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怎么过去了,以前不是很不喜欢吗?”
江清欢只是撕扯着哥哥的肌肤,从全部的注意力里分散了一点用以回答祂的问题:“是院长,院长把我拎过去了。”
“这样啊。”卫晏池拖长了音调,又努力将自己的手臂探到了妹妹的唇边。
“想吃吗?不用压抑的。”
“不好吃,晚上再吃。”江清欢顿了顿,伸手拍了拍卫晏池的脸蛋,又垂眸看去了旁边的花圃。
花圃的泥土没有翻新,她今天刚好搭建完成了城堡。哥哥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于是江清欢拉着祂受伤的手臂,轻轻介绍起来:
“这里是坟墓,这里是庭院这里…”
还未介绍几句,那扭曲的面条人已经蹦跳着过来了。它没有脚,整根身体落在地上是咚咚咚的,它很胶黏,每一次的跳跃落下,都会有些许白色的粉末落在地面上,积蓄成了小小的一滩。
江清欢想,可能它的底部会像是芹菜一样水润的,完全可以灌液体进去,哗啦啦流淌下来一地。
奇思妙想结束,高大到恐惧的面条人将自己的身体折叠,两半不均匀的身体粘贴到了一起。江清欢看到那张大嘴里发出了恶心的人声。
“你这是在用什么眼神看我!我奉劝你马上给我收回去,这种眼神去看人,人家还会喜欢你吗?之前怎么和你们说的,要开心要讨好,给你们上的课都白学了吗?”
面条人的嘴巴,不断地从它的正反两面凹陷出来。
江清欢看到两边的嘴巴又都紧贴在了一起,像是被针线缝补过后的沙包。
面条人张开了黏连着的脸嘴,用谄媚的语气对准了身后的那两根漆黑的面条。
“对,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个小男孩。他还有个妹妹,就是身体太弱了据说是能看见鬼,胆子非常小,我们建议是只领养他一个。但是凡事都要问问孩子们的意见,你们说对吧?”
面条人咯吱咯吱的笑着,将缩在嘴里的肌肤全部嚼碎后,扑簌簌吐出了一堆的组织。
江清欢躲在了哥哥身后,她看到那两条漆黑的面条人像是连体一样,全部的身体都紧贴在一起。
它们的身体里插着江清欢认识的花名册,每天上课点名时,她都会看到这本册子。
她没有去翻阅过,更没有机会去翻阅。哥哥将自己死死地护在了身后,也使得江清欢抬头就能看到其中的一根面条人,弯曲下了自己的身子。
那面条人的声音像是雷阵雨,轰隆隆的,震得江清欢的耳膜生疼。从撕裂开来的身体里,探出了一只圆润的手,试图抚摸上哥哥的头。
江清欢注意到哥哥立马躲开了,然后她的手被轻轻握住,世界里又只留下了哥哥坚定的声音。
“我要和妹妹一起。”
面条人像是百科全书里描写的部落族群那样,它们纷纷聚集在一起。你连着我,我连着你,有一条无法看清的猩红的线,从它们的身体里贯穿而过,直至到圆润的头顶被彻底拉长,拉长到像是椭圆的胶头滴管那样时,江清欢终于看到了它们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嘴巴又一次面对向了她与哥哥,院长点头哈腰着,连连摆动着沉重的头颅:
“没问题没问题,不用领养也行,不成问题的,我们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非常有爱心,保证守口如瓶,这些你们就放心好了。”
面条人们哐当哐当的消失了,又只剩下了自己与哥哥。
江清欢松了口气,抚摸着哥哥的那条胳膊,继续拉着祂回到了最开始的小花圃。
那些小小的柔软的阿拉伯婆婆纳不见了,清风吹得很大。顺着滚烫的风声,江清欢也撩起了哥哥的胳膊,那些伤口也消失不见了。
她没有玩头了,干脆用手指戳着哥哥的脸颊,哥哥的鼻尖,最后戳到了哥哥的嘴里。
“妹妹,你感觉到无聊了吗?唔…”手指被哥哥的尖牙咬住,祂的声音含糊不清。
江清欢收回了自己的手指,表面留下了一枚小小的圆坑。她牵着哥哥的衣角,踩在了堆砌好的花圃上,将泥土又踩规整后,她又躲到了大大的灌木丛中。
在这几个重要的日子里,总会有人领养成功的。大家都假装由衷的为这些成功的孩子们,流露出兴奋喜悦的情绪,攥着孩子的手心一遍遍嘱咐。
“等你长大成人了,可千万不要忘记孤儿院。”
“你过上好日子了,也要带着大家一起享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总是反反复复这么几句意思的话,像是念紧箍咒一样扎在了孩子们的脑海里。
而那些瘦瘦高高、未着寸缕的面条人,则会在孤儿院里,从早上待到晚上。
当然,院内的面子工程也给了足够。
所以江清欢能在这天吃上丰盛的美味,不过也就仅有这一天了。
晚餐有优质的肉类以及健康的蔬菜,饭后的甜点是奶油充足的点心饼干。
她们正在安安静静地用餐,面条人已经带领着一行人,拿着黑色的教棒,老远就指向了餐桌。
“你们看,我们一日三餐的营养是完全可以保证的。不仅有荤素搭配,而且饭后还有孩子们爱吃的点心,睡前我们还会给孩子们提供用以安眠的牛奶。这里每天的食谱都是不重样的,墙壁上贴着的是我们一周七天的特色食谱。各位感兴趣的话,可以赏眼看看。”
江清欢搅动着碗里快要成为肉泥的粥,切成碎块看不清种类的蔬菜平铺在表面。她在这碗色泽古怪的粥中,吃出过小小的蛆虫,拎起过透明的蜗牛,所以眼下,她并没有什么胃口。
哥哥照常将那些色彩艳丽的点心饼干全部推给了自己后,江清欢看到祂的碗里也是一口未动。
看不出是什么肉类,江清欢只能嚼着甜到发腻的饼干,任由干涩的饼干渣吸饱了嘴里仅有的水分后,难耐的吞咽了下去。
在这种环境下,吃甜品是最能管饱的,但江清欢还是非常消瘦。
她们的座位被安排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位置,江清欢看到哥哥又掏出了几颗糖放在了自己的碗边。
糖纸是蓝白色的,是她喜欢的奶糖,也是院里不可能发来的糖果。
江清欢疑惑地看向了哥哥,又连连摇头:“我已经吃饱了,吃不下这些了,给哥哥吃好了。”
“我不喜欢吃甜的。”卫晏池紧贴上了椅背,轻轻开口。
江清欢将糖果挪到了祂的面前,询问起来:“哥哥是从哪里拿到的这些?”
“喜欢吗,喜欢哥哥就多拿一点。”卫晏池收拾好了面前的一切,捏了捏江清欢的脸蛋。
祂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江清欢猜到了哥哥应该又有什么难言之隐。可兄妹之间是不能隐瞒任何秘密的,这一点她与哥哥早就拉钩盖章复印过。
于是,她拍开了卫晏池的手指,有些气鼓鼓:“那你回答我。”
“好啦,是哥哥偷偷从食堂里拿的。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昨天还答应哥哥,不许生我的气的,怎么,你想反悔啦?”
江清欢不说话了,卫晏池见状,又凑上前去:“好好好,哥哥告诉你,你看,就在那个抽屉里,一拉开就是糖果哦。”
祂指向了被面条人们彼此簇拥着的那口高高的柜台。
每天睡觉之前,江清欢和哥哥都会被要求换上统一的服装。
蓝白色的条纹衣服,摸起来的材质柔软且单薄,并不能做到最起码的保温。
睡前会照常喝一杯牛奶,摇晃在玻璃杯中的牛奶颜色乳白,可底下积蓄着一层厚厚的沉淀。
牛奶的味道很怪,可日积月累下来,就连江清欢自己都不清楚真正的牛奶到底会是什么味道。
起初,她还认认真真地做着这项睡前工作,后来,她干脆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将牛奶全部倒入了马桶。
小小的漩涡席卷了沉甸甸的牛奶,旋转着旋转着,与湍急的水流拥抱着,全部进入了下水道。
江清欢深吸了一口气,她躺回了床铺,今天她也没有喝牛奶。
她们睡觉的房间面积不大,里面摆满了几张相同的床铺。
床铺狭窄,床板很硬,江清欢仰躺着,熄灯以后的房间格外黑暗,就连走廊外的声音也全都听不见了。
她的精神很亢奋,哥哥的床铺紧挨着自己。黑暗里,江清欢听到旁边床铺里的女孩,因为喝了牛奶而睡得很沉。
整个房间里都发出了轻微的、不规律鼾声,江清欢用被子遮掩,轻轻握住了哥哥的手。
天花板中央只有一盏巨大的圆形灯。看多了,会觉得原本规整的圆变成了方,最后变为了三角。
哥哥的掌心一如既往的冰冷,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江清欢看到这盏圆形灯,终于变为了一枚小小的逗号后,旁边哥哥的床铺松动了。
她看到哥哥静悄悄地起身,跟着一抹陌生的身影走了。
房间的门不知何时虚掩着,那道陌生的人影也不像是面条人。哥哥走在地上没有声音,江清欢习惯性的跟了上去。
她是以一种相对简单的上帝视角看过去的,或者说以江清欢自己的视野里。她的身体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铺上,维持着一种眼眸大睁紧盯着天花板的姿势,而自己的灵魂,已经跟随着哥哥的身影来到了走廊。
在这里生活了许久,江清欢早已牢记了孤儿院的构造。
她看到哥哥的身影走在旋转的楼梯里,一层又一层,一直到达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是用以储物的地方,灰尘很多,堆砌的东西满满当当。
江清欢看到哥哥一直以背挺直的的姿势,走入了地下室内,全身都隐没在了黑暗里。
她连忙跑了过去,看到往日里拥挤的地下室内,如今却是有一层银色的电梯,甚至还有一口幽暗的天井。
哥哥和那道缥缈的人影一起步入了这电梯内,电梯那卡顿的门准备缓缓合上了。
江清欢奔了过去,双手在接触到电梯按钮的下一秒,一只手猛然拦住了自己。
她回头一看,身侧站着的人却是现在的哥哥卫晏池。祂竖起了手指,触上了自己的唇瓣。
“嘘。”
-----------------------
作者有话说:孤儿院最喜欢为我们准备的餐食是圆滚滚滑腻腻的面条,所以我看除了哥哥以外的其他人,都是粗长不一的面条。
我只会从这些面条的身形以及声音上来判断,究竟又是谁。
只有哥哥不一样,哥哥在我的眼里,会清晰的露出面庞以及五官,而祂的色彩也是最鲜艳的,像是我采摘下来的各色花朵,又像是飘落到花圃上的那些小小蝴蝶。
当然,我能遇到的种类很少,而且更不可能在孤儿院内肆意奔跑。我见到的蝴蝶大多都是菜粉蝶,颜色很单一,或是灰褐色或者是灰白色的。能在它们的翅膀里,看到黑斑,像是小小的眼睛。
如果用指腹轻轻摩擦它们的翅膀,就会在上面留下淡淡的白色粉末。
我也曾看到过好多次它们的幼虫。小小的莹莹的一丁点绿,会蜷缩在菜叶子里成为不规则的圆形,这些蝴蝶的幼虫非常的可爱。
夏天会坠在茂密的树叶上,像是蜘蛛般垂落下细细的丝线。我总会观察它们,然后长久的托着腮对着窗外发呆,想象它们的生活又会是何种模样。
但我的想象力有限,仅有的天地局限了我的畅想。
我叹了口气,直起身子跑到了哥哥的怀中。
祂在看书,将书页翻得哗哗作响,像是扑闪着翅膀的枯叶蝶,也像是为了专门等我的到来。
———《小记一则》
再一次往电梯的方向看过去时, 幼时的哥哥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有身侧的哥哥还尚维持着人形,仍旧没有将手指放下。
“为什么?”江清欢问。只需要触碰到一点,她就能接近真相。
卫晏池没有说话,将手搭在了江清欢的肩膀上后,祂将她整个人都调转了个方向,面对着黑暗的前方。
刚刚还昏暗一片看不清路的走廊中央,陡然出现了一面高大宽敞的镜子。
镜面光滑,映照出了祂们身后的路,包括江清欢自己。
“你现在看看。”江清欢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祂小心翼翼地领着自己来到了这面镜子前。江清欢看到镜中的人朝自己眨了眨眼睛,她变为了小孩子,是当初来到孤儿院时的模样。
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与进入电梯里的哥哥,是一模一样的。
镜子只是照出了她的身影, 而身侧的哥哥依旧无法在镜中窥探到。
江清欢怀念当初年幼的自己,她踮起了脚尖随着镜中的人影舞动。
一下又一下,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悄无声息的。
等到下一次转身时, 她面对的不是哥哥, 而是孤儿院里的工作人员。
哥哥不见了,工作人员不是面条人。
工作人员只是一团模糊的黑影, 但江清欢能轻而易举地听到它在说话。
它在高亢的惊呼,下一秒衣领被那黑影浑浊的手大力提起,江清欢感觉到自己的肌肤接触到了毛糙冰冷的地板, 衣物被大力扯动而发出的断裂声,让她一时间无法开口。
她被黑影拖行着,一路上能看到飞速跑向身后的风景。
“怎么又梦游了,不应该啊。快回去,你快回去床上睡觉。”
江清欢是这么听到黑影喃喃自语的。她能看到走廊两旁的房间门紧闭,能看到内里昏暗的一片。
没有灯光的照耀,一切是那么的平静。她努力使出力量来,想要挣脱黑影的束缚,可任凭她如何使劲如何呐喊,根本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来。
墙壁开始龟裂,一条又一条的裂缝攀爬上了本就干涩的墙壁,像是雨后春笋,冒出的一只只背上有刺的毛毛虫。
江清欢努力向后看去,她看不到哥哥在哪里,她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床铺,旁边属于哥哥的位置是空荡荡的。
黑影将一旁的被子扯了过来,用几乎是窒息的方式将被子堆在了江清欢的脸上。
她听到黑影发出了讥讽的笑声,连带着整个床板都在震动。周围没有人回应这癫狂的笑声。黑影抽搐了一会儿,又爬行在地上,蹭着虚掩的门,蠕动着出去了。
听到了不对劲的声音彻底消失在自己耳畔,江清欢将枕在自己脸上的被子全部拍开。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现在是处在自己的梦中。
梦里的自己会死去吗?如果死去的话,那么代表的会不会是回到现实世界?她思考着这个问题,又冷不丁将目光落在了哥哥的床铺上。
床铺干净整洁,被子叠成了标准的豆腐块,放在了枕头旁边。就连刚刚那抹黑影,都没有意识到哥哥消失了吗?
江清欢有些疑惑,她四处观察。
所有单一的被子里,都隆起了鼓鼓囊囊的一团。相同的被子,平铺在床上,江清欢忍不住眯起了眼眸,她望不到里面有呼吸的起伏。
下意识地往床边的床铺看去,那里也矗立着一只高耸的鼓包。
江清欢伸手,掀开了覆盖在上的被子。
“哗啦啦”
“哗啦啦”
被子滑落到了地面,也显露出了内里的模样。
里面哪还有什么人类,只是躺着个关节肿胀的人偶。
那人偶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顺着江清欢的视线,骨碌碌转动了它的身子与她对视。
头颅是正面的,身子是反面的,人偶矗立在了床面,朝着江清欢举起了双臂。
江清欢瞬间捂住了嘴巴,她将想要发出的惊叫全部吞回肚子里后,又不动声色的返回了自己的床铺。
床铺的旁边是哥哥的位置,现在属于祂的地方也是鼓鼓的一团。
江清欢没有犹豫,立马拉开了哥哥的被子。
被子再一次飘落到了地面,里面显露出来的却是刚刚阻止自己的哥哥。
江清欢这才想起,刚刚看到时,哥哥的这团被子里是存在呼吸起伏的。
祂维持着人偶的姿态,安安静静地躺在了狭窄的床铺上。
这条黯淡的被子于祂而言实在是太单薄了,根本无法将卫晏池的躯体全部遮掩住。
眼睛里传来了熟悉的酸涩感觉,江清欢揉了揉后,再一次往卫晏池的方向看去。
床上哪里还是什么人形的哥哥,只有化为本真的祂努力蜷缩进了被单里,顺带着也吞噬掉了江清欢的被子。
人偶停止了抽搐,江清欢看到栖息在床中央的哥哥,似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到来,还在不断地往外蔓延漆黑的液体。
她看不到哥哥的五官,只能从脑海里听到祂在不断嘶吼着,振聋发聩的诡谲声音不断,一声又一声,震着弥漫在墙边上的裂缝,开始逐渐脱落。
墙壁在颤抖,在向祂们不断靠近。
灰扑扑的墙皮飘落了下来,人的肌肤也在层层剥落,最终露出了内里洁白的骨骼,嫩黄的脂肪粒。
相似小说推荐
-
只婚不爱(良木) [现代情感] 《只婚不爱》作者:良木【完结】番茄VIP2021-09-27完结简介相恋三年的男友和自己的妹妹暗度陈仓,我...
-
重生七零:前夫假死我改嫁,他急了(旧时光) [穿越重生] 《重生七零:前夫假死我改嫁,他急了》作者:旧时光【完结】七猫VIP2025-09-12完结94.62万字 0.3万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