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味道冲,就算是捡鸡蛋,那也是让秋妧来弄。
所以这地相对来说最安全。
秋妧没在后院久留,她洗了把手照旧挎上竹篮出了院。许是拿了林翠花最在意的银钱,她心中很是畅快,嘴里不断哼着小曲,根本不觉日头晒。
秋妧轻车熟路来到林子中的野果树下,最下面熟透的果子早已被摘完,剩下那些还有些泛青,她随意摘了一个。
酸的,尝了一口她就吐了出来。
“别吃那个,多酸啊。”一道声响从她身后传来,只见同村王婶家的女儿正站在离她两米外的树荫下。
那姑娘她有印象,叫桃花,和她年龄相仿。王婶最疼这个女儿,平日都舍不得让她下地干活。
桃花白白净净瞧着可比她俊多了。
“桃花,你怎么来了,也是摘果子?”秋妧是真的诧异,毕竟日头这么毒辣,往常这种天根本遇不见桃花。
“我出来转转,正好转到这。”桃花摇摇头,眉眼中尽显忧愁。
秋妧瞧出来了,但她没问,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她问也不好。
桃花往果树前走了两步,指着上面果子道:“那上面的更红些,比下面的甜。”
秋妧自然知道红的更甜,可那果子高高挂起她根本够不着。
“太高了。”秋妧可没打算爬树,她就两身衣裳,这件要是划破她还得找林翠花要针线缝补。
林翠花那抠门样,肯定不愿给她,没准还会骂她一顿,她可不找这麻烦。
桃花望着红果子,冷不丁开口问她,“秋妧,听说你婚事定下了,那人你见过没。”
秋妧不知她为何这么问,但她没瞒着,老老实实道:“没见过。”
“我也没有。”桃花垂眸,眼角滑下一滴泪。
秋妧惊讶:“你也定亲了?”
秋妧没想到桃花的命运也被安排的明明白白。难道王婶爱女是假,也想卖女儿?
桃花心中满是委屈,她无处发泄,只能同秋妧诉说。
她道:“我娘给我说了门亲事,那人比我大两岁,家在元乡镇。我从未见过他,都不知他为人如何,我娘却替我答应下来。”
秋妧安慰她,“那你同你娘好好说说,王婶平日不是最疼你。”
桃花哽咽道:“算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算不嫁他又能嫁谁,咱们附近村子里的人家我娘早就都打听过了,都不如那家有钱。”
秋妧默了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话。
“我今日就是出来透透气,不知不觉竟同你叨叨了这么多。”桃花用帕子轻轻擦去眼角的泪,强扯出一个笑,她说:“秋妧,我得回去了。”
秋妧望着她背影消失在林间,忽觉心口一窒。
盲婚哑嫁仿佛是这个世道的标签,这里每个女子都没有真的自由。连最受宠的桃花都逃不过,那她呢,真的能逃出去吗?
日头西斜,林翠花和秋石头踩着饭点回了家。
二人一脸喜色,刚进门就唤起秋妧。
林翠花坐在院中木凳上,随手抓了把南瓜籽,一边磕一边说:“你这丫头,在家也不知道出个声,喊你半天才出来。”
“快过来,陪娘说会话。”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林翠花一反常态关心她,肯定有事。
果不其然,秋妧刚坐下,林翠花拉过她的手就念叨道:“大丫,你也不小了,虽我不是你亲娘但也关心你婚事,这不这两日我同你爹四处打听,终于给你瞧看上了一户人家。”
若不是偷听到他们谈话内容,秋妧还真容易被她这些话糊弄过去。
“那宗家比咱们家日子好,顿顿有肉吃,那宗家二郎虽比你大四岁,不过岁数大会疼人,你嫁过去就是去享福的。”
见秋妧不吭声,林翠花心中有气,她瞪了秋石头一眼,让他过来说两句。
秋石头哪敢反抗,只能硬着头皮上。
秋石头劝道:“大丫,爹娘还能害你不成,你咋不吭声,是不愿意?”
婚事都定下了,哪有秋妧说话的份。
她摇摇头,“愿意。”
秋石头松了口气,抬眼看向林翠花。
这事成了,后面的话他们才能继续说下去。
秋妧跟着装糊涂,她眨眨眼,道:“婚事爹做主就好,我都听爹的。”
秋石头点点头,继续长辈式说教,“这桩婚事爹娘可是下了功夫,咱们秋家到你这辈,只有你和虎子二人,以后你嫁了人也别忘了你弟弟。”
秋妧面上点着头,心中忍不住吐槽,还别忘记虎子,她呸,不打死他都算好的。只要她出了秋家门,就再也不是秋家人,还指望她回来看看,做梦。
林翠花瞧他说的差不多了,这才又过来补了两句。
“那宗家想着快些成亲,毕竟宗家二郎不小了,娘想着早点成亲也好,两家算了下,下月初二就是顶好的日子。”
今个二十九,离下月初二也就三天,秋妧是真没想到日子能定的这么快。
她原以为怎么也得再过一两月。
不过快也有快的好处,秋妧也怕她还没离开秋家,林翠花就已经发现银钱没了。
“你也别觉得快,娘都给你把嫁衣准备好了。”话落林翠花从竹篮中掏出一个包袱。
那里边装着林翠花今日去娘家取回来的嫁衣,那嫁衣还是她当年穿过的,这么一算怎么也有十来年了。
“快回屋试试,若是不合身还能改。”
秋妧接过包袱,扭身就回了屋。
嫁衣早已褪色,不过摸上去布料却很好,甚至比她现在穿的这件还软。
由此可见当年秋石头是真舍得花钱。
秋妧没试嫁衣,一件放了十来年不知道被多少人穿过的衣裳,她实在不想直接穿。
怎么也得洗洗晒了太阳再说。
她在屋中耽搁一会儿,等出屋后直接告诉林翠花衣裳很合身。
林翠花嘴角噙着笑,不用改正好,要不还得费她的针线。
“合身就成,明个洗了等成亲那日正好穿。”
说话间,院门被人从外推开。
只见虎子一手拿着弹弓一手拿着糖人兴高采烈走了进来。
林翠花瞧见,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问:“虎子,你这哪来的东西?”
虎子有些心虚,但面上却强装镇定。
他举起手上弹弓晃了晃,扯谎道:“娘,这都是我从三蛋那赢来的。”
村子孩子打架抢东西那都是常事,只要虎子不受伤林翠花都不说他什么。
今个一听虎子赢了弹弓和糖人回来,林翠花只觉虎子勇武,张嘴便夸,“我儿真厉害。”
秋妧立在一旁也瞧了一眼虎子手中弹弓。
那弹弓精巧,上面还雕刻着花纹,一看就不是村里小孩自己做的。
联想到虎子偷钱,秋妧瞬间了然。
不过她没吱声,只装不晓得。
“娘,我饿了,饭好了没。”虎子见糊弄过去,赶忙转移话题。
“早好了,快放下东西洗把手。大丫你...”林翠花本想叫秋妧去干活,临了想起秋石头叮嘱过她的话。
她话锋一转,道:“大丫,你去屋里把你爷奶叫出来。”
秋妧应好。
灶房闷热,林翠花刚推开门,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
她强忍着热意,匆匆将锅中米粥盛了出来。
家中六口人,往日只盛五碗,根本没秋妧的。今日林翠花破天荒给她也盛了一碗。
虎子放下东西坐到桌前,瞧见多出的碗筷后,朝着灶房大喊一声,“娘,你盛多了。”
“多啥多,咱们六口人可不得每人一碗。”
虎子还不知道秋妧即将嫁人的事,听到这话他微微一愣。
林翠花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朝着秋妧方向喊道:“大丫,快坐下吃饭。”
秋妧知道林翠花打的什么主意,但多听两句就能吃上一碗热乎饭,这代价值。
她小心坐到离虎子半凳远的位置,模样怯怯的,虎子想挑理都挑不出来。
今个饭菜都是秋妧做的,一荤一素虽不多但胜在量大。
秋家六口人完全够吃。
秋妧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她只小口喝着粥,有时再夹起一根小咸菜。
一旁的秋石头瞧见,直接夹了一筷子素菜放进她碗中。
秋妧假装惊讶。
“吃吧多吃点,等过几天再想吃咱们家饭菜可就吃不到了。”秋石头笑着道。
秋妧心中翻了个白眼,桌上这些饭菜都是她做的,她想吃还能吃不到?
虎子吃饭动作一顿,抬头问秋石头,“爹,您这话啥意思,她要走了?”
“啥她她她,这是你姐姐。”秋石头用竹筷敲了虎子脑门一下,纠正道:“你姐定了人家,再过几日就要嫁去。”
嫁人抵债这事刚定下来时秋石头就同他爹娘说了,所以饭桌上那二老没什么旁的反应。
在他们眼中,能用一个便宜丫头抵了那五两外债,实在是一笔好买卖。
“定的谁家?我可认识?聘礼多少?”虎子饭菜都不吃了,一连气问了好几句。
林翠花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肉菜,嘴上笑骂:“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你姐定的人家不是咱们村的,你哪能认识。”
虎子把肉咽下,不死心又问:“那聘礼呢,我可听说三蛋他姐当年聘礼三两银子呢。”
“你姐聘礼也差不多。”林翠花不想让外人知晓嫁女抵债这事,索性连儿子一起瞒着,她看向秋妧,笑着说道:“大丫,你瞧你这弟弟,多关心你,以后你要是在婆家受了委屈,你弟弟准给你撑腰。”
虎子给她撑腰?简直笑话。
“你弟弟是咱们秋家的根,你虽要嫁出去,但可不能忘了你弟弟。”
秋妧趁他们说话功夫,给自己夹了两块肉。
桌上几人都瞧见了,但顾忌以后,谁也没直接说她。
“爹,女儿晓得。”
这顿饭虽一直有人在秋妧耳边叨叨,但却是穿来这些日子她吃过最好的一顿饭。
有肉有菜还有粥,到最后她都吃撑了。
众人吃完,秋妧忙从凳上起身,赶在林翠花动手之前将桌上碗筷全收了起来。
洗碗筷对于秋妧来说就是下饭食。
可这事放在林翠花眼里,这就是懂规矩。
虽今日逾矩让秋妧上桌吃了饭,但这丫头没忘记自己身份,知道在这家她就是干活的。
林翠花心中满意,觉得自己这些年对秋妧的打压很有成效,就她这幅听话模样,以后就算嫁了人,让她往家提肉她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宗家这边正热热闹闹准备着婚事,虽是抵债来的儿媳,但对于宗母来说这席面也是不能少的。
她二郎成亲,若是不办婚事,让外人瞧见指不定背后怎么说她。
这不这几桌席面她都是按照村里标准准备的。鸡鸭鱼这种硬菜不能少,每桌用不着放很多,一盘就成。
宗母满心准备,拿出一两银子应塞给宗骁。
“你今日去镇上买些瓜子糖,成婚那日这都是不能少的。”
宗骁推拒回去,“娘,我手头有,用不着您的。”
宗母知晓他兜里有,不过那都是他打猎赚来的,成亲这种大事咋能用孩子钱。
她将银子塞进宗骁手中,语重心长道:“娘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一会儿下山别忘了买。”
宗骁推拒不过只能接下。
他今日确实要下山,不过目的不是为了买东西,而是要去秋家一趟。
这桩婚事他得问问秋家姑娘意思,若是她不愿意,他也不会硬将人娶回来。
秋家在下山路上,他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大屯村,稍一打听,便知道了秋家住处。
临近巷口,一个妇人拦住他去路,问道:“你不是俺们村的吧。”
宗骁嗯了一声,正要离开。
那林翠花八卦道:“我家就住这片,你这是要去谁家。”
“秋石头家。”他说。
林翠花瞬间脸色一白,她在这还瞎打听呢,没想到来人竟然去的就是她家。
“你...你可是有事?”林翠花没了刚刚气势。
“嗯。”
“有啥事?我就是秋石头家的,我咋不认识你。”
周围还有外人,宗骁没有多说,只回了她两个字,“宗家。”
林翠花心中警铃一响,怕他继续说下去,连忙起身同周围人道了别。
等走到无人处,林翠花这才放开胆子问他,“宗家嫂子咋没来,可是宗中二郎不愿意这婚事了?”
宗骁听她这么说,更加断定秋家人不知道要与他们女儿成亲的是自己。
想到自己脸上疤痕,他还是打定主意说清楚。
他道:“我便是宗家二郎。我今日前来是想问秋家姑娘几句话。”
林翠花一噎,一脸震惊的看向他。
这脸上挂着狰狞疤痕,一拳像是能打死三个她的高壮汉子竟然就是宗家二郎...秋妧要嫁之人。
不行不行,若是让秋妧瞧见这人模样,她闹着不嫁怎么办。
林翠花眼珠一转,很快想出主意。
她道:“能说能说,就是我家大丫还没嫁人,见外男实在不妥,不如你们二人隔着门说两句可成。”
宗骁点点头,算是答应,“劳烦您把我的事告诉她一声。”
宗骁抬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疤。
“成。”
林翠花让他站在门外,自己赶忙进了院。
瞧见秋妧,她上来就说:“哎呦天大的喜事。”
秋妧正在洗嫁衣,听见声音这才仰头看去。
“那宗家二郎来了,人长得那叫一个俊俏,他说想同你说句话,你瞧娘没骗你吧,这宗家是好人家,你可得好好珍惜,一会儿不管宗家二郎在门外问啥,你都说愿意。”
秋妧眉心一跳,她没想到那人竟找上了门,难道是要退亲,可是听林翠花这意思也不像啊。
她点点头,手都没擦就跟着林翠花去了院门口。
二人隔着一道门谁也瞧不见谁。
林翠花同外面说了一句,人到了。
宗骁这才走近,他开口问她:“不知秋家姑娘可知道我的事情。”
秋妧哪里知晓他的事情,她偏过头看向林翠花,只见林翠花疯狂冲她点头。
她只能开口道,“晓得。”
宗骁见她已然清楚,这便继续往下问,“那姑娘可还愿意嫁过来。”
秋妧又看向林翠花,只见林翠花张张嘴,那嘴型一看便是愿意。
她无奈道:“愿意。”
门外,宗骁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见秋家姑娘是真的愿意,他诚心回她:“那好,后日我便来迎娶姑娘。”
转眼婚期将至,林翠花破天荒让秋妧洗了次热水澡。
农家人夏日不讲究,往常都一盆凉水擦洗擦洗,今个泡在热水中,秋妧只觉舒坦。
林翠花自是不会帮她搓洗,她站在一旁拿着不入流的话本,一副过来人姿态同她讲着。
“这床上就那么点事,你记住娘的话就成。嫁过去最主要的就是生孩子,只有生下儿子你在他们家才稳当。”林翠花扫了一眼秋妧的小身板,心中嫌弃。
若是她家虎子成亲,她怎么也得选个好生养的,像秋妧这中蔫茄子白送她,她都不要。
“那宗家再好,你嫁过去也不能忘了咱们家,有空常回来瞧瞧。你爹手艺好,宗家若是猎到野兔啥的,你别舍不得往家拿。”
林翠花喋喋不休,根本不觉自己说错了话。
这一家人以前是如何对秋妧的,他们似乎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甚至妄想一个抵债嫁过去的人能做主把宗家东西全都拿回来。
实在蠢笨至极。
林翠花瞧她洗的差不多了,拍拍手就要离开,临了再次叮嘱:“明日你便要嫁人,这话本你自己再看看,娘同你说的你都要记在心中,晓得不。”
秋妧垂眸:“娘,我晓得了。”
等人一走,秋妧这才从水中出来。
她穿好衣裳利索将门栓插上,随后
去墙角的老鼠洞掏出用布裹着的七两银子。
这银钱还是她今日一早从鸡棚中挖出来的,虽布上有些脏污,但银钱干净。
原本她还不知道怎么把银钱运出去,直到今日林翠花给她看陪嫁之物,她瞧着那一盒针线,脑海中瞬间有了主意。
她取来明日要穿的里衣,将下摆往上折了一圈,把碎银放在上面,间隔排开,然后用针线一个一个缝好。
这法子虽瞧上去不安全,但对于秋妧来说却是最好的法子。
秋家人不会帮她穿嫁衣,所以她只需明日在众人进屋前把嫁衣穿好,就不会有人瞧出她里衣中藏着的秘密。
原本她想缝在被褥中,但路上跑路这被褥肯定带不了,索性她直接放弃,只把银钱贴身装着。
她都想好了,只要明日瞧见官道她就寻个借口跑路,只是可惜那些被她藏在洞中的鸡蛋、米面。若不是不方便她可真想一同带走。
夜色渐深,院中只剩下阵阵蝉鸣,困意席卷,秋妧打了个哈欠这才上了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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