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景府,景安曜正缓缓吹开漂浮在茶汤面儿上的茶叶,轻轻抿上几口,尧有兴趣地听着手下报告穆温染那晚与徐富贵之间的精彩争辩。
绘声绘色,果然是一场精彩的戏。
听完整个过程,景安曜不由地失笑,这丫头真是个有主意的,若是这件事放在他身上,恐怕就没这么有趣了。
“你多安排几个人保护在穆家附近,若是有情况,即刻向我汇报。”他淡然地交代命令,可嘴角的那一抹笑容依旧停留在他的脸上。
穆温染,这丫头真是越发想让他深入了解了。
接下来的几日便迅速入了冬,村里飘了好几日的大雪,如同鹅毛一般纷纷扬扬。
外边儿冷得吓人,秦柳娘一家不仅有了新衣裳,许惑还托衣服店的掌柜的多做了几件皮草来送给穆温染一家。
一听是穆温染家的衣裳,掌柜的自然是乐呵呵地早早就给做好了,等这下雪天就差了人老远地给送了过来。
“把这些银子拿给你家掌柜的,老板娘也快生了,这些钱就当是我给孩子的压岁钱。”穆温染笑着将一个钱袋塞进了伙计怀里,又拿了一些碎银子递给伙计。
伙计满心欢喜地收下,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她家中。
“染儿,你准备好了没?咱们该去了。”今日是冬至,一早秦柳娘就急急忙忙地催着大家赶紧准备,虽然和穆家分了家,但这祖宗还是要去祭拜的,不能坏了老祖宗的规矩。
“娘,我不想去…”穆子言站在一旁,左手瓜果,右手银箔,撅着一张嘴巴,很是不情愿。
“你这孩子,可不能这么说,咱今日就当是去求祖宗保佑,保佑你能考上大官儿,以后咱一家人可就指望着你了!”秦柳娘无奈地笑了笑,连哄带骗地往穆子言嘴里塞了一颗糖。
穆山川不习惯地摸着身上刚套上的皮草,傻乐着直夸奖。“哎呀,这料子真是好啊!没想到我这辈子居然能穿上这么好的料子。”
之前几十年,他过年都还穿着好几件单衣,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周氏总是会早早去买了棉絮回来缝衣裳,唯独他的棉服里塞的事棉絮与芦苇絮的混杂物,穿在身上扎人,风一吹,冷地他心肝儿直颤,更别提保暖了。
现在穿着这暖和雪白的皮草,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走出去了。
“这有啥的,爹娘放心,以后吃穿用度,咱都不用愁了,以前是你们两人赚钱养家,可现在不同了,还有我呢。”穆温染笑嘻嘻地将手搭在穆山川与秦柳娘的肩膀上,一家人开开心心地笑着,随后在秦柳娘的催促下带上了祭祖的东西,往目的地而去。
他们一家因为在家里耽搁了一些时间,接待了衣服店掌柜的伙计,试穿了衣服等等,花费了不少时间,赶到坟地的时候,周氏等人已经先一步到了。
“娘!”穆山川脸上的笑意逐渐散去,只留一抹客气的笑容。
周氏瞪着他们身上的雪白皮裘,眼中是掩藏不住的羡慕,然而一张嘴依旧很是尖酸。“哟,这是谁啊?我还真是没看出来,不知道是谁家的大白耗子窜出来了呢。”
“是啊娘,啧啧啧,我看他们一家真是不孝顺到极点了,穆山川真是不孝子,你看看咱们娘穿得这么单薄,你们一个个皮袄子穿在身上,暖活活的,还有没有一点儿良心?”金四莲忙不迭地扶着周氏,对着穆山川一家人呸了一声。
“哎呀,这不是二姐么?悄悄这通身的气派,真相是为官为商的人家,有钱得很呢!”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两声娇笑,一个身着明黄色袄子的少女迈着轻快地步子走到几人面前。
穆温染挑了挑眉,上下扫了一眼这少女,满头珠翠,虽然面容清秀却有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俗气,若是她没有猜错,这大概是她那许久不见的三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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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三妹,穆杏儿,现在住在城里,你给我嘴上放规矩点儿,这可不是和我这个招你讨厌的老婆娘说话。”穆温染这儿还没说话,周氏就突然板着一张脸插了一嘴。
穆温染微微偏过头来打量着周氏,此时的她满脸都是紧张,看看她又看看穆杏儿,深怕她不要哪里得罪了穆杏儿。
“杏儿,好久不见了,弟妹,你也真是越来越俊俏了。”秦柳娘见穆温染不说话,以为她尴尬,急忙拉着她的手,上前一步和余娇蝶打招呼。
“我当是谁呢?原来你们老二家也成了老地主了?啧,看着穿着打扮,这几日一定过得逍遥吧?”穆杏儿双手插在皮草捂子里,一双丹凤眼直瞥向穆温染一家,任谁都能察觉到她的不屑与厌恶。
“三弟!”穆山峰见穆温染娘俩都败下阵来,只得自个儿干巴巴笑了两声,上前去拍了拍穆山峰的肩膀。
穆山峰身穿青灰色皮袄,头发一丝不苟地高高竖起,眼带桃花,面容清秀,到真是有些奶油小生的感觉。
只是…穆温染无语地瞧了一眼他发髻旁边憋着的一朵粉红色的绒花,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这闷骚的样子,恐怕在这乡里是找不出第二个了,没想到余娇蝶好这口啊?
“然而,这是你小叔,生下来就一副好模样,被你城里做棺材板生意家的小姨看上了,就随过去了,平常不太回来的,你可能没见过几面,所以有些面生。”秦柳娘看出了穆温染的困惑,忙在她耳边悄声提醒。
原来是这样,看样子她这小叔也不简单呢,知道攀龙附凤,怎么着也混了个好吃好喝的人家。
“哼,我看你真是一点儿礼貌都不懂,不愧是个乡下丫头!我和你说话呢,你们娘俩在嘀嘀咕咕干什么呢?”穆杏儿见穆温染根本不理会她,不由有些愤怒。
她们家有钱,就算再镇子上也是说一不二的,多少同龄的女孩儿巴结着要和她玩儿?这穆温染根本就是不识抬举!
“我再想着要不要再给奶做两件好衣裳,你瞧,我这思绪都被你打断了。”穆温染看着她半晌,突然微微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直眼巴巴看着穆温染身上雪白皮草的穆春雨和穆春秋均是眼神一亮,要是有了这好衣裳,在学堂里,在同村的孩子圈里,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尤其是那狗眼看人低的私塾老先生,就看在这衣服的份上都要让他穆春秋两分。
“得了吧,要真心实意拿来,就早些拿来,不过是几件破烂皮草,你以为谁稀罕啊?我们家多得是!”穆杏儿白了穆温染一眼,自信地扬起唇角,嫌弃地放开用手抓着的穆温染的皮草一角。
可惜她没看到,在她身后那几人,脸色瞬息万变。
“奶,你说是吧?”穆杏儿还嫌不够,又转身将问题推给了周氏。
“这…是…是啊,啥都比不上你们能回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你们能回来救足够了!”周氏一双小眼睛死死盯着那暖和的皮草,心里是又急又气,但余娇蝶可是个不能得罪的角色。
她和这另外俩媳妇儿可不一样,家里生意大,有钱!现在她和老头子以及大儿子一家的钱,有一半儿都是余娇蝶家里的老爹发善心,施舍来的,这母女就是老穆家的命.根子!
别人都能打就打,骂就骂,可这老三一家,她只能奉承着,啥也不能干。
穆春雨又急又气,这好不容易要到手的皮草就被穆杏儿三言两语说没了,真是晦气!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咱今天是来上坟的,别让老祖宗看了咱们后辈的笑话。”就连穆春秋也有些不满,文绉绉地抱怨了两句。
“切,之前怎么没见你嘴皮子这么利索了?有本事在嘴上下功夫,不如在你的功课上多下功夫,我听我娘说,你是又没考上童生吧?奶啊,我看也别花这些冤枉钱了,不如生下来给大家伙买点好吃的。”穆杏儿面带嘲讽,就连余娇蝶都赞许地点了点头。
周氏的脸色很不好看,瞪了一眼穆春秋,忙陪着笑打哈哈。“是是是,这小子平日里没怎么用功,前一次考试也就差了那么一些,会考上的,咱不能自己人咒自己人不是?”
在大家伙儿说话的时候,穆温染却觉得有些异样,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火辣辣的视线直看向她。
她秀眉微蹙,扭头看过去,一眼便见到了穆山峰呢一双桃花眼正在对她不停地眨巴着放电,那妖娆的姿态连她都学不来。
穆温染顿时满脸黑线,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来,礼貌地对他点点头便收回了视线。
穆山峰对不上穆温染那双水润晶莹的眸子顿时着急了,心中大为感慨,这穆温染之前他是见过一两次的,肥的和一只猪一样,今儿个要是周氏不念她的名字,他还以为这是穆山川家里给穆子言招来的童养媳呢!
“二哥,你家闺女啥时候长得这么水灵了?之前我见到似乎不是这样。”他垂涎的目光不停地在穆温染脸上打转,收起手里的折扇,敲了敲穆山川的肩膀。
穆山川转过头对他憨憨一笑。“染儿前段时间忙里忙外的,每天节食减肥,才有了现在的样子,诶?你是不是着了风寒烧了?咋大冬天的还热呢?”
穆山峰嘴角抽了抽,也懒得和他解释,有一次展开折扇,挡在面前,用余光瞥着那穆温染俏丽的面孔。
余娇蝶虽然长得也不差,但是长年累月往脸上抹了那些个胭脂水粉,哪有这小姑娘这样的新秀可人?
再说了,他是入赘到余娇蝶家的,不说他们一家人对他呼来喝去,余娇蝶更是像个母老虎一般,动不动就明里暗里提醒他,他是个吃软饭的,想要吃上饭就好好伺候他们一家人。
哪里比得上这穆温染乖巧懂事?这乖顺的小脸是怎么看怎么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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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咱家山峰对你家穆温染还真是关心啊,毕竟是自家侄女,看了许久都挪不开眼呢。”穆山峰正看得开心,突然间就听身边的余娇蝶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瞬间心里警铃大作。
他急忙陪着笑脸,快步走到余娇蝶争辩,打开扇子,伸手就揽住了她的肩膀,在她脸上偷了个香。“娘子,这可不能怪我,我这侄女你之前也是看到的,和现在相差甚远啊,我一时间没有看出来,这不就多看了两眼。”
余娇蝶似乎已经对他这不着调的行为习以为常了,被他一提醒,这才扭头仔细看着穆温染,确实变化很大。
她心中暗自惊讶,记得上一次见到穆温染的时候使在镇子上大伙赶集的日子,她们一家也出门溜达,远远的就瞧见穆温染一家子也出来了,秦柳娘正一脸疼爱地给她和穆子言买了两串糖葫芦。
穆温染吃的满嘴糖浆,那胖得都快成球的体型让身边的孩子都挤不进去。
她一边吃还一边乐呵呵地笑着,那穷酸的样子仿佛这辈子能有糖葫芦吃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为了避免沾染上晦气,她老远的就带着穆杏儿穆山峰离开了街道,这么短的日子能瘦成这样,还真是不容易。
余娇蝶勉强接手了穆山峰的解释,等了他一眼,随后努了努嘴,示意他把身后的袋子拿给周氏。
穆山峰立即领命,满脸讨好地从身后的锦袋里拿出了一堆东西,满满当当地塞进了周氏的手里。
“奶,你看,这都是丈母娘托我们带给你的补品,有人参有灵芝,你快拆开悄悄。”周氏眼里直放光,将这些大包小包全都塞进了口袋里,随后从衣袖里拿出了两张红纸包来,递给了穆杏儿和余娇蝶。
“好孩子,我知道你们是个孝顺的,杏儿啊,奶已经在家里收拾好了两间房,烧好了炭火,等着你回去住呢。”穆温染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两个红包,她没有就算了,看着周氏身后穆春雨那眼馋的模样,恐怕她都没有收到。
给孩子包就算了,给大人算怎么回事?
“哎呀你别碰到我,我这是新做的衣裳,你可别给我碰脏了好几个钱呢!”谁知那穆杏儿根本不想被周氏碰到,早早挣脱开她的手,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衣服。
“娘,孩子不懂事,您别生气,这些药材呀,儿子也去挑了,都给你挑得顶好的,娘身体好了,才是我们做儿女的最大的福气。”穆杏儿和余娇蝶两人倒没啥表示,只是嫌弃地看了一眼穆山峰,万分瞧不起他的卑躬屈膝。
“你这孩子真是会说话,娘不用你们这么客气,你们以后有这些东西就别给娘送来了,娘已经是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你们还年轻,还用得上。”周氏原本还有些气愤,可现在被穆山峰这张抹了蜜的嘴一哄,立马开心起来,轻轻拍着他的手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活像是对待小孩子一般。
穆温染看得直摇头,也不知道这周氏是怎么想的,穆山川和秦柳娘两人忙前忙后地伺候了她大半辈子,到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分家的下场。
可能人老了,就喜欢听漂亮话,穆山峰这三言两语就把周氏给哄得直叫好。
啥样的药材才会用小纸包包好?无非是一些家里用剩药材的渣渣,亦或是一些药材的边角料,周氏不懂行情,才会把这些东西当做宝贝。
又或者还有一个可能,为了巴结余娇蝶,这些小事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了。
为了避免引起争端,穆温染这一路上十分乖巧,这也是秦柳娘嘱咐她的,不要在这祭祖的日子里闹出啥事情来。
一行人祭祖结束便慢悠悠地往家走去,穆杏儿原本不想被周氏拉着手,可在周氏花了大价钱,给她连续塞了好几个红包后,才勉强点头答应,搀扶着周氏往家走。
“周老太太!儿子媳妇回来看你啦!”周氏得意地和周围邻居打招呼,一个都不想放过,深怕有人不知道她有个城里的儿媳妇。
穆温染一家人跟在最后面,看着在前面乐呵的周氏,穆温染心里真是替她难过,因为她清清楚楚地听到身后有人在小声议论她。
“我呸,这点儿破事儿还好意思拿出来炫耀,真不知道她这张老脸有多厚。”
“可不是么,还不就是自家儿子长的有几分姿色,到别人家入赘去了,要是咱们家出了这事儿啊,我改天直接上吊算了,带着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一起死了也不让他去丢这个人。”
寒酸带讽的话亏得周氏听不到,要不穆温染还真想看看她脸上到底能染出个什么色来。
不过就算跳过这件事,周氏的好情绪也没能维持多久。
周氏确实给穆杏儿收拾出来一间最好的房,原先是给穆春秋睡的,现在腾出来给她用。
可惜乡下再好的房子,也不如城里的一间茅厕。
“娘啊,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脏成这样?这冷风嗖嗖的让人怎么住啊?娘!我可不想住在这个鬼地方,我要回家现在就回!”穆杏儿看到了眼睛瞧着这乡下的一切。
平常过年他们从来都是在家过的,这几日家里的墙壁在翻新,她嫌弃吵,才勉强同意了自家爹的乞求,谁想到是这个鬼样子?
“穆山峰,你家就没有再好一些的房间了么?咱家杏儿啥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对待?”余娇蝶瞧着这房间,也是一肚子气,借着穆杏儿的口,撒着泼。
她自然也不想住这样的房间,只不过她早早预料到了,就等着过来发火,现在可算是逮住机会了。
周氏是长辈她不能骂,倒不是不敢,而是怕这漏风的房子把消息漏出去,堵不住那些婆娘的嘴。
“这已经是咱们家最好的房间了,你们就将就些吧?要不…老二!把你家的房间腾出来给杏儿住!”周氏忙拉着穆杏儿劝,却似乎想起什么来,瞬间变了脸色,用命令的语气对着穆山川吼了一句。
住他们家?穆温染挑眉瞧着周氏这不要脸的样子,就像他们家房子是她的一般。
搬去她家住?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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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子言急眼了,他今儿个已经够乖巧的了,现在实在是憋不住了。“不行!我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有一间房是先生住的!”
“先生住的房间怎么了?怎么就不能腾出来让你姐姐住!小兔崽子我看你是皮痒了!”周氏咬着牙,一脸凶相,挥着拳头就想揍穆子言一顿。
穆子言这小家伙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反倒是高高昂起了头,一副有本事你来打我的模样。
穆温染忍俊不禁,子言在其中耍了个巧,景安曜每次来家里教穆子言功课,都会在中午时在那客房里稍微休息一会儿,并不曾住过一整晚,用他的话来说,便是在她家里睡,要比谁在自家更舒坦。
“娘,这确实不方便,若是杏儿来家里住,离你家那么远,让她天天来回走那么远,你不心疼咱也心疼。”穆山川笑着劝周氏,虽然话不重,可着实让周氏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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