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东篱一下子踮起脚尖,揽住宗墀的脖颈,咬了他一口,再去到他唇舌里。她才吃过的苹果味道,充斥到两个人的口腔里,她一下子就跟精分般地的宗墀附身一样,咬了又咬,再恫吓他,“你被我知道你和那个周小姐有任何亲密接触,宗墀,我们就完了。”
有人笑得再得意且猖狂不过,“那你下辈子再完吧。我又不是老宗,对那些小姑娘满是征服欲,饭都不敢吃饱的女人有个屁的意思。”
贺东篱发泄任性完,便要拿回自己的衣服去洗澡。
岂料有人给她拿回头,只给了她条擦身的长毛巾,其余示意她不要穿了,“穿了再脱,浪费我的时间。”
“宗墀,你给我回来,你这个变态!”
变态的人决计变态到底。他抱着她的衣服,不忘再告诉她一点,“你不是老怀疑我不像空窗了这么久的样子么,阿篱,我一直有关注你的视频号的,只是没评论过,我想你的时候,就会对着你的视频,你穿制服的样子真迷人,你被我崩一脸的样子真糟糕。”
第55章 贺新郎
那幅串月图用防尘布细致地蒙着, 贺东篱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宗墀放着他的行李不顾,端着这幅画, 环视着四下,最后问她,“挂哪里呢, 你看。”
贺东篱用毛巾揩着头发,给他建议, “你不是要在楼上会客么, 挂楼上吧。”
“他们不配。”宗墀一口回绝,“给我谈生意的人不配看我的月亮。”
贺东篱听着, 原本不想笑的, 没憋住。宗墀听她笑着, 不肯她轻易下台,几步走过来, “笑什么啊,我说的不对?我买了是送给你观赏的, 又不是给那群糙老爷们的, 他们只配吃我的官司。”
贺东篱坐在外头的沙发上, 两只脚盘坐着,静默了片刻, 随即才问出口,“画你怎么记得住的啊?”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艺术绝缘体。上学那会儿, 学校大课的名著赏析, 他十堂课有九堂课在睡觉,他很多事情压根不是喜欢,更像规训的一种应试, 他应试也能比喜欢、兴趣的人做得好。像为了锻炼身体养成的游泳,演奏会的单簧管,像当年的4个A……
那年那个私展原本是他父亲派给他的交际,因着贺东篱的喜欢,他生生陪她看完了全程。那个宗师画家,贺东篱也是头回得见真迹。
他记不住那拍卖手册上排山倒海的藏品与名家,但总归那轮月亮没熄掉。“我又没七老八十,留心、总能记住。”
“说冬天过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也是真的?”
“那不废话么?”他把画端在手里,沉甸甸的,他要她给句准话,“到底挂哪里?”
“在谭师兄那里得知我帮邹衍联系飞刀,你当时在想什么?”贺东篱稳扎稳打,继续盘问。
“想你忙成那个鬼样子还有空找男人,大概是真饿了。”宗墀的话音才落,沙发上一个抱枕就飞到他头上来,他撇让了下,继续恶毒道:“想不是病人家属就是同行,想我绝对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想你答应和别的男人结婚,我就重新把你逮回桑田道里头,我说到做到。”
“臭狗屎!”
宗墀不无不可的样子,他低头看一眼画上的月亮,再抬眸看向沙发上的人,徐徐陈情,“谭政瑨告诉我,你亲自过去搭台一助,我心都碎了,贺医生,你转头去爱别人,那我怎么办,我岂不是成为他们所有人的笑话。”
“你也可以去爱别人。”贺东篱目光描摹着他整个人的轮廓,随口敷衍他。
“滚蛋吧,我爱个鸟蛋。我爱你爱得还不够苦的么,我在你这吃吃苦头就算了,我绝不会再让第二个女人有这个机会,她们都不配。”
贺东篱并不想拆穿他,你是压根找不到第二个能容忍你这个臭德性的!
话寂然灭了,一站一坐的人,谁也没催促谁。片刻,贺东篱从沙发上起身来,指指廊道里上楼的那截白墙上,示意挂在那。“这样上下进出都能看到,你的会客们手里的烟也熏不到她。”
宗墀听从她的意见。把画搁置到一旁,说明天请人来找平、钉钉。
贺东篱想了想,还是觉得太贵重,“要是被偷了怎么办?”
“傻话。谁敢偷。被偷了去,我把上门来的一个个铐起来,凡是看过的都有嫌疑。”
贺东篱就此休整了,她决定不引疯癫的人大晚上的在他的舒适区里大放情怀。
趁着他洗漱的档口,贺东篱帮他把行李箱的几套衣服拿了出来,他应酬交际正装居多,熨帖比花哨重要。贺东篱早已见过他任何品牌任何形式的商务正装了。倒是有点怀念他上学那会儿的放荡不羁,穿分不出阶级的一样式的校服,他总能比别人多些Bking,偶尔和他的狗友们一道出行,他是最没那些花架子的,偏偏永远一眼扫过去,叫人明白,他是核心人物。那会儿班主任批评宗墀一派的就是贾政批判宝玉的那句,精致的淘气。
贺东篱觉得还不够准确,其实宗墀算不上淘气,但是他生活作派一定是精致的糙气。
也许正是因为养尊处优惯了,他反而不爱提要求。多数时候,嘴上各种嫌弃,但适应能力比谁都强。他就是那种即便付你工资了,但是你给他端一碗面上桌,他也不会质问你,为什么就给我吃这个?
且他的糙气,是越亲近人,他才愿意越展露。
他可以花八位数拍一幅画,也可以自己行李袋里连瓶像样的搽脸的都没带。当然,他住的酒店也不缺这些。
但是贺东篱很想跟他纠正一下,身体乳就是搽身体的,不是给他涂脸的。
她闻见那熟悉的玫瑰香气了,“那么多面霜水乳,你为什么就非得紧着我这一瓶造?”
“我买的,我搽点怎么了!”他洗澡回来,仗着屋里暖气足,光着膀子,短发已经被吹风机吹得有点炸毛了,说着一步跨上了床,他这样的身高体格,踩着乳胶垫,贺东篱即刻有塌陷的错觉,再听他道:“我就爱你抹身子的拿来涂脸。”
“……”
“又香又润。”
贺东篱气得咬牙切齿,“你涂这么香,人家会以为你出柜了,宗少爷!”
直男瞬间不能忍,口里一通国粹芬芳,随即把她放倒,用一脸新鲜的香气来挨蹭她的脸,也警告她,“不,我会把你爱的身体乳搁在我的办公桌上,然后跟每一位进来汇报工作的员工抱怨一遍,是不是太香了,没办法,忍着点吧,家里那位逼我涂的,她管我管得特别严,要我身上必须有这个香气,且哪个女员工用了同款,会上她的暗杀名单。小心点吧!”
贺东篱几近要气绝,且丝毫不怀疑他能干得出这样的事。不然,当年为什么全校的人都一致口径地觉得是她追的他?!
“宗墀,你还嫌我的名声不够坏是不是!”
“放屁。我比你更看重你的名声好不好,谁敢诽谤你,我会雇佣最好的律师团给你讨回来。但是,跟我绑一块的名声,你休想一点正名!就是你追我的,就是你管着我,就是你逼着我用你的身体乳,就是你把我甩了的,结果我还是回头来找你且最后,我他妈惧内惧得不行!”
最后一句,成功招得贺东篱破功。她破功地笑了,笑着骂他,“混蛋,没出息。”
混蛋下一秒身体力行来告诉她,他具体要怎么混蛋。
然而,贺东篱格住他的脑袋,商量的口吻,“明晚好不好?”
“不好。”
“宗墀,我明早要听会个多学科研讨,很重要。”
有人一下子僵在那里,像似听进去了又像似失落的委屈求全,片刻,滚到一边去了,重重出一口气,“你说什么就什么吧,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你这么抛下了。”
贺东篱瞬间成了罪人。一米五宽的床上,睡两个人委实有点窄巴。她主动提了句,“等我放假去看张新床吧。”
“不用了,你看你们医院有没有那种上下床淘汰下来的可以买一个。又窄又不占地方,一人一床,多好。”
贺东篱听着笑得不行。
然而人高马大的人拿背朝着她,她即便脸上有点松口,他也看不见。
她干脆顺着他道:“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睡下面,我怕你掉下来压死我。”
有人一下翻身过来,他现在就压死她,重重地。他气得不行,满口怨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拿乔,故意折磨他,再怪她,吃饭的时候说的体力哪去了,打人的时候明明力气那么大,一到床上就跟个豆腐似的不能碰了!
他说着就来解她的纽扣,并拿前话噎她,说了不要穿、浪费时间。
贺东篱作不配合地揪住自己领口,关键时候她一堆问题,“你说看我视频的事……”
“当然,要我演示给你看么。”
“臭家伙。”贺东篱骂了声,却任由他摘开了自己的手。她没有那么娇气,反而需要的是士气,更像军心,她做重要事之前一向清心寡欲。可是今晚她成了那个昏庸的君主,被狐媚到了,被引诱到了,被可怜到了。
被他一次再一次的去而复返蛊惑到了。
明明是再幼稚的把戏,他总能认认真真把它履行成情趣,甚至一往情深。
他一只手握住她的心房,口里再轻佻地说着什么,和她商量的口吻,喝一口,我保证什么都不做了,好不好?
可是等到他丢开她们再去别处时,贺东篱再女儿姿态地骂他,骂他你刚才说好的保证呢。
宗墀脸一抹,什么都不认了,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
“刚才那不是我说的,西西。”
贺东篱骂他,“不要脸。”
下一秒,他的卑劣好像才真正开始。他从她腰间再要往下,贺东篱敏锐地觉察到了,腿才要合拢的,他捉住她一只脚踝,头都没抬地问她,为什么不肯?
“宝贝,让我看看你。”
说着,连同他的这句话一齐亲吻了上去。
贺东篱从这一刻后悔了,一切撼动军心的确实需要摒弃的。她害怕宗墀这样的撼动,这比直接舔舐她的骨血还叫人一溃再溃。
像春雷勾起的地火燎过的青草痕;
像夏季过境那一遍遍狂击在门上的风;
像秋海棠抖落横陈在上蓄满池塘的雨;
没有冬天,冬天他回来了。胸膛像那烧得正盛的壁炉,噼里啪啦地蹦出些火星子,被揽入烈火中的她,唯有化为灰烬。
他跟着倒塌下来的时候,贺东篱的手在他脊背上,来回摩挲时能感到他因快慰而起了一层最直观的鸡皮疙瘩。
那细微的反应,酥酥麻麻地爬进了贺东篱的脑海里。她怎么也抹平不掉。
即便出了些汗,贺东篱也没高兴再去冲澡。
宗墀起来投了条热毛巾来给她擦,于是她就监督着他,眼睛一会儿睁一会儿闭,“你手里那条是擦身体的,不准擦那里,得分开。”
“事真多。还有力气说话,那就起来自己去洗。”
有人学他的糙,就这么糙着过吧,“不洗了,这是我自己的床和四件套,我爱怎么睡就怎么睡。”
宗墀笑骂,“傻瓜。”
“我好像忘记有件什么事跟你说了。”
“除了你爱我,其余我不想听,快睡吧,姑奶奶。”
“那你快点,收拾好,把灯关掉,不要吵了,小池。”
忙活半天的人愣在那里,哭笑不得,最后手里的毛巾和盆也不高兴端回头了,就那么搁在边上,爬上床,拉了灯,把她牢牢逮在怀里,“都是你问我答,最后我成吵吵鸟了,是吧!”
“你本来就吵。”
吵吵鸟睡前最后一个问题,“刚才打多少分?”
“再多说一个字,作考试结束继续答题的取消成绩处理。”
室内归于黑暗的静谧,静不下来的唯有同频的呼吸与心跳。
次日一早,贺东篱的闹钟比往常早了半个小时,她今天得早点到。
蹑手蹑脚从床上下来的时候,还是吵醒了睡在外口的人。他跟着坐起来了,问她为什么不开灯,贺东篱开了外面的灯,站在床边换衣服,“太亮了。”
听后,他什么都没说,伸手去摸台灯的拉绳,不熟悉位置,摸索着,贺东篱的手过来,帮他扽了下。
房里一半角落亮起了灯,靠在床头的人一脸惺忪,最后搓搓脸,“所以住这么近,也没见你多睡多少啊。”
“今天特殊,起早了。”床边的人利索换好衬衫,扭头朝他,“你继续睡吧。”
“你早上想吃什么?”
贺东篱怕他起来又给她弄白人饭,婉拒道:“不想吃吐司配牛奶了。”
宗墀光着上身趴在她枕头上闷闷地笑,“你还记得那会儿订牛奶的笑话么?”
她爱喝玻璃瓶的鲜奶,宗墀就给她一直订奶,结果有阵子她太忙了,空瓶也没放进奶箱,送奶的师傅隔了一天,发现前一天的奶还在奶箱里。联系订奶的电话也不复call,奶箱里的玻璃瓶都快放不下了,师傅着急地报了警。
那阵子他俩在冷战。贺东篱不想接他的电话,宗墀气得给她发消息,说她再不回去人家送奶的师傅连你埋哪都想好了。那天贺东篱连忙跑回去,跟帽子叔叔解释也跟送奶的师傅抱歉,宗墀为这事特地回国了趟,为了感谢送奶师傅的好心,特地把他们总部那年的中秋员工福利明细里添了项鲜奶订购券。
他问穿戴整齐的人,“现在还订奶喝么?”
“不高兴,没空天天拿天天放。”
“订吧。我帮你拿帮你放。”
贺东篱匆忙把夜里的盆和毛巾端回卫生间,并不信他的话,“等着你,人家师傅又要急着报警了!”
宗墀掀被下床,随便翻了件卫衣套起来,跟着她来到卫生间,他要她别不信,“我说了来陪你住,就绝不是住酒店的态度。”
贺东篱不理他,怪他,“你爬起来干嘛!”
“送你上班。”
“别闹了,我走过去更快。”
“那我陪你走过去。”
台盆前刷牙的人有条不紊地赶时间,“宗墀,我是去上班,不是去上幼儿园。”
“我知道啊,我送你去上班,一点没错啊。酒店那里可以送,挨得近就不能送了啊。”
“这么近要送了干嘛啊,我又不是小孩子。”贺东篱满嘴泡沫地朝他抱怨。
“谁说只有小孩子才要送的,小孩子那叫监护,是义务,我想送你,是你同意赋予我的权利。”
“宗墀!”
“我想把这些年欠你上下班的时间趁着我有空档,都补给你。”
贺东篱站在那里,像一盏老式的钨丝灯泡,明明通着电的,一下子就憋掉了。她由着宗墀拿着牙刷牙膏去厨房的水龙头赶时间地洗漱了。
没一会儿,她一边涂抹着面霜一边想起什么事来告诉洗脸的人了,“我昨晚忘了跟你说了,东笙和新朝要过来。”
贺东笙是做项目监理的,他们这回这个项目要在这边驻扎两年多,妻子陈媛是做奢侈品销售的,夫妻俩早几年就有调到这边的打算,这回阿笙的项目时间够长,也就叫他们下定了决心,连同孩子一同跟着陈媛的升职落户进来。
大人的工作都好适应安排,就是新朝借读的事,赶在学期末,一中附小的借读名额本来就紧俏且卡分数很严,贺东篱也是焦头烂额,好学生也有躲懒的时候。阿笙夫妻俩一心想儿子上最好的学校,实则安家且学籍借读都没怎么劳烦她们,但是新朝这趟过来并不大愉快,阿笙要东篱作姑姑的以过来人的求学心态劝劝侄子。
贺东篱朝宗墀牢骚,劝学哎,你说多要命的差事。说着,她把虎口处多余的一豆点面霜揩到他脸上去了,指使他抹匀了。
宗墀听得迷迷糊糊,“新朝是阿笙他们的儿子?”
贺东篱点点头,他们当初一起参加过阿笙的婚礼。现在新朝都七岁多了,“我和阿笙名字都是我爸爸起的,轮到下一代,他们也想我给起一个,那时候我们要么吵架要么聚少离多……”贺东篱也忘了,忘了她有没有跟他提过阿笙孩子的事。
“贺新朝。不愧是你们贺家的孩子。”宗墀一点没介怀她当初到底有没有告诉他这桩家务事,眼下知道也不晚。他夸她爸爸两个名字都起得很正,轮到她给她的侄儿起,更正,“好听又好记。我都有点舍不得给别人家的孩子用了。”
贺东篱不想一大早听他的癫话,摆出一副不想搭理白痴且要出门的不耐烦,“你好了没,我要走了。”
“还没吃早饭。”
“我去买油条豆浆,医院边上有家现炸油条的摊子,你要么,要的话,可以拿个杯子去,打杯热豆浆回来。”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想到什么说什么又着急忙慌地出了门,直到贺东篱买完两份早餐,一份她带走,一份嘱咐着交给一大早陪送过来反而给她附加麻烦的少爷手里,“热豆浆,保温杯打开的时候注意点,别崩脸上。”