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想抱她是因为太心疼,他视角的小芙小小一只,然后冻得到处都是红红的。尤其平时都很坚定,今天都不直视他的眼睛了,说明情绪真的不对[可怜]赶紧抱抱
雪下得静谧, 他们沿着街道不紧不慢地朝前走。
头顶的伞是一个圆圈,就像一片缩小了的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天空,锁住他们的行动轨迹。
现在, 除了这片区域, 除了彼此的身边, 他们无处可去。
桑芙把手揣在口袋里, 原本手还冰凉冰凉的, 现在光是搭着暖宝宝的表面就已经够热了。
她呼出一口气, 白雾浮现又散去。
行人们都步履匆匆,只有他们两个人闲庭信步,有些格格不入。
几片雪花随着风飘落在肩膀上,桑芙垂下眼睫, 抬手拂开,它却立刻化成了水,温凉浸湿指腹。
“桑芙。”
庄墨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 打破沉默。
和先前不同,他的嗓音压得低而轻,像是怕吓到她似的, 待桑芙看过来,他又顿了良久, 才慢慢地问出口:“发生什么事了?”
随着这句话,桑芙胸口再次弥漫上那种酸胀感,她黝黑的瞳孔颤了颤:“你怎么……”
她想问他怎么知道, 但话到一半,却莫名哽在了喉间。
“一件小事,”桑芙眼睫微动,别过脸, 她实话实说,“已经过去了。”
白天的争论对桑芙而言,是她永远不会后悔的事,时光回溯重来一万次,她也会做出一万次相同的选择。
真正地横亘于她心间的那根若隐若现的刺,来源于在剧组工作一个多月以来,周围人长久对她的轻视和忽视。
她不难过,但很生气。
不过桑芙从小就明白,情绪是没有用的东西。
哭泣和眼泪无法改变什么。
父母没法一夜之间赶回来,崴到的脚还在疼,得不偿失的是,眼睛也肿了。这害得她做习题无法集中注意力,当天的学习计划都没有完成。
听到她这样回答,庄墨闻就没有再追问,他视线落在她身上,温声开口:“既然过去了,我们就不提了。”
他总是保持着一个合适的分寸。
桑芙低垂着眉眼,藏在口袋里的手指屈起又松开。
庆幸,他没有追问。
半分钟过后,庄墨闻再度出声,却是已经换了个话题,语气也更随意平常:
“你在的剧组叫什么名字?”
最初约定好的互不干涉,除了私生活,还包括了对方的工作。
桑芙从没有过问,但庄墨闻出差时会主动给她发个信息,不至于如果长辈们向她问起他的行踪却一无所知。
她进组一个月,也只是跟庄墨闻告知了地点和拍摄时长,别的细节,拍什么、每天都在哪里拍,一概没有提起过。
告诉他剧组名,其实一定程度上跟自曝马甲没有什么区别。
桑芙平时也没有刻意捂过,父母还有微瑶都知道,出了实体书,他们也会象征性地支持一下。
尤其是桑成,每次都买一大堆回家,金琼本来就不喜欢她做这行,见了就要生气,然后扬言要都扔出去,最后桑成搬进了书房珍藏,金琼也没真的扔掉。
不过不刻意捂和一问就说还是有区别的。
可对方是庄墨闻的话……
桑芙想了想,还是说了,话落,她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庄墨闻回答,“就问问。”
雪下得又快又猛,很快在所及之处铺下轻薄的一层,晶莹透明,因为是刚下不久,层次不齐,看起来是毛绒绒的。
迎面的风仍是磨人,厚重的围巾掩盖住她的下巴,桑芙若有所思,“庄教授,你之前在这附近吗?你好像过来得很快。”
她很清楚,这段距离即使是一路绿灯畅行,并且避开早晚高峰,也做不到十分钟抵达。
“怎么了?”
他轻柔的一句将问题还给了桑芙,没有明着回答,桑芙也不好多探究,放下疑问:“没什么。”
并不重要。
也许他是有私事来到了这边。
然她闭了嘴,庄墨闻反而主动开了口,“是今晚和一个朋友有约,刚好在这边吃饭。”
“噢。”桑芙了然,过了会儿反应过来矛盾点,又懵懵地偏过头,满脸困惑,“那你还叫我吃饭呢?”
她的身高刚及他的肩膀,不得不仰起脸,下一秒,庄墨闻也侧头看过来。
“是这样,”他面不改色地开口,桑芙还以为他会科普一些她不知道的冷知识,比如夜宵或晚餐其实可以连着吃两顿,又或者他没吃饱之类的。
胡乱猜测间,桑芙听到庄墨闻从容淡定地补充了下一句:“我放了他鸽子。”
桑芙一时风中凌乱,呆:“……这样吗?”
“你鸽了他,然后来找我吗?”
庄墨闻垂着眼睫,阴影落在下眼睑,他看着她的眼睛,毫无迟疑,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她张了张嘴,停顿一秒才问:“为什么呢?”
话音落下,庄墨闻的神情顿住,没有立刻回答了。
桑芙能感受到他被眼睫遮住的眸光,擦过她的脸颊。就像是几分钟前,她去拂雪,而后雪在她皮肤上融化的感觉,温凉的,带来一丝丝罕见的惊颤。
“可能是因为我有预感,你需要……”庄墨闻终于移开视线,向上看去,语气有几分漫不经心,“这把伞。”
桑芙也跟着他抬起脸,看着头顶黑漆漆的伞面,眨了眨眼。
这回,她总算听出来他在开玩笑了。
她无话可说。
现下,她的确很需要这把伞。
“那,他会不会不高兴?”她在问那个被他鸽掉了的朋友。
“不会,我们认识了很多年。更何况,”庄墨闻悠悠地说,“他放我鸽子的次数也不少。”
“……”原来是互相伤害……
桑芙转过头,盯着眼前茫茫的夜色,被风吹得到处飘飞的雪花,像是行走在夜间的精灵。
在她印象里,庄墨闻应该是个为人处事都格外妥善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放鸽子这种算得上品德问题的话从庄墨闻嘴里说出来,桑芙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路灯下,庄墨闻暼过视线,将她的神情细微的变化抓个正着。
“笑什么?”
桑芙笑容依旧很浅,也没有因为他的话收敛回去,她看着前方,踢走了一颗遗落在路面的石子,说:“只是突然发现,原来你也有很坏蛋的一面。”
他的目光跟随着那颗滚向远方的石子,直到它停下来,庄墨闻方收回视线,再次看向她,眼底笑意氤氲。
“是吗?”
这还是庄墨闻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收到这个字眼的评价。
但他竟然觉得,还不赖。
不知不觉,酒店大楼被远远地甩到了背后,热闹的人声涌进耳朵,霖城的美食众多,现在正是夜市生意最火爆的时间点。
他们刚要从旁边经过,庄墨闻衣袖却被人拉了一下。
“庄教授。”
他低头:“嗯?”
桑芙:“你饿吗?”
“……”
“我饿了,”她认真地说,眸光被灯光映得明亮,“我们去吃饭吧。”
从夜市回到酒店时,已经临近十二点。
“进门了给我发个信息。”
庄墨闻没有跟上去,把桑芙送到了酒店大厅,才转身回到车上。
雪早就停了,但车上不可避免也积了一些。
他坐在驾驶座,没有急着走。
几分钟过后,手机连着响了两声。
桑芙:[庄教授,我到了。]
桑芙:[你到家了也记得给我发个信息。]
他拿起手机时,她第三条也发了过来:[不过有可能我已经睡着了。]
庄墨闻看着消息,指尖微动,回复:[好。]
[你先休息。]
对面没再回复,大概是先去洗漱了。
庄墨闻就退出微信,切进微博。
这还是开学时董事会那帮人让他下载注册的,想让他借名气经营一个科普类账号,他嫌麻烦且无关紧要拒绝了,软件还一直留着。
回想起她说的剧组名。
他编辑上去,搜索。
先是相关帖子里艾特了她的账号名,庄墨闻随手点了个关注,回到实时广场。
一路翻下去,终于有条帖子,标题写得神乎其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惊天大瓜!!据匿名群演透露,今日xxx剧组导演和编剧吵起来了!
xxx你们知道吧?就是改编自桑葚同名小说的那部戏,xxx剧组里编剧就是桑葚!她亲自改编!今天这件事据说是因为导演频繁改戏删剧情,桑葚太太怒了,直接当场硬刚,把戏给改回去了!让我们为拒绝魔改挺身而出的桑葚太太点赞!!]
评论区里都是除了在夸棒的,同时也有很多不可思议的声音。
[一看就是假的,现在营销号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乱编东西赚热度。]
[桑葚我听说不是才毕业吗,就算有点天赋和实力吧,但第一部 影视改编就敢和导演刚?以后改编运估计悬了,不过要是剧爆了当我没说。]
楼下还有黑粉回:[接桑葚凉凉。]
庄墨闻浏览到那一条,神色不变地为它点了举报,关了手机,启动车子往锦园的方向开。
质疑的评论很多,事件真假暂且放到一边,即使是真的,庄墨闻也并不吃惊。
桑芙在他面前,的确从来没有发过脾气。
可从见她第一面开始,庄墨闻就知道,她绝对不是一个软弱、拖泥带水的女孩。
深夜,万籁俱寂,繁华绚丽的霖城因为这场雪变得素丽,风拍着窗户,倾落进房间的夜色朦胧而温柔。
桑芙躺在床上,发丝散下,呼吸均匀绵长,已然睡得很熟很熟了。
床头柜上,手机屏幕忽然无声地闪烁了两下,在昏暗中,静悄悄地晕开一小片柔和的光。
庄墨闻:[我到了。]
庄墨闻:[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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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高亮:14号(明天)有一场考试,要晚点更新了宝宝们不要等
红包掉落,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可怜][可怜]
第37章 半熟桑葚 “你还打算离吗?”
翌日, 是个晴天,万里无云,昨晚的雪虽然下得急, 但时间不长, 一晚上过去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 城市又恢复如初, 行人们照常出门, 并不知道霖城的第二场雪什么时候来。
“庄墨闻, 你真的很不够意思。”
饭店里,司铭义愤填膺,“你数数,我回来这段时间, 你小子都放我多少回鸽子了。”
幸好,他昨晚收工后,本来回了住处就准备出门, 但是临时有工作耽搁了一阵没出成,随后紧接着就收到了庄墨闻说没空不来了的消息,干脆就和几个工作人员一块去吃了顿。
要是还像前回那样, 刚吃到一半就走了,他是真的要发飙。
而放他鸽子的本人——庄墨闻坐在他对面, 抿了口茶水,格外气定神闲地说:“我今天不是来了?”
司铭差点气笑:“听你这口气,还是我莫大的荣幸了?”
庄墨闻放下茶杯, 语气诚恳了几分,说:“昨天真有急事。”
“什么事,说来听听。”司铭抱着手,一副预备审判的姿态。
司铭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大事, 值得鸽了在苦苦等待的多年老友,上次就姑且不提了,毕竟接老婆回家也是情有可原。
“她心情不好,我不放心。”庄墨闻低头点了菜,将菜单递给服务员,这才继续说:“就过去看看。”
“她?”司铭头顶冒出两个问号,“她是谁?”
问完就回味过来了,除了庄墨闻那个神秘的新婚妻子,还有谁会不用姓名,单以“TA”指代?
话说庄墨闻也是个奇葩,聊到他老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竟然一点多余的私人信息都没跟他透露,说什么毕竟只是形婚,分开以后还要各自生活,没有介绍的必要。
认识多年,司铭了解他,当然知道他是在为对方女孩着想,少认识一个身边的人,离婚后就少一份清静,也能更快地投入到新生活去,不会被对方的熟人所困扰。
对于这一点,司铭在心里保持理解。
不过,他们可是认识了十多年了,十多年了诶!这种事都不能分享一点点,吝啬得很,一个名字都不给。
“……等会儿,庄墨闻,你别告诉我,”司铭盯着他的神情,忽然意识到什么,脑海里的疑点串成链,“你老婆当时也在那边?”
庄墨闻扬了下眉毛,不置可否。
司铭冷笑:“我就说你怎么一开始叫你出来吃饭你给我拒了,看到地址又改口说过来。”
他还以为是自己当时卖惨起了效果,原来这人是别有用心。
“所以你是托了她的福。”庄墨闻对他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慢条斯理地说:“最初的打算也是和你吃完就过去。”
“……行。”司铭咽下一堆脏话,本来是想送给庄墨闻的,但是一看他这么文雅,到时候自己一衬托,岂不是更文雅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又忍不住,“你真不觉得你有点演过头了吗?”
庄墨闻看他一眼。
司铭:“人家心情不好,有朋友呢,又不用在你爸妈面前做样子,你干嘛还特意过去。”
平时损两句是因为两人都很熟,但庄墨闻这个人的品行端正,司铭是承认的,并不是伪装。
他们认识的时候才十来岁,庄墨闻当时就是学校的红人,因为长得好、个子在班级里最高、常年垄断年级第一、深受老师喜爱等等优点,庄墨闻经常在校园里走着走着,就有女生跑过来塞情书。
青春期的男生大多都是臭屁的,中二的,心是高高悬在天上一般的轻狂,拿到一封情书,心中多少会有点沾沾自喜,这种沾沾自喜,司铭却从没在庄墨闻身上看到过。
大概是和家庭的言传身教有关系,庄墨闻的确是意气风发的,但情书,他是真的没收过一封。
都是当场退还、说清,礼貌温和,又不给予任何希望。
所以,即使庄墨闻前几次表现得对那个名义上的老婆很上心,司铭也没有太多想,维护关系的需要而已,也不算太过。
直到今天。
见庄墨闻沉默不语,司铭继续说:“兄弟,我就问你一句话。”
庄墨闻:“问。”
“你还打算离吗?”司铭道。
“……”
庄墨闻神情莫名地默了片刻,还是开口了:“……她把我当合作伙伴。”
那就是还没追到。
“对于你的情况,我深表同情。”司铭说,“但是我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
司铭端正了坐姿,而后面带微笑地清了清嗓子:“我有喜欢的人了。”
昨天那么急着叫他出来,也是因为太心潮澎湃了,不吐不快。
结果庄墨闻还不来,只得硬生生憋到今天。
庄墨闻神色微动,倒是很难以置信,见司铭是认真的,他也就问问:“谁?”
司铭说:“你都不告诉我你老婆是谁,我干嘛告诉你我喜欢谁?你别管了。”
“……”
其实不用司铭说,庄墨闻也不是很有兴趣了解他喜欢的是谁,就没有追问。
“对方对你感觉怎么样?”
一提起这个,司铭笑容消失:“我感觉她可能无感吧,尤其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司机就把她车刮了,没讨厌我就不错了。”
“但是这个感情呢,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我相信,只要我诚心诚意,她总有一天会喜欢上我的。”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司铭就没再往下延伸话题,只是对庄墨闻说:“以后这方面,咱们可以多多交流。也是幸好你也没有追到你老婆,不然我就孤立无援了。”
庄墨闻:“……”
“小马哥请大家喝热奶茶!都辛苦了!”
桑芙午休完,从车里下来,就远远地听到小马的助理又在发奶茶。
她只想赶紧走进棚里避避风,小马助理却暼见桑芙的身影,赶紧碰了碰旁边的工作人员,塞了杯奶茶,低声道:“快去。”
于是,半路桑芙就被人挡住了。
“桑老师,喝奶茶啊。”
桑芙看着对方的脸,有几分印象,那是小马带过来的工作人员,特意送过来了,她就接过:“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
工作人员走后,她握着奶茶闷头进了棚子。
导演在讲戏,她像往常一样走过去听,依然有人向她打招呼,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主动的人似乎多了几个。
她站定,导演看她一眼,什么也没多说。
自从前几天在剧组“争”过一场,桑芙觉得好像很多事都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
很细微,却是真的变了。
晚上回去,桑芙把全文的稿子发送给编辑。
今天,桑芙终于写完了整本书。
虽然校对还需要两至三个月的时间,但想了想,桑芙认为还是应该和庄墨闻打一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