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村里仔细盘算一下,彭里正那边的兄弟儿子侄子叔伯,加一起有十二三户人家了,这在村里可算大户,他靠着彭家在村里还不是横着走?比如,现在不是每家每户抽人出来巡逻夜吗?”
“如果林秀才跟里正姑娘定亲了,你说他现在跟未来岳父开口,晚上不去巡逻了,要留家里温书看书,彭里正能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答应他?”芦苇给了佟母娘俩一个不言而喻的神情。
“读书的人弯弯绕还挺多的呀!”采薇一拍大腿感叹起来。
佟母听了笑也没发表意见,但是表情是赞同大闺女的话
说说笑笑干活总是快了很多,割回来的草全部晒干清理好,用了差不多十多天的功夫才结束。
佟家的田又开始了第三次的捉虫日程,有过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娘四个分成两拨。
芦苇姐俩负责洒水,佟母带着儿子跟在后面粘虫,相较于上一次熟练快了不少。
佟家的田忙好了,佟母带着小闺女跟儿子又去徐家帮忙。
芦苇没去留在了家里,背筐去水边割了很多的芦苇杆回来,打算不忙了编点东西用。
去徐家约么帮了五六天的忙,才算结束田里的事,剩下的差不多要等二十来天割稻子。
“趁着下雨凉快点,我去水沟边挖点泥鳅回来,”芦苇穿好簑衣,戴着斗笠,背上筐打算出门去。
徐仲林慌不择路的跑过来,脸上都是骇然的焦急,“芦苇,快别出门了赶紧进屋插好门。”
“怎么了?”芦苇猛的握紧了手中的筐。
“王家庄村进流寇了,那村离俺们这村也不远,里正刚接到通知,怕那边的人往这边窜过来了,我回去通知我爹一声,”徐仲林说完急匆匆的跑走了。
芦苇也不出去挖泥鳅了,急忙跑进屋反手关上门,找出不少木头杠子抵门,这些木杠子还是之前修房子,徐家爷几个特意帮忙做的,为的是防村里闲汉砸门。
“怎么了阿姐?”采薇看她姐死命的加塞东西,赶紧上前询问。
“徐仲林刚刚过来通知,隔壁村进流寇了,离我们这里不远,很可能他们也会窜过来,你现在赶紧去做两锅吃的出来。”
“还有尽可能的多烧点热水放着,后面如果有流寇进村了,我们就不能再生火做吃的了,”芦苇扭头吩咐采薇。
“什么流寇来了?”佟母闻言紧张的过来问。
“也不确定来不来,防患于未然吧!”芦苇给了家人一个安抚的眼神。
“可俺们的稻怎么办呀?眼看着都能收进屋了……”
“阿娘,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田里的稻?跟咱们的命相比,那稻得往后推一推了,”采薇说完也不搭理她阿娘了,疾步跑去了锅屋做吃的。
“不行,稻是俺们的命根子,我去抢点回来是一点,”佟母说完抓起镰刀,扭头就往后门跑去。
“阿娘……阿娘……”棒槌急声喊,都没喊住佟母的步伐。
“怎么办阿姐?”
芦苇把大门抵好,看了看蒙蒙细雨,“你从后门去徐家说一声,我们家想在流寇进村前,抢收一点粮食回来。”
“好,”棒槌飞快的跑去了后门通知。
芦苇去锅屋交代了一声,拿着镰刀推着小车,一路小跑也去了田里。
“他爹,俺家要不要也去抢收一点?”徐母焦急的询问老伴。
“抢!能收一点是一点,总比便宜给了那些流寇强,”徐父铁手一拍桌子,带着全家人不顾雨丝,奔进田里没命的收割起来。
从徐仲林送信回来那一刻,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村里依旧是静悄悄的安静,柳林村四周的田里,都是村民们扑命般闷头割粮食。
这都是自己淌尽血汗伺候出来的,便宜给了外人,怎么说也不甘心,故而每家都是没日没夜不睡觉的收割。
佟母带着采薇不直腰,手被刀割破了都顾不上包扎,一心只想把粮食弄回去再说。
芦苇跟棒槌负责把割好的稻谷推回家去,路窄还高低不平,推车走路很是吃力。
娘四个几乎是不眠不休,不要命的抢收粮食进屋,好在老天爷不辜负她们,断断续续抢收了四天四夜,田里的粮食总算全部拉回院子里了。
第五天的上午,娘几个实在是熬不住了,关门放心的睡了大半天才缓点,草草的吃了饭,全家出动又去徐家的田里帮忙收割。
给徐家也就帮了一天半的功夫,割好的稻连杆子都拉回院里堆着,等不忙了再把稻谷脱粒了。
粮食进屋心里不惦记了,佟母带着儿女把家里前后门堵死,还做了不少干粮出来放着。
又过了两日,村里依旧是静悄悄的无事发生,偶尔有动静也是里正带村里的人巡逻,路过家门口打声平安的招呼。
不忙的时候,芦苇把稻谷铺满院子,晒一天的太阳直至夜幕降临,才拿起连盖慢悠悠的捶稻谷出来,湿的稻不晒脱粒会出稻芽子,出芽子了那粮食可就废了。
夜里,佟母欢天喜地的舀了一盆新稻,端去锅屋找出舂米棒,迫不及待的捶捣起来。
棒槌嘴馋的围着舂米桶看过程。
佟母舂了差不多够一顿饭的样子,才停下手把米倒出来洗了洗,放锅里开始煮米饭。
“真香!好多年没吃过米饭了!”采薇嗅了嗅空气嘴馋的说道。
芦苇灌粮食的手顿了顿,复又继续灌没说话。
饭好的时候院子里的粮食也灌完了,芦苇洗干净手坐过去,面前被佟母放了满满一大碗白米饭,也没个菜啥的,只有一碗大白米饭。
“吃饭吧!”佟母喜滋滋的说道。
采薇端起碗就扒拉了一大口,眯起满足的眼睛笑,米饭即使没有菜配着,依旧吃起来很香。
“这就是新米饭吗?真好吃!”棒槌摇头晃脑的说道。
佟母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她碗里的米饭只有一半,儿女碗里都是压的实实的一碗。
芦苇抬手把自己碗里的饭,擀了一点倒给佟母碗里。
“阿娘不喜欢吃……”
芦苇似笑非笑的看了佟母一眼,“以后做吃的别克扣自己的,我们现在不缺吃喝,偶尔吃一顿别抠抠嗖嗖的。”
佟母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以后我多做一点。”
“吃饭,”芦苇轻轻的说了一句,端碗扒了一口,新粮下来的第一顿饭,即使没有菜配着吃也能香好几里路远。
晚饭吃完,子时过了一半,一家人打了一个饱嗝,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进屋倒头便酣睡了起来。
半夜睡的正香时,被一阵急促的锣声吵醒。
芦苇一骨碌翻起身,鞋都顾不上穿,凭着熟悉感跑去了院门口,趴在门缝上朝外看去。
“阿姐,他们是不是来……”
芦苇反手捂住了采薇的嘴,对着奔来的佟母说道,“阿娘带着棒槌进屋睡觉,我跟采薇两个一个看前门,一个看后门,明天天亮以后,阿娘再过来换我们进屋睡觉。”
“好!”佟母想都没想的答应道,这种时候她不能给闺女添乱。
门外闹惶惶的声音,还有听不真切的惨叫声,以及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影影绰绰的火把亮来回晃动着。
佟家住在柳林村的边缘,属于地势不好的位置,传出喳喳叫的声音来源地,则是在柳林村中心的位置,因此她只能趴在门上听声音,看不见实际发生了什么事。
各种哭喊声和嚎叫声,持续到天亮才停下来。
能看清楚情况的时候,芦苇从门缝里才发现,柳林村来回奔跑的好像是衙差们,她觉得有些奇怪。
还没等她想明白,佟母紧张兮兮的走过来,趴门上朝外看,“芦苇,你跟采薇赶紧去睡觉,有什么事了我让棒槌叫你们来。”
“行吧!”芦苇见实在看不出什么来,转身打着哈欠进屋睡觉了,必须养足精神才能保命。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过半了,出来看家里的大门正大开着,她急忙跑过去看情况。
“这是……”
“芦苇起来了!”徐母温和的对芦苇打招呼,她跟佟母在门口说小话。
“婶子,这是什么情况呀?”芦苇颇为不解道。
“没事了,昨夜流寇窜过来被官差逮了,这不一早里正就敲锣告诉俺们放心了嘛!”徐母笑呵呵的解释道。
芦苇听完皱皱眉感觉不太对劲,“昨晚有多少流寇进村呀婶子?”
“俺不知道呀,仲林今早回来也没具体说情况,应该不是很多吧……?要不哪能一两个时辰就给抓完了呢!”徐母愣了一下回答道。
芦苇听完默了一会,“婶子,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小心点,不是说城郊难民营拆了吗?那么多棚子,没道理全去了隔壁村呀?现在正是粮食收割的时候,保不住昨晚他们过来骗官差回去的,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徐母听完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俺现在回去跟你徐大叔说,你说的没错,小心无大错,万一真正没来的在后面,俺们收的那点粮食可就不保了,”说罢忙不迭的朝家里跑去。
佟母也不说闲话了,进屋跟闺女把门栓死抵紧,大半夜都无事发生,下半夜四更天的时候,也是村里村民睡的正沉的时候。
柳林村果真进了大股的流寇进来,他们肩上扛着木杠子,熟门熟路的去做了记号的人家门口撞门。
柳林村霎时间火光冲天,哭喊救命的声音响彻半空,因为村子比较大,又是四更天进村的,村民们都还在睡梦中就被撞开了家门。
流寇们进屋先抢吃的,看人反抗抡起东西就砸,一时间进村口的位置哀泣声不止。
彭里正家住在村里最中心的位置,等他接到流寇进村的消息时,流寇都已经快来到彭家门口了。
前头带路的,赫然是村里的一个游手好闲的闲汉子。
“浆头,快!趁黑看不见人赶紧去府城报官,狗日的,村里的人联合难民打劫俺们了,老子今天逮到他非给他劈死不可,”彭里正抓起锣鼓敲,发狠的看着不远处的一群人。
“爹……”里正儿子脸上都是恐慌,似有不愿意出门找官差的模样。
“让你去找就去找,你现在跑快点,俺们说不定还有希望活下来,你要不去,柳林村是一点都没希望活了,那些人知道我早早的通官府了,他们是不会放过俺们彭家的,”彭里正急红眼的呵斥犹豫的儿子。
里正儿子听到这,转身別着东西便朝外跑,他不是从村里显眼的位置跑的,而是绕了好大圈子从田地草丛里跑的。
里正不顾被人抓住的危险,抱着锣鼓一路敲一路声嘶力竭的呐喊。
柳林村前半段算是废了,流寇进村是一家都没放过,每一家都撞开门抢个干净,这也无形中耽误了很多时间。
“阿姐别去……”采薇抱着芦苇的手臂,说什么都不要她开门出去帮忙。
芦苇定定的看着她抽出手,“今天夜里你听我一次话,带着阿娘跟棒槌藏好,屋里的东西没有命重要,东西没了还会再有,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前后门都敞开着不要关了。”
“看样子流寇进村了不少人,关门抵抗只有死路一条,”芦苇说完摸起地上的斧头,绑紧衣服准备出门帮忙。
“芦苇,阿娘不让你去,村里已经有其他人去抵抗了,你一个姑娘家去了能干什么呀?说不好就把命送了,你跟我们一起去躲起来,”佟母哭红眼的拉住女儿不给走。
“村里出事的人家,大约么都是阿娘这种心理,认为别人出来保卫村子就行了,这种想法现在行不通了。”
“出一份力说不定自己全家都能活下来,你不出力我不出力,我们大概都会跟进村口住的那些人一样,东西被人抢光,说不定人也保不住,出去帮忙也不是帮别人活下去,这是帮我们自己呢!”芦苇说完头也不回的去了里正敲锣的地方。
别看她说的大义凛然的,其实她是想死了,不想待在这鬼地方了,想借着今天这个机会,走前给佟家母子们谋划一下。
孤儿寡母的在村里活着,如果家里出了一个人保卫村子出事死了,日后若有村民再欺负佟家母子,里正定然是第一个不答应的,佟氏带着孩子便能安心的活下去。
“芦苇(阿姐)……”佟母泪眼汪汪的要去追人。
采薇一把抓住她娘,“走!我们去田里找地方藏着,别让阿姐操心了,”说罢拉着佟母跟棒槌就朝田里跑去。
“芦苇?你……你这是?保卫村子是俺们男人的事,你一个姑娘跟过来干啥?还不回去……”
“徐大叔,保村护家不分男女,我们佟家也是柳林村的一份子,听见里正敲锣集合,理该出个人过来帮忙,”芦苇温声打断了徐父的话。
人心惶惶的村民们其实来的并不多,他们脸上还都带着恐惧和害怕,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听见锣声也没退缩还是来集合了。
这会在微亮的火把下,照亮了人群里唯一一个花脸的姑娘,他们惶恐的心说不好什么滋味。
“佟家丫头,你徐大叔说的是,保卫村子是俺们男人的事,你还是个娃儿回去躲着吧!你有这份心里正叔心里也高兴哩!”彭里正抬手抹了抹脸上溅到的血说道。
芦苇目视微风吹徐下,摇曳的火把光照着视死如归的村民们,她该死的善心又发作了!
“里正叔,我晓得你们的好心,村口那边已然有大半的人家遭殃了,我们后半段这里,凭着这么点人想去抵抗流寇,我觉得无非就是给他们白送去几条人命,不如什么都不做,干脆放他们进来……”
“佟家丫头,你知道你自己在瞎说什么吗?放他们进屋?叔念你一片帮忙的心,不与你计较胡言乱语了,赶紧回去,”里正怒眼厉呵起来。
“里正,我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我们就这么点人,如果不智取分散他们,你就是把全村老少都拉出来,也抵抗不了他们,那些流寇可都是有备而来的,难道非让村民们白白送死,才能算保卫村子吗?”
“俗话说的好,堵不如疏,柳林村要想活只有“疏”这一条路,”芦苇不冷不淡的说完。
看着人群里还有半大的孩子,大多数人脸上都是不想死的心动,她该死的怜悯心就泛滥了起来。
“佟家丫头怎么说?”彭家出来一个年长的老人开口道。
芦苇扭头看了看围着的人,沉声道,“时间紧迫人不多,你们如果想活着,那咱们就得齐心协力的,给他们唱一出空城计!”
“空城计?是个啥东西呦?”村民们听的仗二和尚摸不到脑袋的。
“一出既可瓮中捉鳖,又能为我们争取时间,还能保证村里大家伙的安全计策,虽说不能全保村民不死,但是可保大部分活下来,时间紧迫,里正大叔你如何想的?”芦苇开口问里正的意见。
“佟家丫头,你有几成把握保证大伙的安全?”彭里正迟疑了片刻。
“四成把握吧!起码比现在扑上去反抗,一点希望都没有的好,”芦苇目光朝黑暗的地方看去。
“里正……”村民们迫切的看着里正直喊。
“好,听佟家丫头的意见,关键时刻不对劲的时候,大伙还是得靠自己明白了吗?”里正忍不住又交代了一声。
说实话,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刻,靠一个十几岁的丫头出主意,不太靠谱!
“佟丫头,你那个啥子空城计怎么做的?”
芦苇余光看人群里众人纷纷看她,上前两步在彭里正耳边低低的说了一会话,除了彭里正听到了,其他人一个字都没听到。
“这……能行吗?”彭里正脸上都是惊讶。
“不能行也得行,那些流寇也跟现在的大伙一样,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看着人多势众的,其实认真起来就是一盘散沙,只要我们机灵一点,很容易就把他们打散了,”芦苇说话的同时,眼睛还看向村口的位置,随时关注流寇的动向。
“好,叔按你的方法来,”彭里正说完吹熄了火把,走到人群里伸手点人出来。
“你们被我拉出来的人,现在跟我去弄东西,剩下的半大小子们,跟着佟家丫头和老徐头去做事……”
“里正,这……这乌漆麻黑的……”
“乌漆麻黑的怎么了?村里你们也来住了好几个月了,哪地方你们不熟悉,别废话了赶紧走,”里正站在黑暗里,警惕的看着他挑出来的人吼道。
里正把青壮年的人都挑走了,剩下些弱不禁风的人,都留给了芦苇和徐父。
芦苇轻轻的又在徐父耳边交代了几句话。
徐父听完眼里也是不解,不过人多他也没问,学着里正的模样,进人群里也挑了一群人走了。
剩下不足十二个人,都是十几岁的孩子,他们站在黑暗里一脸的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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