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看书有些入了神,连桓煜过来都没察觉。
“大姐姐,”少年自己搬了一把藤椅坐在她身边,毫不见外地又给自己倒了杯茶,饮尽了才问,“你知道大姐夫打算哪日出发去钟离郡吗?”
去不去钟离郡这件事还压在桓灵的心头上,尽管这几日她和梁易都没有提这件事,但是随着日子渐渐近了,这事情也就避无可避了。
这不,她自己的弟弟都来提醒。
“具体哪日我还不知道。”桓灵放下书,神情有些复杂,“待会儿问问他吧。”
桓煜心思简单:“大姐姐,你去不去钟离郡?陛下特许大姐夫带着家眷。你要去吗?”
少年不知道,江临哪里是特许,他是不希望已经成家的义弟仍然孤身一人去赴任,已经近乎直白地要求过桓灵了。
“可是你不去的话,下个月你的生辰,大姐夫就不能陪你过了。但在建康也好,家里还有许多人陪你过生辰。而且你已经成亲了,长辈们不会再催你相看婚事。我要不是一直被催,也不用这么急着走。”
桓煜的语气有着隐隐的懊恼,长大的烦恼谁也跑不掉。
少年还不明白,长辈们操这些心是永远不会停止的。成了婚,还会催孩子。
被少年的话一提醒,桓灵状似随意地问:“去年,你们在海陵郡的时候,生辰是怎么过的?”
说起这个桓煜可就精神了:“我的生辰好多人陪着我呢。那时候一切平定,三婶也已经安全生产,大家都很高兴。大姐夫叫人备了席面,还叫上了季年还有军中和我相熟的几个同僚,好好热闹了一番。”
他还记得补了几句:“不过你放心吧,大姐夫不胜酒力,而且他和三叔身上都有伤,都没有饮酒,是季年和营中其他兄弟们陪着我喝了几杯。我也没喝醉。”
“那他呢?”
桓煜摸摸后脑勺,一副茫然的样子:“大姐夫的生辰也是在海陵郡那段时间的吗?没听他说起过,我也不知道他的生辰。”
看他这样子,想必梁易去年根本就没有过生辰。他把桓煜照顾得很好,却总是不记得对自己好一些。
女郎心里叹了口气,阿娘说得没错。他这样对身边之人来说很省心,因为无需很多心思就能和他好好相处。但他自己是要吃亏的。
桓灵继续问:“三郎,你可还记得去
年七月初那段日子,你们在做什么?”
起初桓灵也不记得梁易的生辰,但是她的生辰过后,她特意去看了婚书,也就记下了他的生辰是在七月初。
“七月初,我和季年在齐宁县城里边,大姐夫叫我们事先埋伏,以便里应外合。”此时桓煜也反应了过来,“大姐夫的生辰是在七月啊?他怎么不说呢?”
他九月过生辰,八月就已经嚷嚷得人尽皆知了。
去年他们成亲,梁易给桓灵过了生辰,带桓煜出去也给他过了生辰,偏偏他自己的生辰,什么都不提起。
有时候,桓灵真是受不了他这闷葫芦性子。
梁易送走了向闻,回院里的时候,正碰上桓灵在荡秋千,裙摆蹁跹,笑颜如花。
他看得有些痴了,正逗着乌雪玩的桓煜一抬头看见他:“大姐夫,你终于回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去钟离郡?”
他已经等不及了。
梁易:“书墨的生辰宴过后,约莫两三天就出发。”
尽管梁易不是很想走,但他也有要做的事情,不能长时间留在建康。
“也没几天了,我再坚持几日就好了。”他得了个差不多的消息,也不准备在这里打扰他们了,“我去找季年他们,我请他们出去喝酒。”
桓灵忍不住嘱咐两句:“你就在家里的酒楼喝,也别喝醉了。”
桓煜的脸一下子红了:“大姐姐,我知道了!”
从前,他只有十五岁时被人带去了风月之地饮酒,虽没做出什么错事。但夜里还不见他回。桓炎带着人找到他时,少年已经喝得人事不知,还有歌女往他的身上贴。
桓炎到的若是再迟些,歌女的红唇都要亲上他的颈侧了。毕竟是桓氏的三郎君,虽然年纪小,但他生得俊秀,攀上他也不亏,这样歌女也就不必再向众多的男人出卖色相讨生活了。
那是他长这么大被罚得最狠的一次,在祠堂跪了七天,桓润一个月都不许他出门。
最爱和父亲对着来的少年第一次对惩罚无话可说,乖乖领了。那次,他还被两位姐姐嫌弃了好一通。
桓煜匆匆走了,走得太快差点儿在门口摔一跤。
梁易不解:“他脸红什么?”
桓灵微微一笑:“他心虚。”
梁易摇摇头,走到桓灵身后轻轻推着她。乌雪也慢吞吞走到他脚边,在他的腿上来回地蹭。
说来也奇怪,乌雪领回来不久他就剿匪去了,剿匪回来后他又先后在桓家和万家村住,和乌雪没怎么相处过。但这只猫儿就是很亲近他。
他有心爱的妻子在侧,有可爱的宠物。
这也是很幸福的一刻。
幸福到让他不想再向桓灵求证,司马慎于她来说到底算什么?他不知此刻的幸福是实心的甜果子还是一戳即破的泡沫,并不敢轻举妄动。
梁易一下一下轻轻推着女郎的后背,目光柔和而温柔地注视着她的发顶。
只是还没推多久,桓灵就让他停下了,顺便还让侍女们都出去了。
女郎柔柔地拉着他的手:“我不想玩秋千了,你到前边来,抱我进去。”
以往都是他非要这么抱,桓灵不乐意怕被人瞧见。这次,她居然主动这样要求,是因为腿上的伤很难受不想走路吗?
梁易一手托住她的大腿,一手抱住后背,将人稳稳地抱了起来,女郎身上的馨香扑面而来,他没忍住深深吸了一口仙气。
桓灵细白的腕子绕过了他的脖颈,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梁易不懂这是怎么了,还没问出口,女郎微微抬头,亲到了他的喉结,触感温热。随之而来的,女郎的吐息撞上了他颈侧的肌肤。
他长吸一口气,被刺激得差点松了手。他步子加快,将桓灵放在了罗汉榻上,俯身就要亲那柔软的唇。
却被女郎的纤纤素手堵住了唇,桓灵鼓着腮帮子:“我不是要跟你做这个。”
“我知道,你腿伤还没好。”他把女郎的手按在了自己脸上,“我只亲一亲。”
桓灵轻轻拽了他一把,他高大的身躯瞬间往下倾倒,躺在了女郎的身侧,将罗汉榻挤得满满的。
梁易索性将女郎抱了起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身上,轻轻抚着她柔软的面庞。
听着他越来越快的心跳声,桓灵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你以往的生辰是怎么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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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阿灵心疼了,可惜某人没发现。
第87章
梁易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桓灵会突然就提到他的生辰,但还是认真回答:“小时候吗?我和姐姐生辰的时候,我阿娘会给我们煮鸡蛋。”
山村生活艰难贫困,难有荤腥。鸡蛋对于他们的日常生活而言,已经是很好的东西。尽管养了鸡,鸡蛋平时也都要攒起来。
但梁易的生辰是夏日,烈日炎炎似火烧,鸡蛋放久了要坏。因此若是他生辰那一日,家里的鸡蛋攒得多了,阿娘还会多煮几个,家里人全都痛痛快快的吃一回。
女郎白皙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胸膛无意识地绕圈:“后来呢?”
似乎是又回想起了当年的事情,梁易的声音又低又沉:“后来他们都走了,我就不过生辰了。”
梁小山和梁小水差三岁,生辰是同一天。
那一年的瘟疫过后,梁小水和耶娘都不在了。从前阖家欢乐的幸福时光没有了,生辰变成了一个无比痛苦的日子,每年都提醒着他,以前的生辰身边都有谁。现在,一家人只剩一个。
梁小山再也不想过生辰了。
桓灵轻声问:“后来你去军中也不过吗?”
梁易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不怎么在乎生辰这件事:“不过,军中不会特意给每个人都过生辰。后来结识大哥,大哥问过我,我说不想过。”
江临是个粗枝大叶的男人,梁易既然这样说了,他也就没再坚持给梁易过生辰。
“为什么不?”
梁易说明了原因,桓灵看向他的复杂神色中就多了些掩不住的心疼。
女郎柔嫩的手贴上了男人麦色的脸庞,梁易觉得自己的心脏某处似乎也被这样柔柔地抚摸着。
“陛下有没有说,要你去钟离郡多久?是以后都在那边驻守,还是去一段时间就回来?”
梁易攥住了柔软的手腕,一下一下轻轻摩挲着:“那边最近有些不太平,以后情况好了就回来,可能需要几年。”
如果一直就待在钟离郡,梁易也不愿意。他好不容易娶到了心上人,总不能一辈子都两地分居。
“几年是多久?能确定吗?”
桓灵不喜欢这样的不确定性。毕竟,几年只是区别于十几年和几十年的一个说法。三年也是几年,九年也是几年,而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太大太大。
“不能确定。”梁易的语气低沉了许多。
他也担心。从前桓灵和他说好,等裴真成亲的时候他回来喝喜酒,然后就接桓灵过去夫妻团聚。
但是如今裴真还没有相看婚事,成亲怕是比从前说好的大半年还要久了。而且,谁知桓灵还会不会改主意。梁易没有自信桓灵一定会愿意和他一起去钟离郡。
若是真得要个八九年,他们好不容易培养出的这一点
儿情分,早晚会被长久的两地分隔消磨殆尽。
到那时,他已年过而立,很难再重新让桓灵对他另眼相看,梁易可以说是忧心忡忡。
可桓灵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他和桓灵成亲,不是为了让她不快乐。
他摸摸女郎的脸蛋:“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
桓灵同样在他脸上摩挲的手一顿,看来梁易好像还真没打算让她一起去钟离郡。
顿住的手开始收紧,女郎在梁易脸上紧实的皮肉上捏了捏:“你不想回来看我吗?皱着眉头做什么?”
“不是,”梁易轻笑,正想找个理由遮掩过去自己的担忧,恰好这个时候午膳送来了,他从善如流,“我饿了,用膳吧。”
桓灵撑着他的胸膛慢吞吞坐起来,犹豫的神色慢慢坚定起来。
用过了午膳后,桓灵找出了两个小巧的香囊,是从前梁易在万家村缝好的,桓灵绣的花样。她给自己绣的是芙蓉花,给梁易绣了一棵青松。
好看的花赏心悦目,不仅好看,还能让人心情愉悦。而给梁易绣青松,是因为她觉得有时候梁易就像一棵坚韧而沉默的青松。
当然,这些话桓灵现在还不想告诉他。
看见青松的花样,梁易似乎并没有特别惊喜:“怎么是一棵树?”
他从前见过大嫂给大哥做的,上面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虽然他并没有看出来那是鸳鸯,更像两只鸭子。
那是江临和徐筠关系渐渐好转之后的事,当时的梁易还不明白两只鸭子怎么就值得江临得意洋洋逢人便炫耀。
“这是鸳鸯!鸳鸯!是一对!”江临把那个香囊举到他面前,让他看清楚,“给有情人做才会做鸳鸯,你们这些没成亲的不会懂。”
梁易当时年纪还小,确实不太懂。他现在懂了,但他依旧没得到绣着鸳鸯的香囊。
桓灵:“这是一棵青松!象征着忠贞和信义,寓意很好的。”
虽然现在梁易大部分的字都能认识也能写,但是这些象征什么的,他真是不懂。但他知道信义是很好的品质。
即使这和桓灵对他的感情无关,但他就厚着脸皮权当桓灵在夸他。毕竟桓灵曾经说过觉得他挺好的,他这样安慰自己,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在感情里,他的勇猛不及战场上的万分之一。他无法承受现在的美好被戳破的后果。即使桓灵不喜欢他,他也不要做破坏幸福的那个人。
他什么都不问,也不纠结那些细枝末节,那些感情里的不确定性也被他忽略。这样就可以保持让他感到幸福的现状。
女郎将香囊系在了他的腰间,温声和他商量:“过几日便是书墨的百日宴,家里事情多,我回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再过几日就要分开,其实梁易更想跟她独处。可在桓灵的心里,桓家比他重要。梁易不是非得要分出个子丑寅卯,只是难免感到失落。
“办宴席是内宅的事情,可四郎和小书墨都还小,三婶和大嫂不得空,阿荧要养胎,表妹是客人,阿娘一个人怕忙不过来。”
她都这么说了,梁易还能说什么,便说送她过去。
桓灵:“你没什么事就和我一起回去吧。”
即使有事,梁易也还是更想和她一起去。何况最近他没什么事,本打算这几日好好和桓灵一起待着。
桓灵:“我看最近华济和季年两个人同三郎走得很近,他们是府里的客人。有三郎在,也不必担心招待不周。三郎很懂建康城里边有哪些好玩的,只要他们不闯祸就好。”
对于自己这个弟弟,桓灵认识很清楚。
梁易:“不用担心,季年有数。”
这日下午,二人就一起回了桓府,桓灵也确实帮程素做了些事。成亲前她也学过管家理事,但是从旁协助难以纵观全局,掌了王府的中馈后,再做这些她就能从程素做事中学到许多。
桓灵喜欢和家里人待在一起,只是回了桓府,府里还有两个小娃娃,她就免不了被问孩子的事。
她正和程素还有公孙沛一起对着那日的宾客名单,程素问她:“阿灵,你和与之回去后瞧了大夫吗?大夫怎么说?”
桓灵早和梁易商量好了怎么应对,脸不红心不跳:“瞧过了,大夫说我们都没问题。只是差一些缘法罢了,不必着急。”
“你们心里有成算就好。”听她这样说,程素也不急着催了,她现下还有旁的事情要忙,没打算在这事上面和女儿多花费时间。
梁易虽然不想和桓灵分开,但白日里总归不好往女子堆里凑,因此也只能去找在府里的桓烁,一起讨教武艺。
有时候桓渺会把四郎也带到桓烁那里去玩,小孩子有活力并且充满希望,桓渺觉得这样会让桓烁的心情更好一些。
桓渺一眼就认出梁易腰间的香囊:“阿灵的女红极好,只不过不愿费神。从前我想让她帮我做东西,她都不答应。还是与之有福气。”
梁易的脸微微红了,但是他们没发现。而红着脸的梁易被提醒后才意识到自己手上这个香囊的独特性后,也不自觉笑了出来。
这是桓灵给他做的,连她的三叔都没有。桓灵和桓渺认识十八年,桓渺都没有这个福气。
他就有!梁易心里激动无比。
桓灵路过花园的时候,就瞧见桓渺和桓烁在凉亭里对弈,而梁易抱着四郎在院子里逛着玩。
四郎还算乖巧,在梁易怀里不哭也不闹,兴致不错地揪着梁易衣裳的云纹,画面奇异地和谐。虽然他们的关系是大姐夫和小舅子,但是沉稳的梁易比没个正形的桓渺更像个做阿耶的。
桓灵就站在梁易旁边逗着四郎玩了一会儿,这才和裴真一起走了。
小书墨的百日宴办得十分热闹,这日过后梁易就要去钟离郡,他心里愈发舍不得。但这日是个喜庆的日子,他压下了心里的不舍,在觥筹交错间追寻着桓灵的身影。
他本以为这晚会留下,谁想到桓灵说要回王府。桓灵饮了些酒,带着些醉意,梁易跟她仔细确认过这不是酒后的胡话。
王府正院的屋里边摆了好几口箱子,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梁易见这样的情景,以为都是桓灵给他准备的东西。他内心一阵感动。
“阿灵,我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下一瞬,他怔住了,因为走近后。他发现还未合上的箱子里放的是桓灵的衣裳,最上面是一件她很喜欢的桃粉色外裳。
他不解地拿起,发现下面压的也全是桓灵的衣裳,桃粉色的外裳下边,正正是那件红色的小衣。
他离开后,桓灵要回桓府住的,大约是要带回桓府去的,可桓灵笑着说不是。
梁易心底浮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口吃的毛病又犯了:“阿灵,你、你也要,和我一起去,钟离郡吗?”
他是个实心眼的,桓灵偏要逗他:“怎么,你不想我去?”
男人的眼中都是困惑:“为什么?”
为什么……
桓灵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为什么?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了才道,”因为我不想离开你呀。”
女郎似笑非笑,昏黄灯光下,朦胧的醉眼让她的神情不似寻常。
通过她的表情,梁易瞧不出这话是出于真心还是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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