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自小就和姐妹们一起长大,梁易觉得或许桓煜比他更懂得桓灵的心。
“真的吗?”梁易总是不太自信。
桓煜一脸理所当然:“当然了。大姐姐多骄傲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关心你,她才不愿意去做这些事。大姐姐总说我和二姐姐倔,其实我们桓家人都这样。大姐姐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强迫她。她对你所做的一切,皆是发自她的内心。”
“大姐夫,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大姐姐好,她怎么会感受不到?如果和你在一起不开心,她大可以留在建康,干嘛要和你一起去钟离郡?我相信你也不会强求她一起。路上这么辛苦,她可是一声苦都没叫过,这都是为了你。”
梁易也能感觉到,如今的桓灵对他确实是有几分在意。只是他不知道,这些在意比他以为的深很多很多。
小猫乌雪整个猫已经长大了一圈,这次出行或许需要几年才能回建康,桓灵就把它带上了。这一路上,乌雪白日里懒洋洋的,夜里却精神抖擞。
笼子就放在不远处,长成大猫的乌雪精神得很,桓煜隔着笼子逗了它一小会儿。
少年来了兴致,本来还想把猫抱出来玩,但是梁易阻止了。这里是野外,如果乌雪贪玩跑丢了会很难找到,还会耽误行程。
少年只好作罢,又逗着乌雪玩了好一会儿。
梁易和桓煜一起在外边守了一夜,前半夜桓煜一直在饶有兴致地逗着乌雪,梁易则在想事情。后半夜两人互相靠着睡了过去。
此后三日,众人都在接连赶路。
荀含芷一行人加入行程,倒也没添麻烦,还多了陪桓灵说话的人。她主仆二人可以乘桓灵的马车,受伤的两名护卫就在后边放行李的车上挤一挤。
第三日的傍晚,金灿灿的夕阳中,一行人终于入了钟离郡。
钟离郡位于淮水南侧,此前是和北边对峙的前线城池。
后来,江临的北伐将南北分治线向北推进,收复了彭城等郡,钟离郡已经不再是两军对峙的前线,但相比建康城,还是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梁易在钟离郡的住处是一座三进的宅院,相比虞家离城门更近。时间有些晚了,桓灵便邀荀含芷住一晚再回去。
荀含芷婉言谢绝,带着人走了。梁易让季年送她们。
本来他是想让桓煜跟着一起去送的,毕竟他和荀含芷是旧识。可桓煜好端端地犯起了懒病,说自己乏得很要进屋休息,梁易就让他休息了。
这座三进的宅院相比于他们在建康的住处就简陋得多,没什么多余的装饰,瞧着屋子的主人就是只拿它当一个睡觉的地方。
桓灵同梁易住在正院,前院便留给桓煜他们住。
正院连个书房都没有,寝屋以外的几间屋子都是空荡荡的。
进了屋后,只将今晚必须要用的东西收拾出来,桓灵想着金瑶她们也累了,就让她们自去厢房歇息。
这边原也有些使唤的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仆妇,她们麻利地送来了热水。
桓灵痛痛快快洗漱了一番,腰酸背痛的感觉被消解了一些,感觉走起路来都轻快了不少。
梁易还在洗漱的时候,晚膳便已经被送来了。钟离郡的菜色和建康有所不同,但色鲜味香,瞧着还算不错。
季年送完荀含芷后回到府里的时候,华济和桓煜已经洗漱好,正在用饭了。
刚办完事的季年就有些不乐意了:“我去办差,你们居然不等我吃饭?”
华济好脾气道:“我们太饿了,又不知你到底几时才能回,就先吃了。厨房还有些吃的,我去叫人送来。”
桓煜不阴不阳:“我还当虞家要留你用膳。”
季年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脾气,明明他犯了懒病,也没人强迫他去送啊。看来这小子从军快一年,还是没改掉骨子里的士族公子习气。
季年淡淡道:“将人送到门口我就回来了,连门都没进。”
桓煜状似无意地问:“那你也不知道虞家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我知道他们家做什么呀?把人送到,我的事情就办完了。我也想早点回来休息,多余打听那些做什么?”
少年低声道:“荀表姐去那么远的地方求平安,居然只带了两个身手不怎么样的护卫。虞家人竟也放心?”
季年没好气:“她是你家的亲戚,你不放心就自己去瞧到底是什么情况,偏偏你又犯了懒。我哪里想到这么多。”
少年垂下头:“她不会希望我去送她的。”
饭桌上,桓灵和梁易说起了过几日的打算:“大家都累了,明日就好好地歇一天。然后过两日收拾下东西,等闲了下来后,我想去看看荀表姐。”
虽然已经几年未见,但能在这里遇见也是缘分。况且,大嫂之前听说她要来钟离郡,也托她带了些东西给荀含芷和虞家。
她的行动梁易不会干涉,只点头道:“好。不过我可能不得闲,让三郎陪你去吧,多带些护卫。”
不得闲是一方面,他如今来了钟离郡就是因为年后江临开始变法,而钟离郡的新政推行得不太顺利。
为了这边的安宁,江临需要一个信任之人统领北地军队。所以梁易并不方便与这
边的大族走得太近。
桓灵笑了笑:“三郎怕是不会去,我自己去就好。”
梁易的眼里有些不解,小舅子以前在军中做事很勤勉,他让做什么,桓煜一般都不会拒绝。
见他有些好奇,桓灵组织了下语言:“三郎他以前,大约是得罪过表姐。”
其实也不能说是得罪,那时的桓煜大概还是四五岁的稚童,口无遮拦说了些话。
那时一个天气适宜的秋日下午,一群孩子在桓府的园子里玩。公孙沛和荀含芷的母亲,两位虞夫人和桓家的两位夫人私交不错,所以公孙沛和荀含芷也被一起带着过来玩。
桓家的几个孩子除了桓炎都在。那时桓煜的母亲裴嘉尚在人世。裴真的父母也还在,带着裴真来探望远嫁的妹妹。一时间小孩子围了一群,好不热闹。
裴真是众多孩子中年纪最小的,在家中也被父母养得娇气,很是爱哭。桓煜幼时则是个大嗓门,说话声音大了都能把人吓哭,偏偏他越哄,裴真就哭得越厉害。
后来还是年纪大些的荀含芷将人哄好的。
裴嘉当时便有意将娘家侄女裴真和自己的儿子凑成一对娃娃亲。她是远嫁到建康的,身边没个娘家人。
这也是为什么从前桓润坚持要促成桓煜和裴真的婚事,他与裴嘉夫妻情深,亡妻生前的所愿他都希望能完成。
当时,裴嘉拉着侄女的手,温柔地笑着问自己的儿子:“三郎长大娶表妹好不好?这样以后就可以一直在一起玩了。”
小桓煜看着小裴真刚擦干的眼泪,霎时瞪圆了眼睛:“不好,不好!表妹总是哭,我哄不好她。”他转头看到刚哄好裴真的荀含芷,“我要娶荀姐姐,她不哭,还给我糖吃!”
小孩子哪里知道嫁娶是什么意思,只以为就是母亲说的可以一直在一起玩,众人笑过便也就作罢了。
桓煜年纪小什么也不明白,但荀含芷比他大五岁,已经知晓这些道理。
后来桓煜就一直嚷嚷着以后要娶荀姐姐,荀含芷每次都温柔地告诉他不行。
再后来,桓煜也慢慢大了,不再说这些傻话,这些事本就过去了。
可荀含芷也渐渐到了十五六岁开始议亲的年纪,亲事却不怎么顺利。后来,有个双方都挺满意的相看对象,但是荀家又发现了那人的一些陋习,荀含芷就不愿意了。
那人恼羞成怒,口不择言:“我这样的你都不愿意,你去嫁给桓家那个乳臭未干的傻小子吧,他不是从小就说要娶你吗?和个奶娃娃在一起,正好他读书不怎么样,你可以教他读书!”
这件事以后,荀含芷渐渐很少和自己表妹一起去桓家玩。
而桓煜那时也慢慢明白了些事情,知道自己当年口无遮拦给她带来了困扰,也不好意思再见她。
再后来,就听说荀含芷和她舅舅家的表兄定了亲。定亲过后,她便很少出门,桓煜也就没怎么见过她。
直到她十八岁嫁出建康的那日,小少年静静地立在人群中央,瞧着马车一点一点远去。马车出城之后,少年又走上城墙,瞧着马车变成了一个越来越远的小黑点。
然后他就因无故攀爬城墙被抓了起来。虽然桓家的身份让他没在守城的人那里受什么苦。但是回了家后,自然是挨了一顿家法。
后来,桓煜问过公孙沛,是不是因为他当初说了那些傻话,建康的人都笑话荀含芷,她才嫁去了钟离郡。
公孙沛说不是,那时少年心底松快了些。但这样的松快,在见到境况不大好的荀含芷之后,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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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啊,大家都知道作者最近在练车,我们这里气温将近四十度,真的是太累了。所以昨晚回来洗完澡倒头就睡了,一醒来又是半夜。所以昨天没有更新。
第93章
季年扒了一口饭,嚼完了才道:“所以荀娘子或许不待见你,因为这个你才不去的?”他放下筷子,有些不理解,“可你当时还是个小孩子,孩童稚语,大家笑过了也就过去了。谁会拿小孩子的话当真?”
华济安慰桓煜:“她当年议婚之时因此事受到嘲笑,是那些嘲笑之人的错,与你并不相干。”
事实虽是如此,但是桓煜还是觉得自己有错:“话虽这样说,可她确实因我受到了嘲笑,后来都不怎么来我们家玩了,肯定是生我的气。但凡她有别的法子,肯定也不愿意和我一起赶路。途中同行是她没有办法,我现在最好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季年悟了:“怪不得你小子这几日都没怎么往马车旁去。”
桓煜从小就话多,不让他说话他就难受。从前他可是要骑在马车边上叽叽喳喳和桓灵说话的。
“你当才说她成婚已经五年了,孩童时的事,或许她早不在意了。”
五年足以改变太多了,让一个身量尚且稚嫩的十三岁孩子变成了明朗俊秀的少年。
也让风华正茂的少女饱经蹉跎,曾经眼里的明亮憧憬都已不再。
少年的声音很轻:“也许吧,那日她都没认出我,最好是这样。”
桓灵一口气说完当年的那些旧事,喝了小半碗汤才道:“事情就是这样。因为三郎幼时的稚语,荀表姐受到过些嘲弄,后来她都很少再来我们家。”
“三郎小时候就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想要什么就嚷嚷得人尽皆知,现在也还这样。他当时年纪那么小,其实在场听到这话的根本没人当真,表姐也只把他当孩子哄着玩。”
“这事我们都要忘记了,偏偏多年后又被人提起,还是那样的态度,表姐肯定被伤到了。不知表姐是什么想法,反正三郎觉得是他当年的话连累了表姐,所以这才不好意思见表姐。”
梁易没想到,总是嚷嚷着不要成亲被管着的小舅子,幼时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那我派别人送你。”
桓灵并无不可,把汤碗朝他那边推了推:“这汤还挺鲜的。”
梁易明白她的意思,自然地为她再盛了小半碗汤。女郎投桃报李,给他夹了好大一块炙肉。
约摸沾染了女郎的仙气。梁易觉得,这块炙肉就是比平常的好吃得多!
用完晚膳就睡显然不是个好习惯,但是桓灵实在太累太困了,用完晚膳就更困了。
碗筷刚被收下去,她就拉着梁易的手回了寝屋,而后轻轻往床上一趴:“梁小山,肩膀疼,腰也好酸,腿也有些疼。反正哪哪儿都不舒服,你给我好好按按。”
梁易喜欢被这样安排,听话地坐到了床边,用适宜的力度为女郎按揉着。
他确实挺精于此道,比金瑶和银屏按得要舒服些,桓灵挺享受,闭着眼差点儿要睡过去了。
直到梁易温热的大手渐渐向下,按到了那白皙的小腿,女郎才迷糊着睁开了眼睛,
桓灵趴着歪头看他,男人轮廓硬朗,鼻梁高挺,那双明亮而锐利的眼睛下有一片淡淡的青黑。
“就这样吧,睡觉。”
梁易吹了灯,安静地躺到了她身边。桓灵就往他身边靠了靠。
他大手一捞,在黑暗中搂紧了怀中的女郎,轻轻摩挲了两下。
桓灵轻声问:“你是不是也累了?”早知道他累了,不叫他按摩也可以的。
“我不累。”
桓灵鼓着腮帮子:“眼下都黑黑的,还嘴硬。”
梁易这才道:“路上确实睡得不大好,但没什么,我不觉得累。”
桓灵才不认可他的话:“那就是没休息好,怎么会不累呢?累就是累,你要说出来。”
她揉了揉梁易的脸:“梁小山,你记住了吗?”
梁易握住她的手,捏在手里摩挲:“知道了”
“你瞧三郎,虽然他有时候确实话很多,但他累
了病了就嚷嚷得谁都知道,这样一点儿亏都不吃。”
“你这样什么都不说,总是要吃亏的。”桓灵的声音很轻很轻,“以后,即使你不想和别人说,也可以把这些都告诉我。”
黑暗中,梁易的嘴角上扬,忍不住向前,亲到了女郎的额头。
桓灵的手碰到了他劲瘦结实的腰:“你的腰酸不酸啊,我也给你按按吧。”
女郎的力气不大,按着按着,按出了梁易一声隐忍的闷哼。
桓灵气得锤了他一下:“我是觉得你太累了才帮你按的,你倒好!”
梁易委屈:“我也不想的,只是你碰我……我就忍不住。”
女郎气呼呼收回手:“我不按了!”
梁易就很后悔,又把她的胳膊攥住,绕过自己的腰间。
桓灵才不依着他:“梁小山,你做什么?我说我不按了。”
“不按了,就抱着。”梁易好声好气哄着,大手轻轻拍着女郎纤薄的背。
“好,还要亲亲。”黑暗中,桓灵的眼神亮晶晶的,仰头去亲他的下巴,轻轻咬了一口。
梁易可就不像她这样温柔了,含住唇瓣以后就开始攻城略地,来势汹汹。
路上七八日,他们最亲近的也不过是那日清晨桓灵给他涂面脂,梁易的渴望已经压抑了很久。
他越亲越舍不得分开,气氛渐渐火热,但是残存的理智提醒他,桓灵累了。于是他还是强迫着自己停下来。
桓灵摸摸他的头:“现在睡吧,今晚可不要再睡不着了。”
“不会的。”只要桓灵在他身边,他就能很安心。
躺了一会儿,桓灵还没睡着,对梁易说:“我觉得这个床有点硬。”
梁易:“那再多加两床褥子垫着吧。”
临行前他才知道桓灵要跟着一起过来,就没来得及写信来钟离郡让人修缮院子,再将屋子装点一番。
一切都是他从前住的样子,简单无比。床上也只铺了一层薄褥子,对睡惯软床的女郎来说,一时间确实难以习惯。
女郎脸蛋在他胸膛蹭了蹭:“明日再加吧,我不想动了,真是乏了。”
梁易低低地笑,桓灵隔着衣裳轻轻咬了红豆一口:“笑什么?”
“阿灵,我很高兴,你愿意陪我来这里。”在静谧的夜里,他说了实话。
桓灵不喜欢他总是把话憋在心里,咬得更重了: “那你从前还嘴硬,说什么我留在建康就好,说钟离郡不及建康繁华。你想要我陪你过来,你就告诉我呀。”她的声音低了些,似乎是有些羞涩,“你的意愿,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梁易并非不敢说出口,只是他希望和他成亲以后的桓灵依然和从前一样自在,并不想用自己的意愿去裹挟她的选择。
他没吭声,女郎在他腰上拧了一把:“梁小山,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他心中觉得酸胀又满足,“阿灵,你真好。”
若要一年前还是不是被嫌弃的的他来看,怎么也不敢相信桓灵会如此待他。这样的温柔贴心。
到底是谁从前传出桓灵骄纵的名声来的,梁易不理解。年少的女郎不过就是喜欢些奇珍异宝,这有什么错?
“梁小山,你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黑暗中,桓灵唇角微扬,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赶了七八日的路,每日的行程都很紧,女郎的身体其实有些吃不消。
来到钟离郡的第一晚,桓灵本打算好好睡个懒觉,好让疲劳的身体松快些。
可翌日天才蒙蒙亮的时候,身体的不适还是让她醒来了。
小腹微微胀痛,还有着很明显的下坠感。她就知晓应该是癸水来了。不得不说,时间拿捏得真准。
梁易说路上一直没睡好,她就不想吵醒他,可她刚坐起来,梁易也醒过来了:“怎么了?”
“癸水到了。”她的声音有些烦躁。
梁易飞快坐起来:“我去拿。”他知道月事带被收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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