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了转眼珠子,刚调转的脚尖又重新挪了回来。磨磨蹭蹭地饶过孙珊来到白南州身边,小声地问:“你们准备干啥大事?”
紧接着又来了一句:“带上我一起呗!”
白南州想也不想断然拒绝:“不行。”
“咋不行?咱俩可是握手言和了,前几天都说了以后就是兄弟了!你的事儿我能袖手旁观吗?”见白南州依然不松口,李珣咬了咬牙,放出狠话,“你要是不带我,我就去告诉你们家长!我可是听了个七七八八,你跟孙珊,要去找常山的……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被白南州一把捂住嘴巴,箍住了脖子。急得李珣连忙大力打着他的手臂,让他放开。
这一幕,出奇的相似。不过对象来了个地兜天换了个儿,如今受压制的反倒成了李珣。
“你、你、你真下杀手啊——”捂着脖子拼命地干咳着,李珣跪倒在地上指着白南州怒骂。
白南州抱着胸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里依然透露着凶光,好像一言不合又要大干他一场一样。
吓得李珣连忙投降:“哎哟!不告诉家长,我不打小报告还不行吗!”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小白跟孙家丫头在一起呆的日子长了,咋也学会了这丫头的暴力呢!
这时候,沉默已久的孙珊开口了:“你真的想跟我们一起去?”
李珣眼睛一亮:有戏!
李珣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不记仇地拉过白南州,又想伸手拉孙珊的胳膊,被小胖子双眼一瞪,悻悻地缩了回来。
“不动手,不动手!”他连忙跟白南州解释。
白南州不想看他没脸没皮的样子,直接问起孙珊:“你咋又让他加入了?”
在常山这件事上,孙珊纠结着如何让孙霞的伤害降到最低。但是她忽略了一点,被常山祸害的,不仅仅是孙霞,还有这个叫做阿乔的寡妇。
白南州的话点醒了她,如果仅仅只是欺骗感情,那常山这人姑且只能算渣。但是还想骗财,这就是个人渣了。
寡妇死了丈夫又独自带着孩子的遭遇让孙珊感同身受,她在前世虽然有老公,可那个男人跟死了也没差多少。女儿基本都是她自己拉扯大了,个中艰辛,真是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深有体会。
孙霞这才只是跟常山牵牵小手亲亲小嘴的地步,与寡妇失身又丧财的命运相比,真就是毛毛雨。
所以寡妇家一行,要去,也必须去!
但是——
“李珣,你真的想要帮我们?”孙珊沉静地看着他问。
李珣毫不犹豫地点头,一脸期待:“当然!助人为乐……”乐后面是什么来着?一时间他有些卡壳,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讪讪地朝着她笑了笑。
孙珊“嗯”了一声,“还真有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你能完成吗?”在这个年代,黑白电视里都是各种歌颂祖国的电影电视,大人小孩看得津津有味,自然也学了其中不少的语句。
果不其然,李珣条件反射地立正敬了个礼,声音高亢而洪亮:“保证完成任务!”
站在一边的白南州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跟着孙珊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个二货,估计被人卖了都要帮人数钱呢——
邹淑梅觉得三女儿最近有点不大对劲,往常最恋家的人这会儿比孙江还不着调,成日里就往外跑。这一走,就是到老晚才回家,吃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碗里的饭扒拉了半天了,一粒米都没进嘴里,撒了桌子好大一圈。
“孙珊。”她用筷子屁股敲了敲桌子,却发现对方根本连眼皮子都没抬。
她加大的音量:“孙珊,给我好好吃饭!”
这平地里的一声惊雷,把孙珊吓了一大跳。她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把视线对焦到母亲脸上,就见她早已带上了愠怒,眼神不善地瞪着她。
她再低头一瞧,这米粒都能蜿蜒成一条长龙了,也不怪她妈生气了。吐了吐舌头,连忙用筷子拨了拨重新拢回碗里,这一回,确实是认认真真开始吃饭了。
“姐——”趁着邹淑梅洗碗的功夫,孙江又腻歪到孙珊身边,无辜的大眼睛拼命地朝着她眨啊眨。
孙珊一阵恶寒,抹了抹手臂上生起的鸡皮疙瘩,把他的脸朝外推了推:“有事说事,别装可爱。”
孙江先是扭头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看,里头淅淅沥沥的水声此起彼伏,他索性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你跟南哥、珣哥商量啥呢?”
“没啥。”孙珊瞟了他一眼。这家伙,指定又躲在哪个地方偷看他们了。孙珊就纳闷了,要说上一世吧,也没见着孙江好奇心这么重啊。咋重生的这一世,处处都跟以前有着迥然的差异呢!
孙珊百思不得其解,孙江也气得牙痒痒。以前三姐可是什么话都跟他说,没有任何隐瞒的。如今三姐身边多了南哥,连着珣哥现在都巴巴地往她身边凑,姐姐往日里投在他身上的关注度瞬间减少了大半。
而且三姐还拼命给他布置课外作业!
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孙江不是滋味,也隐隐产生了危机感。大姐孙霞冷漠,二姐孙梨温柔,只有三姐对他才是热情。别看孙江年纪小,可他到底还是最敏感的那个。
想到这里,孙江就有些伤心,他黯然地半垂着头,喃喃问道:“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孙珊翻着书页的手一顿,斜着眼看了他一眼。昏暗的灯光下,少年的脸上带着落寞,这跟他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可完全不一样。她索性合上了书,转到跟弟弟面对面的位置,柔和问道:“怎么这么说?”
孙江撇嘴指控她:“你现在都跟别人好了!”哪里有空理你可怜的弟弟——
好家伙!这是见着她跟白南州他们凑在一起,眼皮子浅了?孙珊没忍得住,嘴角弯了弯。
这下,孙江更是愤怒了:“你看!你还笑我!”说着,气得直接拔腿就要走。这天是没法聊了,他姐就是不爱他了!孙江潜意识里有了深刻的认知……
“哈哈哈哈……”孙珊一手拉住他,一手哈哈大笑,见他铆足了劲挣扎,只能站起来把他摁回椅子上,抓住他的两只爪子让他不要跟条毛毛虫一样乱扭。
好不容易停住了笑,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捏了捏少年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你可是我弟弟,我不爱你还爱谁啊?”
孙江心里一喜,还要装模作样地做鬼脸,没好气地回答:“那不还有白哥呢?再不济,珣哥也成啊!”这一说,自己也觉得不大对劲了,眯起眼咬牙切齿地低吼,“你不会也跟大姐一样谈恋爱了吧?!”
“想什么呢!”孙珊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被他气笑了,“我才几岁啊就谈恋爱?”
也对。孙江摸了摸脑瓜子,这既然不是谈恋爱,他们几个人老凑在一起干啥?少年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终于恍然大悟:“哦——你是不是要找常……”
这才刚吐了一个字,就被孙珊牢牢捂住了嘴,朝着他拼命地眨起眼来。
不知何时,厨房里的水声早就悄无声息地停歇。而邹淑梅,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房门口,半靠在门框上听着姐弟俩的对话。
早在母亲走过来的一瞬间,孙珊的余光就瞄到了。也就是孙江这个傻子后知后觉的不知情。原本所有的对话内容都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母亲要听就让她便是。谁知道这个臭小子忽然搞了个神来之笔,说起常山的事情……
这真是让孙珊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能捂住弟弟的嘴让他安静片刻。
“说啊?咋不继续说下去了?孙珊,你把弟弟放开。”邹淑梅还是那个悠闲的姿势,示意孙珊放下手,又转向孙江,问道,“你姐准备去找谁呢?”
孙江小心翼翼地瞟着脸色不明的孙珊,两颗大门牙咬在下嘴唇上,整张脸皱成一团。他特意侧了侧身子,避开母亲的视线,朝着孙珊使眼色,又无声地做着口型:咋办?
孙珊捏了他一把,先对着邹淑梅堆起笑,打着哈哈:“妈——这不是我们姐弟俩在说笑呢嘛!我最近功课可忙了,连跟孙江玩的功夫都没有。孙江,你说是不是?”说着,脚尖轻轻地踢了踢弟弟。
孙江连连点头:“是是是!三姐可用功了,她说她瞧不上厂里的初中,想去县城一中上学。妈……你瞧,她都还强迫我读书,说以后让我也去……”他这番话可是丝毫不掺假,他姐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非要舍近求远上县一中。
邹淑梅睨了孙珊一眼,有些诧异:“真的?”
“嗯!我是要上县城一中的。咱糖厂虽然学校也还行,但我听白南州说了,他们学校的老师都是从大城市过来支边的,那见识和学识都不是一般人可比拟的!妈,我听广播说,过不了几年可能就要恢复高考了。我……”孙珊坚定了信念,继续说道,“我想考大学!”
这回,不仅邹淑梅对她刮目相看,连着孙江都震惊地侧着脸瞧他,面上一片崇拜之情。大学哎——那对于孙江这个小学渣来说,真就只敢在梦里做一做,平时连着想都不敢多想一丝。他姐果然是女中豪杰,竟然想当他们老孙家第一个大学生!
虽然孙国良是个大老粗,但邹淑梅从小是在私塾先生教育下长大的。再看邹家兄弟,个个都是人中龙杰。在读书方面,她的教育理念和孙国良的完全不同。她希望子女多读书,这样才能看到更广的世界。而孙国良嘛,思想保守老旧,觉得没文化能用力气干活也能赚钱。
“既然这样,那你好好看书吧。”邹淑梅瞬间缓和了语气,又瞪了一眼不成器的孙江,“你跟着你三姐好好学学,别整天尽想着玩!”
“知道了……”在邹淑梅带上房门前,孙江弱弱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传出……
等到“咚咚”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又听见大门关合的声响,姐弟俩终于集体吁了口气。
孙江瘫倒在孙珊的下铺上,浑身精疲力尽,甩了甩腿,他抱怨道:“妈咋喜欢偷听人说话啦?”
孙珊白了他一眼:“那明明是正大光明的听——”
“姐!”孙江有些愤怒地挥了挥拳头,小声嚷嚷,“你要搞明白,咱俩才是一伙的!我这刚刚帮你度过了老妈的盘查,你就落井下石,不兴你这样的啊!”
孙珊见他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样子,手指握掌成拳在半空中对着空气挥舞,“扑哧”笑了起来:“那你要我怎么谢你?”她调皮地问道。
提到谢礼,孙江顿时来劲了。他哧溜从床上跳起来,飞快地蹿到孙珊面前,腻腻歪歪地蹭着她的肩膀说道:“谢就不必了。姐,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要去找常山的麻烦?”
“不是——”孙珊否认。
可是孙江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他对自己姐姐还是挺有认知的,越是矢口否认越是心里卯着大主意,所以他继续死缠烂打:“我才不相信你呢!你要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南哥和珣哥……”一说完,跳下凳子就想往外跑。
“说没有就是没有,你问谁都没用。”孙江的手都搭在门上那么久了,丝毫没有拉门的动作,这就是在狐假虎威套着孙珊的话。孙珊可不会上当,瞟了一眼无情地回答。
这下又把孙江气得直跺脚。过了片刻,他拍了拍额头,偷偷地捂住咧开的嘴。不说是吧?那他就偷偷跟着呗……
翌日上午,白南州和李珣准时等在了秘密基地。
看着手长脚长的李珣,白南州默默地对比了下自己肥壮的四肢,顿时有些自卑。昨天夜里,他爸跟他妈又是狠狠地吵了一架。也不知道是为啥,吵着吵着就开始进行人身攻击了。连带着白南州都没逃得过,被母亲归类为父亲一帮狠狠地骂了一顿。
“你在副厂长的位置上乐呵得不行,你看看人家老李!多少年前就是正厂长的位置了!早知道……早知道……”白妈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地抹起眼泪。
白厂长冷笑了一声,说出了她的心声:“早知道你那时就选老李了是不是?”
站在一旁的白南州心里一惊,飞速地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是!我那时候就应该选老李!我跟美分两人,从小就被拿来比较。现在她在糖厂呼风唤雨,见了她都得尊称一声‘厂长夫人’!可我呢?你名头上是水泥厂的副厂长,可连个房子都没分到,住的还是用我的名额分的房子。你说我丢不丢人!”白妈妈哭诉着。
她这番话让白厂长脸立刻阴沉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竟不知道,你这么的虚荣……”
白厂长向来是个和蔼可亲的人,也从不说重话。但此刻他心中满是失望,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想再跟妻子多言。
“爸,妈她不是那个意思……”阳台上,白南州看着抽闷烟的父亲,喃喃地开口。
白厂长一口气把剩下的烟尾巴吸完,这才回头看着儿子。不知不觉间,孩子都这么长这么大了。他心疼地拍了拍白南州的肩膀说道:“你的日子也很难过吧?”
“没……”
白厂长制止他的话:“别替你妈辩解了。她能在我面前说这番话,平时肯定没少在你们面前说。你……长得最像我,肯定要受到牵连。”
白南州不自觉地就抿住了唇。白家跟李家,明明就是没有太多交集的两个家庭,却生生这么被联系到了一起。原本他是怨恨的,不论是母亲还是李珣,这两个人都好像是他人生中的魔鬼一样。
但现在,有一个人把他从深渊中拉了出来,让他能够正视自己,也正确地看待他跟李珣之间的问题。
说到底,这也就是脑袋空空,绣花枕头一包草的木讷小子。
“瞧啥呢!我脸上有脏东西?”嘴里嚼着狗尾巴草,李珣伸手在白南州面前摇晃着……
“妈?妈?”孙珊朝着屋里头喊了半天,没人答应。她不放心地又各个房间寻了一遍,整个家里除了她跟孙梨之外,没有任何人。
孙梨从房里探出脑袋,问道:“你也要出去吗?”
“昂,我约了人去甘蔗地玩。”
孙梨看了一眼刚翻开两页的书,咬了咬嘴唇,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道:“妹,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怕她不答应,又说道,“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孙珊思想斗争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成!你跟我一起去吧。”
走到半路,孙珊才说了即将要去县城的事情。孙梨停住脚步,看着她愣出了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道:“就、就咱们俩吗?”
“还有白南州和李珣,这两人你都认识不是?”孙梨的性子比较软,是个典型的江南姑娘,平时说话就细声细气的,胆子还有点小。要是孙珊把等会要去做的事情完完全全跟她说明白,她指定脚都得软了。
孙梨在脑海里思索了下,回答:“白南州是水泥厂白厂长的儿子,李珣……不就是三妹你打的那个人?你咋跟他混到一起了?你不怕他揍你?”这两人跟孙梨同岁所以印象深刻,特别是李珣,家里头的关系不说,这跟三妹也算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吧?
孙珊挥了挥手,浅浅一笑,挽住孙梨的胳膊拖着她往前走:“二姐,这不都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嘛,过了那一茬不就又好了嘛!快走快走,别让人家等急了——”
甘蔗垛前,白南州跟李珣面对着面,眼瞪着眼。
李珣揉了揉睁得时间过长酸涩的眼睛,吧唧了两下嘴,有点不耐烦地问:“孙珊咋还不来?小白你看看时间,是不是过了……”
白南州有块手表,是过生日的时候他远在羊城的叔叔寄过来的,不是重要场合他都不会戴在手上,就怕磕了碰了弄坏了心疼。尤其是上学的时候——
白南州悄悄地瞟了一眼挥着手赶蝇虫的李珣。要说学校里最要防的就是他!
“还有五分钟,应该快来了……”手指推着表盘往衣服袖子里藏了藏,白南州回答道。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就走来两道纤细的身影——
他刚想叫她们,李珣好死不死又在旁边开口了:“不说好就咱们三人去的吗?咋又带了个丫头过来?”
糖厂到县城的距离不算远,走路的话勉强也就二十来分钟。这一路上,李珣的话匣子就没停过,一会儿说县城他熟悉得不得了,一会儿又说自个儿的小弟在哪条街上是街霸。听得白南州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直摇头。
孙梨在后头拉了拉孙珊的胳膊,小声地说道:“能不能让他闭上嘴啊?我耳朵都疼死了——”
孙珊忍着笑悄悄跟她咬耳朵:“二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吹牛逼!你瞧,不管哪个年级段的雄性动物对这项活动都是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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