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雀(钧霖)

“你……有那么多工资？”刘素萍惊疑地问，又摇了摇头，“我不相信，就凭着你这样怎么可能每个月有那么多钱，你的钱肯定是来路不正，我不要用你的钱，我不住这里，我要回家。”
她一连串说着，已经迈开了脚步，往外走，韩却拉着她胳膊，祈求道：“妈，你听我说完行不行？我怎么就不能挣那么多钱，我做销售每个月都有回款，都有奖金提成，你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我呢。”
“我不相信你，我就是不相信你，你从小就是会撒谎，你就是个撒谎精，你这个不要脸的丫头，你这样不学好，以后怎么见你的爸爸，你让我以后怎么去跟你爸爸交代啊……”刘素萍突然崩溃得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喘不上气，捂着心口，身体摇摇欲坠，如同一片落叶，韩却和护工阿姨急忙一边一个扶住了她。
护工阿姨拿着水杯，往她口边递：“刘阿姨，你先别哭，别着急，先喝口水再说。”她说着便将准备好的药丸，趁其不备，塞进了刘素萍的口中，又强行灌了口水，刘素萍呛了几下，还是将药丸吞了下去，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嘴巴里一个劲儿的喋喋不休的骂着韩却。
那边管家小程和护士见状连忙跑过来，跟着韩却一起搀扶着刘素萍。
“快，拿轮椅来，赶紧把阿姨扶先进去病房，上监护仪。”小程果断地吩咐着，几个人七手八脚，合力将刘素萍弄上轮椅，推着她往病房跑去。
其他护理人员手忙脚乱，推着监护仪的支架，跟在后面。
等到一切忙完，韩却一身大汗，头痛欲裂，她瘫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喘息着。
管家小程安顿好了刘素萍，从病房内走出来，冲着韩却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韩小姐，给您添麻烦了。我们会去处罚相关责任人员。”
“算了，也不能怪她，别为难她吧。”韩却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都不容易，而且她也不知道我妈这个状态。”
“谢谢您的体谅。”小程内心由衷的感谢，她见过有钱的客人，个个颐气指使，稍不如意，就大发脾气，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嗯，算了，您带我去医生办公室吧，我把我妈的病情跟你们交接清楚。我还得赶回去上班。”韩却看了看手机上潘主任发来的信息，深吸了口气，扶着椅背站起身。
“王总，我知道您的确是为了哲宁公司做出过巨大的贡献，但是这不代表您可以把公司的资产据为己有。”顾宁玮微笑着，将手中的一叠资料推祥到了研发副总王建安王老师的面前，“您先看看这些。”
王建安低头瞥了了一眼那叠资料，脸色微变，却还保持着镇定，冷哼道：“这又能代表着什么？我和我前妻早就离婚了，她成立的公司，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本来就是我大学同学，搞个生物科技公司也是她的本行，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他微笑道：“顾总您是我的上司，可以管我，但是您也不能管道到我前妻的头上吧？”
“那是当然。”顾宁玮脸上依然保持着客气的笑容，“您的前妻成立公司是与您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可是您把公司的专利权转给她就不对了。”
“公司的专利？”王老师不屑地哼了声，手指梳理着油光锃亮的脑门上几根头发，慢条斯理地说：“顾总是不是还不知道吧，这些专利权都是我个人的，我想转给谁就转给谁。”
“老王，你别太过份了。”李哲凯“啪”地拍桌子，“你的专利权？如果没有公司，没有研发部人员的辛辛苦苦，你哪里来的专利权？你说你的就是你的了？你想转给谁就转给谁吗？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老李，你别激动，小心身体。”王建安不咸不淡地飘了句。
李哲凯憋得脸色通红。
顾宁玮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清隽的面容上笑容不减。
他闲闲的说：“王老师，您说得不错，但是您一定是知道相关的法律规定，虽然专利发明人是您个人的名字，但您本人是公司的研发副总，分管研发工作，所以虽然署名是您个人的，但这属于职务发明，所有权应该是归公司所有。”
王建安脸色一僵，他愣了愣，依然倔强道：“我没听说过这个法律规定。”
“您没听说过也行，我会找律师通过法律程序让您知道。”顾宁玮的手指敲击着桌上，直视着他的眼睛，淡淡地说，“至于您未经公司许可擅自办理转让手续，我们也会追究相关法律责任。”
“顾宁玮，你算老几。”王建安一听，恼羞成怒，他拍了拍桌子，怒斥道：“我在这家公司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鬼混呢，就凭你有几个臭钱就跑来收购我们，还想把我多年辛辛苦苦的心血占为己有，你他妈的的算个什么东西。”
“老王，你怎么这么说话。”李哲凯骂道，“你怎么能够出口伤人呢。”
“你闭嘴。”王建安犀利的瞪了他一眼，脑门上青筋毕露，神情激动：“都是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把好端端的公司拱手送人，这个富二代花花公子纨绔子弟除了吃喝嫖赌，玩女人懂什么？他为了个烂女人就跑来收购公司，你呢？随随便便就把我们多少年的心血贱卖，你还好意思来说我？”
“老王，你不要搞错了，这是我的公司，我的股份，我想卖给谁就卖给谁，不用你操心。”李哲凯被他训斥得面红耳赤。
“对，那是你的公司，你脑子有屎我们不拦着你，可是我不能跟着你有屎，我要走，我看我走了之后你又能撑到什么时候，我倒是看看到底还有没有人会跟着你这个窝囊废。”王建安拍案而起，对着顾宁玮说：“你去告我啊。我才不怕呢，咱们走着瞧。”说完他推开椅子，拂袖而去。
韩却赶回公司的时候，已经快到下班时间，她走进会议室，里面的烟雾还没有散去，没有开灯，暮色黯淡，顾宁玮修长的背影伫立在窗前，孤独而落寞。

第69章 应对
顾宁玮听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见是韩却，微微一怔，随即微笑道：“你不是请假了吗？怎么又过来？”
韩却皱眉没说话，房间烟雾缭绕，呛人呼吸，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抽了多少烟。
她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通风，一阵风吹进来，吹散了会议室里弥漫的烟雾，又将桌上的文件吹散了一地。
她弯腰捡起那些散落的纸张，看了一眼，用回形针别好，码整齐了放在了文件夹里，并用烟灰缸压住。
“妈妈怎么样了？”顾宁玮从窗边走过来，在烟灰缸里摁灭了手中的香烟，“今天去办手续还算顺利吧？”
韩却微微一怔，疑惑地抬头看着他，问道：“哎？你怎么知道今天我是去给我妈办手续去了？我记得我没有告诉过你啊。”
顾宁玮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空心拳头抵着下颌骨，笑着掩饰道：“你这个工作狂还能有什么需要请假的，还不就是为了你妈妈？我听说你去医院了。”
韩却点点头，“今天去转院到康复中心了。”
“还顺利吗？”
韩却点头：“算吧。”
顾宁玮走近她，虚虚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揉着眉心。
“会开得不顺利？”韩却觑了觑他那微蹙的眉心，低声问道
顾宁玮背对着夕阳从他背后的窗外照耀进来，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半掩饰着他眉眼的神色。
顾宁玮淡淡应了声，揉了揉眉心说：“王建安不肯认错，威胁我说要把研发部的人全都带走。”
“他真的这么说的？”韩却轻嗤道：“也不见得有人愿意跟他走，他那个人的人品研发部的人谁不知道的，谁会愿意跟着这样的老板。”
顾宁玮沉思不语，良久，轻轻摇头，“不见得。”
“怎么就不见得了？”韩却急着安慰他道：“你是不知道那王老师的为人，别看他在研发部把持多年，可上上下下没有人说他好的，他对下属一贯刻薄，谁没在背后说过他的坏话，他想把人带走也没那么容易的。”
“很多人在职场，是利字当头的。”顾宁玮倏然一笑，看着韩却说：“王建安虽然人品不行，可是他在哲宁生物公司研发部深耕多年，一手遮天把持这么久，早就在筹谋这一天，不到时机成熟，他是不会贸然主动与我们翻脸的，他毕竟是清华毕业的，不是个愚蠢的人。”
“清华毕业又如何？他的那套东西现在也落伍了。”韩却嘟哝着。
她最近看了不少最新的文献资料，也能从专业的角度去评价公司研发成果。
顾宁玮抿唇不语。
王建安何尝不是抓住了时机，如今“诚光”集团陷入资金困境，自顾不暇，顾氏欲走联姻之路走出困境，却不想被曝光顾宁玮包养韩却，眼看着商业联姻之事就要泡汤，“诚光”爆雷在即，顾宁玮原本在收购时候所许下带着哲宁上市的承诺看来已无实现的可能性。此时不动手，难道要等被顾宁玮察觉，腾出手来剥夺他对研发部的掌控权吗？
顾宁玮当然知道王建安的心思，更何况别人看不出来他将韩却调到身边的意义，王建安不一定不懂，他对涉及到专业方面的事情都十分敏感，也不是不知道韩却是学生物的。
顾宁玮沉思片刻，顿了顿又说：“是我的问题，准备工作做得太晚了。”
他拉过韩却，伸手轻轻拂过她散落的鬓发，点了点她的鼻尖：“也是怪你，磨磨蹭蹭，那个时候还不肯到我的身边，耽搁了时间。”
“你还真的能歪怪人，与我有什么关系？”韩却口中嗔怪着，心里却有点明白，原来当初江津急于要把她调入研发部，其实可能是顾宁玮的意思，但后来他还是放弃了从研发部内部进行调整的可能性。
“江津那个时候要把我调到研发部，是不是也是你的意思？”韩却又问顾宁玮。
她想着证实着什么，其实自己也不说不清。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当时错怪了江津了？”顾宁玮却看了她一眼，要笑不笑地说：“嗯，当时也有过这样的想法，把你调入研发部去，可以慢慢培养，但是一来你不愿意，二来我也觉得依你当时在公司的地位，完全不是王建安的对手，你去了不仅起不到作用，还会被他欺负，依你那个小脾气，说不定一生气就辞职不干了，那我多么得不偿失啊。”顾宁玮笑了一下。
韩却心安了，却佯作生气地哼了哼，“你知道就好，亏了没把我硬调过去，那样我说不定立刻就辞职了。”
“所以我不敢啊。你大小姐想待在哪里都可以，只要不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就行。”顾宁玮捏了捏她的脸颊，半开笑半认真的威胁道：“听见了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从我的视线范围内消失。”
顿了顿，他垂下眼眸盯着她的眼睛，表情郑重地说：“你要相信我，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韩却心虚，她垂下眼眸，睫毛微颤，偏过脸避开他的视线，转移话题道：“那王老师这边，你打算怎么办？”
“该走法律程序就走法律程序吧，还能怎么办？至于研发部的人手嘛，这个阶段动荡一番是免不了的。”顾宁玮松开了手，慢慢在房间内踱着步。
他无奈的一笑，韩却有所不知道，其实就在她之前的半个小时内肖梅已经来过了，拿着好七八份研发部人员的辞职报告，都是跟随王建安多年的资深研究人员，是研发部的骨干，每个人手中还有公司投入大量的研发费用未结题项目，这些项目的基本状况和后续的开发程度，都在当事人和王建安手里，他们根本不知情。一旦被带走做后续开发，在法律层面产权不明晰，哲宁想打官司也打不了，只能自认倒霉。
李哲凯气得咬牙切齿，大骂王建安是白眼狼，是忘恩负义的小人，顾宁玮没说什么。
因为说什么都为时已晚，还被肖梅打探出了消息。
“肖总监，这些人你有没有面谈过？他们辞职的理由是什么？”顾宁玮不动声色问肖梅。
肖梅叹了口气，故作为难地说：“哎呀，顾总，我找他们一个一个都谈过话了啊，劝不住啊，有的说嘛是要回老家工作，有的说嘛父母身体不好，要回去照顾，还有的说夫妻长期分居，要回去生小孩，你说这些理由我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说不让人家夫妻团聚，不生小孩吧？”
她说着又笑了起来，眼神中得意之色一闪而过。
顾宁玮又说：“哦，那你没有问过他们是不是要跟着王建安一起出去干的？”
“啊？王老师要走吗？”肖梅故作惊讶的瞪圆了眼睛，接着又对顾宁玮妩媚的笑了笑：“这事是真的假的？王老师在公司这么多年了，是公司的元老了，怎么会说走就走呢？真的想不到啊。”
“是啊，王老师是公司的股东之一，又握有公司研发核心秘密，在公司的地位无人能比，我也想不通他为何突然要走。”顾宁玮微微一笑，看着肖梅说。“肖总监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你问我？”肖梅愣了愣，神情尴尬，勉强笑着嘟嘟囔囔推脱道：“我怎么会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跟王老师也不是很熟悉。”
“哦，原来你和王建安不熟悉啊。”顾宁玮做恍然大悟状，他看着肖梅略一挑眉，点了点头。
“嗯，我们没有业务上的交集，不太熟悉。”肖梅心知他话中有话，赶紧站起身来，准备溜之大吉，说：“那顾总和李总若是没有什么要吩咐的，我先下楼了，这些辞职报告，要不然还是先放在我那里，我再找找他们一个个谈一谈，再挽留挽留？”
“是的，能做工作就做做工作吧，都是公司多年培养出的人才、骨干，不能就这么让人才流失了。”李哲凯点头。
“好，我再去谈谈。”肖梅点头，走到门边。
“慢着。”顾宁玮叫住了她，伸出手：“拿来。”
“什么？”肖梅不解。
“辞职报告。”
“哎？”肖梅疑惑地看了看李哲凯，却不由自主的将手中的那几份辞职报告递给了顾宁玮。
顾宁玮接过飞速浏览了一遍，拿起了放在了桌上的签字笔，刷刷刷地在报告上签了字，然后递给了肖梅，“你安排他们办理交接手续吧。越快越好。”
“啊？顾总，您这是？”肖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是奉了王建安之命来探一探顾宁玮的态度的，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像他表现出的那么强硬，王建安说就凭他这么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嘴是狠一点，但是看到研发部马上要变成了空壳，怎么也会掂量掂量，谁知道他竟然二话不说，当场就给签了。
“你通知下研发部，从今天起，如果要辞职的，尽快办理手续，一周内之内交接完毕，我会派人去交接的。”顾宁玮平淡地说。
肖梅愕然的瞪着他，对他的指令猝不及防，又回头看着李哲凯：“李总，那我？”
“顾总，你这是？”李哲凯惊诧地看了看顾宁玮，对方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心下有数，也就点头：“那就按照顾总的意思办吧，要走就走吧，一心想走的人，怎么都拦不住的。”
肖梅点了点头，走出了会议室，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她冷冷的哼了声，踩着高跟鞋，挺着脊背走了，就连面前的潘主任跟她打招呼也视而不见。
“所以你这是把人都放走了？”见顾宁玮点头，韩却又问：“那谁来接管研发部的日常工作呢？还有那些研发中的项目，他们不肯好好好交接，你要怎么办？”
“你啊。有你不就行了。”顾宁玮点了点她的鼻子，“有你在，我还有什么怕的啊。”
“我？”韩却惊诧地瞪圆了眼睛，“你开什么玩笑。”
“对，你。”顾宁玮语气笃定的说：““我没开玩笑。”

第70章 任命
顾宁玮给了韩却一张任命书，任命她为顾宁玮的特别助理，全权代表顾宁玮参与哲宁生物公司各项管理工作，享受哲宁公司总经理助理待遇，并直接向顾宁玮汇报。
这一任命在韩却看来不过是顾宁玮为了研发部能平稳过渡的权宜之计，但是在哲宁生物公司内部，无疑又掀起了轩然大波。
王建安看到任命邮件，当时就在研发部的大办公室内，当着全体研发部人员的面，拍着桌子就破口大骂：“什么东西，你们看看公司这样能搞得好吗？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就凭着长得有几分姿色，有几分床上功夫会搞定男人，就能鸡犬升天，当个贴身秘书就算了，还要跑到我们研发部来指手画脚，把科学当儿戏，成何体统？妈的，这个公司我看是离倒闭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