阵风吹来,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眨眼间,容月就解下了自己的围巾给她围了上来,柔声道:“小姨想这家火锅好久了,等一会儿没什么。”
容月边说,边挪动了一下脚步,将吹在汤慈身上的风挡得结结实实。
汤慈没被长辈这样关照过,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拒绝,竟有些别扭起来,喉咙发出的声音也格外轻:“谢谢小姨。”
她们又聊了几句,盛毓停好车走了过来,他穿了件黑色薄款羽绒服,头戴一顶铁灰色冷帽,将锋利的五官都露了出来。
他一路走来时,沿街等位的女孩们纷纷抬头,又微红着脸低头嘀咕。
盛毓走到两人边上,直接抽走了汤慈手中的号码,听着店内的叫号,眉心皱了一下:“人这么多?”
“哪次来人不多。”容月在他手臂上拍了拍:“又等不
及了是吧?”
“这家店没有线上排号系统,”盛毓表情无奈:“味道也就过得去,您就非得吃这家?”
“我出国前最爱吃这家店,吃的不是味道是情怀。”容月说着,着迷地朝店内飘出来的辛辣气息嗅了嗅。
“这次我记个电话,下次回国看能不能提前预定。”
“可以啊,做事周到了。”容转头笑着问汤慈:“这臭小子在学校知道照顾人吗?”
盛毓懒懒掀眸,看着汤慈。
汤慈温温吞吞道:“知道的。”
容月提起唇角道:“小毓真是长大了。”
盛毓抱起胸,往汤慈那睇了睇:“您给我留点面子。”
容月哈哈笑了两声,嘴上又调侃道:“都开始注重面子了。”
盛毓打不过,直接转移了话题,问起了容月在澳洲的生意。
汤慈也被拉着加入讨论,即便她不懂,容月也耐心地听她说话。
等待的时间慢慢在闲聊中度过,服务员喊到他们的号码时,汤慈才恍然发现,在容月面前,盛毓的嘴角一直挂着笑,话也多了起来。
原来在亲密的家人面前,盛毓也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小孩。
脑子里装了事,进卡座时汤慈没注意,踩到了别桌客人掉在地上的可乐瓶,脚下一歪,差点摔倒。
盛毓在身后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在沙发内才松手,自己也顺势坐到了她的旁边。
容月在盛毓对面的位置坐下,豪放地点了一页的菜。
服务员走后,容月左右打量了两人一圈,笑吟吟问汤慈:“小毓从小不爱搭理小姑娘,没想到现在也能和女孩这么亲密了。”
汤慈听着这半真半假的调侃,喉咙紧了紧,含混不清回应了一声。
盛毓却极为淡定,指骨在桌面上一磕:“算不上亲密,就是普通同学。”
容月惊讶:“是这样吗?”
汤慈知道盛毓是在重复她之前的话,尴尬地挠了挠耳垂:“是,是的吧。”
她说着抓起服务员刚倒的水,仰头就要喝,手腕却给盛毓握住了。
盛毓目光在她泛红的鼻尖扫了一眼:“这是冰水。”
汤慈惺惺放下水杯:“谢谢你的提醒。”
盛毓表情不冷不淡,摸了摸茶壶的温度,给她倒了杯温热的乌龙。
容月看着他这副嘴硬心软的模样,唇边浮起笑意。
吃完饭,外面下起了小雪,不大,但温度又降了一些。
盛毓让她们在店内等,他去停车场将车开过来。
他走后没一会儿就给容月打来了电话,车被一辆suv挡住,现在正在等车主来挪车。
容月挂了电话,指了指楼上对汤慈说:“怎么等都是等,陪小姨去逛个街?”
汤慈点头,收拾书包:“好。”
商场一楼遍布昂贵奢华的奢侈品店铺,容月挑了近几年很热门的一家店进去逛,并让汤慈给自己参谋,说要送给一个侄女。
汤慈挑中一条花朵形带钻项链,容月满意点头,直接去柜台结了帐。
从店内出来后,两人坐在商场门边继续等。
容月将手中的礼盒朝汤慈递了递:“这是小姨给你的谢礼。”
汤慈脚步向后挪了挪,讶然推拒:“我不能要。”
容月耐心道:“这是你帮小毓补习应得的。”
汤慈也解释:“补习我也拿到奖学金了,不该再要您的东西。”
容月不由分说把礼盒放到她手中:“他是他,我是我,小姨愿意给。”
汤慈讷讷捧着礼盒,像拿着个烫手山芋,小声问:“可是这条项链很贵。”
容月温柔地笑了:“对小姨来说就是个小费。”
汤慈这才稍稍松口气。
落地窗外的夜色被薄雪覆盖,漆黑夜色都显得柔和了不少。
容月指尖摩挲着托特包的肩带,忽然压低声音,对汤慈说:“小慈,小姨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盛毓撑着柄黑伞到商场大门处接人,他人刚站定,容月结了通电话,说自己有朋友来接,让他们先走。
“小毓路上开车小心,”容月嘱咐:“把小慈安全送到家。”
盛毓淡声:“您今天也别喝酒了。”
容月比了个发誓的手势:“最多和朋友吃个宵夜。”
盛毓嗯了一声,把伞撑到汤慈头顶,带着她下台阶。
轿车临时停在便道,台阶下已经蓄了层薄薄积雪,脚踩下去松软见底。
汤慈上车前跺了跺脚,看不见雪的痕迹才上车,这次坐的是副驾驶。
一路上,汤慈的双手都没闲着,不是相互绞紧,就是无声地拨动安全带。
车缓速开进小区,盛毓才淡声问:“有事?”
汤慈倏地松开揪着真皮坐垫的手指,慌张摇头:“没有。”
盛毓将车停在汤慈家楼道前,侧目睨她:“想做什么直说。”
汤慈顿了顿,鼓起勇气问:“我……能和你聊聊天吗。”
盛毓解开安全带,“说。”
汤慈有样学样,也解开安全带,微偏过身体去看他:“盛毓,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上哪所大学呢?”
盛毓重复她昨天的话:“看高考成绩。”
“也可以不用的。”
盛毓扯了一下嘴角:“什么意思?”
“你还可以申请留学。”汤慈抬眸和他平视:“这样能选一个比国内更好的大学。”
盛毓语气很平:“就为了这个出国?”
而且,不用再和糟糕的盛家有牵扯。
这句话,汤慈犹豫着没说。
她吞了吞喉咙,斟酌一会儿,声音很轻很缓:“刚刚听小姨说,你妈妈以前一直想和你去澳洲生活,你能去的话,你妈妈在天上会感到开心的。”
空调的暖风还呼呼吹着,可车内的气氛已经降至冰点。
盛毓的眸光僵住,反射着寒光,他定定看了汤慈一会儿,才冷嗤:“汤慈,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接下来的一周里,汤慈都没收到盛毓的消息
假期又恢复成了从前的模样,在吃饭、睡觉、复习中流逝。
只是偶尔刷题到夜深人静的时刻,汤慈脑海中还是会蹦出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商场的落地窗下,容月卸下笑容,眼底满溢悲伤,“我姐去世之后,小毓一步步放弃自己,是你的出现才让他慢慢重回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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