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海棠顾不上寒暄,急切地问道:“什么情况?”
“发生事故的时候,这道门正好是锁着的,现在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陆良辰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和无奈。
姜海棠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必须尽快联系到前面的人,只有进入车头,才能和站台联系,请求救援,也不知道我们后面的车辆还有多长时间经过这里,还有前面过来的车辆,和我们这趟列车是不是同一轨道……”她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担忧。
听姜海棠如此说,陆良辰的表情也更加严肃起来。
“列车长呢?”姜海棠扫视了一圈问。
“出现事故的时候,头部受伤,还在昏迷中,正在抢救。”一个女乘务员回答。
陆良辰说:“目前情况不明,我们得自救。”
说完,他转头看向正在照顾重伤员的乘务员,问道:“乘务员同志,你们知不知道火车行进到这段路,后面和前面有没有和我们同轨的列车?”
几个乘务员因为事故的突然发生,早已慌了神,他们机械地忙碌着,眼神中满是迷茫和恐惧。
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有一名乘务员才缓过神来,声音颤抖地说:“在我们这趟列车经过这段路之后的四十分钟,有一趟列车从正面途径此地,在前面的岔路口改道。一个小时后,有一趟列车会从我们后方经过这条路段。”
陆良辰赶紧看了看手表,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距离车辆出现事故,已经过去了十二分钟,也就是说,二十八分钟之后,迎面而来的列车就会与他们这趟列车会车。
时间紧迫,每一秒都关乎着所有人的生命。
“同志,请你们立即想办法打开车厢的车门,有序组织所有乘客下车。同时,想办法组织人员分别朝两头出发,及时叫停两方过来的车辆。尤其是前方的车辆,避免发生两车相撞的恶性事故!”陆良辰果断地下达命令。
回过神的乘务员连忙点头:“好的,同志。”
“同志们,情况紧急,我们分开行动,小王,你和小李动员车厢里的人尽快下车。小赵,小齐,你们抓紧时间打开列车门,能打开的尽量打开,然后协助疏散乘客下车。我召集人员,想办法去前方拦截列车。”好在,这个乘务员关键时候没有掉链子,而是有条不紊地安排。
“同志,请你们带上所有的手电筒,天已经黑了,用手电筒示意前方的车辆效果好。”姜海棠在一旁提醒道。
几位乘务员点头,迅速行动起来,开始紧张地执行任务。
姜海棠看了看还在努力破门的几个人,对陆良辰说:“你和几位乘警继续想办法破门,我和金知青协助乘务员同志们开展自救。”
她心里清楚,车头上一直没有动静,里面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自救工作刻不容缓。
“我们现在很危险,请体力有保障的同志下车,火速朝着火车前方前进,叫停前面的车辆,避免出现更大事故。有手电筒的同志贡献一下手电筒,谢谢大家。”
“其他同志请将保暖衣物都套在身上,抓紧时间下车。”
姜海棠和金又晴扯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
姜海棠的嗓子早已沙哑,每说一句话都像吞了刀片一样疼,但她顾不上这些,依然竭尽全力地呼喊着。
在她们的努力下,越来越多的乘客明白了当前的危险,开始互相帮助,有序地准备下车。
然而,总有一些人在这种时候无理取闹,他们大声抱怨,骂司机,骂乘务员,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好在,大多数乘客都很理智,很快就制止了这些不和谐的声音。
当姜海棠终于回到自己所在的车厢时,这里的乘客也已经开始行动起来。
赵晓梅正焦急地张望着,看到她回来,连忙迎上去:“你也赶紧下车吧,别耽误了,你还带着孩子。”
姜海棠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说:“谢谢你,晓梅姐,孩子给我,你赶紧拿上吃食带着陶大娘下车。”
她一手紧紧抱着小桃子,一手拎起装着食物的包。
在这荒郊野外,食物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金又晴正好拿过自己的包,看到姜海棠又是孩子又是包裹,一把帮姜海棠拎起包说:“我帮你。”
“其他知青呢?”
“他们应该下去了。”金又晴回来就没看到他们,应该已经离开列车了。
有了金又晴帮忙拎着包,姜海棠想起寒冷的夜晚,顺手拽起两条被子抱在怀里。
小桃子似乎明白了妈妈的辛苦,懂事地伸出小手,帮忙拽着被子。
金又晴有学有样,立即也卷起他们几个人的被褥抱在怀里。
不得不说,金又晴的力气是真的不小,拿着这么多东西,脚步也很快。
姜海棠抱着小桃子,紧跟着金又晴的脚步,艰难地走下列车。
列车之外,暮色像被打翻的墨水浸染着天际,黑透了。
黑漆漆的旷野里,127次列车歪斜在铁轨上,尖锐的金属扭曲声仿佛野兽垂死的哀嚎。
姜海棠扶着冰凉的车厢边缘,睫毛上很快结了层薄霜,她眯着眼在人群中搜寻,同铺的两个男知青却不见踪影。
倒是不远处,女知青蔡玲正挥舞着褪色的红围巾,大声呼喊着:“带孩子的往这边走!老人跟紧!”
她的声音被呼啸的北风撕成碎片,却依旧执着地重复着。
“蔡玲!”金又晴挤过人群,花棉袄肩头落满雪粒。
“金知青,前面什么情况?”蔡玲看到了金又晴回来,忙扯住她问。
“前面车头卡在弯道锁死,司机没反应……生死未知!”金又晴压低声音说。
蔡玲抹了把冻得通红的脸,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冰晶。
“江知青他们呢?”金又晴问。
“江知青他们带人去拦对面的车了。”
姜海棠一直没有说话,她看到铁轨上,几个老人互相搀扶着,颤巍巍的身影在暮色中摇晃,不由心头一紧。
她抱着小桃子快速立即朝着安全区域奔去,车轨之外,赵晓梅和陶玉和祖孙两个已经找了地方坐下来,赵晓梅正将自己和陶玉和两个人裹在一张棉被里。
小桃子依偎在姜海棠的怀里,小家伙又惊又吓又冷,直打哆嗦。
姜海棠将孩子轻轻放进赵晓梅怀中。
“晓梅姐,你帮忙照看下小桃子,我去看看其他人。”
赵晓梅将小桃子搂在自己怀里,就看到姜海棠已经快步离去。
从车上下来了许多人,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其中的一些人在车辆侧翻的时候已经受伤,正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还有一些人陷入昏迷,是被同行的人背着下车的,正有人对受伤严重的人做急救。
姜海棠是不懂急救的,但她活了两辈子,见识多一些。
她看到一位受伤乘瞳孔开始涣散,忙蹲下来急切的呼唤:“同志,你坚持一下,救援马上就到。”
那人似乎因为姜海棠的话,恢复了一些精神,但人还是越来越虚弱。
“他失血过多,有没有大夫先给他包扎?”姜海棠高声呼唤着。
很快,有人过来帮忙包扎。
姜海棠强忍着酸涩,尽量安抚那些情绪濒临失控的人们。
四周此起彼伏的抱怨声中,夹杂着孩子的啼哭,在寒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耳旁呼啦啦的寒风吹过,姜海棠朝着火车前方看去。
在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光闪烁,那是第一批朝着前方跑去拦车的人正在拼命地奔跑。
夜里看不清楚路,有些人跌倒了爬起来接着跑,有些人跑了一段距离之后,已经精疲力竭,只能原地停下。
更多的人则是在争分夺秒,全力奔跑。
他们的身上系着许多人的生命,他们不敢停,不能停……
车头,陆良辰举起从餐车拆下的长凳,与两名乘警同时发力。金属撞击声震得人耳膜生疼,终于,变形的车门轰然倒下。
驾驶室里刺鼻的煤烟瞬间涌出,仪表盘的玻璃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两名司机歪在座椅上,一人手指深深嵌进操纵杆,指甲缝里渗出血;另一人还保持着拉制动闸的姿势。
“快!联系站台,汇报情况!”陆良辰扯下围巾捂住口鼻,声音闷在布料里,一把打开驾驶室的窗户。
乘警虽然不太熟悉火车上的仪器,但比起陆良辰这个外行的人要好上很多。
乘警用冻得发紫的手指,在电台旋钮上打滑。
反复试了三次才终于接通,对面传来信号。
“这里是127次列车!当前位置为……两名司机失去意识!预计前方将有列车通过,请求紧急支援!”
乘警嘶哑的声音被从窗户里灌入的呼啸的北风撕扯着,呼出的白气在电台上凝成霜花。
握着斑驳的车载电台,乘警喉结在冻僵的脖颈间上下滚动,眼里都是悲凉。
电流声撕拉撕拉地冲击他的耳膜,他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听到了自己的求援,只能一遍遍的呼叫。
“这里是127次列车!司机昏迷!重复,司机昏迷!我们的位置……“
“我们背着他们下车。”陆良辰没有理会正在与调度联系的乘警,对另外一名乘警说。
他率先背起一个人,朝着车外走去。
夜已冷,钢铁的台阶上结了一层冰,沉重的军靴重重踩在结冰的台阶上,发出“咯吱”的脆响。
冷风卷着雪粒子灌进领口,陆良辰冷的缩了一下脖子,但他还是坚持用高大的身躯保护受伤的人,一个不小心,腿重重磕在旁边的门框上。
陆良辰不声不响,步履越发坚定。
等到了车下,看着依然在呼叫调度的人,陆良辰大声喊道:“快下车!”
乘警已经彻底失去希望,他听不到对方的话,也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听到了自己的话。
他的心里依旧沉甸甸的,似乎已经能感觉到远处传来蒸汽机车粗重的喘息声,距离两辆车的会车时间,不足十分钟。
情况如何,他们现在完全不知道。
只盼着那些已经下车拦车的人能及时拦住对面的车,避免造成更大的危险。
车轨之外,许多抱团取暖的人,那一双双眼睛在夜色下,已经失去了生气。
人在灾难面前,如此弱小,他们每个人都在等待未知命运的最后裁决。
“大家再后退一点,确保自身安全。”陆良辰冷静指挥。
如果对面的车没有办法拦下来,最少要确保这辆车上的人安全。
铁轨旁,第一批拦车的人已经跑了三里地。
有人的棉鞋陷进积雪里,拔出来继续奔跑;
有人已经跑不动了,还在坚持……
戴知青的棉裤被铁丝划破,露出白生生的棉花,依旧挥舞着手电筒,在黑暗中划出明灭的光带。
与此同时,车站调度室内,红色警报灯疯狂闪烁,老调度员老周的额头沁出冷汗。
年轻的调度员连声音都慌乱了起来,他颤抖着声音一遍遍地呼叫:“这里是调度室,这里是调度室,127次列车,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但显然,对方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们听不到我们的声音,小李,立即与417次列车通话,请他们紧急停车避险。”老周放弃与127次列车的沟通,发出下一条指令。
年轻的调度员果断切换信号,他的手指因为用力,显得发白。
“417次列车,127次列车在××××路段出现紧急情况,请你们迅速刹车避险,请你们速度刹车避险。”
年轻调度员声音带着哭腔,一遍遍地重复:“417次列车,127次列车在××××路段出现紧急情况,请你们迅速刹车避险!重复,迅速刹车避险!”
417次列车上,司机老孟听到调度室的通知之后,立即采取措施,一刻不敢耽误地拉下制动闸。
417次列车调度室内,将对讲机攥得几乎变形:“立即与417次列车通话!告诉他们必须在××弯道前停车!”
司机老孟听到调度室的通知后,立即采取措施,一刻不敢耽误地拉下制动闸。
这时候,又传来调度室的声音:“停车避险后,请想办法通知127次列车上的同志,立即组织乘客撤离,同时,向调度室汇报127次列车的情况。”
孟师傅声息一口气说:“收到,立即执行。417次列车已经制动,即将停车。”
“请转告127次列车,我们将就近调度救援车辆。请他们坚持住!一定坚持!”
“417次列车收到!”
紧急刹车后,喷着白蒙蒙的雾气的火车头上,煤烟混着冰碴子劈头盖脸砸在挡风玻璃上。
副驾驶的小王手忙脚乱抓起老式信号灯,打算发出信号,却看到远处传来的点点灯光。
“孟师傅,他们……”小王张口结舌。
火车在缓缓减速,孟师傅看看车窗外远处传过来的点点微弱灯光说道:“应该127次列车上的人给我们发出的信号。”
这里是荒野,周围几十里都没有人烟,不可能突兀的出现灯光,只能127次列车有关。
看到有人能给他们发出信号,老孟揪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
老孟果断对小王说道:“距离事故列车应该还有一段距离,为了尽快赶到地方施以援手,我们必须滑行一段距离。”
“收到,孟师傅,我全力配合。”
“这里交给我,你让列车员通知乘客,并请车上的医护人员到餐车集合。他们在车辆失去联系的情况下,还在想办法救我们,我们应该好好感谢他们。”
“我问问餐车的工作人员,多带些热水过去给他们,这么冷的天儿。”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事情定下,小王快步走出驾驶室。
孟师傅则专心致志地操作火车,缓缓向前滑行……
列车忽然在荒郊野外的地方急速刹车,车厢连接处的铁皮被吹得呜呜作响。
“哐当!“金属碰撞声撕裂寂静,车厢剧烈颠簸。
这样的反常惊动了准备睡觉的人们。
老张正倚着行李架打盹的,剧烈的晃动让他下意识裹紧蓝布棉袄,用力抓住了旁边的把手。
抱着搪瓷缸的大娘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在粗布棉裤上。
“地震啦!”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整个硬座车厢瞬间炸开锅。
“肯定不是地震,我们在火车上,会不会……”
戴着雷锋帽的年轻人死死地拽着行李架,还不忘分析情况。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的时候,列车广播突然刺啦作响,带着电流声的女声传来:“各位乘客请注意,前方127次列车脱轨,本次列车紧急制动!请无产阶级革命医务工作者速到餐车集合,协助开展救援工作。”
相似的内容,列车员念了整整三遍。
一个年轻的女大夫站了起来……
戴着红袖章的退伍军人站了起来……
穿着旧棉袄的赤脚大夫站了起来……
年过花甲的老大夫站了起来……
“同志们,党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127次列车上的同志们冒着危险给我们送信,我们不能看着他们有难不管,你们说是不是?”
有人振臂高呼,得到了许多人的呼应。
卧铺车厢里,一个中年军官站了起来,果断地朝着餐车方向走去。
他不是医护人员,但他觉得,这般时候,不光医护人员才能帮忙。
很快更多的人朝着餐车的方向涌过去。
铁轨旁,戴知青等人眼睁睁地看着417次列车的车头灯刺破夜幕,从他们眼前过去。
江知青手里的手电筒旗无力地垂落。
“完了……咱们没拦住……”
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大家只觉得整个人都软了,瘫在地上。
有几个甚至当场开始哭起来。
“我们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吗?”
这趟列车上不知道多少人呢,要是撞上了……
“不,不是这样的,火车要停下来了,他们看到了!”忽然又有人欢呼。
“快看!蒸汽小了!”有人扯着嗓子大喊。
果然,只见车头喷出的白雾渐渐稀薄,车轮与铁轨摩擦出的火星在夜里上溅起金色碎屑。
只一瞬间,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大家看着那正在滑行的火车,消失的力气似乎在这一瞬间恢复。
江知青一把抹掉脸上的汗水:“别愣着!后面还有车!我们得抓紧时间。”
人们这才想起,不光前面有车,后面也有,他们的任务没有完成!
这些已经跑了一路气喘吁吁的人们顾不得休息,扭头就往回跑,手电筒的光在雪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火车上的人们也看到了车轨不远处奔跑的人,
还是先前那个中年军人,他叹一声:“这些娃娃在抢我们的命!”
之前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们瞬间懂了,127次列车上的乘客已经下车,就算两车相撞,受伤害的也只能是417次车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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