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畅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没有啊,忙着看你画画呢。”
江既白假意生气地瞪他:“你再说我红眼病该犯了!”
真是羡慕他们这些有钱有闲的人。
路畅哭笑不得,“不然我帮你画,不过我好多年没拿过画笔了,如果你……”
江既白连忙摇头,“不了不了,师兄这是要坏我名声呢。”
路畅笑意更盛,“其实我画得还行的,让我试试吧。”
路畅直接起身坐在了江既白的旁边位置。
成年男性气息瞬间包裹住她,这已经超出了她认为的安全距离。
江既白脑中的弦紧绷,紧盯着他。
路畅左手扶住她椅背,目光在她脸上游走,最后停留在她莹润的红唇上。
看了一瞬,随即慢慢靠近。
江既白脑中警铃大作,立马推开了他。
路畅毫无防备身体被推得往后,他手臂往后一滑,将桌沿的茶碰到了地上。
木质茶杯撞击到地板发出一声闷响。
茶水洒了一地。
江既白垂下头道:“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
路畅面露尴尬,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他很快调整好,“抱歉,是我唐突了。”
在户外画画确实更容易激发灵感。
在屋子里闷久了,出去见见久违的太阳,或者是换一个环境调节一下大脑对创作都有好处。
自上次路畅约她出去过之后,天气好的时候江既白自己也去会附近的公园画画。
路畅有时候会约她去书吧或者是咖啡馆办公,江既白也就欣然前往。
一来可以和他多接触一下,二来路畅以前和她是一个专业的,而且他见多识广,在她创意灵感枯竭的时候有时可以给出她一些意想不到的点子。
路畅站在老位置,西装笔挺,修长的人影倚靠在车身等她。
江既白迈步朝他走,眼前的人影不自觉渐渐和脑中另一个人影重叠。
她心中恍惚,她连忙摇摇头,加快脚步,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掉。
她要朝前走,拥抱她的新生活。
路畅知道她这次要画一幅以街景为主题的插画,于是他选了一家在街角环境很不错的咖啡馆。
路畅选的地方一向都不错,江既白也就很放心地跟着他走。
这家咖啡馆的装饰风格很复古,里面陈设了很多老式的物品,老式摄影机、老式唱片机,都昭示着时代的变迁和滚滚向前流逝的时间。
江既白找了一个能看见街景的位置。
浅棕色漆面木桌,有阳光淡淡的照进来,桌面擦拭得也很干净。
江既白和路畅一人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瓷白杯子里,焦糖色的液体冒着热气,江既白抿一口咖啡,心情随咖啡的醇香荡漾开。
画了好几版草稿,就是不够满意。
江既白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趴在桌上歪着脑袋看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
强迫自己冷静一下。
路畅抬眸看对面的人一眼,头半埋在抱着的手臂里,栗色卷发铺开,红润的唇嘟着,像个置气的孩子。
他忍不住勾唇。
“我们江大画师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了?”
江既白从桌上起来,双手捧脸。“就是画了好几稿都不满意。”
“给我看看?我帮你出出主意。”路畅把面前的笔记本合上,伸手。
“嗯。”
江既白把手里的平板递给他。
江既白托腮,蹙着眉道:“这幅画的主题是妖怪们在现代都市游行,我总觉得这几稿画面都太平了,不够吸引眼球。”
路畅长指划在屏幕上,画面里形态各异萌萌的小妖怪们跃然纸上。
里面有三只胖胖的穿着衣服的猫妖在路边支了个摊在卖鱼。
有一只在叫卖,有一只在睡觉,还有一只在偷吃。
真的很可爱呢,他笑了笑。
“你笑什么?”江既白以为路畅在笑她画得不好。
“这些小妖怪都很可爱。”路畅说,“小创意都很好,要不改改构图吧。”
“构图?”
“嗯,构图我觉得可以更大胆一点,用强烈的俯视角或者是仰视角来打破平衡,这样可以更抓眼球,就比如换成猫妖的视角?或者鸟的视角。”
江既白托着腮若有所思,她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怎么改了!”
说着江既白接过平板开始刷刷刷画起来。
刚才她接过他手里的平板的时候,温凉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
路畅征了征,心像被一片柔软的羽毛拂过。
窗外照进的阳光从桌面慢慢移到了挂满照片的墙上。
画完,江既白转着笔满意地点点头,“就是这种感觉,这回对味了。”
“谢谢学长的点拨。”
江既白笑笑,嘴角扬起的弧度比窗外的暖阳还温和。
路畅脑中的弦被拨动了一下。
有种回到和她第一次见面时的错觉。
但这一次她眼里终于只有他了。
差不多画到日落黄昏,江既白伸了个懒腰。
终于把线稿细化完了。
对面路畅还在低头处理一些事情,她也就没着急走。
等着无聊,就画点别点吧。
江既白喜欢随手涂鸦,把自己脑中瞬间冒出的灵感记录下来。
她看看外面的街道,看看临近黄昏天空涌动的云,又坐在自己看看面前的人。
这个角度和光影都不错。
江既白画完最后一笔,刚好对上路畅看过来的视线。
她手顿了一下,心虚地朝他笑了笑。
路畅一眼看穿,意外惊喜地看着她:“你刚才是在画我?”
江既白有种偷拍被抓包的感觉,她努努嘴把平板反过来给他看。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被发现了。”
路畅看着屏幕中的自己,微怔。
四十五度角面朝窗外,手指松弛地搭在桌沿,脸沐浴在淡淡的的阳光下,眉眼柔和地望着远方,眼中有着令人想一探究竟的期冀。
既像他又不像。
就……很美好。
原来在江既白眼里,自己是这样的。
但他其实没有那么完美,他也有很多深埋在心底的秘密。
“我很喜欢。”路畅说:“谢谢,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自己。”
就像她眼里的世界一样美好。
江既白弯唇:“你喜欢就好。”
路畅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把原图发给我,我要好好地保存起来。”
“这样好了。”江既白歪头,“你把这张画换成你的微信头像,路总微信好友列表的人肯定多,到时候有人问起这头像是谁画的,你就把我引荐给他,好不好?”
又给自己宣传了一波。
她可真聪明。
路畅眼神暗了暗,他并不希望她帮别人画。他只想自私地让她给自己画。
面对江既白洋溢热切的脸他没拒绝,弧度很淡地勾起,“嗯”了一声。
“作为这张画的感谢,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
江既白:“那就却之不恭了。”
刚好她画了一下午也饿了,“我们去吃麻辣香锅吧。”
冬天吃点辣辣的香香的。
今天他临时要飞一趟国外,十分钟后出发机场。
十分钟的间隙,他打开手机,点开某书里唯一关注的账号。
治愈系插画师暖白甜。
习惯性地每天翻看她的动态已经成为他工作之余的常态。
她经常会在上面更新她的插画作品。
她画的每一张画他都喜欢,每一张他都会长按保存下来,成为他新的手机壁纸,电脑壁纸。
那张她在露营基地画的玛格丽特花田的作品已经作为他的手机壁纸,一按开屏键就能看到。
尽管画面里他被刻意抹除。
突然他滑过屏幕的指尖一顿,目光紧盯着那张图片。
她最新的插画动态里的图片是一个男人。
是路畅。
顾墨阳心瞬时跌落谷底。
画里的路畅虚幻得有些不真实,背景被虚化,男人西装革履,侧目而望,姿态悠闲,面色柔和有淡淡的光晕,显然是被她美化过的。
他在她心里的形象还真是完美。
配的文字是:老是画奇奇怪怪的小妖怪,今天就浅画个人吧。
顾墨阳冷呵,压制不住的酸楚从心里蔓延泛滥。
他往下翻评论。
可能是第一次发这样画,这个帖子比之前的评论都多。
【颜狗狂喜!!!】
暖白甜回复:【爱心/爱心】
【好看,爱看,大大多发点这类图啊!!】
暖白甜回复:【好的,我尽量哈】
【这男人的眼神画得绝了,好有故事的感觉。】
暖白甜回复:【喜欢就好。】
【这个地方好漂亮,是在哪呀?】
暖白甜回复:【一个街角咖啡馆。】
所以他们一起在喝咖啡?而江既白坐在他对面一笔一画地画他吗?
这以前是他的特权。
顾墨阳墨色的眸子散发出阵阵寒意。
【这男人好帅,色/表情,画师大大,你画的是不是你的男朋友?或者是老公啊?】
江既白没有回复。
顾墨阳如坠冰窟。
他冷着脸敲字:【不是。】
马上有人回复他:【姐妹,你怎么知道?】
顾墨阳:【就是知道。】
【你是不是喜欢这画里的男人?跑这来吃醋了,抿嘴笑/表情】
顾墨阳:“……”
时间快到了,吴谦从外面进来,催促老板赶飞机。
看老板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这又怎么了?
自从老板叫他去医院帮那对出车祸的母子那晚后,他发现老板像变了个人。
变得更像一台没有人味的工作机器。
每天他回家的时候老板在办公室,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他还在办公室。
他都不回家的吗?
这个月光是国外就来来回回飞了好几趟,行程满到分秒必争。
上一个商谈完事后马上进入下一个行程。
他老婆都抱怨好几次了,说他个月都不怎么着家,吴谦也是有苦不敢说。
不该问的他也不敢问。
偶尔闲暇时他看见老板盯着手机发呆,有事一叫他,又久久回不过神来,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沉吟片刻,小声提醒道:“顾总,我们该出发了。”
顾墨阳目光停在手机屏上,没理他,浑身气场冷而不可琢磨。
“……”
眼看马上就要延误时辰,吴谦再次提醒道:“顾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顾墨阳捏着手机的指尖颤了一下,语调暗沉:“走吧。”
“闪闪你说我要不要去啊?”
路畅说想带她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吃个饭,江既白趴在床上,打电话给林闪闪求助。
“去啊。”林闪闪道:“这有什么关系?”
短短也跳上了床,在她面前翘起尾巴贴她。
江既白摸摸短短的长尾巴,有一点犹豫,见他的朋友就相当于要融入他的交际圈:“会不会太快了?”
“了解他的朋友圈才能更好地了解这个人,多了解了解总没坏处,而且他不是都见过你的闺蜜我了嘛。”
江既白翻了个身,“那我就去?”
“去吧,总要迈出这一步的。”林闪闪给她打气。
吃饭时间定在后天。
江既白最终答应了,她觉得林闪闪说得对,她不能一直缩在壳子里,总要迈出来的。
去见一些新的人,认识一些新的人才能和过去慢慢告别。
“许姐,你不是说顾总会来吗?”
一家精致的本帮菜餐厅里欢声笑语,几个年轻女孩看向时不时眼睛往门口看的许佳曼。
看一直再无人进来,许佳曼压下心中的失望,浅浅勾了一下嘴角,对大家道:“顾总可能是太忙了,咱们先吃吧。”
听到她这句话,大家都有些黯然。
今天是许佳曼的生日,部门关系好的同事还有她的几个朋友都在。
早听说他们集团顾墨阳顾总会来,小姑娘们个个期待无比。
要不是能沾上许部长的光,哪有机会能在这种私宴上和顾总一起吃饭啊。
顾总虽和她们这些小喽啰隔着天堑,但光是顾总的颜值,远远看着也是下饭的。
而且在她们眼里许佳曼和顾总可不就是一对嘛,如今男主角没到场大家不免都有些磕不到CP的失望。
不来就不来,纪安已经迫不及待吃起来,他肚子都快饿扁了,偏偏刚还要等那狗。
孙一然看许佳曼脸色不好,对纪安道:“他怎么回事?生日都不来,好歹都是朋友。”
纪安夹起一个香菜肉丸塞嘴里:“我哪知道,这事你应该去问吴谦,我又不是他助理。”
孙一然拿出手机,“我再给他打个电话。”
纪安放下筷子阻止他,“他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能来他早来了,你的一个电话能顶什么用?”
孙一然只好放下手机,随意往窗外一瞥便看见在楼下停车场,江既白和路畅一同从一辆白车上下来。
孙一然手不动声色地碰碰还在大快朵颐的纪安。
纪安顺他视线往下看,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给顾墨阳发消息。
约莫一小时后,顾墨阳到了。
男人推门而入,带着室外的寒气,但周身的寒意更盛。
明显是着急赶过来的。
黑色大衣风尘仆仆的味道,几缕碎发垂下,深眸里藏着料峭春寒。
急是急,但总裁看着怎么都不像是过来庆生的,倒是像来砍人的。
一股威压扑面而来,包间里霎时间静了音。
见他来了,许佳曼又惊又喜,“还以为你不会过来了。”
她走过来要给他脱大衣。
包间里全都是各种吃瓜的小眼神探照灯一样在他们身上照。
顾墨阳拒绝得干脆,他兀自把大衣脱了,露出白衬衫和黑色马甲包裹住的结实宽阔的肩背。
顾墨阳入座,神色极淡地环视一圈:“不用顾及我,你们自便。”
“介绍一下,这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谢铠,这是他女朋友koco。”
路畅向江既白介绍坐在他们对面的一对情侣。
江既白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情侣。
他们看起来感情很好,俨然还在热恋中,女人半依偎在男人怀里,男人牵住她的手。
“你们好啊。”江既白甜甜地笑了下,看坐在她对面一头粉发,皮衣、打了唇钉潮得要得风湿的小姐姐,还有她身边的谢铠。
谢凯也没好到哪里去,穿着件机车夹克,头发三个色。
路畅的朋友怎么和他走的稳重成熟商务风差别这么大?
“koco?外国人?”
“是。”谢铠说,“她韩国人。”
说完谢铠和Koco对视一眼,还浅浅亲了一下……
“喔…”江既白没想到这还是位外国友人,“Koco能听懂我们说话吗?”
江既白怕她听不懂,就用手在空中瞎比划。
路畅看她手势笑了笑,“能听懂一些,但是koco不会说中文。”
“会一点。”koco突然用有点蹩脚的中文说,“你很漂亮。”
江既白笑了一下,“谢谢,你也很漂亮。”
koco的话一下让氛围变得轻松,大家都笑了。
一顿饭吃得还算轻松。
四个人点了一瓶酒,路畅要开车就没怎么喝。
谢凯倒是高兴,一杯一杯地下肚。
谢铠话还挺多的,koco因为中文词汇量有限,听得多,偶尔激动多时候爆几句韩文,谢铠给她在中间当翻译。
“菜还合胃口吗?”路畅微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
“挺好的。”江既白说,“松鼠桂鱼好吃。”
“那多吃一点。”路畅拿着公筷给她夹了些松鼠桂鱼。
“谢谢。”江既白接过碗,就着菜吃了几口米饭。
“江妹妹,想听听阿畅的黑料吗?”谢铠突然眯着眼睛一脸坏笑。
“黑料?”
在她心里路畅形象一直很好,是好脾气、成熟稳重的、在她遇到困难会出手相助的师哥。
她想不出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江既白扬起脸,来了点兴趣。
“什么黑料?”
路畅微眯起眼睛递给谢铠一个警告的眼神。
谢铠好似没有看见,继续道:“阿畅高中的时候救了一只受伤的野兔,上学时都天天带着那只兔子,眼看那只兔子伤一点一点好,可是没想到突然有一天兔子不见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那只兔子被学校不学好的一帮人抓走烤了吃了。”
“啊!这么残忍。”
“残忍的还在后面,阿畅直接找到那帮人把始作俑者给打残废了,这事当时要不是他爸……”
江既白眼神错愕,倒是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
路畅脸色越来越差,他沉声打断道:“够了,别说了。”
谢铠刚讲在兴头上被打断,他惋惜地摸摸鼻子,一旁的koco不明所以用韩语问他是什么情况。
气氛一下僵下来。
江既白看了两人一眼,放下手中的筷子,略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