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透明(干宿雨)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班里其他人支棱起来了，稀稀拉拉地齐声带笑，喊着：“一样的，老师。他们一样的。”
谭思思脸色又红又白。
顾骁眼神就没离开过谭思思。
“行了行了，开始上课。”王琳笑了笑，抬手压声音，也没扫兴，少年人嘛整天死气沉沉才该担心。
这一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上课的节奏，明繁发现黎攸坐旁边的好处很明显。
两人的思路融洽，在问题的交流上很顺畅，就在旁边，不用走动更不必扭头。一时间，明繁无意识忽略了被顾骁霸占的谭思思。
黎攸笑着扬眉。
有他在，明繁怎么会看上其他人？
一开始是看热闹，但几天过去，班里的其他同学也看到了坐前面的好处，搬着椅子和书，拖家带口地投奔前排兄弟姐妹。
前排密密匝匝，后排稀稀拉拉。
神出鬼没的校长扒着后门往里看，倍感欣慰，被一班同学们的钻研学习精神打动，特意在班主任会议上大肆赞扬。
抱着保温杯的于建群喝了口茶，给自己压压惊，稳住波澜不惊的表情。
实则：这个世界是疯了吗？
隔壁班主任：“老于，也不必这么下苦功夫吧。”被卷到了，谢谢。
其他班主任也用一种让于建群浑身发毛的眼神看他。
于建群笑得稳重，摆手：“班里学生想这么干，跟我哪有什么关系？”面上自如，心里狠狠地把黎攸那混小子骂了一遍又一遍。
他倒是满意了，结果一杆子把他架到火上烤。最好的班级，这么下工夫，如果不能狠狠地把其他班级甩到后面……
老于摸了把脸，看来明晚的班会可以再“督促鞭策”一下了。
一班同学：啊秋——
心里：谁在想我？
黎攸常驻明繁的桌角，她也逐渐习惯。
外面的烈阳越过玻璃透进来，被空调的凉风反复裹挟，光线显得明亮而柔和。
自习课上明繁和黎攸悄声讨论，两人胳膊不知什么时候挨着，低着头，发丝的阴影在地面一次又一次地交缠着。
周雨本来想凑近打趣，但先闻其声。
瞬间木脸。
该死的知识，不要伤害她的大脑。她只是想找个乐子，换换脑子而已，真该死啊。
考前的晚上下雨了，外面淅淅沥沥的。
明繁接到了黎攸的电话，眼看聊天越来越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停停停，打住，在家不要提学习。”
发箍紧紧地将碎发拢起，露出饱满柔软的额头。明繁眉毛皱着，鼻子也跟着皱。声音外放着，手机放在一旁，她往薄毯子里钻。
听在黎攸耳边，不满的声音忽远忽近。
黎攸挑眉，眼睛跟着笑，“我不信。明繁繁你居然没有私底下偷偷努力？”
“爱信不信。”
“而且，私底下偷偷努力的应该是你黎攸攸吧，毕竟上次你输了，这次也够呛。”
和黎攸待久了，明繁学会了说话阴阳怪气，不过这怎么会怪她呢，近墨者黑。
声音在耳边有点痒痒的，黎攸听笑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谁是小人？”
明繁也被气笑出声，翻了个身。对着手机，声音变大了。
黎攸刚要讨饶，就听到电话那头有点模糊的声音。
“繁繁，还不睡吗？和谁打电话聊天呢，是你之前说像闹闹的那个男生？笑这么开心，聊完记得早点睡。”温柔的关怀带着点调侃。
明繁撒着娇，声音黏糊糊的拉得很长，“妈妈你想什么呢，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和往常迥异的明繁，声音也怪得像钩子，像小猫爪子一般揪着他的心脏。
很奇怪陌生的感觉。
但并不排斥，也不难受。
慢慢的，从心脏涌上微烫发热的感觉，耳朵跟着发烧，泛红。
‘有点热。’黎攸把空调温度降低。
“黎攸。”明繁又叫他，“黎攸，你还在吗，不在我挂了啊。”
黎攸猛然坐直，手抹了抹发烫的脸，试图清醒，“我在。刚才去洗漱了。”
“这么快？”
“嗯。”黎攸面不改色地撒谎。
明繁：“这样啊，那拜拜？”
“对了，刚才我离开的时候听到阿姨，阿姨说我是‘像闹闹那个男生’，所以闹闹是谁？”黎攸突然想起来，随口一问。
闹闹这一听就是个小名，和明繁很熟稔，听起来性格活泼好动，脾气好，还很会装模做样。
“单闹闹啊？”
黎攸腹诽：果然很亲近。
明繁拖着腔调，盘腿坐在床上，一晃一晃的，“单闹闹是，我的一个朋友。”她怎么可能说实话，说黎攸像一只狗狗？
“很亲近的朋友？”
黎攸有点酸，也不是为别的。
他好歹跟明繁繁熟悉一年多了，结果她身边居然有和他像的朋友，说不定还是他像那个朋友呢，这叫什么？睹人思人？
明繁：“嗯哼。”
当然亲近了，那可是单闹闹。
“有空可以见见面。”
明繁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那还是不用了，单闹闹家有点远。”
开玩笑，见面，太可怕了。
明繁拍了拍胸口。
“那很遗憾了。”黎攸嘴角遗憾地微勾。
“好吧好吧，再见，晚安。”明繁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眼皮重重的往下掉，声音模模糊糊的，“拜拜。”
“晚安，明繁繁。”
黎攸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然后就听到了手机里传来浅浅的平稳的呼吸声。
一天的时间，考完所有科目。
第二天下午成绩就出来了，正在上着语文课，老于拿几个彩色磁铁片把成绩单固定在门上。
班里的同学脑袋像向日葵一般齐刷刷地转过去，有的正大光明，有的偷偷摸摸，眼里幽怨，老师的效率也太高了。
一下课一群人挤上去。
分数怎么样大家自己大致心里有底，但重点是排名啊，把自己想压的人压下去，争一争凤头对很多人都很重要啊。
比如明繁和黎攸。
两人念头一动就对视上了，黎攸挑眉，明繁直勾勾地看他，胜负欲像被凝滞的空气摩擦出的火星一般，“噌”一下被点燃。
明繁目光落在黎攸的毛栗子头上，短短的，看着很扎手。
她笑着，眼底流光，笑意清浅冽然，不急不缓地开口，说的话却戳心窝，“这次再剪的话，是不是就没头发了。嗯，其实光头也挺有气质的。”
黎攸嘴角微抽，光头，光头能有什么气质。
他也自信满满的。
“谁说得准呢。”黎攸也回敬，挑衅。
拢了把毛扎扎的头发。
夏天嘛，其实也挺凉快的。
他们以这学期末最后的几次的考试做赌注，其实距离上次才相隔不到一周，“到你剪头发的时候，明繁繁，你可别哭。”
话音刚落。
周天恒：“黎哥！完了！你还排在明繁后面！”
一语惊破凝滞的气流，黎攸盯着周天恒。
周天恒缩了缩脖子，“不过，黎哥，只差一点五分，也不是很多嘛。”
看他黎哥还是那副臭脸，周天恒嘟囔：“我说不说出来，结果不都是那样？”
声音刚刚好，明繁这边听得见。
明繁眉眼弯弯笑得贝齿外露，唇角的梨涡都比平时深，眼里的笑意像星子一般哗啦啦往外溢，粉白的脸颊泛着红晕，差点直不起腰。
“黎攸！”
“你完啦！”
“记得剪头发！”
黎攸盯着明繁，被肆无忌惮的笑引得移不开眼，心脏里的“战意”汹涌着，澎湃着，他目光紧紧地停滞在明繁脸上。
片刻后挑眉，他又不是没有机会了。
看其他人的视线被吸引过来，黎攸叹气，假意苦笑，“明繁繁，给我留点面子吧。”
“你装什么装，指不定心里想着怎么下次把我狠狠压在下面，然后嘲笑我。呵，我能不知道你，得了吧，装什么大尾巴狼。”
黎攸：……也没错。
一转苦哈哈的颓废模样，站直，手有点痒，仗着身高优势，轻拍拍明繁的头顶，“没错，昨日之日不可留，看下次吧。”
“好呀，那剃头。”明繁拍掉黎攸不安分的手，看他。
黎攸早就习惯了在明繁这里吃瘪，当初是他上赶着和明繁熟悉的，一熟络才知道明繁根本不像外表上看起来温柔书卷气，书卷气是有的，温柔是错觉，只能自己咽苦果。
周天恒：……屁的苦果，你甘之如饴。
经常性吃瘪，黎攸早就应对自如。
“明繁繁，光头不好看啊，而且我还要一直坐这里，经常看光头被伤害眼睛的也不是我啊，我倒是不介意……”
明繁越想越觉得是惩罚自己，打断他，“算了，别剃了，不过先攒着，等你头发长长，再剪回来毛栗子头。”
“好嘞！”
黎攸龇着大白牙往明繁这边凑。
班级里大部分的注意力除了放在自己的成绩和排名上，还在暗戳戳地关注着新来的转学生，好奇心谁也免不了。
目光从表格上滑到底。
老于要炸了吧？
他们班平均分得被拉下去多少啊。
于建群当然炸了，肺都气炸了，校长硬塞进来个害群之马，滥竽充数的，还偏偏要他把成绩带出来，至少不能太难看。
“我去你*****”
于建群一大把年纪，发际线后移了不知道多少的老油条，也忍不住出口成脏。
果然，骂领导是牛马们的共同话题。
左斟酌，右考虑。
于建群觉得得找个同学扶下贫。
找谁呢？
明繁：还思考，你干脆直接说让谭思思扶贫得了，谭思思是学习上的大富翁。
于建群确实辗转考虑，百般为难之后，去找了谭思思。
明繁不知道老于怎么跟谭思思谈的，最后这对扶贫搭子确实组建起来了。
不过，老于没考虑到谭思思讲题能力也很超脱凡俗吗？
但是，一股子大少爷矜贵气质的转学生此时偌大的身躯挤在凳子上，乖乖地听谭思思讲。
明繁：好像换人也不行……
“他们有什么好看的？”
黎攸就这么看着明繁反反复复地将视线聚焦在顾骁和谭思思身上，终于看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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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偷看你们[让我康康]
感谢“司”同学的营养液，谢谢呀[奶茶]

于是，拨乱反正，手动把明繁的头转过来。黎攸手放下时下意识搓了搓指尖。
明繁繁的头发丝是软的，脸蛋是软的，皮肤是软的，香香的，荷花的浅淡清香带着体温，杂了些暖意，若隐若现，存在感却很强。
在明繁疑惑、控诉、恼怒的眼神里，黎攸幽幽道：“我们没说完，明繁繁你没说服我。”
他最知道怎么刺激她，转移明繁繁的注意力。
“继续！”明繁全情投入，黎攸乐享其成。
黎攸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理由正当充分。这个年纪什么最重要，学习最重要。
看无关紧要的东西纯纯浪费时间而已。
顾骁和谭思思本来就是万众瞩目的人物。
人群中的启明星。
班里不少人暗戳戳关注他们的“进度”，现在被老于正大光明地撮合到了一起。
可真是……
老于可真是英明啊。
消息是经不住瞒的，课间就四散到了班外的众多耳朵里。本来被压下去的八卦之魂在考完试的短暂放松时光的加持下熊熊燃烧。
顾骁和谭思思又成了校园里的焦点人物。
学期结束后的文艺汇演更是给热度点了把火，一时顾骁和谭思思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一班脑子好使的多，文艺细胞贫瘠得可怜，有才艺的没才艺的都被催着上。
但这不过也就是文艺委员火烧眉毛下的玩笑话，这种情况还是要让文艺分子上的。
谭思思每年都参与表演，古典舞美得惊心动魄，既然谭思思参加，顾骁就自然不会落下。因为都有舞蹈底子，商量过后，两人表演双人舞。
明繁自然是隐藏在低存在感之下，做好了准备到时候抱着书去看文艺汇演，给谭思思鼓掌。
她要做一枚称职的小绿叶～～～
黎攸也跟着附和，对，咱俩一起，有我给你打掩护，安全！
老于的眼神多精啊，比猴还精。
trust me！
黎攸拍拍胸口，挤眉弄眼作怪。
明繁被黎攸这副作怪模样逗得想笑，黎攸也莫名其妙地跟着想笑。
两人在没人关注的角落推搡着，看着对方憋笑，最后干脆从对方身上挪开。
不能笑，还在自习课上呢。
俩人又鬼使神差地在同一时间对视。
完了，有点忍不住。
明繁克制着唇角，眼睛轻眨。鸦羽般滴墨般的睫毛颤巍巍的，下一秒萦着水光，在光线下闪烁，笑盈盈的，亮晶晶的。
黎攸突然想到。
这样的明繁他眼睛里也有一个。
下一刻，黎攸用手扶着嘴角，不能弯。
文艺汇演在期末联考前几天，也算是考前的一个短暂放松环节。
距离文艺汇演时间不长，老于考虑后特地批准谭思思和顾骁可以选择性不上自习课，去校舞蹈室排练。
学校穷得可怜，校长抠搜。
所谓的舞蹈室就是一个空教室。
顾骁和谭思思专门选上课时间去排练。
明繁知道为什么。
因为，第一次排练在大课间，一堆闲着没事儿干的学生，一班的，外班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去看热闹。
顾骁气得眼里冒刀子，矜贵的气质差点破功，他和谭思思不是让人取乐的猴子。
明明是他和谭思思的独处时间！
谭思思也觉得不自在，只看练舞倒还好，关键是她听到很大一部分人在磕她和顾骁的cp。
所以，排练时间挪到了自习课时间，好在他们舞蹈功底强，配合默契，磨合时间缩短。
两人顺利独处，顾骁满意了。
在教室的黎攸也满意了，他和明繁繁可以单独坐一起了。
周围环境清静了，只有他和明繁繁。黎攸感觉两人互相讨论讲解的效率蹭蹭上涨。
明繁：有吗。
盛夏的艳阳晒得空气发烫，刺耳的蝉鸣声时不时地在校园里回荡，时间悄悄走着。
到文艺汇演的时候，黎攸已经攒了两次剃头指标，明繁掰指头一算，努力努力，高三一年，黎攸就可以顶着毛栗子头度过了。
真是好顺利。
明繁身心舒畅地抱着本书去学校小礼堂，走在一班唧唧喳喳的队伍里，脚步轻快。
黎攸让她先占座，晚点到。
临到时间点，有这事那事的，倒也不辜负她对黎攸的刻板印象。
选了个角落位置坐好，靠窗。
礼堂内光线减弱后这边还好，明繁缩在座位里，空调冰凉凉地吹着，身上也冰凉凉的。
“明繁繁，来了来了！”
黎攸从外面带进来的热气裹着滚烫的□□，冒着白雾，热源体还无知觉地往她身边靠，热腾腾的气息扑面而来。
明繁下意识闭眼，敏感的脸被热得微红。好在光线偏暗，狼狈的模样没有被人看到。
“你坐好，安分点，马上就开始了，来这么晚还这么嚣张，老于拿着小马扎蹲在后面盯着。”明繁小声拉他。
黎攸一个没反应过来被拽到了座位上，索性身体往明繁手臂边侧。
把一兜东西塞给明繁，冰冰凉凉的触感。
“你去学校超市了？”
“对，给你买的冰水，还有其他的零食。”黎攸擦着脸上脖子上的水，脸跑得发红，
“有纸没，手帕也行，超市抠搜得连空调坏了都没修，空间还小，人挤人的，跟蒸笼没区别。出来就去洗了把脸，洗了个头才过来。”
“满意吧，一点味道都没有，我还用了你推荐的洗发水，味道香香的，但和你身上的还是不一样，缺点什么。”
黎攸甩了甩头，像极了夏天一头扎水里的单闹闹，然后出水疯狂甩头，热气腾腾的白雾和水珠子到处飘。
明繁推开偌大一只邀功的黎攸，“你洗不洗和我无关，而且，我没有推荐，是你非要我用的洗发水、洗衣液牌子，现在还不满意。”
“黎攸，你可真难伺候。”明繁评价，顺手从包里拿出纸巾扔给黎攸。
接过纸巾，黎攸擦完脸。
胡乱地顺手擦擦头，短短的头发擦几下就干，倒也不麻烦，白雾顺着黎攸的头顶往上冒。
黎攸本来因为麻烦不想打理，但没办法。
要想和明繁繁坐一起得非常爱干净，出一点汗哪怕没味道都是罪大恶极的。
“冤枉啊，我为了我们伟大的革命友谊洗了一遍，难道不值得肯定么？”
“算了，不值得也罢。”
“我哪里有不满意啊明繁繁？”黎攸对上明繁的眼睛，片刻，想到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忙举手投降，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屈能伸大丈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