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发坚硬的臂膀到底叫越清宁察觉到了点异样,她刚要说些什么,雀铭突然被人戳到痛脚似的站起来,同手同脚的跟她道别。
“小姐早些睡吧!我也该回去了。”
越清宁无法抓住他,只歪着脑袋盯着他通红的脸颊道。
“这是最后一次你叫我小姐了!以后该叫什么,回去好好想一想。”
她最后一回逗他,便放他回去,其实这么久见不着面,她还想抱一抱的,但瞧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又说不出口叫他抱抱。
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去,雀铭来时利索,回去时翻个窗子也显得笨拙。
她站在窗边上,往下瞧着他偷偷与之相会的场景,忍不住噗嗤一笑,握着他的手摇着。
“像不像话本里男女私会的桥段?”
雀铭也乐,不过他乐了一会儿突然不笑了,左右看了看没有旁人,点着脚盯着她的脸开始放空。
越清宁也是个知情识趣的,见他一动不动,弯下腰去,在他唇上轻轻一触。
这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去亲男人,但这事没她想象的那般困难,她只是一低头雀铭就在仰面等着她,不动也不为难,轻轻的任由她在唇上留下一吻。
他的唇软极了,比看起来要软得多,薄薄的两片嘴唇能有这样的柔嫩触感,叫她甚至来不及细想亲他的感受,只来得及为之称奇。
而雀铭,彻底呆了,他仰着头细细品味了好久,最后脚跟落在地上仍然扒着她的窗沿回不过神。
“快走吧!一会儿叫人看见了就糟了!”
雀铭闻言,听话的点点头,他抿了下唇朝她开怀一笑,从眼下繁密的花丛中揭袍离去。
夜色深深的笼罩着他青白模糊的背影,越清宁只瞧见他走一会儿一回头,好似当真舍不得她似的脚步流连。
而她不能叫他这样痴缠,利落的关上了窗子,但梦外人她可以不理,梦中人缠着她直闹了个通宵。
第二日青珠过来为她梳洗的时候,见她乌黑的两只眼睛,忍不住道。
“姑娘就这样犯愁?状元郎半个月后就来接您来了!”
自雀铭进京之后,青珠再也不敢叫他,只叫他状元郎,逗得越清宁忍不住摇头。
“不是因为这个。”
青珠问道:“那是哪个?反正嫁过去又无公婆要伺候,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难不成姑娘还怕嫁过去离家伤心?”
越说越没正形,她拿擦脸的帕子打到她怀里,装作严肃道。
“不可妄议人家父母!”
“是是……”
青珠给她拆了发,好好梳顺之后又编了个环髻,长叹道。
“我也得多学学怎么编盘发了!往后小姐该改夫人束发了,我这一时还不习惯。”
镜中倒映着她俩的模样,越清宁见她脸上似有惆怅,而自己脸上则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她被此样的自己也给吓了一跳。
挽着她的手摇了摇,“替我去找母亲过来吧!我有很多事要问她。”
婚仪之前,因着雀铭名义上无父无母,只有个许老师还在千里之外的地方无法观礼,因此送上来的聘礼大多是象征性的礼品,外加两只雀铭亲自带人去抓来的大雁。
两只鹅在筐里还不住的钳人,叫拎着筐的许连舟苦不堪言,他抱也不是,拎也不是,两只雁野性难驯,见到谁都要掐两口,许探花硬是被它们折磨的好生凄惨。
他这边的礼不多,雀铭向老师保证日后都要补回来的,但越尚书并未有所顾虑,他给女儿置办的嫁妆,里面包含的庄子和铺子,已经足够夫妻俩在京和乐安泰。
一边算是他为女儿办好的嫁妆,另一部分则是他作为老师,给雀铭置下的聘礼。
作为凌老师最后的弟子,他也算是不负众望,将雀铭抚养长大,安安稳稳的护着他成了家。
走到这一步,他这个做老师的已经仁至义尽。
雀铭也深明大义,知晓老师为自己安排好的一切,在聘宴上硬是给老师行了个大礼。
越尚书连忙将人扶住,两人执手相看都有些泪眼婆娑,还是师娘看不下去,将两人分开来喝酒去。
待到夏日渐渐燥热起来,六月初八黄道吉日,越家大小姐出嫁,满城的风光都被马上绝艳郎君占了去。
新郎身束红花,犹如状元及第那日,只是这次他迈进穿过不知多少次的越家大门,前去迎接自己念念苦盼的新娘。
六月初八,天还没亮。
屋子里便开始忙起来,丫鬟下人围了一圈,侍候越清宁洗脸梳头。自家亲娘也在身边,着一身绛紫的褂子围着她,两眼多看一会儿便要咂出泪来。
清喆隔着镜子看着她的脸,认认真真的瞧了好一会儿,非得说等会要背她出门,一群人又赶紧拦他,编出好些个临时的风俗来劝。
清棠年纪尚小,见她一会儿便就出去找人玩了。
等到头发被盘好,由钟氏认认真真的给越清宁带上最后一道头面,盖上红盖头,这事便算齐了。
还未走出家门,滕姐姐用桃枝沾水,洒在她身前,寓意去灾消恶,宜室宜家。
边甩她还边念着:“天赐良缘,佳偶乃成。欢声绮席,瑞霭华堂。愿尔二人,月圆永共。”
越清宁看不到眼前,只能朝着她的方向浅浅一拜。
滕姐姐连忙扶住她,道:“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呢!之前是我说错了,雀铭的确是你的良人。”
越清宁听着她的话,忽感觉到这么多年的不容易,自己真的有出嫁的那一天,眼角便泛出泪来。
她往前被搀扶着,感觉到身侧另换了一人,宽大的手掌将她牢牢的扶住,每一步路都走得愈发踏实。
越清宁更是忍不住泣出泪,回握着他的手道:“多谢父亲!”
而越父却并没多说,只紧紧的扶着她的胳膊走到大门尽头。
“往后有事回来找爹,爹一直都在,一直会给你撑腰。”
这话之后,越清宁脸上的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滚了,她还未分清脚下谁人是他,被人推搡着转到一人怀里,清泪被一甩滴在了他的鞋上。
他很小心的将她扶住,好似小心翼翼的靠近贴在她耳畔问道。
“可是舍不得了?往后我们经常回来,不会叫你伤心。”
这便是又安了一重她的心,他的心细如发,比娘家人还要更像娘家人的体恤她。
有这么个人在,往后即是遇到什么事,她感觉也是不会怕的。
她不由自主的又笑起来,脸上的泪痕还未擦干净,又长出一个明媚的笑颜,隔着红绸,她只感觉好想抱抱他。
一路上的铜钱和喜糖洒得风风火火,欢欢喜喜,两边围观的百姓们也乐得凑热闹见证状元家的婚礼,便跟着高头大马一道欢喜的去了。
实际上两处宅子没隔太远,只是新郎不能往回走,要一路向西,便这般的绕了半个城才回到自家宅院。
门口放着个马鞍,雀铭下马去,将新娘请出来从上头跨过去,表示生活安稳、吉祥如意。
本还有个火盆,但他自作主张的免了去,在他眼里,新娘可没有什么灾凶缠身,反倒是他自己应该多跨跨火盆。
进入明堂,两个位置上一个坐着越尚书,一个坐着天大的恩情请来的长公主殿下。
越尚书刚开始还不敢和长公主同坐,但她偏说自己是想沾沾越凌霜这边的喜气,自己个来的,便是无形中替他圆了这个谎,叫他能心安理得的坐在雀铭身前,受他的礼。
一切仿佛都在摈相长长的调子里变得愈发缓慢,雀铭跟着礼声垂下头去,却感觉一切都像是在自己的梦境中一般进行,安稳平和的没有一丝岔子。
他想,是不是我还在做梦?
怎么美好的没有一点出错呢?
然而直至新娘入洞房,他还未从中挑出任何的不对劲。
外头花筵唱曲,内廷推杯换盏,和着曲调慢慢的进行着下一步的婚宴。
来人多是不认识的朝廷官员,因着上赶着来巴结,说得吉祥话倒是没有一句重复的。
雀铭不想自己神志不清,他喝了过一些之后示意连舟帮他挡酒,待到宾客散尽,被众人哄笑着围进屋子里,他装作醉酒不清的样子把众人全推了出去,不给他们闹洞房的机会。
听着人都走没了,他才终于敢卸下假面,绕过屏风,仔仔细细去看他的新娘。
她仍是盖着红盖头,一言不发,像是没有察觉到他已经过来。
雀铭想了一下,拘束片刻,拿起一边的秤砣,向她慢慢的走过去。
“小……清宁,你饿不饿?”
他还记着那日她说的话,因此知错就改,两个字叫他嚼得分外温柔。
他提着秤砣走到近前,勾中盖头向上掀起。
他是早有准备的,但是并无这样的准备。
盖头下的女子朱颜红唇,犹如天上仙子一般绰约动人,又如山中精怪似的媚态横生,他差点以为自己是娶错了人,退开半刻,这就要出去将人换回来。
但是盖头下的女郎柔柔唤他:“雀铭。”
他一下子就动不了了,身上那不该起的动静又开始不给他长脸。
雀铭束手束脚的将盖头揭去,看她满头珠翠,一时间连碰她都不敢,只知道恭敬的坐在圆桌旁边,手里攥着她的盖头,连下一步都忘了。
越清宁见他这样呆,也不吃惊,毕竟他在她面前向来呆头鹅似的不知该做什么。
于是,她自己起身坐到他身边,给自己和他都倒了杯合卺酒。
“合卺交杯,缔结良缘。”
她说完,递给他示意他接下来说下一句。
状元脑袋好似断了根弦似的想了好久,才终于憋出下一句:“愿卿与我,永结同心。”
说完差点自己就把酒给喝了,还是越清宁赶紧拉住他,同他交杯才饮完此杯。
从此他们就是同甘苦共患难的夫妻,雀铭想到这点不禁捂着眼睛笑起来。
他终于得偿所愿,得到了自己一直仰望的明月,如今明月在怀,他珍之重之,恨不得把她含在口中,小心供养。
笑了一会儿,他悄声道:“饿了吗?”
越清宁实在是饿得不轻,坐着的时候偷吃了好些床上的花生枣子,这会子都有些饿过头了。
雀铭下床,叫了人来给她准备晚饭,又独自一人去小室清洗。
不一会儿换了身月白的外衫走进来,提着一整套食盒,搁在桌上为她一一拿出饭菜。
越清宁在另一边就这样看着他,他素手干净齐整,每拿一样都带着十二分的妥帖小心,轻轻地,静静地搁在桌上,放在离她更近的那头。
看着他来来回回的忙活,她的肚子突然就不饿了,里头满满胀胀也不知是些什么东西,鼓胀着撑满了她的胸膛。
雀铭递过来一碗素面,示意她可以开始吃了,他眼前并无碗碟,只有一双筷子,给她布菜。
察觉到这么一点小事,她突然心中一酸更加吃不下去。
肚子里甜甜的酒气此刻化作热辣的一道痕迹,从胃里直冲而上,熏得她整个人都红艳艳的。
她今天着实多出太多感触,更是不想叫雀铭看她的笑话,因此一撂筷子,装作酒醉的模样扶着额头不动了。
雀铭见她扶额,便自然的以为她从未沾酒,一下子喝了一杯显然不胜酒力。
于是绕过来要抱她去床上。
被拦腰搂起,她是有一刻慌张的,但那避火图她也看了,看了一张就撂下,总觉得雀铭这样的人没有那些男人们的下半身。
他的下半身应该是整洁干净,空无一物的。
然此刻被她想作神仙的雀铭并未多想过什么,他甚至不期望小姐做了他的妻子,就可以被他亲近。
她仍是天上的月亮,高悬于顶,他只站在月亮底下看看她的光辉也行,不必非要触摸月亮。
于是二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有脱衣服。
雀铭只是帮她解开了满头的珠翠,放她平躺着给她盖上了赤红锦被,自己也和衣躺在她身边,没同盖一张被子,但总归是夫妻了。
他这样想着,又想起来什么到外间去灭了灯,回来再次躺下。
发现小姐转了个脸,一只手伸出来搁在他的锦被上,再一看脸,原来她朝着他睁开了眼睛。
雀铭怕她饿,又问了一次,这次她摇摇头表示不想吃了。
但她也似乎睡不着,两只眼睛在黑暗里也亮晶晶的,眨了又眨还是不肯闭眼。
于是雀铭靠近蒙住她的眼睛,一二三四的查数,查到二十就松开,这样反复几次,她终于是顶不住无聊闭上了那双水蒙蒙的杏眼。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半晌之后,越清宁问他。
“雀铭,你睡着了吗?”
其实他今夜怕是睡不着觉的,因此闭着眼回道:“没有。”
越清宁在内侧又翻了个身,像是面对他说不出的话,在黑暗的背景里反倒能够说得出了。
她说:“一开始我是想不到自己和你能有这段缘分的,世事无常,说得倒真是!”
雀铭心里在说,这段缘是我苦求来的,其实算不得水到渠成,因此也无法回她。
越清宁还在自顾自的说:“我刚十六时,觉得天好似都要塌下来似的绝望。”
雀铭便问:“因何而起?”
她没回他这个问题,反倒说起:“因我自己,因家族亲人,因你,因太子,因天家皇权。”
“总觉得日子看不到个尽头,便想起父亲早年间教过我的诗序,游目川上,睹一浮槎。大则有栋梁舟楫之材,小则有轮辕榱桷之用。”
她不是栋梁之材,只堪轮辕之用,但所谓浮槎也终有自己的归处,说不定她能顺流而下,漂到岸边呢!
雀铭在她背后也翻了个身,面朝她更靠近了些,但他没动,只嚼着这两句念道:“非夫禀乾坤之秀气,含宇宙之淳精,孰能负凌云概日之姿,抱积雪封霜之骨。”
越清宁跟着想起他天天念,夜夜颂的德行,又将将笑起来。
“凌字很适合你,若有名姓,想必也与积雪封霜相同。”
她拐着弯的赞美他天赋卓绝、精神纯净,因此才能拥有如此高洁的品质,但雀铭却觉得他配不上她的赞美,只雀铭这两个字甚好,甚是与他契同。
他只笑笑,没有说话,良久的无言里,越清宁也撑不住此等孤寂,慢慢的将要睡着,只感觉额头一点微动,他长长的呼气劝她:“睡吧!明日起来又是新的一天了!”
作者有话说:
《浮槎》唐代诗人骆宾王所作,前为序。
“夫人,醒醒!”
被推摇着起了身,大概是昨晚太安心,乃至于今早他起床的时候都没有惊醒她。
青珠看着她红彤彤的嘴唇,没有半点拭去的痕迹,头脑一晕,念道着“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
越清宁坐起来,将锦被推开,青珠看见她身上整整齐齐的喜服更是一掌拍在眼上,好似看不下去似的跪坐在床榻边。
嘴里还叨咕着什么“就知道……不行……”之类的话语。
整夜带妆,越清宁脸上也不好受,见她又开始自顾自夸张的演起来,也不待她,自己起床脱了喜服,就着偏室新送进来的热水将妆面卸掉。
青珠还在屏风那头不住的嚼指头,越清宁唤她过来也不见她有回应。
她只好自己个走过来请她,劳烦青珠找件衣服来给她穿。
“夫人,昨晚……”
青珠捧着件嫩黄的衫子披在她身上,一手拉住袖口整理,一手拽出她半尺长的漆黑缎发。
她想说的因着自己个不曾嫁过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早就看不起雀铭这人,她虽改了口叫大人,心底到底还是瞧他不上,果真,这个雀铭!即便成了亲也不能像平常男子似的办事,实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青珠在心里腹诽,脸上却早就显出不情愿,一张巧嘴噘得老高,掐半个眼珠看不上小姐选得这个新夫婿。
越清宁隔着镜子就看到她在噘嘴,不由好笑道。
“昨晚他们在前院闹得可欢?我在这里都听到笑闹声了。”
她避之不谈那件事情,青珠便也就着她的话打岔过去。
“昨晚许大人可叫他们灌了不少的酒,后来喝太多,竟躲到了桌子底下去躲酒,众人将他拽出来,他又满院子的乱窜,夫人听见的呼喊,差不离都是去捉他的人叫的。”
越清宁闻之笑个不停,想到昨日那样热烈的场面没有亲眼见着,顿时感觉有些可惜。
雀铭新婚燕尔本是休沐三日,但他身上的活计着实不少,编撰虽是个闲职,但老师可不会放过了他这样好的人手不用,一大早就将他叫去办事。
待到晚间,太阳都落山了,这位小越大人才从府衙回来,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见了她忙遮着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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