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会越来越好。”白杜鹃语气坚定。
苏毅安抬头望了眼热辣辣的日头,轻声补充了一句,“就盼着我这破身子骨,也能多撑几年,好歹……看看能好成啥样。”
白杜鹃扭头看向他。
炎热让苏毅安苍白的脸上多了些血色。
白杜鹃突然笑了一声,语气是她特有的,带着糙劲的关切:“放心,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就你这样的,且得活着呢。”
苏毅安闻言一愣,随即低低地笑起来。
最难的日子他们都熬过来了,不多活几年岂不是亏大了?
小玉带着杨建设找来了。
杨建设牵着歪歪,身边还跟着笨笨和铁豹。
公鹿块头很大,就算是歪歪也没办法独自驮起它。
好在杨建设早有准备,他带了一个自己改造的“旱地雪橇”,下面有轮子,可以拉着走。
他和白杜鹃把公鹿绑在上面,让歪歪拉着。
苏毅安把装有鹿血酒的兜囊交给杨建设背着,他慢悠悠地跟在队伍后面。
他们回到大队,社员们看到白杜鹃带回一头公鹿以为又有肉可以分了,全都伸着脖子瞅着。
知青们更是馋的不行,有人问杨建设,“今晚咱们大队要分鹿肉?”
“分啥分,这是给人家拖拉机厂猎的鹿,人家领导要。”杨建设道,“不然你以为咱们大队的拖拉机指标哪来的?”
社员们一听这才反应过来。
有几个觉悟高的劝大伙,“既然是人家领导要的,咱们分啥分,有了拖拉机咱们就能多种粮食了,以后想啥肉没有?”
金文哲直起腰,望着白杜鹃他们拖着公鹿走远,喃喃自语,“猎鹿……也不是很难。”
一旁两个新来的知青凑上前,“对了,金知青你不是说你也会玩枪吗?”
“对,我会。”金文哲笑着点头,“我的枪法很好。”
“那你也弄条枪哩,到时你也能上山打猎。”
“城里倒是能买到枪和子弹,不过我要是买了枪会不会影响不好?”金文哲似乎很担心的样子。
“怎么可能,你没看白杜鹃和杨建设都有枪嘛,就连小苏大夫也有枪。”
“那行,我明天进趟城,也买一把猎枪。”金文哲像是被同伴说服了。
他的两个同伴也很高兴。
金文哲要是打到猎物,他们就有口福了!
他们只顾着高兴,根本没有看见金文哲的眼底带着得逞的笑意。
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搞一把枪在手里了。
王丽芳坐着拖拉机厂的车在第二天来到熊皮沟大队找白杜鹃。
白杜鹃把鹿交给王丽芳后,两人又坐车去了方驼子大队找郑永强和王二癞。
王二癞这几年越发混的像个人样,他捉了一篓子鱼,一小盆河虾,还挖了十来个河蚌。
郑永强捉了一对野鸡,一公一母,羽毛都保留的相当完美,一点也没有折损。
除了这些,两人还拿出了一些晒干的野木耳和榛蘑。
王丽芳看了喜欢的不行,“这些东西的钱等我回去了一块给你们算。”
郑永强爽快道,“没事,我们不急,钱你就先给白杜鹃就行。”
王二癞也相信白杜鹃,摆手表示不急。
王丽芳盯着司机往车上装东西时王二癞把白杜鹃叫到一边,“大姐,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
“我前阵在山里遇到个人,他向我打听山里废弃林场的事。”
白杜鹃一愣,“那人是谁,你认识吗?”
王二癞摇头,“他看着像是知青,他背着篓子在山里捡柴,但我看他背的篓子里并没有多少柴……”
“你有没有问对方为什么打听废弃林场的事?“白杜鹃问。
废弃林场当初被山里的那伙土匪占了,他们后来就是在废弃林场抓到的徐大驼。
“我问了,那人说他就是听别人说有那么个地方,好奇想去看一看。”王二癞撇嘴,“这话鬼才能信,也就骗一骗三岁的小孩。”
“他长的什么样?”白杜鹃问。
王二癞描述了一番。
白杜鹃确定那个人就是他们大队的知青,金文哲。
金文哲之前在大队找姓金的人,现在又打听废弃林场的事,他还在大队里追求白香……
这些事串在一起,怎么看,他都像是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知道了,下次你要是在山里再遇到他,你就跟他交个朋友。”白杜鹃道。
“交朋友?”王二癞先是一愣,而后马上明白了白杜鹃的用意,“我懂了,大姐,你说我要告诉他废弃林场在哪吗?”
白杜鹃点头,“如果他问你就告诉他,不过你不要带他去,然后你再问他要点好处费,拿出你以前当混子时的死皮赖脸来,但也别太过了,当心他报复你。”
王二癞只有冲金文哲要好处费,金文哲才能相信对方真的就是个混混。
王二癞嘿嘿地笑,“大姐你放心,我包能把事办好。”
“他要是知道了废弃林场在哪,你要马上通知我,记得别自己打电话过来,要让郑永强帮你转达。”
王二癞连连点头。
白杜鹃跟着王丽芳的车回去了。
王丽芳回县城后,白杜鹃也没闲着,当晚她在杨家吃晚饭时和大伙说了这件事。
在场众人都是参与过抓捕徐大驼计划的。
特别是苏毅安、杨建设还有乔奋斗,他们的眼神瞬间变的凌厉。
“是特务?”苏毅安问。
乔奋斗道:“也有可能和山里那伙土匪有关。”
杨建设道:“管他是什么,只要不是好人咱们就不用客气。”
乔春娣眼睛亮晶晶的,“咱们要去抓特务吗,我能去吗?”
刘向红在乔春娣的胳膊上轻轻打了一巴掌,“看个把你能的,怀里揣一个还想抓特务?”
乔春娣激动地摇晃着刘向红,“妈,我这辈子还没抓过特务呢,你想想,多刺激啊。”
刘向红假装冷着脸,“特务都有枪,你不害怕吗?”
乔春娣脸色突然一变,刘向红以为她被吓到了,连忙安慰,“你别怕,我就是随口一说,咱们大队这么多人呢,就算他有枪也不敢亮在明面上。”
“不!他敢亮了!”乔春娣急道,“金文哲今天进城买了一把猎枪回来。”
“什么?”众人全都一惊。
杨建设问乔春娣:“你怎么知道的?”
“梁盼盼跟我说的,她中午去青年点玩,那里的知青告诉她金文哲今天歇工去了城里,他去买猎枪,说是要打猎请大伙吃肉。”乔春娣道。
苏毅安冷笑:“原本杜鹃说这个事我心里还有五分不信,现在我信十分。”
白杜鹃阴阳怪气,“真不愧是谨慎哥,你可真谨慎。”
苏毅安认真道,“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不能诬陷别人,就像我当初那时一样。”
他当初就被徐家构陷成特务,害的他躲在山里十几年。
乔奋斗思忖道,“这个金文哲应该是真的特务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巧事都集中在他身上。”
刘向红问白杜鹃:“金文哲追求白香也是有目的的?”
白杜鹃点头,“不然你觉得一个城里来的知青会追求白香这个二婚的?就算白香曾经是我妹妹,我也不觉得他们这门亲事般配。”
“金文哲在找的人难道是……金凤?”刘向红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引得白杜鹃心里不痛快。
谁知白杜鹃面无表情,就像在谈论陌生人,“我觉得是,金文哲应该是想找金凤接头。”
刘向红吃了一惊,“金凤也是特务吗?不能吧……”
“她是,也不是。”白杜鹃淡淡道,“金凤自己并不知道她干的是特务的事。”
就算有人真的告诉她,她其实是在当特务,估计她也不会举报或是自首。
金凤想要那些黄金,她的贪婪,让她心甘情愿地做出了种种坏事。
晚饭后白杜鹃独自回家,身后不远处苏毅安跟来了。
白杜鹃回过头,“你有事?”
“嗯,去你家说。”
“孤男寡女的影响不好吧?”
苏毅安哼了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昨天晚上和我趴在一个坑里的寡女是谁?”
白杜鹃:“……”
进了白家院子,苏毅安反手关上门。
白杜鹃警惕地瞪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毅安从身上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白杜鹃,“这是毒药,兑在食物里吃了上吐下泻,一般药止不住,拉个几天人就没了。”
白杜鹃汗颜,提醒他,“咱们是守法的老百姓。”
“你是守法的老百姓?”苏毅安反问她。
白杜鹃被他盯的有些发毛。
她想起来了,当初她在山里解决曹铁军后,收拾残局时被苏毅遇了个正着。
白杜鹃尴尬地笑了笑:“我就那么一说,苏毅安同志别这么严肃。”
苏毅安举起油纸包,“那你要不要?”
“不要。”
“明白了,还是要在山里解决是吧?”苏毅安问。
白杜鹃扶额,“不是,咱们说话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苏毅安挑眉,“你怕了?”
“怕?我这辈子就怕过一个人。”
“谁?”
“呃……”
她不能说,她这辈子就怕过死神哥。
苏毅安:“……你故意的吧,把话说一半?”
白杜鹃:“人不要好奇心太重,也不要多管闲事,不然容易沾上事。”
苏毅安:“你没有好奇心?”
“小时候有过。”
“你小时候有没有沾上过事?”
“有。”
“沾上啥事了?”
白杜鹃顿了顿,“我小时候跟我爹去山里打猎,我看到个大爷蹲在树丛里,我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就过去关心他,结果发现……大爷在那里拉屎……”
苏毅安:“……”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多管闲事了。”白杜鹃语重心长。
苏毅安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嘴角的弧度。
太难绷了!
但他不敢笑。
他怕白杜鹃真揍他。
他这小体格可扛不住。
最终白杜鹃没有收他的那包毒药,“客气”地把他“请”出了院子。
过了两天,王丽芳打来电话,叫白杜鹃进城结款。
“姐,我要请你吃饭,你别拒绝,我是真心想请你。”在电话里王丽芳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欢快。
“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白杜鹃试探地问。
“是有好事,我转正了,每个月拿正式工的工资!”王丽芳笑声清脆,“多亏了姐你打的鹿,领导十分满意,等你来了我请你吃食堂。”
“行啊,那我就不客气了。”白杜鹃没有拒绝。
白杜鹃进城前叮嘱乔春娣,让她和梁盼盼随时注意着金文哲的动向。
“不管金文哲做什么,你们只要把消息告诉我就行,千万不要涉险去跟踪他。”
乔春娣点头,“姐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白杜鹃骑着红云进城,这一次她没有去找汤鸣浩。
直接到了王丽芳的单位,门岗一见到她马上给王丽芳打电话。
不一会王丽芳气喘吁吁地跑来接她。
“姐,你自己过来的?”王丽芳往白杜鹃身后看了看,像是在找人。
“就我一个人。”白杜鹃牵着红云的缰绳,故作不解,“你还想找谁?”
“没……”王丽芳抿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白杜鹃拿到了钱后时间也快到了中午。
王丽芳带着白杜鹃去食堂吃饭。
白杜鹃占座,王丽芳去打饭。
食堂声音嘈杂。
远处一张桌子旁围了不少人,听着像是有人在讲故事,他的声音白杜鹃觉得十分的熟悉。
她不由得站起来望向那张桌子。
当她看到正在讲故事的人时,愣住了。
陈保柱?
陈保柱绘声绘色地讲着故事,坐在他周围的工人们全都听得入了迷。
王丽芳这时打饭回来,见白杜鹃盯着陈保柱看于是解释道,“这人不是我们厂的工人,他是来办事的……就是……指标,你懂的。”
白杜鹃顿悟。
原来陈保柱也是来这里搞指标的。
白杜鹃并没有去打搅陈保柱,她和王丽芳坐下来吃饭。
陈保柱那边人越围越多,还有人带头叫好。
陈保柱居然唱了起来。
白杜鹃:“……”
越听越像是要饭的唱的莲花落。
王丽芳笑道,“他叫陈保柱,是从横山林场那边过来的,这人说话可逗了,会讲故事还会唱,我们厂宣传部的人都想把他招进来。”
白杜鹃她们吃完了饭,陈保柱那边聚着的人也散了。
几个工人和陈保柱一块往外走,经过白杜鹃身边。
白杜鹃突然拿起一个空碗,伸胳膊递到陈保柱面前,“陈哥行行好。”
陈保柱看清白杜鹃的脸时一愣,而后毫不犹豫地掏口袋找钢镚。
周围众人:“……”
陈保柱拿出二分钱来,丢进空碗里。
白杜鹃把二分钱拿出来,擦了擦,“多谢。”
陈保柱哈哈大笑,“老妹儿,你怎么在这?”
众人诧异,“你们认识?”
“这是我妹。”
“亲妹?”
“比亲妹还亲。”
王丽芳十分震惊,她小声问白杜鹃:“姐,你们真认识?”
“嗯。”
“你早说啊。”
白杜鹃笑了笑,没多做解释。
出了食堂,陈保柱从后面追上来,“妹啊你等一下,哥有事和你说。”
王丽芳识趣地走远了,留下空间让他们说话。
陈保柱:“我舅家的那只萨摩耶起秧子了。”
“什么时候的事?”白杜鹃挺意外,春天的时候陈保柱一直没给她信儿,她还以为那只萨摩耶是太老了,不会再起秧子。
“大约是十天前。”
白杜鹃皱眉,“你现在跟我说也没用,等我过去了就又要十多天,早就过了。”
“你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我把那条狗带来了。”
“啥?”白杜鹃一愣。
陈保柱道,“我这次来是为了给我们大队搞拖拉机的生产指标,顺便想去你们大队,把狗给你送去。”
“配完你还把狗带回去?”
一来一回,狗在路上也要遭罪,白杜鹃有些担心狗奶奶的身体状况。
“不用。”陈保柱摇头,“我舅说了,这狗就先放在你这里,要是配上了更好,要是没配上等我找机会再把它带回去。”
“放我那里养是没问题,可我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它年纪太大了,谁也不知道它啥时候就没了,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舅要我赔的话……”
“我明白你的意思。”陈保柱笑了,“我舅不是那种人,不可能让你陪。
狗在你这吃你的喝你的,要是生了小狗我舅他们也不要,用我舅妈的话来说就是它孤单了一辈子,临老了让它找个伴吧,也算对得起它……
当然,我们不是强迫你收它,你要是不想要我还是会把它带回去的。”
白杜鹃明白了陈保柱的意思。
“那成,狗现在在哪?”
“放在厂里呢,我去把它牵来,你坐车来的吗,我把狗送车上去。”
“不,我骑马来的。”
陈保柱顿了顿,“那……我去找人借辆车。”
下午,陈保柱和白杜鹃回到了熊皮沟大队。
白杜鹃牵着马,陈保柱牵着萨摩耶。
两人直接去了狗场。
白杜鹃把大白放出来时,大白就像疯了似地绕着萨摩耶狗奶奶来回的跑。
不一会,狗奶奶也开始跑了。
如果不是狗年纪大了从毛发上能看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狗奶奶重返青春了呢。
“真好啊。”陈保柱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两只萨摩耶玩耍。
“是啊。”白杜鹃也坐下来。
被拴着养大的狗很难体验这种自由的感觉。
白杜鹃这里的狗虽然也会被拴,但是它们总有机会在山里奔跑,与伙伴玩耍。
两只萨摩耶玩了一会,开始互相嗅闻。
大白从没配过,它的动作有点生疏,好几次都搞错了方向。
狗奶奶十分有耐心,容忍着它一次次搞错。
二十分钟后。
狗奶奶反过来扒了大白的胯。
陈保柱:!!!
白杜鹃:“……”
不是,你们的位置是不是搞错了?
白杜鹃试图人为的调整,结果反把自己累出一头的汗来。
陈保柱想帮她,结果被大白一记头锤撞倒在地。
“妹啊……今天要不算了吧,明儿再试试?”陈保柱捂着被撞疼的肚子。
白杜鹃点头。
反正萨摩耶奶奶已经到了她家,不急于这一两天。
还是先培养一下感情吧。
她把大白关在了狗圈里。
大白急的直叫。
小玉它们也跟着一块叫,不过它们叫的原因是自己的地盘上来了个陌生狗,它们在宣示主权。
“我给它取个名字你不介意吧?”白杜鹃问陈保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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