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把她生成这样的。
她的身子,她的人生。
从一开始就是被她爹娘毁了的!
顺国公夫人知道女儿怨她。
但她不恼,也不怪女儿。
因为确实是他们当爹娘的错,他们不该给女儿这么副身子,是他们的错。
所以打从知晓女儿有了这病,她便事事顺着她,哪怕女儿强逼她哥的书童与其有了首尾,她也没恼她。
只秘密处理了那书童,想方设法从她娘家一位瞎眼婶母手里拿到了秘药。
可惜,被太子撞见了女儿用药。
书童的事她处理得很干净。
女儿的病除了她和庞嬷嬷,以及死了的霜雪霜星,其他人一概不知。
包括顺国公。
因此,顺国公夫人不担心太子会查到女儿婚前失身的事。
她怕的是太子发现女儿当时在用药,怕查到那药是她带进宫给女儿的。
但时隔一年多。
太子除了没跟女儿圆房外其他什么也没做,想来该是没查出什么东西。
估计也是碍于元隆帝不好动他们郑家。
既如此,顺国公夫人便渐渐放下了心。
如今只想为女儿谋划。
“不会重蹈覆辙。”
顺国公夫人小声道。
“那玩意儿是混在香里的,见效尤为快,进了鼻腔不消两息功夫便能叫人头脑发昏,眼前生出幻象来。
是时你只需稍微打扮得像那小妇,言行举止也往那小妇身上靠,便不会被察觉,轻轻松松就能成事。”
郑明芷一听要效仿槛儿,眉头皱得更深。
但听她娘把那药说得如此有奇效,郑明芷的心中又克制不住地动了动。
好在她存了几分理智。
“不行,绝对不行!当时成了事有什么用,等药效一过可就是要背上重罪的。
你要觉得活腻了,大可回了府寻根绳子结果了自己,何必拉着我来垫背!”
“不会。”
顺国公夫人没把女儿忤逆不孝的话当回事,握着她的手小声解释。
“那东西我看着人试过,遇火便没了,查不出来什么来,你借用膳的机会劝几杯酒,就权当是他酒后所为。
效用过了,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他还能不担责不成?横竖一年前那事只是被撞见了,又没被查到别的。
是时就算那位要以此为由发难,只要你咬死不认,皇后娘娘还能不为你做主?”
郑明芷咬唇,动摇了。
顺国公夫人补充:“当然,咱们现在不能动,得等那小妇开怀,肚子大了才行,如此便不至于太过明显。
到时候你跟身边伺候的人先服了解药,之后的事就水到渠成了,我这回进宫原也是想跟你说这事的。”
说着,顺国公夫人从怀中摸了半晌。
摸出一个她想方设法躲过入宫检查带进来的小香囊,推到郑明芷手边。
“好与不好,你今晚试试便可见分晓。”
郑明芷垂眼。
视线落在那枚香囊上。
嘉荣堂后院揪出了两个对食的宫女太监,二人按律杖责五十,发配至浣衣局。
消息是从嘉荣堂传出来的。
大抵是太子妃想杀鸡儆猴,所以不单让嘉荣堂的宫女太监都去观了刑,还让消息在后宅的宫人之间流传。
对食什么的。
其实历朝历代的宫里屡见不鲜。
皆因他们这些宫女太监,除了少数是经战争俘虏来的,或是想进宫谋个前程的,剩下的都是迫于生计。
要么被家人哄骗着卖进宫,要么自卖其身进了宫,总之都是为了一口饭吃。
大家日子过得孤苦。
时间一长,免不得就想找个伴。
无关乎什么身体上的需求,不过是寻个精神慰藉罢了,算不得什么坏事。
大靖开国之初,宫里也没禁止宫女太监结干亲,甚至允许两人结为“义夫妻”。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菜户”。
结了义夫妻的宫女太监平时私下相处皆如寻常夫妻,日子也算有了盼头。
只要守好该守的规矩。
主子们基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坏就坏在。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循规蹈矩,有些事一旦开了口就会有人得寸进尺。
这也就导致高祖时期,后宫发生了一起大型宫女太监聚众秽乱之事!
事关皇家颜面,史书记载得不多。
小福子了解的也不清楚。
只能确定的是高祖为此震怒不已,自此宫里就严令禁止宫女太监结菜户。
对食更是不行。
违者宫女乱棍打死,太监一律活剥!
及至现在,宫里仍旧严禁宫女太监对食,只不过惩处相对来说宽松了一些。
好歹能留一命。
但即便如此,也没人再敢把这事摆到明面上来,真有心思的也都是偷摸着。
所以可想而知,今晚的东宫后宅里有多少宫女太监是睡不着觉的。
小福子和喜雨一来怕这样的事会污了主子的耳朵,二来也是考虑到他们主子从前跟他们一样的出身。
怕她听了会觉得不自在。
望晴看了看两人,拿手搓着袖边。
“……消息都传出来了,主子迟早会听到风声,现在瞒着不说,到时候主子会不会觉得咱们不中用,或是让主子觉得咱们知情不报存了二心?”
小福子和喜雨一怔。
他们只顾着顾及主子听了这事可能会不自在,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那便是做奴才的。
最忌讳知情不报,欺上瞒下!
尤其在外收集消息这活儿一直是小福子在做,他今晚若瞒着消息不报,谁知道回头会不会引起昭训猜忌?
如此,以后还有他得重用的机会吗??
小福子一个激灵。
没敢再多想。
他当即对望晴撂下一句“谢了”,进屋把嘉荣堂的消息报给了槛儿。
望晴和喜雨跟着他进屋。
小福子说话的时候望晴就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暗暗观察槛儿的反应。
银竹瞥她一眼。
槛儿刚把要送给瑜姐儿的手帕做好,对小福子报来的消息并没有什么想法。
不是她忘本,翻身做了主子就不把和自己同样出身的人放在眼里。
而是这世上的不幸太多,日子难过的人太多,皇宫就好比一个缩小的人世间,多的是在底层挣扎的宫人。
哪里都有规矩管束。
哪里都有破坏规矩,累及无辜的人。
槛儿不是菩萨,如今她光是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已是费尽心思,哪还有余力为素不相识的人伤春悲秋。
更何况,槛儿在广储司的时候曾险些被一个老太监强迫做了他的对食。
那一回她差点死了。
也因此后来每每听到这样的事,槛儿都会下意识感到排斥,对因为此事被惩治的人也生不出多少感触。
只不过,这会儿在屋里的人包括她在内,都是经历过底层宫人生活的。
槛儿自然不能什么反应也无。
没得寒了自己人的心。
且这具身子对险被老太监强迫那事记得还很清楚,槛儿也确实很不舒服。
于是,沉默良久。
她叹出一口气,看着小福子几人。
“这件事大家心里有数就行,别回头在外跟人谈论个没完,容易犯忌讳。
太子妃的用意是警醒,不是要让你们把这事在东宫传得沸沸扬扬。”
小福子等人连声应是。
“主子……是不是不高兴了?”重新退回院里,望晴状似不安地小声道。
“多多少少会吧……”
喜雨和小福子、银竹互视两眼,揣测道。
至于为什么会。
仨人都很心照不宣地没有明说。
望晴垂下头。
屋里,跳珠不想槛儿为了这件事坏了好心情,于是特意拿起那两条做好的帕子在灯罩前翻来覆去地看。
“主子的手艺真好,绣什么都跟真的似的,哪像奴婢绣啥都干巴巴的。”
槛儿配合地笑了。
“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主子真能教奴婢?”
跳珠是想逗槛儿开心才挑了这个话题,但她的绣技不精也是真的。
内务府培养她们这些大宫女时,会要求她们十八般武艺样样都会。
但五个指头尚且有长有短。
是人自然就有擅长,不擅长的。
“当然是真的。”
槛儿的绣技最初是在广储司磨练出来的,十大绣种都有接触,不过最精通的还是当属京绣、苏绣和杭绣。
后来到了嘉荣堂。
头两个月偶尔还能绣些东西,后来被调到后院就再没有时间碰针线了。
还是后面要伺候太子,郑氏专门让她把手养回来,她才重新拿起了针线。
真要说起来。
槛儿现在可是几十年的老手艺人。
跳珠真心觉得昭训的手艺好,闻言不禁笑开了花儿:“多谢主子,主子您真好!奴婢一定好好学!”
说着话,两条小手帕被她折好了。
“奴婢去叫银竹进来。”
“不急。”
槛儿从她手里拿过帕子。
“总得寻个好看的盒子装着,再说大晚上的往元淳宫送这个也不合适,殿下这会儿指不定忙着呢。”
另外这事还是得给郑氏打声招呼。
省得日后太子不在,对方拿此事做文章,说她不将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
她不会再对郑氏畏手畏脚,但规矩以内的事槛儿也不会让对方抓住把柄。
差两刻钟亥时。
槛儿起身:“不早了,安置吧。”
太子确实还忙着。
元隆帝说话算话,今儿一早在早朝上正式宣布了准许太子入朝一事。
也和骆峋料想的如出一辙。
父皇安排他去了工部。
且不是叫他协助尚书或侍郎办差,而是在司务厅为他另增设了一个司务职位。
所谓司务厅,便是各部都有的一个,专掌监印,文书清单收发保管,以及物资调配等基础事务的部门。
而司务,满打满算只有从九品。
当然,这里的官衔对太子来说只是一个虚衔,因为太子进六部的目的在于历练,而非真就要做这么个官。
但即便如此,众人还是吃惊不已。
即便当时骆峋没有回头看,也能想象到睿王及在场众臣的面色有多精彩。
常言士农工商,若论六部中哪个部门为最末之流,必定当属工部无疑。
说得好听是掌工程营造,屯田水利。
说难听些,其实就是个管修房子修路修渠修器具,各种修修补补的部门。
干的活儿脏累也就罢。
关键做的差事都和银钱相关,随时随地要看户部的脸色是其一。
弄不好哪处的宫殿房子垮了,柱子坏了,哪里的河沟堵了,大坝决堤了。
最先被骂的都是工部。
当然,从中真捞了油水的就不说。
骂了就骂了,死都不足惜。
总而言之。
事多、权轻、责任重,朝中的人就没几个是主动愿意到工部任职的!
那就不是个好去处。
从九品的司务,还没有芝麻绿豆大小的一个位置更不是储君该坐的!
然而君无戏言。
圣旨都下了。
且司务官职虽小,却也是食君俸禄替百姓谋福祉,太子就是实打实地入了朝。
能入朝为官便是好事。
这一点,谁能有异议?
没人敢有异议,也没人敢置喙,即便有替太子不平的也都只能暗暗扼腕。
倒是骆峋。
并未因此而气馁,反而乐见其成。
因为司务管的文书包括诏令,工程图纸清单,以及地方的工程奏报之类。
协调物料需精通算数账目,同户部、都察院对接,宫廷工程要与内务府对接。
工匠协调,涉及到用人。
地方工程要与各地官员往来文书,哪处有灾情第一时间掌握的亦是司务。
等等,这些都是讲究实干的。
与其到其他地方领一个清贵闲职,骆峋自然更偏向于能干实事的地方。
六部衙署位于宫门外的千步廊广场,他今后也要每日到衙署点卯上值。
但六部的司务厅按规定原先都只有两名司务,因为管理的文书较多,这两名司务都有各自单独的值房。
如今工部增设了一个司务。
显然就差了一个值房。
所以元隆帝今日一早给太子安排好差事的同时,也命工部五日内收拾出一个值房以供太子使用。
至于这几天。
元隆帝让太子自行安排。
骆峋便在下了朝后,叫人到工部搬来了近两年工程营造的案卷账目。
整整一日他都在和这些东西打交道,直到夜半时分,海顺提醒了第三次。
骆峋方才离开书房。
也是躺上了榻准备就寝的时候,他隐隐约约觉得少了什么,少了什么?
骆峋翻身。
手无意识往旁边搂,却是只搂到了一团锦被,锦被上的香也是他惯用的。
骆峋这才恍惚想起。
哦,少了她。
海顺在外间听到太子翻身的动静,轻手轻脚地进来:“爷,要喝安神茶吗?”
骆峋扭头。
对上海总管那张平平无奇的大饼脸。
片刻,太子重新转过头去。
海顺:“???”
这啥意思??
请安刚开始没多久,槛儿和曹良媛、秦昭训就被郑明芷耳提面命了一番。
大致便是太子如今已入朝,近日没时间来后院,希望她们能安分守己。
勿要惹什么事端,叫太子分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槛儿自然不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想请太子帮忙转交两条小手帕。
于是等回了永煦院。
槛儿用完早膳后不急不慢地叫小福子去库房寻了几个漂亮的锦盒回来。
然后选了一个适合稚龄孩童的,把两条手帕放进去后就将锦盒暂搁在了书房。
如是过了五日。
后院里负责采办的几个管事太监和嬷嬷拿着牌子,跑了几趟内务府。
回来后凑一起剥瓜子唠嗑,说是殿下后儿个就要正式去工部当差了。
陛下还点了四个武艺高强的禁军跟着,命他们全权负责殿下在工部衙署的安危,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消息是小福子从外面带回来的,也不知他是怎么和这些老人精搭上线的。
总归消息保真。
上辈子大概也是这个时候,槛儿在嘉荣堂听庞嬷嬷和郑氏提起过这事。
考虑到太子当差后只会更忙。
槛儿便还是在第二天请安结束,等曹良媛和秦昭训她们走了,向郑明芷提起了给宣王大郡主回礼的事。
郑明芷自打顺国公夫人那日离开东宫后,整个儿心态就变得异常平和。
当然,对槛儿还是极其不顺眼的。
只不过以往她但凡想起槛儿,就压制不住心底的火气,哪怕脸上表现得再温和,心里也总会觉得窝火。
这几日不一样了。
她看槛儿不顺眼归不顺眼,却不会再感到窝火,就像是彻底把槛儿当成后院里无关紧要的小猫小狗。
下贱,卑劣。
不值得她费心。
所以当槛儿向她提及回礼的事时,郑明芷都没追究小丫头片子送赔礼之事槛儿为何没在当时告知于她。
甚至也不介意此次太子插手女眷往来,替槛儿转交回礼的这事儿,只问了一句要送的东西是什么便作罢。
槛儿察觉到郑氏的转变,猜出对方的这番变化定然跟顺国公夫人有关。
不过,上辈子没有这么一段。
所以槛儿一时也猜不太透顺国公夫人和郑氏,私下里究竟盘算了什么。
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槛儿并没有因此便时刻紧绷着神经。
临近午膳时分。
银竹将锦盒送到元淳宫。
太子爷刚从书案前起身,准备移步至膳厅,听闻永煦院来了人送东西。
太子爷的第一反应是:
想他了?
自己近日看那堆案卷、账簿看得晕头转向,夜里做梦都是工程核算。
自然就忘了她。
太子爷便想,莫非小昭训想他了,所以才以送东西的方式来邀宠?
念头刚起,银竹毕恭毕敬地进来,再毕恭毕敬地捧起锦盒道明了来由。
太子爷:“……”
太子爷还没来得及扬起的唇角重新抿紧,也终于想起还有这样一件事。
他对小昭训要送给瑜姐儿的回礼不感兴趣,也很君子的没有打开锦盒,只让海顺将东西拿下去叫人检查。
这自然不是不相信槛儿。
觉得她会从中做手脚。
而是太子行事向来稳妥谨慎。
送别人的东西前会检查,东西送到对方手中亦会叫对方检查,如此以防东西在运送途中被人暗中动手脚。
待海顺确定东西没有异样,太子爷当场着人送去宣王府,银竹恭敬告退。
太子想起一事。
屏退左右,他的指尖随意在书案边沿轻敲两下。
西间的帘幔微动。
下一刻。
一个其貌不扬,一身内侍装扮的人从里面走出来,而后不待太子开口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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