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蒲叉腰问:“我呢,怎么把我给落下了?”
廖墩子赶忙补上一句:“对对,还有小蒲妹妹。”
林小蒲这才笑起来,“放心,有我在,我罩着你。”
廖墩子长得瘦小,瞧着还没有小他两岁的王银根壮实,王银根她都能罩着,廖墩子她自然也能罩着。
廖墩子挠头笑,“成,你罩我。”
林姝怕他不自在,当即交给他一个任务,“墩子,我这正好有事需要你和小蒲去做,雨后竹林那边有许多竹荪冒了头,你和小蒲一起,帮我采一篮子回来。”
“阿姝姐,竹荪是啥啊?”廖墩子赧然问道。
“是一种能吃的菌子,很好认,你跟着小蒲去,她指给你看,你看一眼就晓得了。”
说着,又扭头问李春苗和张巧花,“三婶,李婶子,你们要竹荪不?这竹荪切成段放到粥里一起熬,撒少许盐做成咸鲜口味的竹荪粥,美味又滋补。”
李春苗连忙应道:“要得要得,让我家王银根跟着一起去!”
如今大家伙都住草棚里,每家吃个什么大家都瞧得一清二楚,李春苗原本有什么好吃的都是藏着掖着不想叫别人知道,譬如这竹荪,生怕村民都去采,但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阿姝大气,有什么好吃的愿意分享给村民,她做婶子的也不能太小气了。
张巧花知道她这侄女懂得多,自然也是跟着林姝走。
等林小蒲三人采了一篮子新鲜竹荪回来,村民们纷纷问:“这不就是竹菌子么,阿姝,这竹菌子真能吃?”
林姝笑着解释道:“叔伯婶子们应当吃过了。我和阿野成亲的喜宴上也做了这竹荪,不过是凉拌的,切了丝你们没认出来。竹荪是山珍,不仅能吃还滋补得很。另外还有鸡枞菌青头菌等等,这些菌子山间都多,婶子和嫂子们若是信我,到时候可以跟我一起去挖这些菌子,我教你们怎么做。”
几位问话的婶子自然欢喜应是。
“对了,我家上山的时候把鱼池里的鱼都带走了,整整两大桶鱼,虽说这会儿都还活着,但到底不经放,有哪家叔伯婶子想吃鱼的,可以用一小碗的糙米来换,我便宜出给大家!这鱼我用山泉水养了许久,肉质鲜美,一点儿土腥味儿都没有,平儿若带到镇上去卖,一条能卖几十文呢!”
林姝这么一吆喝,又帮着算了一笔账村民们听完纷纷心动。大家本就饿了一晚上,正是最馋的时候。
一小碗糙米也就三四两,换一条大鱼划算得很。
“阿姝,我家灰面多,拿灰面换成不?”有人问。
林姝应道:“成,都成,灰面的话大半碗就行了,杂粮也可以,杂粮要一碗半,油盐酱醋这些也能换,尤其是油,舀个一大勺油给我,这两桶鱼你们随便挑一条走……”
村民们听到这话,一家子一合计,纷纷舀了粮食来换,换得早的还能去桶里挑个头大的。
“我要这条,这条瞧着最肥!”
“这条鲫鱼好,我正好带过去熬汤喝。”
“阿姝丫头,我要换两条!”
“我家这次带了半罐油出来,阿姝丫头只管舀一勺去。”
两大桶鱼没一会儿便换得差不多了,只剩八条的时候,林姝赶忙摆摆手,“不换了不换了,我家还要留几条自己吃呢。”
若不是桶要用,不能一直占着,鱼太多的话也会缺氧死,林姝才舍不得这么便宜就把鱼换给村民。剩下八条鱼,这顿吃个四条,剩下四条养着,啥时候馋了再吃。
何桂香正在整理刚刚换到的粮食,一番规整下来,颇为欣喜地道:“家里原本只留了几日粮应急,眼下换的这些足够咱再吃个七八日了!”
林小蒲嘟着嘴道:“那些鱼我和阿姐养了好久咧。”
何桂香笑她,“晓得你舍不得,但你总不能顿顿吃鱼罢?这一碗米做稀饭的话能做一顿,叫我们一大家子全部吃饱,你一条鱼够我们一家子分?”
若换作别家,一碗糙米还能吃上两顿呢,再省一省,稀饭熬得稀一些,三顿也可以。
林姝也道:“发大水之后,米价定会大涨,一条鱼换一碗糙米不亏。”
说话间,林姝已开始处理食材。
竹荪洗干净后用温水泡制回软最好,不过眼下柴火要省着用,这一步便省去了,洗净后直接切段备用,等锅里米粥熬得差不多了,便将这竹荪段丢进去,撒盐拌匀,再小火熬个一刻钟便差不多了。
张巧花和李春苗两家有样学样,也这般熬了一锅竹荪粥。
熬好的竹荪粥端开至一边凉着。家里的陶锅没带,这锅是腾不出来了,所以林姝打算做烤鱼。
周野已经按她说的将竹棍一端削尖,一共削了四根竹棍,四条开膛破肚又去了鳞的大肥鱼直接串在这竹棍上,放到石灶上烤。
一直留意着这边的李春苗眼睛一亮,“好主意,阿姝,我家也像你这样做烤鱼!”
方才她家也换一条鱼,她正愁这鱼是炖还是蒸咧,结果就看到阿姝在烤,那他们家也这么做。
不知是谁小声吐槽一句“学人精”,李春苗冲那边瞪了眼,“我学人精怎么了,阿姝懂得多,我就愿意学她,有本事你们啥都别学!”
张腊梅撇了撇嘴,她才不学林姝那死丫头。什么菌子都敢吃,也不怕吃死人。
“稀饭熬好了,没有多的,你们阿爹吃两碗,剩下的都只能吃一碗,晓得不?”
张腊梅用木勺在锅里拌了拌,将里面的米拌匀后开始舀,因着大家都饿了,这次稀饭放的米稍多些,比以前的稠。只是俩儿子瞅着别家换回来的鱼,还是馋得流口水。
“阿娘,咱们这次带的粮不算少,怎么不去问林姝换一条鱼吃?”林多谷问。
“吃吃吃,就知道吃,咱家那一袋子灰面是谁没扛好摔到水里去的?还好意思跟老娘提吃!”张腊梅没好气地道。
当她不想吃鱼吗?她也想啊,可一想到她要看何桂香那一家子的脸色,尤其是林姝死丫头,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平儿没吃鱼不也过来了,就非要吃她那条鱼?
林多谷不说话了,闷头干饭。
饿了一整日后,今儿这稀饭喝起来忒香!
老大林多仓杵在一旁,眼巴巴看了许久,见他娘只字不提,一副当他和媳妇不在的样子,只得主动开口问:“阿娘,能不能给我和媳妇也吃一碗?”
他饿了一日,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他饿着也就罢了,可媳妇肚里还揣着娃呢,阿娘当真这么狠心,要饿着他媳妇?
吴氏朝张腊梅看过去,她也想看看林多仓能不能要来两碗饭。
结果她还是把婆母想得太好了。
张腊梅听到大儿这话,当即冷嘲热讽,“你们两个不孝子,还吃啥子饭哟,我看去吃粪坑里的粪还差不多!我昨儿个的话你们是转头就忘了?别想了,饭没你们的,我煮的时候压根就没煮你俩的份儿,你两口子不是能耐得很么,你们自己想办法去!”
吴氏咬了下后槽牙。她没有看张腊梅,目光直接投向闷不做声的林大田,“公爹,你也是这般想的?”
林大田正大口喝碗里的粥,听到这话皱起眉,道:“昨儿个你和老大顶撞你们娘,把她气得不轻,这顿你们便别吃了,叫她消消气。”
吴氏气笑了,既然公爹和婆母不要脸,那她也不要了,“公爹,我饿得,我肚里的娃却饿不得。你们若不给我一口吃的,我只好去找里正那儿讨一口饭吃了。他若问我为何没饭吃,我就说是公爹和阿娘要立规矩,不给我吃。”
她这公爹最好面子,她就不信他真能眼睁睁看着她去讨饭。
果然,林大田一听这话顿时胀红了脸,“你们俩今儿要是敢去问里正讨饭吃,以后就别喊我爹!”
林多仓:……
他当然不敢去别家讨饭,但他觉得他媳妇真敢。
吴氏听了公爹这话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林大田眼都瞪圆了,急急喊住她,“你给我站住!老大你还不赶紧拉住你媳妇!”
“哦哦。”林多仓拉住吴氏,手上没敢怎么用劲儿。
吴氏作势被他拉住,停下脚步,口上却嚷嚷,“你拉我做啥子,难不成你要眼睁睁看你爹娘活活把我娘俩饿死?”
林大田脸都青了,“臭婆娘,看看你给老大找了个什么儿媳回来,她真要出去乱说,咱们在村里还活不活了?”
臭婆娘张腊梅心里还记恨他先前扇自己巴掌的事儿,阴阳怪气地道:“这大儿媳可不是我一个人选的,当初不是你说她家里勉强算个耕读之家,这才让老大娶了回来。”
林大田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之后才忍住怒火道:“给他们匀两碗饭出来,省得他俩到处胡咧咧!”
吴氏见公爹气成这样,见好就收,适时放软了态度,哭哭啼啼地道:“公爹,我并非故意顶撞您和婆母,实在是我饿得慌,您的亲孙孙喊着要吃饭啊!昨日之事的确是我不对,我不该没等您和婆母点头就急着走,可儿媳只是怕走得迟了,给您和婆母拖后腿。”
林大田最见不得女人哭,听着焦心,好像他大爷们一个欺负娘们,“好好说,哭啥子哭?昨儿个我不是都发话要走了,结果你和老大听我的了?啥都不管便先走一步。”
吴氏吸了吸鼻子,愈发委屈了,“虽说当时您已经劝说婆母一起走,但您没听到婆母先前说的话,当时婆母不愿意存粮,还说若是老天爷发大水她就去粪坑里吃粪。话到这份上,我想婆母为了睁这一口气也会死活不走,而您平日又什么都听婆母的……”
吴氏昨晚睡得不踏实。她心里藏着事,如何能睡踏实。
一气之下分了家倒是争了那口气,可分家之后呢?
她如今大着肚子做什么都不方便,分家之后一堆事情等着她,眼下又是特殊时期,只怕会更劳累。
如此一想后,吴氏渐渐镇定了下来。她其实晓得如何拿捏婆母和公爹,只是以前要面子,许多事情做不来,可她如今想开了。
脸皮啥的哪有自己的身子重要,她只要豁出脸来,她就能有的吃有的穿。
这个家,眼下她是万万不会分的。
林大田听了儿媳这话,又见她服了软,怒气顿时转了个头,冲张腊梅道:“我说你这婆娘昨日为啥子死活不愿意走,原来是为了赌这一口气。吃粪就吃粪,你说你是愿意吃粪还是愿意去死?没事瞎发啥子毒誓,丢不丢人?!”
张腊梅自觉心虚,没吭声。
好在没几个人听到她说要吃粪的事,不然她真丢死人了。
吴氏这个大嘴巴,啷个啥话都往外说!
她赶紧匀出两碗米粥递出去,想堵住吴氏那张烂嘴。
“阿娘阿爹,好香啊,你们快闻!”林多粮忽道,他吸了吸鼻子,顺着香味伸长脖子了看,“是二叔二婶家的烤鱼,这烤鱼怎么做的,闻着可真香!”
张腊梅和林大田也闻着那味儿了,接连咽了下口水。
村里人都传林姝厨艺好,做出来的饭菜忒香,据说大婚那一桌子喜宴就是她拟的菜单,上头那大部分菜都是她教给何桂香的,村民们吃了之后都回味无穷咧。
没想到这死丫头只是烤个鱼也能烤这么香。
林姝其实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撒了点盐巴,鱼腹再塞了几片紫苏叶和一把青花椒,菜畦里栽种的紫苏和青花椒树来不及带走,但家里有她晒好的紫苏叶和干花椒,这些走的时候都带上了。
烤的时候再往鱼身上刷一层油,外层便烤得焦黄焦黄,连带着鱼肚子上的肥油也都烤了出来,滋滋地冒着油水。
家里盛油的油罐子、还有阿娘挂在房梁上的那好几包野猪猪板油,都被周野连同粮食一起带去了山洞里,今日本来吃不到油的,但方才有好几户人家都用油换了鱼。所以,这不就有油了么。
当然,换来的油不多,她也只敢浅浅地刷上一层,得省着些吃。
鱼熟得快,在米粥还温热的时候,四条大鱼便都烤好了。
林姝将其中两条烤鱼对半分开,林小蒲和廖墩子一人半条鱼,阿娘和她一人半条鱼,剩下两条整的,林大山和周野各一条。
林大山想着闺女胃口变大,便跟闺女换了一下,“阿姝,你吃这条整的,阿爹吃半条就够了,唉,阿爹今儿不用下地干活,饿得没那么快。”
林姝听到这话也跟着叹了一声。
村里的田都是挖了沟渠的,能一直通到河里,可如今河道水位大涨,河里的水都排不出去,这田里的水又如何排。
这需得官府给力,及时疏通河道和修筑堤防了。大水后,河道排水不畅往往是因泥沙杂物等淤塞,最直接的法子便是官府组织人手疏浚河道,将河道拓宽加深。
这次水灾不小,上头要救人赈灾,又要及时治水,也不晓得上头的官员能力如何,顾不顾得过来。
想到周野跟村里其他汉子不一样,什么事情都喜欢研究一二,林姝当即问他,“阿野,咱上头的县老爷什么来头,靠谱不?”
周野讶异,不过很快便明白了林姝的意思,“井溪镇上头的县是太平县,咱们这位县太爷已就任第三年,在任期间无功无过。不是个贪官,但也没什么作为。”
林姝:得,懂了,咸鱼一个,能苟则苟。
但她不信咸鱼从一开始就是一条咸鱼。
地方官员任命是流官制,不得原籍为官,也不能在一地久任,三年一任,任满后考核换地儿,或升或贬或是平调全看三年政绩如何。
如今发大水,地方官一个处理不好头顶乌纱帽不保,可若表现好了,趁此机会扶摇直上未尝不能。
林姝只盼这位父母官不是一条只会混吃等死的咸鱼,至少遇到事儿后能够立起来,如此这场洪涝造成的损失才能降到最低。
周野看向她,声音压低,“阿姝,西南之地天高皇帝远,在我看来地方官只要不贪便已胜过许多人了。”
林姝深以为然,甜水村这边已经够穷了,真要遇到个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那百姓的日子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过。
周野又道:“像甜水村这样的小地方,其实县太爷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镇上的地方豪强百年氏族。井溪镇几个当地大户家风都还可以,有这些大户坐镇,街头的地痞恶徒也少。闲汉偷子这些便避免不了,哪里都有。据说有些地方一整个村乃至镇子都偷风盛行,若有外人借道,总免不了被当地百姓顺走值钱物什,若是夜间行路,过分者甚至连衣物都会一并扒去。”
林姝听得咋舌不已,想到什么,忽地问他,“阿野,你当年带着族人逃荒路上可遇到过这种情况?”
周野顿住,没想到她这么敏锐,微扯了下唇角,“叫阿姝发现了,不过不是在逃荒路上,而是族里一位族兄去府城赶考,族里挑了几个身强体壮的族人一路护送,其中便有我。那年赶夜路的时候,路边草从里突然冲出一伙人,想夺了我们的包袱,当然,有我在,没叫他们得逞。后来一打探我们才晓得,那一带时常有过路行人被附近村民强夺了包袱就跑,苦主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看到,求告无门,只得认栽。穿着破烂的还好,穿得稍体面些的,可能连衣裳和束发的簪子都要被一并被捋走。”
虽有些不合时宜,但林姝光是想到那画面便觉好笑。
也不知阿野那个时候才多大,瞧他提及那事时少见流露出几分神采的样子,想来那也是他人生中极有趣的一件事。
两人说话间,手里的烤鱼也吃得差不多了,喝一口鲜咸美
味的竹荪粥,再吃一口烤得外焦里嫩的麻香鱼肉,最后足足一条大烤鱼和满满两竹筒的米粥下肚,林姝整个人都舒坦极了。
她既吃得多,便不会白吃,虽说眼下田里做不了什么,可其他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如今日头出来了,湿衣裳湿被褥这些,还有其他不能发潮的东西都要拿到阳光下暴晒。草棚里的草垛也一并拿出去晒,晒干了晚上便有地可睡。
林间草木茂密,得寻个能充分晒到阳光的地方,若寻不到或是场地不够大,便要伐掉一些遮掩阳光的枝叶。
外头积水退了许多,不过竹筏仍能用,她可以撑着竹筏去村里逛一圈,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先不管是谁家的,能拿则拿。
干木柴这些也再寻一些放着,多多益善。
对了,还有竹荪,竹林里冒头的竹荪若无其他村民要采,那她留下几朵繁衍,剩下便全采了晒干存着。这玩意儿跟其他菌子不一样,不及时采的话就会自行溶解,可别浪费了。
鸡枞酱和青头菌这些多,随吃随采,倒是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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